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4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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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我才摸回家,蹑手蹑脚地溜进自己的房间。一大早玛莎就在生气地咕哝:
“要是您回来的很晚,哪怕打个电话来也好,要知道我多为您担心。这次出去干什么了?和谁在一起?”
“卓尔施。”
“那就算了,”女儿转怒为喜。
当悲痛欲绝的索菲娅走进餐厅时,早餐已接近尾声。她手里端着装兔肉馅酥饼的小罐。女管家把陶瓷罐放到桌上,问道:
“这是什么?”
“肉馅酥饼啦,”娜塔莎惊慌失措地说。
“不是,”女管家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肉馅酥饼了,而是臭泥一团。”
“不会吧,”娜塔莎大叫道,“马蕾一直做得很好吃啊。”
马蕾是索菲娅的表姐,住在农村。她擅长做一些味道鲜美的食品。放在密封罐里的肉馅酥饼、蜜饯,足够我们吃上一冬。春天空罐子被送回到马蕾那儿,好让她装满了,夏天再拿来。
“所有储藏的东西过一个星期都会变酸,当然,这是指我们如果不竭尽全力,不在几天之内把它们全部吃光的话。”索菲娅说,“昨天晚上一个没有教养的家伙溜进储藏室,打开所有的罐子,并用叉子在里面搅和了一阵。我还记得玛莎拿了一罐,晚上躲在被子里瞒着大家把里面的东西全吃光了。然后她又原封不动地把空罐子放回原处。我什么时候也不反对她来偷吃,孩子正在长身体,应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这回只不过是把罐子都揭开了!这是一种破坏行为。”
娜塔莎用拳头捶着桌子说:
“我受够了。家里出了个躁狂症患者。翻找东西,搞坏食物。”
“这不是我干的。”玛莎和金尼斯异口同声地说。
“也不是我干的。”奥克萨娜惊慌地说。
娜塔莎严厉地看着季马,他正闷闷不乐地喝着咖啡。
“也许,这是你们的狗在胡闹?”
“我还从来没见过斯纳普或斑蒂会拿叉子,”索菲娅讥讽道,“而且它们根本够不着。”
“怎么……”玛莎的话刚开了个头就打住了,眼睛盯着门口。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谢琳娜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姑娘还是穿着那条天蓝色的紧身短裙,上面有不少皱痕和污迹。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在脸上。化妆品满脸都是。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怕。
“谢琳娜,”季马跑过来,“出什么事了?”
姑娘直接倒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她是在笑,还是在哭,浑身发抖。奥克萨娜走到她面前,量了一下她的脉搏……吩咐道:
“去拿白兰地和糖来。”
我们像一群受了惊的母鸡四下跑开。玛莎拿来毛毯,金尼斯拿来热水袋。娜塔莎去拿白兰地。谢琳娜哭得更伤心了,过了半小时她才平静下来,张嘴就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回来了。”
“谁呀?”玛莎怯生生地问,“是谁把你吓成这样?”
“你怎么不明白呢?”谢琳娜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他回来了,我死去的爸爸,他还健在。”
说着她又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非常镇定的季马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浇到自己心上人的头上。在我们又惊又怕之际,谢琳娜终于安静下来。
“当我的姐姐打嗝和说废话时,妈妈一直是这样做的。”季马开心地解释道。我和娜塔莎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可是我们过去系主任有趣的生活细节。
一头雾水的奥克萨娜恳求道:
“喂,谁给我翻译一下呀,她在说什么。”
“玛莎,你就给奥克萨娜和金尼斯当翻译,”娜塔莎吩咐道,“而你,谢琳娜,你试着把你所看见的给我们清楚地解释一下吧。只是不要说,龙恩先生突然回到了家里。恕我不详述,但我在浴场亲眼见过他,脑门上有个窟窿,然后被运到停尸房去了。”
过了几分钟她给我们重现了昨晚的情形。谢琳娜和季马在米伦·拉什剧院坐了一会,然后又悠闲地散了一会儿步,在香榭丽舍大街吃了点东西。姑娘半夜两点左右才回到家里。使她大吃一惊的是,一楼窗户的灯还都亮着,房子旁停着皮耶尔的轿车。她悄悄地推开门,听见了争吵声。妈妈、皮耶尔、卢伊莎,还有一个嗓音有些熟悉的男人在一起嚷嚷,彼此打断对方的说话。
“我要揭穿你们所有的人,”那个男人喊道,“一帮杀人犯,败家的玩意儿!把我弄死了,你们高兴了,大把花钱吧!我要把你们全关起来,只给面包和水。”
吓呆了的谢琳娜推开门,看见了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母亲几乎不省人事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勉强坐着泪痕满面的卢伊莎,脸色像脱脂酸奶一样发青。皮耶尔蜷在角落里。而在屋子中间,刚好在屋子正中,站着一个幽灵——弗朗西斯科·龙恩。由于事发突然,姑娘吓得打起嗝来。
“啊哈,”复活的死人叫道,露出了漂亮的牙齿,“啊哈,又冒出来一个!打扮得像妓女一样漂亮,穿了长筒袜就不要裙子,那你等着,你等着瞧吧。”
谢琳娜像中邪似的看着他的嘴。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僵尸,”姑娘讲道,“我爸爸一直是满口细牙,补过的地方不计其数,而这个怪物晃着他那雪白的虎牙。当他向我走来时,我就跑掉了。一整夜我都在沿岸街溜达,然后跑来找你们。无论如何我也不回家,那个妖尸肯定把所有的人早就吃光了!”说着她看着我们。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奥克萨娜忍不住说道,“我难道连活人和尸体都分不出来吗!当然也有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医院不久前就搞混了两个瓦西里耶夫。本来是说215号病房的瓦西里耶夫死了,而护士却以为225号病房的瓦西里耶夫蹬腿了,就把他运到了停尸房。从麻醉状态苏醒过来之后,那个瓦西里耶夫差点完蛋了。幸好及时地更正了过来:这个推到冷柜里去,那个再运回去。但这发生在医院,只不过有时看不出来——究竟是死是活。而龙恩是被人开枪打死的!脑门上的窟窿多大呀——简直有小碟子那样大!我不相信僵尸、妖尸、狼人、妖怪,此外还有什么?”
“星星,”玛莎突然说道,“当人死后,星星就成了他的亲人。”
“并责怪亲人大手大脚,”金尼斯嘿嘿笑起来。
谢琳娜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让我在这儿睡觉吧。”
“那要准备铺盖。”娜塔莎说。
“我和她睡。”奥克萨娜自告奋勇地说。
“那你可听不懂她说话。”季马反对道。
“没事,病人的话听得少,病才治得好。”我们的外科医生挥手说。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谢琳娜上楼去了。
第十三章
由于服了许多安眠药,女客人还在静静地睡着。季马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和娜塔莎久久不能平静。
“听我说,”女友说,“你到卓尔施那儿去一趟,让他了解一下龙恩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认为这主意非常不错,于是就去发动汽车。
局长的心情很糟糕。他的女秘书巴列洁笑着跟我们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早上九点钟局长身体有些不舒服,折磨了局长先生一个半小时。刚刚好了些,电话铃响了,”巴列洁快活地笑道,“有个老太太跟局长先生说,十天前她的女儿失踪了。还详细地描述了她的模样:褐色的眼睛、淡黄色的鬈发。而接下来就开始胡说八道了:身高三十五厘米。为了使她不再纠缠下去,局长要她来局里当面讲,并把失踪者的照片带过来。所以,你瞧,老太太刚刚在这儿呆过,并留下了几张照片。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把这些照片交给局长,也许,你来救救我,不然他会打死我。主要是已经作为来文记录在案了,现在需要给出书面的工作报告。”
说着女秘书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抽出照片一看,不由得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一只漂亮的马耳他狗。
“如果你知道了她的名字,你还要笑!”
“叫什么?”
“巴列洁。”我差点笑倒。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卓尔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出现在门口。
“达莎,”他说,“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你。”
“很有趣,”我深感委屈,我挤进了他的办公室,“对了,今天是不是有个丢了女儿的老太太给你打过电话?”
“是啊!”
“嗯,她送来了照片。”
卓尔施朝信封里看了一眼,恶狠狠地盯着那张放着轻便文件夹的桌子。在经过了那次事件——局长把一个铜镇纸扔到检察院工作人员的头上之后,巴列洁就开始留意,不让他的手边放任何沉重的、锋利的、带刃的或带尖的东西。卓尔施又瞟了一眼桌子,喊道:
“巴列洁!”
“什么事,头儿?”
“我今天度过了一个有趣的早上,听取了一只蠢狗的身体特征,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这一行为记录在案。”
巴列洁低下头。
“你走开,”卓尔施低声说,“手下的人快把我折磨死了。而你为什么又来了,这次要把谁从国外弄进来?”
我试着平静地跟他解释这次来访的目的。局长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有意思,你把我们的警务工作想成什么了?我没有权利去私闯民宅,质问一声:你们这里出什么事了?如果正式传唤的话,那倒是可以。你自己给谢琳娜的母亲打个电话吧!她大概也在为女儿的离家出走而担心,你想安慰她是很正常的。但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胡奇在那里过得怎样,给它准备的甜食全都吃光了吗?”
“差不多吧,孩子们也在帮着吃。”
卓尔施热情地把我送到出口。我觉得,他这么客气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确认我已经老老实实地离开了这栋大楼,而没有在走廊里四处溜达,企图打听龙恩的事情……
家里洋溢着祥和的气氛。谢琳娜还在睡觉,孩子们在院子里给斯纳普洗澡。拴在不远处的斑蒂号叫着,期待着加入这一行列。娜塔莎和奥丽娅逛街还没回来,而季马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客厅里只有阿卡奇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看电视:
“妈妈,”他高兴起来,“你去哪儿了?”
我只好跟他讲了拜访局长一事。阿卡奇哼了一声:
“也许,谢琳娜吸毒?要知道,为一时之欢有多大的危害呀?她是烟抽多了,还是药吃多了,才看见了妖魔鬼怪、行走的死人和凶恶的僵尸。”
这种想法很有意思。吸毒!为什么不会呢,我也不是完全了解这个姑娘。但卓尔施是对的,应该给她家里的人打个电话,说不定他们正在找她呢。
一个悦耳的低沉洪亮的声音接了我的电话:
“喂。”
“龙恩夫人吗?”
“不是,我是她的女儿卢伊莎。”
“我是达莎,还记得吗?我到你家送过烟盒。”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我认得您。妈妈身体不好,不能接电话。”
“其实,我可以把一切跟您讲!今天早上吓坏了的谢琳娜跑到我们这儿来了。昨天晚上她是在大街上溜达度过的。昨晚好像什么东西吓着她了。她现在还在睡觉。”
卢伊莎一言不发。她没有任何反应使我感到很惊讶,于是我果断地说:
“你告诉我,你妹妹从没吸过毒吗?她讲的一些话像是呓语。比如说她在客厅里遇见了已经去世的龙恩,龙恩还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卢伊莎没有礼貌地打断了我的话:
“请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就到,最好当面谈。”
我看着儿子说:
“要知道,你大概是对的。我刚一提到吸毒,她就吓坏了,已经在往这里赶。”
阿卡奇向门口走去。
“谢琳娜真可怜,她的亲人如能帮她一把,也许还能戒毒。”
卢伊莎也许雇了架飞机。不到十五分钟,她就已经跑进了前厅。
“谢琳娜在哪儿?”
我再次感到惊讶,姐姐和妹妹多不一样啊。谢琳娜即使穿着脏裙子、头发蓬乱、没有化妆,也毫不影响她的美丽。而头发梳得倍亮、身穿高档丝绸套装、戴着卡地亚耳环、拎着蒂凡尼小包的卢伊莎,看起来却像个漂亮的乞丐。她的上衣不太合身,掩饰不住她那粗腿大手和皱巴巴的小包。手指短粗,宽宽的指甲好像涂上了指甲油,方头方脑的。只有嗓音不错,轻柔而又洪亮,迷人的女中音。
“谢琳娜在哪儿?”
“还在睡觉。”
卢伊莎轻松地吐了一口气。房间里弥漫着难堪的沉默。
“也许,给您来点咖啡?”我还没忘记尽点地主之谊。
卢伊莎摇了摇头,继续保持沉默。气氛变得很尴尬。
“我想,应叫谢琳娜去看看家庭医生,”我试图和她继续对话,“如果及时治疗,送到医院……”
卢伊莎打断了我的话:
“她既不吸毒也不酗酒,妹妹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样一来,又冒出来一个精神病,他们全家大概都疯了。
“你是说,昨天你的父亲回到了家里,把家里的人严厉训斥了一顿?”
卢伊莎点头道:
“我知道,这令人难以置信。我们自己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昨天,九点钟左右,皮耶尔带来了蛋糕,于是我们坐到桌边开始喝茶。妈妈不高兴,一个人呆在一旁。于是她看着蛋糕说:‘你们想啊,父亲走进来会生气:蛋糕平时……’”
还没等不幸的龙恩夫人合上嘴巴,一个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来:“这是在干什么,全都变了样,浪费了多少钱哪。”
一开始所有的女人都笑了起来,以为是皮耶尔在跟她们开玩笑。但卢伊莎的丈夫嘴巴却无声地动了动,而且还吓得脑袋直晃。卢伊莎和卡罗琳转过身朝门口一看,也吓得愣住了。弗朗西斯科·龙恩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双手向他们走来。卡罗琳开始歇斯底里的乱喊乱叫,卢伊莎大哭起来,而皮耶尔张口结舌。
龙恩家里的人几乎一整夜都在耍嘴皮子。在半夜两点左右的时候,谢琳娜走了进来。看见了复活的死人,姑娘惊恐地喊叫起来,跑了出去。精神上受到刺激的母亲、姐姐和姐夫都没能拦住她。天快亮的时候,大家才稍稍平静下来,弗朗西斯科·龙恩也停止了无休止的责难,开始讲述他凄惨的往事。
弗朗西斯科·龙恩的父母生活贫穷,命运坎坷。父亲饮酒作乐,母亲靠打短工艰难度日。每隔一段时间,家里总有孩子降生,也不知是因为弗朗西斯科的父亲殴打了怀孕的妻子,还是因为他们破屋子里的潮气太重,几乎所有的婴儿过不了几天便夭折了。
活下来的只有两个孩子——弗朗西斯科和他的弟弟安雷。看见孪生兄弟活下来并且长得很健康,父亲竟然大吵大闹,他要母亲把其中的一个孩子送给别人抚养。不幸的妻子不敢违抗丈夫之意,于是安雷同新的爸爸妈妈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生日。
社会保护机构对此守口如瓶,只告诉母亲,安雷到了一个富有的家庭,不要为他的命运担心。
弗朗西斯科就成了家中惟一的儿子。他的童年只有饥饿和贫穷。有时母亲带着小男孩到富人家去干活。他穿着别人穿破的鞋子,坐在温暖舒适的厨房里,尝着自己在家从未吃过的东西,弗朗西斯科就下定决心:任何时候都不要成为一个穷人。
十二岁的男孩勤奋地学习着,两年后他的成绩全年级第一。又过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