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性正浓 作者:荆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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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霞:在文学、艺术方面,世俗、波普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怎么样都可以,畅销小说怎么样写都可以,好莱坞影片怎么拍都可以,这和一道新菜怎样做、一个摩登女郎怎样打扮一样,无关紧要——这时候所谓的“自由”倒是挺必须的,没有“自由”我们到现在还穿着非灰即蓝的服装呢。但真的做文学、做艺术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原则,即使是某种新流派、新风格的发明、倡导者也肯定有他经过了思考、斟酌的严肃动机。事实上我在最近的一篇访谈中提到过,文学或其他艺术很多时候都有独立于时代之外的气质,正如博尔赫斯作品的译者陈东飚在一篇序言中写的:“他(博尔赫斯)是一个来自过去的人物,一个时光旅行者,一个不合时宜的人……与这个文学爆炸的时代极不相称的是,博尔赫斯可说是通过一种单调获得多样性的……博尔赫斯不属于现在,但更可以说博尔赫斯几乎也不属于时间。他站在时间之外……”换句话说,作家并没有义务在作品中时时刻刻模拟这个时代,或者径直猥猥琐琐地感恩于自己受到的时代带来的牵制。如果他能从壅塞中看出清澈,就好了。
周瓒:虽然爱的知识不断变化着,丰富着,但毕竟也还有些东西是恒久的。从前,人们讲究门当户对,所以,《灰姑娘》所寄托的人们对于消除贫富、阶级差别的纯洁之爱的童话一直不断上演着,只是文类和版本不同而已,这故事简直成了“经典原型”。现在,贫富、阶级差异之外,人们更打破了种族、性别,甚至族类的限制,去探讨爱与性的存在。不过,归根结底,也还是从人自身的立场出发的,即使是“另类情爱”,大多也被饰以爱情的光环。
赵霞:自有以不变应万变的人,他们只按照自己内心的声音行事,不会在爱、性这样的大问题上轻易地随波逐流。我以为,真正的开放是懂得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既不受外界怂恿,也从不拘囿于他人的眼光——做到这点其实很难。没头没脑胡搞一气最多只能算伪开放。在一个禁忌变得越来越少的社会,人面临的选择突然比以往多了许多,这时候监督几乎不再来自于外界了,而只来自于自身。一个明智的人应该在善于解放自身的同时,也善于掂量、反省。风流如昆德拉笔下的托马斯,还要在遇到他心爱的女人特蕾沙时谨慎地问自己,“这到底是出于疯狂,还是爱情”。辛格的小说反复触及的也正是这个主题:努力使理智与情欲(以及善与恶等等)在自己内心达成某种平衡。至于性欲,什么时候弱过呢?只不过有些人不乐于总是支配于动物性的本能。他们想,抵御一个诱惑比顺应一个诱惑难得多,于是他们知难而进。况且我们还要谈“爱”,谈这个很多人已经不配去谈的东西。打情骂俏,共享色情短信,与其说是“泛爱”,还不如说是增进友谊,否则太玷污“爱”这个字了,也与实际情况不符。和“爱”相比,单纯的“性”常常让人觉得无谓、无趣,甚至有些滑稽了。叶辉有一首诗是这样的:“关于这个女人。她的一个情人曾躲进/大衣柜。另一个情人藏在床下。接着她丈夫回来了/所有的情感一下子绽放/如同一扇久闭的大门//他和他是同一个人,甚至他和他们也是的/在一些时间,一些气候里//像是在模仿。她的丈夫脱去衣裤,照镜子/他就是镜子背面的那人。他躺在床上/则是床下之人的反影。”(《窥视》)很形象,也很尖锐。
荆歌:赵霞这番话说得真好。引用的叶辉的诗,也很有意思。其实在过去,我们的老祖宗,就已经意识到了,许多时候,爱与性与婚姻,是分裂的,至少是貌合而神离的。对某些男人来说,妻子代表了婚姻,妾代表了性。而爱情,则要到妓女那儿去寻找。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今天是尤为突出了。许多人都能很轻松地在婚姻之外获取性与爱,甚至不用具体的对象,就能得到爱情,比如网恋。当然这样的爱情,与传统是有很大不同的。其实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也就在这里。
泛爱的时代(4)
赵霞:不不,我不是这样想的。在我看来“爱情”仍旧是一个纯粹、严格的概念,这么说吧,我理解的爱情或多或少是朝向永恒的;有些东西只是和爱情有点相像而已,它们事实上只是极其短暂的激情、幻象,甚至游戏(否则那个情人无数的托马斯也不用向自己发问了),把它们立即归为爱情,未免太轻易。而且婚姻未必就是爱的反义词——当然每个人运气不一样,运气好的话,一个丈夫或者妻子就能满足一切,这恐怕也是最完美(有点理想化)的境界了。
陶文瑜:我只聊天,不思考,只就事论事,不触类旁通,我们轻松一点进行,谁能不能现身说法,举自己的经历把这个问题说得更好。
车前子:荆歌你说“爱的碎片唾手可得,俯拾皆是”,怎么我的运气这么差,从没遇到这样的好事?别说爱的碎片,我现在想捡个碗片都不容易。
荆歌:老车客气了!你在我的心目中的经典形象,是“踏花归去马蹄香”。你儿子的乳名,不就叫“马蹄”么?而且据我所知,你还是一个极端的情调主义者。我不相信你的生活里一点儿碎片都没有。碗片也许没有,但金缕玉屑恐怕不少。至于你觉得自己运气差,那绝对是你的谦词,或者说你总是严格要求自己,以免骄傲使人落后。
车前子:荆歌说“看一场电影,聊一聊天,调一调情,发一个黄色短消息过去,诸如此类,便可将往昔那种凝聚的、炽烈的、一根筋的爱化解了。一日三餐成了吃零食”,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尽管我很少看一场电影,基本不调一调情,从没发一个黄色短消息过去,我觉得这挺好,吃饭,一日三餐,多累,我们的性能力、性欲,就是被吃饭这个问题搞坏的。吃零食挺好,有零食吃说明我们的日子过得好,小康,零食可比大米面粉贵多了,那天我去买面粉,吓我一跳,只要两毛五分钱一公斤,当然,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二十多年前,我就是一根筋地爱着,现在我是过来人了,我想说一根筋的爱,是可怕的爱,消化不良的爱,它是社会不稳定因素之一。一根筋的爱,它是专制制度的产物或拥护者,以后我再分析给你们听。
陶文瑜:聊胜于无是可以的,打打情骂骂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相当于嗑个瓜子,但嗑瓜子不是点心,更不能取代一日三餐。
赵霞:话说回来,一个人不在“性”中浸溺并不意味着他不懂“性”:说不定正是他,时时受到情色的勾引,也正是他,有意无意间让异性两眼迷离。打情骂俏没什么不可以,会打情骂俏的人好像经常更有趣些,也更有亲和力。可是,解风情和解裙衫毕竟是两码事。前者隶属于社交,后者,我们希望隶属于爱情。当然,知易行难,如果你实在寂寞难耐,或者你内心的声音告诉你你要的是无羁,那么,你便无羁去吧。
周瓒:但是,毕竟,性与爱是不能等同的。性爱信息的芜杂,性爱方式的直接,大概反而促使人们去重新定义爱。记得,美国女诗人艾德里安娜·里奇,在一首写她的同性爱经验的爱情长诗中有这样两句:“两个女人在一起是一件工作/文明中的任何工作都不那么简单。”她一方面将“另类情爱”视为普通的、寻常的“工作”,这样就破除了所谓的同性爱是不正常的、应受到排斥的传统的禁忌观念,另一方面,她又将这份感情神圣化为“文明中的任何工作”之一。我想,这种看待情爱生活的观念,大概算得上是一种比较开放的、严肃的态度。她也在提醒我们,爱的工作需要我们一丝不苟地去做好,换言之,我们总是需要不断地锻炼我们的爱的能力。
陶文瑜:首先是守身如玉的更多,其次是有人分散了。但不少是出污泥而不染,他们的肉体分散了,但精神纯正,他们是杜十娘,只有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肯把八宝箱扔掉,然后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爱人,再跳进河里去。
荆歌:文瑜总是粉饰自己。他的意思是,他没有作为的时候,是“守身如玉”。他有所作为了,那是“出淤泥而不染”。他整个就是一个男杜十娘,先是沦落风尘,最后死得其所重于泰山。
车前子:“性爱观念的开放,性爱信息的芜杂,性爱途径的直接”,这在我看来,才是一个健康的性爱世界。至于“两性交往频繁了,爱的能力却差了”,那是因人而异。有的人一生的“爱的能力”只够做一条短裤,而有的人是开布店的。
陶文瑜:“只够做一条短裤”也不用自卑,“开布店”的也不要骄傲自满,关键是开心,是自得其乐。我看到过一个抽样调查,说青壮年夫妇每年的性生活次数女的是153次,男的是186次,这是一个说得过去的数字,事实说明繁花似锦的今天,大家还是有所作为,而且男的还多出这么三十多次,也说明了他们在外面决不仅仅是嗑个瓜子。
车前子:大家努力,发挥能力,减少压力,两点用力,“两点用力”就是个“办”,大家办一办!
荆歌:老车真是个制谜大师,说着说着就搞出灯谜来了。我也来一个谜语给大家猜:谜面是“手拿灯谜猜不出”,打一成语。好了,不费大家的脑筋了,我公布谜底:执迷不悟。对于性啊爱啊,执迷不悟好啊,古往今来,谁明白谁倒霉。不管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搞明白了,明白透了,就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今天与诗人们聊爱,真是一场快乐的冒险。在两位女诗人引用关于情爱的诗句时,我只是坐在一边傻乐。当然我知道我不是最傻的,我要再傻,就会像杜十娘那样,把八宝箱一扔,然后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爱人,再跳进河里去。
外遇(1)
本期嘉宾
燕华君
女。写小说散文。著有长篇小说《听听耳环》,散文集《我的隐秘之花》等。现居苏州。
王大进
1965年生,江苏射阳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江苏省文联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欲望之路》、《我的浪漫婚姻生涯》、《婚姻生活的侧面》等多部,另有中短篇小说计二百余万字。
欧阳黔森
小说家。1965年出生。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爱人》、中篇小说集《白多黑少》、短篇小说集《味道》等。中国作协会员,贵州文学院院长助理。
陶纯
小说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芳香弥漫》、《像纸片一样飞》,小说集《恋爱季节》、《雨中玫瑰》等,曾两次获得全军文艺大奖,现为空军部队创作室专业作家。
陆离
女。小说家。出版有小说集《现在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现居北京。
外遇
荆歌:夫妻双方,有一方出轨,当然会给另一方带来情感上的伤害。我曾听一些妻子说,在有外遇和招妓两者间,她们更不能容忍的是有外遇。因为,宿娼只是肉体的,而不涉及心灵。把心给了别人,这才是妻子们最难以接受的。
我就想,灵魂和肉体,在我们的情爱价值体系中,哪一个更重要呢?灵与肉,对个人而言如果是一样重要,那么,对婚姻来说,两者也不该此轻彼重呀。
我不知道,对男人来说,妻子与别的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比之纯粹爱上一个别的男人,哪一项更严重。
陆离:荆歌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当今妻子必须在丈夫外遇与招妓之间选择其一。时代确实变得太快了,十年前,大家对招妓肯定有看法。再往前推,我记得以前看小人书,好像是《南京路上好八连》,讲解放军战士刚刚进驻上海,面对妓女们的百般挑逗,他们一个个横眉冷对,正气凛然。小人书那页的插图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战士们的形象非常高大,那气势就把妓女们逼矮了半截。好像“小姐”这个词“忽如一夜春风来”,一下子随着许多渴望美好生活的女孩子和男人们诞生,并且开放了,然后以出奇的爆发力和顽强的渗透力,悍然成为了当代人生活的一部分。男人女人都不得不面对。
王大进:说女人们往往能容忍丈夫的宿娼,而不能容忍丈夫有一个情人,因为宿娼只是纯粹的肉体行为,而不是心灵的背叛。事实上我个人首先觉得一个妻子并不是真的能容忍丈夫的宿娼,而是比较而言,她更不能忍受丈夫有一个情人。所以更加不能容忍丈夫有情人这一事实,这里面除了对丈夫生了异心的气愤外,有没有可能还有对未来发展的担心?简单地说,大部分妻子可能把丈夫宿娼只看作是一次偶然的越轨,而情人就不一样了,它会有延续性。宿娼除了不作心灵相许外,还有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它是一次性的交易。一次性完了,就从此了无牵扯。而情人就不一样了,固定的对象,专一的情感,可能会保持更长时间的性行为(而不像宿娼只是一次性的)。如果说嫖娼只是偶犯,那么和情人的关系,就算是屡犯了。性质不一样了。所以,妻子们是不能容忍的。
欧阳黔森:我以为,一个女人失去丈夫的肉体和失去丈夫的心是一样的。都是失去,问题是肉重要或心重要完全取决这个女人所处的位置,这个位置指的是——她是完全依附于男人还是相对独立,这决定肉与灵的重要比例。对于有的女人来讲,甚至两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终存在于她男人的生活中,哪怕是—部分。反之,男人有的也这样。
陶纯:谁都知道,灵与肉的结合,是爱情最完美的体现。缺一不可。我愿意把“灵”看作是形而上,把“肉”看作是形而下。“灵”是依附于“肉”而又超越其上的。你说哪个重要?真的是不好说。
欧阳黔森:灵是灵、肉是肉,两者很难统一。我相信中国大部分男人都未达到统一,我也相信女人也是如此。既然难统一,两者都重要,一是心灵的满足,一是生理的满足,谁能缺少一样呢?
说两者都重要,似乎是在耍滑头,可你细心一想,这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如果谁偏于灵,也许他(她)是一个把什么都理想化了的人;偏于肉,也许她(他)是一个把什么都现实得非常具体了的人。当然这两种人都没有什么不好或有什么可比性。关键是与之相对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这很重要,因为这直接影响事情的结果。
外遇(2)
陆离:仅仅想撒一泡尿的事件在远古比较昌盛。人自从自己被自己教化以来,完全的灵肉分离的事件就越来越少,只不过有时灵魂多占了些地盘,有时肉体多占了些地盘。一场看上去彻底的性发泄背后可能隐匿着一颗极其焦灼的灵魂。这种焦灼可能是没有具体指向的,就像性伙伴的选择也可能没有具体指向,没有固定的性伴并不等同于没有灵,只有肉。
就像对一个女人用鲜花、赞美,用尽“光明正大”的手段把她追到手也不表明有灵无肉。而此时所谓的“灵”也未必是爱情,也许只是征服的乐趣。
荆歌:陆离说得好啊,有时候追逐异性,确实也更是为了满足心理的需要。有许多“爱情收藏家”,并不见得荷尔蒙有多高,只是收藏心理在作祟。
燕华君:至于灵魂与肉体哪一个更重要?都重要也都不重要。责任感较薄的男人,闭眼做做行尸走肉;责任感稍强的男人,睁开眼睛就算超越了行尸走肉——有什么呀?你都有外遇了,你比别人多享受了起码一半以上的人生,你做什么不是做呢。
王大进:其实在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