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卓诗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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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引导我们
战胜各种困难、艰险
取得一个胜利又一个胜利的歌让这支歌
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发光因为，这支歌——
不只是一支歌
它是号角
是旗帜
是信念
是理想
配合着历史的脚步
配合着祖国的脚步
让我们把这支歌
唱得更响，更响
让全世界都倾听
我们这雄壮的大合唱—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１９８２年９月１日
理想的象征 战斗的旗帜
——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在跃入生活的大海前
——当时还那么年轻
你就借普罗米修斯的口宣告：“说老实话，我痛恨所有的神灵。”
“你要知道，我宁可忍受痛苦也不愿受人奴役。”
你赞美普罗米修斯是
“最高尚的圣者和殉道者”，那也就预示和宣告着
你自己的使命和命运。甘心被捆绑在
贫穷、流亡的铁柱上，诽谤、诅咒、摧残、迫害？？是在你头上
不停地盘旋、俯冲的恶鹰。而你永远正视人间的苦难，无论怎样的痛苦和灾
难，都不能遏阻
你对不义的愤怒和对真理的探寻。
要将火投向人间：
你汲取一切精神文明的精华，从对天国的批判到对尘世的批判，
战斗的激情结合科学的论证，你庄严地宣告：
一切壁垒都将倒塌，
一切锁链都将粉碎，
人将在一个新的世界中成为真正的人！你的座右铭：“为世界工
作”。你的最大幸福：“斗争”。在狂风暴雨的暗夜里
在泥泞曲折的道路上
你和你的同志们高举火炬向前火光照亮的地方
就集合起了队伍
响起了“英特纳雄耐尔”的歌声一个伟大事业的标志
一个理想的象征，
一面布满了弹孔
还猎猎飘扬的旗帜。
你已安息了，在一百年前。而你的名字，依然是洪亮的钟声在全
世界的上空轰鸣。
１９８３年
诸神——人的化身
看歌舞诗剧《九歌》
朱红色的丝绒大幕
渐渐拉开——我们面前展开了古老的楚天楚地
伴随着庄严的合唱和钟乐的齐鸣纯朴、勤劳的人民
在郊野祭祀天神地祇
低头膜拜，载歌载舞
献上三牲，献上虔诚的心人民歌颂众神，拜倒在他们还不认识的
苍冥面前他们也是在歌唱自己的生活诸神，那也就是提高了的人他们崇敬至
高无上的东皇太乙他们赞美太阳神的光明他们喜爱神采飞扬的河泊他们祈求
雨神降下甘霖他们同情孤独地在幽林中的山鬼她苦苦地期待着心爱人儿的来
临他们歌颂在秋夜的月光下双双对对少男少女的欢乐他们歌颂经历了期待、
失望而终于圆满的湘君、湘夫人的爱情他们也胆敢曝晒不显灵的龙神鞭打带
来灾难的瘟神
他们隆重地纪念为国牺牲的烈士用激昂、悲壮的歌召唤英灵呵，
这是神的世界
也是人的生活
人民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向往追求
寄托于诸神——
寄托于他们自己的化身多么优美的诗，多么真挚的歌多么缤纷的
舞，多么绚灿的画这一切溶合在一起
编织成了多么动人的诗境古老的灿烂的楚文化的花朵明丽、鲜艳
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台上台下，相隔二十多个世纪而我们在激动的心情中看到
了那个披发抚剑
在江畔行吟的诗人的身影？？１９８５年
黄鹤？名楼？大城
谁说它随仙人远去？在乌云急雨、电闪雷鸣中，那只黄鹤一直在故乡
上空凄惶地盘旋，寻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终于，明丽的阳光射破了阴霾。
它发出一声欢乐的长鸣，抖动着潮湿的羽翼，轻盈地降落了，降落在以它命
名的新建的高楼前。
那是一座名传千古的高楼。它亲见过多少英雄名将，风流人物；多少
盛衰浮沉，铁马金戈。它聆听过多少骚人墨客的抒怀感叹，多少黎民百姓的
呻吟长号？？而它自己也有一部兴亡史：它被历史的大火所焚化，今天又从
时代的烈焰中升华而出——一座金碧辉煌的高楼矗立在一个新的历史高点
上。它面对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城。是的，大城也是古老而年轻的。它曾
有过光荣，也曾蒙受羞辱；它曾有过繁华，也曾一片荒芜；它曾举起第一面
共和的旗帜，也曾在铁蹄下挣扎；它曾被希望的光辉所照耀，却又在漫漫长
夜中忍受煎熬？？今天，它是如此壮丽。在它身上，已看不到斑斑血痕。芳
草萋萋的鹦鹉洲头，烟囱林立。历历晴川的绿色丛中，高楼比肩。古老的编
钟演奏着时代的乐曲，湫隘的旧街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它正倾听着庄严的号令，调整着自己的步伐，满怀信心地走向新的世
纪。
登上新建的高楼去。上一层，再上一层，更上一层。一千多年前，一
人被流放的诗人，曾在楼上倾听玉笛，哀叹落花飘零。而在抗日的烽火中，
一个年轻的诗人，曾在大江边折一支芦管，高唱“故国呵！”新的时代的诗
人将写出新的闪耀着时代光华的诗篇。１９８５年
小姑娘和歌
看，那个穿白衣的小姑娘沿着草原上的小路走来向我微笑挥挥手
一边走，一边唱
她的身上披满了阳光
她的歌声在青空中飞翔我也挥挥手，微笑
听着她的快乐的歌
看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呵，一个童话中的公主一个幸福的
化身
一个象征，一个希望
呵，小姑娘，我不祝愿伴随着你的永远是
晴朗的天空和开花的大地我只希望：大风大雨折不断你的歌在泥
泞中和险途上，你也将一边走，一边唱？？
１９８３年
位 置
一
沙漠是属于骆驼的
长空是属于雄鹰的
草莽是属于猛虎的
大海是属于巨鲸的
——在各自的领域中
它们都是王
它们都是王
然而，只能在各自的领域中——认识了自己的限制也就认识了自
己的力量
二
我爱
那活泼的溪流
那清澄的湖泊
那奔腾的大江
那浩淼的海洋
它们有各自的风格
各自的姿态
而我也爱
一棵小草上的一滴露珠它用自己整个的生命
滋润了那小草
它用自己微小的心
摄取了阳光的全部色彩１９８３年
古老的钟颤抖的心
一座古老的庙宇内
一座古老的巨大的钟
从什么时候起沉默了
——一口已经残破的钟当它受到轻轻地撞击
还是发出深沉的轰鸣
（那当中凝结着，呵
几百年的风风雨雨）
那声浪慢慢地荡漾开去在白云下，在森林中，在山谷间？ 。古钟
由于自己能发声而喜悦地颤抖着，像一颗颤抖着的心
１９８５年
沙漠上的行迹
——题画
两行深深的足印
一直通向远处，远处
在无垠的黄色的沙漠上是谁，是谁孤独地从这里走过他要寻找什
么，要去什么地方？
两行有力的足印，有节奏地应和着起伏的沙浪
画家为什么让美神歌唱这歌唱这沙漠上的足印
他探索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而我为什么久久地
在这沙漠上的行迹前沉思？我的想象如同苍鹰的翅翼一直顺着这
坚毅的足印飞翔？？
１９８４年
附记：油画《沙漠上的行迹》，作者马一平，该画在重庆“艺术中
心”展出。
先 驱
——题何建成的同名油画一双手紧紧地攀抓住
棱角锋利的石岩的边缘上面是高远的天空
下面是幽深的大谷
沉重的寂静 没有人
到过这无路可寻的绝顶是谁 是谁敢攀爬
这样险峻的峭壁
那一双手 如同旗帜
深深地插在坚硬的岩石上那是一双筋脉暴露的手青色的脉管里
红色的血在流淌那是一双经受过无数磨炼的手呼唤着 凝聚着全生命的力量
那是一双富有表情的手自信 坚强 紧握着希望大地屏住呼吸
凝视着这一双手和这一瞬间这一双手和这一瞬间 联结着高空和
深谷 过去和未来生命和死亡
１９８５年国庆
大 江
我的一生都是在长江边度过的。长江流过我整个的生命。我的生命中
震响着长江的波涛声。长江的波涛声应和着我母亲的摇篮曲。江滩上留下了
我幼小的足印。我望着大江上的千帆、巨轮。我望着白云下的远方。波涛声
孕育着一个少年的梦幻曲。在抗战的烽火中，我溯江而上，在异地生活了八
年。我离开了家乡，但没有离开长江，没有离开流向家乡的水。波涛声中震
荡着我的思乡曲。？？？？
第一次闯入夔门时，我震动了。挺拔的群峰紧逼，大江翻腾着，吼啸
着，惊涛拍岸。
从那里开始了一段最险恶的道路，而也正是从那里开始，长江被带来
了最壮丽的景色。
于是，我有了对生活的夔门的认识和启示。我见到过在朝霞辉照下的
长江。我见到过大江上浑圆的落日。我也见到过烟雾迷蒙的长江，见到过江
上的大雷雨。而大江永远向前奔腾。而我在大江边奔波，有时在阳光下，有
时在雷雨中？？心中永远激荡着大江奔腾向前的波涛声。我在少年时，先是
在江滩奔跑，嬉戏。后来试探性地赤脚探入江水。在喝了不少浑黄的江水后
学会游泳了，成了大江上的弄潮儿。
十多年前，为了教孩子们游泳，我又投入到江流中。我回忆起少年时
在江中学游泳的情景。一位希腊哲学家说过：人不能在同一河中沐浴两次。
而我想，又一次在那一条河里沐浴的也不是那同一个人了。几年前，我又到
长江游泳。这一次，轮到孩子们来照料我了。他们都已是横渡过长江的健儿。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而一代又一代新的弄潮儿在成长。大江从远古
流来，流向未来。大江从远方流来，流向海。我眺望着浩瀚的江流，一直望
向未来，望向海。而且我倾听着，我不知道在耳边震响的是心跳还是波涛
声？？“我的灵魂变得像河流一样深沉”（休士）。
１９８６年５月４日
老水手的歌
老水手坐在岩石上
敞开衣襟，像敞开他的心面向大海
他的银发在海风中飘动他呼吸着海的气息
他倾听着海的涛声
他凝望：
无际的远天
灿烂的晚霞
点点的帆影
飞翔的海燕？？
他的昏花的眼中
渐渐浮闪着泪光
他低声地唱起了
一支古老的水手的歌
“？？海风使我心伤
波涛使我愁
看晚星引来乡梦上心头？？”
当年漂泊在大海上
在星光下
他在歌声中听到了
故乡的小溪潺潺流
而今，老年在故乡
他却又路远迢迢地
来看望大海
他怀念大海，向往大海：风暴、巨浪、暗礁，漩涡和死亡搏斗而
战胜死亡？？壮丽的日出日落
黑暗中灯塔的光芒
新的港口新的梦想？？——呵，闪光的青春
无畏的斗争
生死同心的伙伴
梦境似的大海
“？？看晚星引来乡梦上心头”像老战马悲壮地长啸着怀念旧战
场
老水手在歌声中
怀念他真正的故乡
夜来了
海上星星闪烁
涛声应和着歌声
白发的老水手坐在岩石上面向大海，敞开衣襟
像敞开他的心
１９８１年７月厦门
生命的激流
我终于看到你了，大海——在人生的海洋中
已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水手我才第一次走近你，看到你当我用少
年的眼睛
芭望世界，寻找道路
你的朝霞，你的风暴，你的波涛？？就进入了我的想象和梦境在
荒凉的原野上跋涉时我的心中回荡着你遥远的涛声在受着孤独煎熬的日子里
我低吟着普希金献给你的诗篇
在狂风暴雨般的集会上我高声朗诵过高尔基的《海燕》今天，我终于
走近你了当初初望到你的那一瞬间激动而又庄严的感情
在我心中慢慢升起
如同云霞在你怀中升起粼粼的绿波
高洁的蓝天
柔和的白云
金色的阳光
飞翔的海鸥？ 。
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
这样雄伟而又温柔
这样坦荡而又神秘
而我知道，你并不是
永远这样温和
当你愤怒的时候
你有你的风暴、雷电和巨浪而且，你有你的暗礁、回流和漩涡你
的道路并不是永远这样平静我久久地在你身边徘徊我默默地与你相对
我的呼吸应和着你的韵律凝望着，凝望着
我的眼中满含泪水
你用你的微风吹拂我的白发你用你的温情抚慰着我的伤痕你用你
的肃穆澄清我的灵魂你用你的永远不息的波动向我启示了运动和永恒在你的
波涛和我心中的波涛交流中，
我更深刻地
理解了生命、人生
理解了你，和我自己
呵，但愿我能够
融化在你的生命中
化作你的一朵浪花、一滴水珠化作一只在你怀中飞翔的海燕一片
装饰你的白云
一颗照耀你的星星
而我却又想
将你溶入我的胸中
我要有你永远的绿色，灿烂的云彩我要有你的风暴、雷电和巨
浪？ 。我渴望我的生命能像你一样庄严，一样宽阔，一样美丽一样汹涌澎湃，
奔腾不息？ 。
１９８２年
征服大海的人
一个白发的老妇人
牵着她的小孙子
在黄昏时来到海边
向海的远方眺望
她的丈夫——一个老水手在十年前的一次大雷雨中随着海水漂逝
了
现在他的独子又在海上多少年来
在多少次风暴中
她都是默默地迎风站着默默地祝福海上的人
此刻，在天边
乌云升起了
大海呼啸了
预告着又一次的风暴
她又默默地站在这里
期待着远方的归帆
海风拂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心她的眼中波光闪亮
而她的小孙子
摔开了她的手
在沙滩上奔跑着，歌唱着欢呼那愈来愈高的波浪？？
瞬 间
我从海泳中起来
疲累地躺在沙滩上
我的身上紧裹着阳光
我的脚边跳跃着波浪
我闭着眼，闭着眼
沉进一个迷茫的梦乡
耳边流动着风声、涛声好像还是在海上飘荡
而当我睁开眼睛，看到蓝天、白云、阳光、大海？？是这样闪射
着神异的光辉这样和谐，这样纯洁，这样美丽一瞬间，我感到自己轻轻地轻
轻地飘升了起来
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１９８２年
海之谜
多少人，多少人
在海的风浪中苦斗
在海的怀抱中沉没
在海水的咸味中溶合着多少眼泪为什么，为什么
还有这样多的人
赞美海，向往海，奔向海在离开海后怀念海？
谁能够，谁能够
回答这难解的谜
你就懂得了，懂得了
人生的奥秘
１９８２年
远去的帆影
蓝色的天空下
绿色的海洋上
远远的，远远的
一张在阳光下闪耀的白帆像海鸥斜贴在海面的翅膀是谁在那白帆
下，是谁呢？是一个永不甘于失败的老渔夫在孤独地与鲨鱼进行生死的搏
斗？是一个厌倦安逸和空虚生活
的诗人在寻找风暴，为了得到心的安详？是一个初次告别家乡的少年
在探求新的大陆，新的生活？？？？？
是谁，是谁呵，在那远去的小舟上？一张白帆在阳光下闪耀，和
谐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