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生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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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做什么,必须当着很多人的面。我认为修士们所过的那种苦修生活中,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难受的了。我觉得,终身独处比从来就不能独处要好受得多。 如果有人对我说,他把文学艺术仅仅当做一种玩物和消遣,那么这将是对浮斯的亵渎,那是因为他不会像我那样知道娱乐、游戏和消遣是多么有意思!我差一点儿就要说,其他的任何目的其实都是可笑的。我过一天是一天,而且,说句不恭敬的话,只是为自己而活着:我生活的目的也仅仅在于这一点。我年轻的时候读书是为了炫耀,而后来读书多少是为了明理,到了现在则为了自娱,从来都不是为了谋得什么利益。过去我把书籍作为一种高雅的摆设,完全不是用来满足自我的需要,只是用来装门面,装饰自己。这种耗费精力的虚荣心,早已经被我抛得远远的了。 读书有很多好处,只是要善于选择书籍。但是如果不花费力气,那么也就不会有什么收获。读书的乐趣就像其他的乐趣一样,并不是绝对的、纯粹的,也会带来一些麻烦,而且可能会很严重;读书的时候头脑在工作,而身体却是静止不动的,从而逐渐的衰弱、萎靡,而我并没有忘记注意身体,对于已经进入暮年的我来说,过分沉湎于书本其实是最有害健康的,也是应该避免的事情。
《善待生活》第二部分平衡的力量(图)
我们把那些轻信别人和耳朵软的毛病都归咎为简单与无知,这也许是不无道理的。但是从前我似乎听说过,“相信”好比是在我们的心灵上刻下了一种印象,越是软弱和缺乏抵抗力,那么就越能够留下印记。“就像在天平上加了砝码会倾斜一样,思想也必定会倒向明显事实的一边。”心灵是空疏浅薄的,如果缺少了平衡的力量,那么就会非常容易被说服,并且不用重复第二遍,就会倒向那一边。为什么儿童、民众、妇女和病人的耳朵根子比其他人的软,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把那些我们认为不太真实的东西,当做谬误来加以蔑视和谴责,其实也是愚蠢和自高自大的,这是自视智力超群者的通病,我以前也是这样。 当我听到谈论鬼魂显灵、预卜未来、蛊惑和巫术,或讲述我不甚了了的事,我就会觉得那些被这些荒唐的事情所愚弄的人是可怜和可悲的。可是现在,我却感到那个时候的我至少也是一样可怜的,并不是因为从那以后我的切身体会超越了我原来的信念,而是理性告诉了我,如果武断地指责一件事情为虚假的和不可能的,那么,上帝的意志和我们的母亲——大自然的威力在我们的头脑中也就会变得有了限度。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按照我们自己的能力来衡量上帝的意志和大自然的威力。如果把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称做是怪物或者奇迹,那么,很多奇迹或怪物都会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不妨设想一下,要让我们去认识我们所能够接触到的大部分事物,要穿过多少云雾,经过多少摸索啊!的确,我们会有所发现,但这种发现与其说是科学,还不如说是习惯为我们揭去了蒙在这些事物上的面纱。但是如果这些东西,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我们仍然会感到它们和其他事物是一样的甚至是更加难以置信的。 没有见到过河的人,第一次遇见河,会以为这就是海洋。也就是说我们会把自己所看见的最大的东西,当做自然界中同类物体之最,因此,一条河虽然不大,但是没有见过更大河的人就会觉得它是巨大无比的。一棵树、一个人也如此,无论什么种类,只要我们看到一个较大的,那么就会以为它是最大的。 眼睛所看惯了的东西,我们的思想也就会习以为常了。常见的东西,我们是不会再感到惊奇的,也就不会再去探索它的本质。刺激我们探本求源的,与其说是事物的大小,还不如说是事物的新奇性。 对于自然界所具有的无限力量,要更加崇敬;对于我们自身的无知和弱点,也要承认,而不是回避。多少事情看上去似乎是难以置信的,但是却被许多值得信任的人所证实了。即使我们不可能信以为真,但至少也应该是不下定论。如果指责它们决不可能的,那么也就等于是说自己知道可能的界限在哪里,这无疑是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如果我们清楚在不可能和罕见、违反自然规律和违背习惯的看法之间存在着区别,那么就不应该轻易相信,也不能够轻易不信。 蔑视自己所不理解的事情,不仅是荒唐和轻率的,而且往往会导致危险和严重的后果。你可以根据自己卓越的判断力,来确定真理和谎言的界限,但是有的时候,你必然会相信某些事物,而这些事物和你否定的那些事物相比可能还要不可思议,这样,你就已经被迫放弃了你所确立的界限。然而,当我们面对宗教叛乱时,我感到,使我们的良知不安的是天主教徒放弃了自己的信仰,他们在向敌人让步,在放弃某些有争议的信条时,却又装出很温和、很内行的样子。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在开始后退的时候,在向进攻的敌人让步的时候,只会对敌人更加有利,使其能够得寸进尺,况且,他们以为是无足轻重的,因此选择让步的信条有时候是非常重要的。要么完全服从教会的权威,要么就彻底地放弃,但是我们无权确定服从教会的范围。 我所说的这些并不是信口开河,我是作过试验的。我曾经滥用我个人选择的自由,对某些貌似空洞或极端的教规不给予重视。后来,通过和学者们进行交谈,我才感觉到,这些教规是根深蒂固的,厚此薄彼的做法是愚蠢和无知的。我们自己的看法有时也常常是充满矛盾的,多少昨天还只是信条的东西,今天却变成了谎言。虚荣和好奇是我们思想的两大祸害。好奇心引导着我们到处管闲事,虚荣心则又禁止我们留下悬而未决的问题。
《善待生活》第二部分正确对待矛盾(图)
反对意见既不会冒犯我,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损害。它们只会使我得到更多的启发,受到更多的锻炼。我们总是喜欢躲避别人对我们的矫正,其实我们应当主动地迎上去并接受矫正,尤其是当这种矫正以交谈的形式而不以教师上课的形式出现的时候。反对意见一来,有的人不看意见本身是否正确,而只是看对方所提的反对意见提得是否有道理,而且是一味地考虑如何来摆脱那些意见。我们对反对意见没有伸开臂膀,反而是张开了爪子。我可以容忍朋友的粗暴冲撞,即使他大声叫道:“你是一个蠢人,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和文雅的人在一起,我也愿意与大家一起谈论思想,说话时也可以推心置腹。我们还必须增强听话外音的能力,并且能够加以思考来抵御对别人话语中客套浮夸之词的偏爱。我喜欢人与人之间那种牢固而大气的亲密交往,我也喜欢能够和我有尖锐猛烈碰撞的朋友出现,就像在爱情中总会出现互相攻击和带血的轻微抓痕。 友谊如果没有争吵而只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那么友谊就会变得惧怕冲撞而且缩手缩脚,那么这种友谊就不够强劲,也不够丰满。 西塞罗曾经说过,没有矛盾也就没有争论。当有人与我对立的时候,他就会引起我的注意而不是我的愤怒。谁阻挠我,谁教育我,那么我就会向谁走过去。寻求真理应是双方的共同动因。他会回答些什么?愤怒的偏颇情绪已经袭击了他的判断力,昏昧已经先于理性抓住了他。这些办法或许都是有用的。大家用抵押品做赌注来解决争端,或者是以双方损失的物质来供争论的双方考虑,从而让我的仆役能够对我说:“去年,您因为无知和固执已经有二十次损失了一百埃居。” 不论是在什么人手里寻找到了真理我都会举手表示欢迎,并且表示亲近,而且会轻轻松松地向真理投降。当我远远地看见真理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会向它奉上战败者的武器。只要不是以过分专横或者过分盛气凌人的嘴脸来申斥我的作品,那么对所有的申斥我都会欣然接受,我对自己的作品经常会进行修改,是缘于修改过的作品往往会胜过那些没有改进的作品。我还喜欢用轻易让步的方式来奖励和培养那些无拘无束地提醒我的人,即使这种方式会有损于我。 我身边很少有人能够对我提出批评,因为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纠正别人,因为他们同样也没有勇气忍受别人来纠正自己,所以他们在当面说话的时候总是在遮遮掩掩。我是非常喜欢被人评判和被人了解的,所以究竟是被评判还是被了解,这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我自己在思想上经常会反对自己和谴责自己,所以就让别人也这样做,在我看来是一回事:我的主要考虑是,我只会给评判者一些我愿意给予的权力。然而我与那些喜欢高高在上的人却是水火不相容的,比如,我认识一个人,如果别人对这个人的训斥不以为然,那么他便会竭力地为自己的意见进行辩解;如果别人抵制他,那么他便会破口大骂。 苏格拉底总是笑眯眯地接受别人对他的演讲所提出的不同意见,可以说,促使他如此豁达的根源就在于他的力量:既然优势必定是在他这一边,那么他接受意见也就像是在接受新的荣誉一样。与此相反,我们也可能会见到这样的一些情况:最容易使我们变得敏感和挑剔的,莫过于对方充满优越感和轻蔑的意见。也就是说,心甘情愿地接受反对意见并纠正自己和改善自己的大多是一些弱者。事实上,我最希望经常来探访我的人是能够严厉责备我的人而不是惧怕我的人。和那些欣赏我们的人,给我们让座的人打交道一定是一件索然寡味而且有害的事情。安提斯泰纲让他的儿女们永远都不要感激那些夸奖他们的人。在论战激烈时候,我让自己屈服于对方论断的力量,这时,我会为战胜自我获得的胜利,而不是瞅准对方的弱点而击败他获得胜利更加感到自豪。 总之,我接受并认可各种不同的顺着直线而来的打击,无论这些打击是多么微弱,然而我对那些不成形的打击却难以忍受。如果别人所提意见的内容与我的关系不大,那么对我来说,意见本身就是惟一的,它的内容如何对于我来说几乎是无足轻重的。如果争论能够井然有序地进行,那么我就会用一整天来进行平平静静的辩论。我并不要求争论要有序,说话要有力量和思辨要敏锐。因为在牧童之间,在小店伙计之间每天的争吵中都能够见到秩序的,但是我们之间却从来都见不到。假如小店伙计之类的人在争吵时出了毛病,那么就是粗野的,我们反倒是干得不错了。然而那些人的喧闹和急躁并没有使他们脱离争吵的主题:他们仍在正常地进行谈话。如果说他们都争着讲话,如果说他们谁都不愿意等对方把话说完,那么他们最起码是互相听见了对方在说什么。如果别人的回答正好答到了点子上,那么我就会认为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回答了。然而,争论如果是乱糟糟的,并且毫无秩序可言,那么我就会离开争论的问题而带着气恼去冒冒失失地纠缠形式上的问题,而且会一头栽进顽固、狡猾、蛮横的争论形式里去,为此,我在事后也会感到脸红。
《善待生活》第三部分隐退的哲学(图)
有的人也想着隐退,他们也的确为将来的隐退作出了安排。但是这种安排,却具有一种可笑的与矛盾的逻辑。他们指望在隐退之后,依然能够从尘世中获取他们需要的东西。这样看来那些出于宗教的虔诚而寻求隐退的人,他们心中装着对上帝允诺的来世生活的坚定信念,他们的想法要合理得多。他们心中有上帝,这个无限善良、无所不能的形象,所以心中的愿望也就可以在上帝那里自由地得到满足。悲伤、痛苦对于他们是有利的,可以用来祈求健康和幸福。死亡符合他们的愿望,是通往完美境界的阶梯。他们法规的严酷很快就可以用习惯来抵消。他们不允许有肉欲,所以肉欲也就被排斥和平息了,因为肉欲只有施行才能够得以维持。追求幸福不朽的来世是他们惟一的目的,光明正大地要求我们放弃我们今生的舒适和幸福。谁能够真正持续地在心中燃起这强烈的信仰与希望的火焰,谁就能够在隐退中为自己造就超越任何其他快乐而美好的生活。 读书和其他的事情是一样的,非常费力,而且会损害健康,而健康又是首先要考虑的。我们不应该被其中的乐趣冲昏了头脑,那操持家政的、贪财如命的、寻欢作乐的以及野心勃勃的人,就是被这样的乐趣断送了前程甚至性命。先哲们多次告诫我们要谨防欲念对人的伤害,要区分出哪些是真正美好的乐趣,而哪些又是夹杂着较多痛苦的乐趣。他们说,绝大多数的乐趣就像被埃及人所说的强盗一样,他们讨好和拥抱我们为的是将我们掐死。 如果我们在喝醉之前就感到头痛,那么就会有所提防以免喝得太多。但是那快感为了蒙骗我们,就自己先行一步,却将它的不良后果隐藏在它的身后。书是讨人喜欢的,但是如果读多了,到头来也会贻误我们最为宝贵的欢乐与健康,那么就丢下不要再去读了。有的人有一点病就会老觉得身体十分虚弱,最后就会强迫自己去求助于药物,并且让别人给自己人为地规定某种生活制度并且会一直照着去做。由于对公共生活感到厌倦、没有兴趣而引退的人,也应该按照理性的法则去组织生活,经过设想和推理来安排和料理生活。他事先必须丢开所有种类和所有形式的工作,一般应该避免那些会妨碍身心宁静的感情冲动,而是去选择一条最适合自己性情的道路。 操持家政、读书、行猎以及从事其他任何的活动,都应该获取最大限度的乐趣,但是应当防止过度。越过了限度就会带来痛苦。为了保持活力,防止懒散松懈的情绪带来的危害,那么就应该保留必要的事务和活动,仅此而已。有些知识即使学了也是无用的,并且是难以掌握的,大部分的知识是为世人创立的,那么就应把它们留给为尘世效力的人。至于我自己,我只喜欢读那些有趣、轻松、读了之后会让我高兴的书,或者是让我宽心,并且能够为我处理生死问题提供意见的书。贺拉斯在谈到读书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描述:“我静静地迈步于清新宜人的树林,思索着哲人君子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最贤明的人都拥有一颗坚强而有力的心,可以做到只在精神上休息。我的心是普通平常的,所以我就必须借助于物质的舒适来支撑自己。我的年龄几乎已经剥夺了所有我最喜欢的享受,所以我就必须锻炼和磨炼我的爱好,以适应那些最适合于我现在这个年岁的享受。竭尽全力地继续享受生活中的乐趣,我们的年龄正在从我们的手中将它们一点一点地夺去的。那么就让我们像佩尔西乌斯那样:让我们摘取那些甜蜜的欢乐之果尽情地享用吧,终将会有一天,一切都将变成灰烬、幽灵和虚无。 普林尼和西塞罗都提出过关于争名夺利的目的,这与我的想法实在是相去甚远。与隐退的想法最为格格不入的情绪就是利欲熏心。名望和清静是完全不相容的两码事。在我看来,这两位只是将两个胳膊和两条腿伸在苞谷丛生的土地之外,他们的心和企图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地扎进了人堆里。 他们后退只是为了能够有更大的空间便于跳跃,是为了以更加猛烈的跳跃来更深地扎进人堆里不再关心名望和荣誉了。也许你过去的光辉业绩给你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