善待生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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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他是带着自己的毛病出发的。”去异国他乡求的是什么呢?不是逃避自我又何必背井离乡? 如果不首先除去心灵的负担,轻装上阵,那么这些负担就会使心灵遭受到更大的压迫。这就像是在一条船上,当装载的东西静止不动的时候,行走就会比较自如。 如果我们带着锁链离去,那么就不会有完全的自由。我们依然要回首眺望一下抛下的东西,心中也就会念念不忘。我们的毛病总是牢牢地扎在我们的心里。然而,我们的心却不能够自己净化自己。所以就必须让它回归自我,让它自己来照管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清静,在城市和王宫都可以做到,但是如果还有其他的地方则会更好。 现在,我们既然准备闭门谢客并独自生活,那么我们的喜怒哀乐就应该由我们自己来把握。我们要摆脱同其他人的一切联系,自觉自愿地做到真正自由自在地独自生活。 当然,对于哲人来说,只要他自己还在,那么也就没有损失可言。当蛮族毁掉了诺拉城的时候,波利努就是城里的主教,他失去了一切,成了俘虏。他是这样向上帝祷告的:“主啊,请让我不要为了这些损失而感到惋惜吧,因为你知道的,他们丝毫没有触动那些属于我的东西。”使他成为“富翁”的那些财富,使他成为好人的那些“财富”依然完好无损。这也就是说要善于选择财富,它能够免受损失,这就叫善于收藏财富——藏到谁也找不到,只能由我们自己来泄露秘密的地方。我们是需要妻子、儿女、财产,尤其是需要尽可能好的身体,但是对所有这一切都不能够执着到影响我们幸福的地步。我们要保留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就像店铺的后间,建立起真正属于我们的自由和最最重要的隐逸、清静。在那里,我们应该自己跟自己进行交谈,完全不涉及与外界的沟通和交流。要像没有妻子、儿女、没有财产、没有随从、没有仆人一样,在那里有说有笑,以便在失去他们的时候,也不会有异样的感觉出现,我们的心脏本身就是能屈能伸的。它可以与自己做伴,也可以攻、守、收、授,而不必担心在隐居中出现令人讨厌的无所事事的情况。就像提布卢斯所说的:“清静中把你自己当成一群人。” 安提西尼说:“道德是自足的,不需要约束,不需要宣扬,也不用问结果。”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作假的时间够长的了,让我们至少留一段生命给自己吧。让我们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幸福来思考和筹划吧。安然地隐退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使没有别的事情来牵扯,这件事本身也已经够我们麻烦的了。既然上帝允许我们迁走,那么就让我们作好准备吧。让我们打点好行李,早早地与同伴们告别,摆脱那些使人分心分神筋疲力尽的牵扯。 我们一定要冲破各种牢固的束缚,从现在起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自我之外,不再受任何约束。也就是说,让身外的一切都从属于我们,却不让它们同我们粘连得过分紧密。世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懂得让自己属于自己。 既然我们不能够给社会带来任何好处,那么就应该和它分手了。没有东西可以借给别人的人千万不要向别人借东西。因为我们已经气衰力乏了,那就把力气都收回来吧,集中到自己的身上。谁如果能够把自己对朋友和社会的责任都推卸掉,那么就让他这样做吧。这样一来,他在别人的眼睛里就会变得无用、累赘和讨厌了,他还应该当心不要让自己在自己的眼里也变得讨厌、无用和累赘。他要学会自我安慰,尤其是要学会自我劝导,完全尊重自己的理智和良心,不要直到在理智和良心的面前出了错才感到羞愧。“的确,很少有人能够充分地尊重自己。” 苏格拉底说年轻人应该学知识,成年人应该力争有所作为,老年人应该退出一切军民事务,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不要被束缚在任何固定的职务上。 有的人领悟能力不强,他们的感情和意志都十分脆弱,不容易控制也不会轻易地投入。从本性和言论上来看,我就属于这一类人。有的人积极而且十分忙碌,他们事事都管,处处插手,热中于一切,一有机会就会自举自荐全力投入。与后者相比,前者更容易听从关于隐退的忠告。那些偶然的外在因素,只要对我们有利,我们就要对其加以利用,但是不应该将其作为我们的主要依据,理智和天理都不允许我们这样做。我们为什么要违背其自身的规律,让我们的幸福听凭别人的主宰呢?因此,像有的哲学家,出于宗教的虔诚或者是出于哲学的推理,为了防止不测事件的发生,放弃已经到手的舒适生活,自己给自己盛饭端菜,睡硬板床,并且弄瞎自己的眼睛,将财产扔进了河里,自找苦吃;有的人是想通过今生所遭受的折磨来求得来世的幸福;有的人是为了让自己落到最后一个台阶上,从此也就不会再往下落了。这些都是把道德推向极端的行为。而那些天性更为倔强、更为坚强的人则会将他们的藏身之地弄得非常豪华,非常令人羡慕。就像贺拉斯所说的:“我虽然并不富有,但是却可以夸耀微薄而可靠的财产,哪怕是一丁点儿财产,也可以令我感到满足,如果有更好的命运可以使我发迹,那么我便会高声地说:‘只有那些将收入建立在肥沃土地上的人,才是世间幸福和明智的人。’” 对于我来说,即使没有想得那么远,但操心的事也是够多的了。在运气好的时候要作好倒霉的准备,在活得安逸的时候尽我的想像设想一下有朝一日会发生什么不幸,这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也就像我们会经常操枪习武,在一派和平的景象中演练战争一样。 我知道,哲学家阿凯西洛斯在他财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曾经用过金银制作的器皿,但我并不因此而认为他就是不讲道德原则的,他适度地、大大方方地使用要比他丢开不用更令我敬重。 我注意到,人的正常需要是可以减少到一个限度的。看到上门乞讨的可怜乞丐往往比我快活、健康,我就会把自己放到他的位置上,尽量去体会他的心情。这样,我就会丢开自己的想法,我又可以借助其他的例子,来体验死亡、贫困、受气、生病等等这些磨难的滋味。于是,我很快就会断定,即使是一个地位低微的人也可以用极大的毅力来承受巨大的磨难,这一切都不会吓倒我的。我不相信智力低下的人可以胜过智力很高的人。不相信习惯的作用会胜过思辨的作用。我知道财富是身外之物,是很不牢靠的。所以在我充分享用的时候,我仍然会作为我的最高要求,祈求上帝让我对自己、对我挣来的财产感到满足。我见到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却在箱子里带上一大堆的药丸,以便在感冒的时候服用。他们想到手头有药,也就不那么担心感冒了。这样做是应该的,再有,如果觉得自己有可能得更厉害的病,那么还应带上遏制和消除这种病的药。在隐退的生活中是应该有所选择的,因为这并不是一件费力和乏味的事情。否则的话,我们去主动寻求这种生活也就毫无意义了。这取决于每个人的个人爱好:我的爱好就根本不适合管理家政。喜欢这样做的人是应该做到适可而止的。我们要做财物的主人,而不要做财物的奴隶。
《善待生活》第二部分命运的判断(图)
仔细想一下,人的打算和决定似乎是取决于命运的。命运的捉摸不定、变幻莫测也就决定着人的推理和判断。 在柏拉图的《对话集》中蒂还欧说:“人的思维活动是随便的、轻率的,因为人的推理判断跟人一样,带着很大的随意性。” 判断是一种应付一切问题的工具,而且是没有一个地方不在使用的。正因为这样,在我写随笔的时候,一有机会我就会用上它。即使是我所不熟悉的问题,我也要拿它来试试,就像摸着石头过河似的最终到达胜利的彼岸。在过河的时候如果这个地方太深了,以我的个头是过不去的,那么我就会到岸上去待着。承认自己过不去,这就是判断的一大成功,甚至是最为得意的成功。 有时候,即使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也要试试,看看它能不能使问题具体化,使它变得充实有据。有时候,我也会用它来探讨重大的、有争议的问题。在这样的问题上,它发现不了任何属于它自己的东西,因为路子是现成的,那么它就只能踏着别人的足迹往前走。这时,它所做的一切就是选择它认为最好的道路。在千百条路中,说出这条或者那条路是最合适的。我往往是遇到什么命题就抓什么,对于我来说都是很不错的。不过,我从来不打算把它们都完整地写出来,因为我根本就看不到全貌。有的人答应让我们看到全貌,但是他们并没有兑现。每件事情都是有方方面面的,有时候我只是抓住了一面来舔一舔,有时只是找出了一面来摸一摸,而有的时候则要一直扎到骨头上。我用力往里扎一扎,不是尽量扎得宽一些,而是尽量扎得深一些。我常常喜欢抓住命题的某个没有探讨过的方面。如果对于某个方面我还不够熟悉,那么我就会斗胆深入探讨下去。我在这儿写上一句话,又在那儿涂上另一句话,就算是从各个部分上零零散散地采取的样品,我并不打算做什么,也不许诺去做什么。我不一定要对这些写上的东西负责任,也不会因为觉得不错就始终如一地坚持这些东西。我还会觉得有疑问,没把握,仍然觉得自己还是老样子,一无所知。 人只要一活动就势必会暴露自己。恺撒的内心,不但在组织指挥法萨罗战役时可以看得出来,而且在安排休闲和艳情的时候也可以看得出来。看一匹马不仅要看它在驯马场上的操练,还要看它在慢慢行走的时候,甚至还要看它在马厩里休息的时候。 德摩克利特和赫拉克利特是两位著名的哲学家。第一位觉得人生是无聊而可笑的,所以他在公开露面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讥讽和笑容;赫拉克利特则觉得人生是可悲又可怜的,所以总是愁眉不展,眼睛里总是充满着泪水。在抬脚出门的时候就一位是笑盈盈的,而另外一位则是哭哭啼啼的。 我更喜欢第一种情绪,倒不是因为笑比哭更能够招人喜欢,而因为它是更加愤世嫉俗的,对人的声讨也就更加厉害。在我看来,按照我们的功罪,我们所受到的蔑视还远远不够。我们对一件事情感到遗憾,但是在遗憾和惋惜中却往往还夹杂着几分欣赏;我们不屑一顾的东西,却总是觉得无限珍贵。我认为,与其说我们是不走运的,还不如说我们是很虚荣的;与其说我们是狡猾的,还不如说我们是愚蠢的;与其说我们是非常辛苦的,还不如说我们是非常无用的;与其说我们是可怜的,还不如说我们是可耻的。 后一位哲人在盼望我们倒霉,一心希望我们尽快完蛋,并且避免与我们交往,认为那是在与恶人为伍,是危险的,是堕落的。而另一位则对我们不屑一顾,所以与我们接触既不会扰乱他,也不会带坏他。他丢下我们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屑与我们进行交往。他认为我们既干不了好事,也干不出什么坏事。
《善待生活》第二部分享受自由(图)
俗话说:牵着马的人也是可以步行的,只要他愿意。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国王雅克是一个年轻、英俊、健壮的人,他常常喜欢让人用担架抬着他巡游四方,在头的下面垫上一只蹩脚的羽枕,身上穿一件灰不溜秋的粗布袍,戴着一顶同样质地的睡帽,后面却跟着豪华而威武的王室随从队伍,各色的驮轿和骏马,以及众多的侍从和卫士,他们的脸上表现出一种相当稚嫩且尚未稳固的威严。 “一个即将痊愈的病人是不需要同情的。”这个警句是很正确的,我从书籍中所得到的收获全部在于对这一警句的体会和运用。事实上,我对书本的使用并不会比那些不知道书为何物的人多。我享受书,就像守财奴享受他的财宝一样,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乐意,随时都可以享受。这种拥有权使我的心里感到了惬意和满足。不管在太平的时期,还是在战乱的年代,我每次出游都会带书。然而我可能会很多天,甚至是几个月都不用它们。我对自己说:“待会儿再读,或者明天,或者等我想读的时候再读。”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悲伤。因为我想书籍就在我身边,它们给我带来了乐趣。我没有办法说清楚这一想法让我多么心安理得,也没有办法总结出书籍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多么大的帮助。总之,它是我的人生旅途中最好的精神食粮,我非常可怜那些缺乏这种精神食粮的聪明人。在出游中我其实更愿接受其他的消遣方式,不管它是多么微不足道,更何况这一类的消遣我从来都不会缺少的。 在家里的时候,我的大部分时间是躲进书房度过的。我就在书房里指挥着家中的一切事务。我站在书房的门口,就可以将花园、饲养场、庭院及庄园的大部分地方尽收眼中。我在书房里一会儿翻翻这本书,一会儿翻翻那本书,并没有先后次序,也没有一定的目的,完全是随心所欲,兴之所至的。我有时也会堕入沉思之中,有时也会一边踱来踱去,一边将我的想法记录下来或口授给他人,就像现在这样。 我的书房在塔楼的第三层。一楼是一个小礼拜堂,二楼是一间卧室和它的套间,为的是图个清静,我常常会睡在那里。卧房的上面原来是一个藏衣室,过去那里是我家里最没有用的一个处所。改成书房以后,我在那里度过了我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和一天中的大部分光阴,但是我从来都不在那里过夜。与书房相连的是一间布置得相当舒适的工作室,冬天可以生火,窗户也开得非常别致。要不是我怕麻烦又怕花费太多,我就可以在书房的两侧各接上一条百步长、十二步宽与书房地面相平的游廊,因为墙是现成的,原打算做其他的用处,高度正好符合我的需要,任何僻静的处所都要有一个散步的地方。 我如果坐着不动,那么思想便会处于一种沉睡的状态,必须让两腿走动,思绪才能够活跃起来。所有不依靠书本做学问的人,都会有这种情况。我的书房呈圆形,只有一点平直的地方,正好可以安放我的书桌和椅子。我所有的书被分成五层排列在房间的四周,围成了一圈,弧形的墙壁就像是躬着腰把它们全部都呈献在我的面前。书房的三扇窗户为我打开了三幅多姿多彩又舒展的远景。屋子的空间直径为十六步,冬天里我连续待在那里的时间是比较少的,因为,我的房子建在一座小山丘上,而书房又是所有的房间中最通风的一间。我喜欢它的偏僻和难以靠近,这对工作效果和远离人群的喧闹都是十分有利的。这里是我的王国,我竭力把它置于我个人的绝对统治之下,竭力使这个惟一的角落不被妻子、儿女、亲朋所共有。在其他地方,我的权威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实际上也不是十分牢靠。有的人即使在家中也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在那里享受清静的地方,在我看来,这种人真的很可怜!野心家是必须抛头露面的,就像广场上的雕像,这是他们罪有应得的。“有高官厚禄,那么就不会有自由”,因为他们连一个僻静的藏身之处都没有!我在某个修道院里看到,修士们有这样一条规矩:必须始终待在一起,不管是做什么,必须当着很多人的面。我认为修士们所过的那种苦修生活中,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难受的了。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