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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507a蜃楼志 作者:清.愚山老人编-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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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涌。
  江西、湖广等处打听得风声不好,客商不敢前来,斗米两银,民间大苦。吉士分付苏邦,将积年收下的余剩的粮食,细算一算,约十三万石有零,因于四城门乡城之交各设一店,共四处,每店派家人六名,发粮米二万石,平粜每石收花边银五圆,计司马秤银三两六钱。看官听说,若讲那时米价每石十两。不是已少了六两四钱一石么?若依着平时平价,却还多了一两六钱一石,八万石米还多卖了十二万八千银子。这虽是吉士积善之处,仔细算来,还是他致富的根基。吾愿普天下富翁都学着吉士纔好。那吉士再叫苏邦、苏荣分头监察,逐日收银回来。
  本府上官大老爷听得苏芳有此善举,忙请他进去,奖掖一番,又每店派老成差役二名,禁止光棍藉端滋事及铺户转贩诸弊。
  已粜了六七日了,吉士在家无事,听得时家来请,坐了一乘凉轿,杜坏、庆鹤跟随,到了时家。邦臣说:“那边已备下酒席,晚生不敢再畜了。”又低低说道:“竹理黄虽死,家中倒又添一位美人,大爷也须赏鉴。”吉士从后门转进。茹氏将房中收拾得十分洁净,焚下好香。他也不带孝巾,穿着件白贡茧单衫、元罗裙子,笑吟吟的接他进来,请他坐下,摆上酒菜,磕头递酒。说道:“拙夫死了,亏着大爷那边的殡葬,奴特设一杯水酒,致谢大爷,求大爷宽饮。”吉士扶起了他,说道:“怎么又累你费心。”因吃了一口。茹氏忙递过菜来,吉士道:“且不要慌,天气炎热,我还脱下袍子哩。”即站起来。那冶容早从背后伸手上前,与吉士宽带。吉士回头看见,便问:“此女是谁?”茹氏见吉士细细看他,便说道:“是死的从潮州带回来的。奴亩他在此伺候大爷。”便叫冶容:“还不与你大爷磕头?”冶容真个磕下头去。茄氏附着吉士的耳说道:“这个丫头不但相貌生得娇艳,据说还有许多内里头的好处。”
  吉士带着笑挽他起来,叫他在旁斟酒,问他多少年纪、那里人氏。冶容道:“小的纔十六岁,外江人。父亲在潮州开绸缎铺的,因被伙计拐去本钱,自己气死了,畜下奴家并无着落。”
  吉士听他一片虚言,不胜伤感。那冶容已受了范妈的教训,那一样不知?见吉士怜念着他,便以目送情,挨身递酒。吉士也叫他自饮几杯。茹氏见他两人入港,便推说去整菜,躲在外房。
  吉士抱着冶容又饮了一回,揿在榻床,一番弄耸。这冶容的腾挪迎凑、十分熟溜,吉士极为欢畅,因复唤进茹氏,叫他再战。茹氏俯伏于旁,冶容则掀之于前,吉士盘旋周折,足足有一个时辰,可谓淫而无度矣。三人事毕,重新斟酒,就叫冶容一傍同饮。到了晚间,三人一床,轮流酣斗。从此,吉士拼着几两银子养此二姬,倒也妥贴。无奈冶容年正及时,淫情方炽,吉士又不常来,不免背着茹氏做些勾当。
  这日将近端阳,吉士差杜坏送些花粉、角黍及纱罗之类与他二人,茹氏畜他酒饭,叫冶容相陪。这冶容,三不知又搭上了杜坏。茹氏因他是苏府得用之人,巴不得缠住了他,要他在主人面前美言一两句,所以只做不知,落后送他出门之时,却暗暗的叮嘱于他说:“这冶容你大爷已经收用过了,你的事切不可透一点风儿。”杜垄红着脸答应,着实过意不去,差赧而回。
  再说吉士因如玉回清远过节去了,只与姊姐奄妾们预赏端阳,在后花园漾渌池中造了两只小小龙舟,一家子凭栏观看。
  又用三千二百两银子买了一班苏州女戏子,共十四名女孩子、四名女教习,分隶各房答应。这日都传齐在自知亭唱戏。到了晚上,东南上一片乌云涌起,隐隐雷鸣,因分付将龙舟收下。
  少顷,大雨倾盆,约有两顿饭时纔住。吉士对着母亲说道:“有此场大雨,早稻还有三分起色,孩儿此番平粜不为无功了。前日广府传我,极意褒奖,孩儿怕后来不能凑手,岂不是枉费前功?倒觉十分惭愧。也亏这位大老爷志诚祈雨,所以天降甘霖。”毛氏道:“这本府实在是个好官。我前日在楼上,望见龙宫前拥挤热闹,那仆妇们说:‘府大老爷天天步行上山求雨,一早起身,至午时纔回,都在这太阳中走来走去,并不打伞的。’我还疑他是沽名钓誉。后来,又听得说他晚上露宿庭中,一切上下人等都吃斋穿素。果然是诚可通天,佛菩萨有灵有感!”因对蕙若等说道:“我是老了,你们后生家须当念佛持经、敬礼菩萨,纔可修得来世男身。”蕙若等都答应了”是”。吉士因园中路滑,拿着许多椅子,选了些壮健仆妇,将他们一个个抬回。毛氏同两位姨娘、两个女儿上楼去了。吉士等又在小霞房中欢饮一回,至小乔房中睡觉。
  次日端阳佳节,那各家送节礼的纷纷不绝,或受或回,自有家人们照例遵办,吉士坐在外书房,看刻字匠做那些送与上官知府的泳金匾对。却好时邦臣家阿喜送了四色礼来,那茹氏托他寄送物件,因到书房亲见吉士,悄悄的道:“竹姨娘叫小的送寄大爷的节礼在此。”因于袖中取出一个红绵纸包呈上。
  吉士退至后轩,打开看时,却是一个银红贡纱兜肚,上面绣着三蓝大缠枝莲,中间睡着一对鸳鸯,白绉绸里子,做得十分精巧,光彩射人。心中大喜,因分付阿喜致谢,”停两日我亲去看他。”那阿喜又打了个跧,禀道:“小的有句话要禀明大爷:小的蒙大爷抬举,照应他家,有话理应直说;小的若不禀明,恐怕大爷后来打听着了,又怪小的不识抬举。”吉士道:“是什么话,你只管直说。”阿喜道:“昨日这里杜二爷送节礼过去,在那边有一个多时辰,小的说是竹姨娘赏他酒饭,如何不叫小的过去陪他?后来他家小丫头对小的说,那新来的冶容与杜二爷串上了,竹姨娘并不管他。这个岂不碍着大爷的体面!”
  吉士听了,也觉着恼,说:“我知道了,你只不要响着。”阿喜答应下去。吉士细想:“此事如何处置?如今将这杜垄撵了,却也不难,只是难为他两番好意。”因转一念道:“那红拂故事,传为美谈,他虽比不得李药师,我难道学不得杨越公么?
  况路旁之柳,何足介怀!”主意定了,也就丢开,一面着人到温家、乌家、施家,请那些太太奶奶们到来同玩龙舟,并看女戏。
  过了几日,即将三百银子交与邦臣,叫他告诉茹氏,转卖冶容与杜坏为奔。这男女二人倒是郎才女貌,况且杜坏曾服过摩刺葫芦中的丸药,与冶容可称劲敌。二人的感激自不必言。
  吉士又托时邦臣劝谕茹氏,转嫁一个幕友续弦去了。吉士还送了他四套衣裳、二百两银子,略过不提。
  是年恩科乡试,卞如玉苦志埋头。温春才亦咿唔竟日,但文章两字,实做不来,他父亲一定要他进场,光辉自己门面。
  如玉只得拟了十二个题目,做了十二篇文字,叫他读熟,场中不论什么题目,叫他誊抄,以免白卷。但春才资性顽钝,读了三四日纔熟得一篇,到得第二篇熟时,这一篇又忘了。亏得如玉再三督豚,整整的读了两个多月,纔熟得九篇。以后天天温习,并教他誊过几回,默了几遍。吉士倒劝他不必如此认真,那春才偏有僻性,读熟了,天天默写,手不停披。
  七月初旬,学宪录科弄了些手脚,倩人代作,高高的取了一百第一名的科举,同如玉欢然进场,一样的点名归号。那大主考是陕西榆林人氏。这科奉了密旨,《中庸》书句不多,所有题目都系士子平日在家拟过的。此次乡会试,只将《论语》、两《孟》出题,以杜弊饰,所以这回三个题目,第一是”其不改父之臣”三句,第二是”是鹢鹢之肉也”二句,第三是”《凯风》亲之过小者也”二句。
  真是人有善愿,天必从之,却好三个题目都是如玉做过、春才读熟的。第一题将”不改””不”字看得活泛,前后两段一起一收,中间劈分三比:一比是胡乱改父之臣与父之政的,自然不是;一比是拿定死腔,总不改其父之臣与政,毫无变通,也只算与执中无权的一样,何足为难;一比是量纔授职,因时制宜,不改其父分职任官之意与法天勤民之心,虽改而一如不改,纔是难能。第二题将”是”、”也”二字,看作乃兄指点仲子回心转意的口吻,并不是学三家村妇女反唇相讥;落下出哇,更觉有力,而仲子之矫异,亦倍觉异乎寻常。第三题将讲家”《凯风》事关一身,其过小;《小弁》祸及天下,其过大”的议论驳去,中有警句云:“女子之失身,无异天子之失天下,以不安其室,而犹曰过小,是编氓妇女终身无复有大过矣。”撇过此层,却将过之已成、未成定大小。《小弁》是已废申后黜太子,危及宗社,其过自然大了。《凯风》之母,虽有不安其室之心,却未有不安其室之事。七子洞察隐微,作诗自豉,所以过小。中有警句云:“贸丝送子,未免习俗之移人;桑落嗟鸠,亦自中心之抱愧。”这三篇文字一一誊好,早早交卷,第一起出场。到二场、三场,不过丢了几两银子,请人应酬,聊草塞豚而已。
  谁料房考、主司都看中了头场文字,称他旷世奇才。
  那揭晓日期,春才中了第二十名经魁,如玉落在孙山之外。
  弄得广州众士子称冤叫屈,温仲翁眼笑眉开。还是吉士大有主意,叫他快递病呈,不必出去会同年、拜主司、赴鹿鸣喜宴。他父子还不肯依,亏得如玉再三劝阻,方纔歇了,直到主司进京以后,方纔张宴请客了。
  那日请了盐政厅吕、河泊所乌必元、南海主簿苗庆居七八位纲商埠商,及卞如玉、苏吉士、施延年等,共是八席。
  摆着攒盘果品看吃大桌。外江贵华班、福寿班演戏,仲翁父子安席送酒。戏子参过场,各人都替春才递酒簪花,方纔入席。汤上两道,戏文四折。必元等分付撤去桌面,并做两席,团团而坐。厨役又上了一道蟾宫折桂巧样果馅点心。
  苗庆居开谈说道:“小婿赖诸公福庇,竟掇亮魁,实为可喜。只是前日主考大人在这里,何不进去拜谒?拼着几百银子,拜了个湿门生,来春进京,这进士就稳了。”仲翁道:“小儿三场辛苦,又冒了风寒,所以不能出去,明年再补拜罢了。”
  庆居道:“我小弟未做官的时候,也曾考过几遍童生,无奈瞎眼的县官看不出我的文字,说什么破题中用不得‘乎哉’字样,篇中不许散做,又说文章只得三百余字,嫌太短了,再也不肯取我一个县名。直至后来,到了一位胡父台,竟取了名字送府。
  我虽没有去府试,却备了一副厚礼去谢这胡父台。他告诉我说:‘这老兄这等年轻高才,何必向场屋中去寻苦吃,不如在我这里当了一名典史,图个三考出身,稳稳的一个官职,不强似那些寒酸秀才?’我那时如梦初醒,急急的捐了吏员,闹了十几年。吏满了,跑到京中,却好这胡父台行取进京,升了吏部主事,因是故交,蒙他一力扶持,纔有今日。可知前日这位主司是必该要拜见的。”那必元等个个称是,苏吉士气得默默无言,卞如玉笑得要死。春才道:“岳丈不要心焦,我横竖还有六篇好文在肚里,会试怕不是个进士?有了真学实才,不用干谒别人;就要点个状元,也不过多费了卞大哥半日的心,我再吃了两月的苦就是了。”吉士怕他再说下去,便插口道:“苗老伯谈了一回少年本色,且吃杯酒儿以助豪兴。”家人斟上酒来,吉士每人递过,众人都出席打恭致谢。那戏旦凤官、玉官、三秀又上来磕了头,再请赏戏,并请递酒。庆居等从前已都点过,卞如便玉点了一出《闹宴》,吉士点了一出《坠马》,施廷年点了一回《孙行者三调芭蕉扇》。当日觥筹交错,极尽其欢。
  吉士回家,与蕙若歇了,将席间的话谈笑了一回。
  次早起来,早有家人禀说:“新巡抚不日到任,就是从前在这里的广粮厅的申大老爷。”吉士分付:“快打听大人几时船到码头,我去拜谒。”家人答应去了。
  原来申公自升擢江西藩宪,圣眷日隆,七月中召他陛见,有旨垂询海疆事宜。申公奏对称旨,又力保庆喜熟悉防海机宜,可以控制两广,圣心喜悦。因广东巡抚久已缺员,即放了申公,并传谕庆公:“复任两广,得旨之后,即驰赴新任。胡成剿抚失宜,降补惠潮兵备道,其庆喜未到之时,仍暂护总督印信。”
  此时李匠山与申荫之俱来京师乡试,荫之中了举人,匠山依然下第,住在儿子李薇省下处。这薇省暗暗禀明姚霍武之事,及苏吉士所托密语。他就绝意科场,恳薇省的同年耿御史上了一疏,情愿随抚臣申晋军前效用,稍报涓埃。奉旨交该部并粤抚申晋议奏,都覆奏过了。奉圣旨:“李国栋着即给予伊子诰封,随申晋前去参赞军务。”匠山得了旨意,即分付儿子明春归娶,自己跟着表叔申大人,于九月中旬起身。一路驰驿,并站兼行,至十一月廿八日已抵广东省会。各官迎接。申公进了抚署,接了巡抚关防,李参赞另寻公馆住下。
  苏吉士先于码头递过手本,侯申公进署,约略文武官上辕散后,再递手本禀见。申公欣然传进。待过茶,先说:“尊翁已作故人,可伤之至,因职守在身,有缺吊奠。”后又询问家事。
  吉士一一禀明,申公深为赞叹。吉士又贺荫之世兄秋闱之喜,方纔禀出来。忙到匠山公馆,久别乍逢,徨喜交集。叙了一回寒温,匠山屏退下人,说道:“我此行原出于不得已,因为着去年你对垣儿说的话,所以请旨前来。但不知这姓姚的说话还是出于至诚,还是借端推宕,希图稽迟天讨的意思?”吉士道:“据学生看来,姓姚的系感慨激烈之谈,倘得先生一书,定然俯首归顺。学生不但见得透,并能奉书前去,谕以福祸,使其待罪军门。”匠山道:“果能如你所言,俟庆大人到来,定当依计行事!”

  



    


第二十一回    故人书英雄归命 一载假御史完姻


  笑向军门解战袍,死生威福等鸿毛。
  已藏鱼腹穿杨箭,还放龙头带血刀。
  臣罪繁多难擢发,君恩浩大真铭骨。
  秋风铁马漾旌旗,誓扫尘烟安百粤。
  侍宴披香乐未央,金莲宝炬照回廊。
  颁来恩旨天颜喜,好谱《关睢》第二章。
  玉鞭骄马春郊路,柳媚花娇芳草渡。
  史笔从今暂画眉,等闲莫把青年误。
  胡总督从潮州败绩之后,分饬各路紧守城池,又调了高州镇几千兵秋间进捕。奈摩刺狡猾善战,四护法武勇绝伦,虽则任提督出奇制胜,稍挫敌棼,毕竟功不掩罪。九月间得了严旨申饬,十月中又奉了胡成降补惠潮兵备道的旨意,因退兵界口,静候交代。至腊月初旬,新总督庆喜已到,胡成当即还省,交过总督关防。庆大人望阙叩头受讫,各官纷纷禀贺。庆公谕令胡公暂住省城,明春随军征进。
  倏忽过了残年,申公因陛辞时圣旨分付,着紧会同庆喜剿办贼匪,以苏粤民,所以邀同庆制府、任提督、李参赞、胡兵备等会议。正午时候,各官陆续到齐。官吏献过了茶,申公举手问道:“小弟面奉严旨,协同庆大人收捕惠、潮二匪,自愧文同窥豹,武无缚鸡,还祈各位大人教诲。”庆制府道:“任大人屡次收剿,转战一年,谅必深知二匪虚实,幸即聚来席前,再候申大人、李参赞定议。”任提督道:“小弟屡挫王师,实深蚊负,蒙圣恩不加诛戮,待罪戎行,敢不直剖愚衷,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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