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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茫点-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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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能力如果存在,人类的生活,不知要乱成甚么样子!
    我也明白了何以张强会比我容易接受时造的话,因为催眠术正被广泛地应用在医学
上,特别是心理治疗。张强是一个精神病科医生,他一定精通催眠术,所以也知道干扰
、控制脑部活动的可能性,当然比较容易接受时造的假设。
    我迅速地转著念,心头的骇然,也越来越甚。时造压低了声音:“尾杉是首恶,他
是一个科学怪人,一定要把他消灭掉。”
    我一听得时造这样讲,心中不禁凛然──白素在日本,对付尾杉,如果尾杉真有这
样的能力,白素的处境,岂不是危险到了极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时造先生,我……相信了你的推测,这十分严重。照我看,
你在这里相当安全,暂时不要离开。”
    时造极其高兴:“是的,张医生也那么说。”
    我把“张强在日本已经意外死亡”这句话,在喉间打了一个转,又咽了下去,我实
在不忍把这个坏消息告诉时造,我道:“我立刻再赶回日本去。”
    时造紧握著我的手:“希望你成功,张医生曾告诉我,你会成功,你从来没有失败
过。”
    我只好苦笑著,时造又道:“芳子来了?我想见见她,她……不要也受了尾杉的害
……才好。”
    看到时造提起芳子时,神情和语气这样关切,我心中陡地一动,想起她曾在我车子
旁边,在车子的倒后镜中,有过怪异的动作,极有可能,她也因为脑部受了干扰而看不
到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处境也十分危险!我忙道:“时造先生!芳子……你
最好别对芳子提起甚么,免得使她也有危险。”
    时造皱著眉,握著拳:“如果尾杉胆敢害芳子,我要把他撕成碎片。”
    我拍了拍他的肩,劝他在这里等待我的消息,就转身走了出去。
    和时造的那一番谈话,竟会得出这样惊人的结论,事先万万想不到。我出了病房,
有天旋地转之感。定了定神,看到了那男护士站在走廊中,一见到了我,就道:“梁医
生在办公室。”
    我走进梁若水办公室,看到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著一厚叠病历报告,我走了进去,
她连头都不抬,只是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坐下来。
    我拿起她已经看过的病历,随便翻了一下,那是张强所作的有关时造旨人的病历报
告。我只看了几页,梁若水就已经全部看完了,她抬起头来,和我互望著,她的神情奇
异而又茫然,我相信我的神情,也是一样,因为我们都接触到了一件奇幻莫测的事。
    我虽然只看了两页病历报告,已可以知道,张强在报告上,记下了时造对他的叙述
和他自己的意见,那也就是说,已看完了全部报告的梁若水,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梁若水先打破沉寂:“时造……他对你全说了?”
    我吸了一口气:“是,同样的话,张强也听过。他的结论怎样?我和时造达成的结
论是──”
    我把某种人有某种力量,可以干扰、控制他人脑部活动的这种想法,说了一遍。梁
若水道:“张强的看法,和你们相同。而且,他还说那决不是幻想,绝对有这个可能。
从催眠术的观点来看,那还不是甚么困难的事。”
    不是甚么困难的事!我当然不能同意这样的结论,我道:“不困难?”
    梁若水道:“他的意思,在理论上来说,并不困难,人脑部的活动,会放射出能量
,既然有能量,在理论上来说,就可以被接收,也可以受干扰。张强精通催眠术,他曾
利用过催眠术,使病人说出深藏在心中的话。”
    我的声音有点乾涩:“可是……如果尾杉是元凶,他怎能隔得那么远,来对他人进
行干扰?”
    梁若水叹了一声:“这就要进一步去追查了!”
    我站了起来:“我立刻回日本,你去和芳子联络一下,事情……”我苦笑:“事情
真是──真是……”
    我竟然想不出用甚么形容词来形容,只好挥著手,不再讲下去。
    梁若水缓缓地道:“事情太诡异,人的全部活动,都由脑部活动伸延开来,脑部的
活动决定一切,虚幻和实在的事,都靠脑部活动来决定,有许多药物,可以使人把实在
的事变成虚幻,把虚幻的事变成实在。”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梁若水想说明甚么。只好静静地听著。
    梁若水有点凄然地笑了一下:“人脑的地位是如此重要,可是却又弱得可怜,一点
药物,就可以改变它的活动,有一种很普通的迷幻药,就会使服食了的人,产生种种如
真的感觉,他感到自己会飞了,就会从高空向下跃去。”
    我怔了一怔:“张强怎么会去服食那种药物?”
    梁若水道:“他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人脑十分脆弱,只要有极微的干扰,就无
法分得清真实和虚幻,可是偏偏真实和虚幻,完全决定于脑子的活动。”
    我没有别的活可说,梁若水指出了人类最脆弱的一环,而这一环,如果给某些人以
某种力量操纵掌握了,那是无法想下去的可怕。
    我呆了一会,才道:“我和白素见面之后,会尽力而为。”
    梁若水低叹了一声,视线移向那幅题为“茫点”的画,怔怔地看著,也不知道她的
心中在想些甚么。
    我默然走了出去,赴机场之前,我先到家里去转一转,老蔡打开门,我就看到有人
睡在沙发上,一见我就坐了起来,是江楼月。
    江楼月大声说道:“终于等到你了!”
    我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和他说话,我回来的目的,是想知道自素是不是曾打过电话给
我。所以我连看都不向他看一眼,迳自向楼上走去,一面道:“你等我干甚么?我好像
并没有欠你钱。”
    江楼月十分委屈地叫了起来:“卫斯理,问问你的管家,我等你多久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走去,随口道:“多久了?”
    江月楼叫著:“三十多个小时了。”
    我呆了一呆,江楼月本身,也不是很有空闲,如果他等了我那么久,那就表示他一
定有极重要的事。
    我仍然不停步,只是伸手向后面招了招,示意他跟我上来。
    到了书房门口,江楼月一把抓住了我:“走,快跟我走。”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发神经病了,上哪儿去?”
    江楼月道:“美国,为了你,道吉尔博士快发神经病倒是真的,你立刻去见他,这
是博士说的。”
    哦,博士,道吉尔博士,负责太空实验,我简直已把他忘记了!
    我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真对不起,我现在绝不能到美国去!”
    江楼月却一点也不识趣,恶狠狠地道:“不行,你一定要去,立刻起程!”
    这几天来,我被各种种样的事,弄得六神无主,到处奔波,白素又下落不明,安危
难卜,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江楼月竟然还用这样的态度对我,那令得我忍无可忍,陡
然大叫一声,转过身,双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推得他连连后退,一直到了楼梯口。
    江楼月给我的动作吓坏了,张大了口,叫不出声音来,我瞪著他:“我只要用力一
推,保证你滚下楼梯,至少有半小时分不清南北东西。”
    江楼月这才怪叫了一声:“放手,卫斯理,这算是甚么,我以为我们全是知识分子
。”
    我“嗄”地一声:“孔夫子也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时候。”
    江楼月大叫了起来:“是你自己提议叫博士去鼓励一次太空飞行的,现在计画批准
了,博士需要你的帮助,你怎么可以这样耍赖?”
    我呆了一呆,江楼月的身子,已经被我推得向后倾斜,我把他的身子拉直,然后松
手:“真的,批准了?”
    江楼月道:“一架太空穿梭机,只要你一到,就可以出发,任务极度秘密,使用的
那架穿梭机,还未曾作过飞行,单为了这次任务而特别徵用。”
    我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江楼月又道:“美国总统真的受了枪击,你还记得
上次太空飞行中截到的信号所还原出来的声音?真是这个行凶者说的。凶手说,他从来
没有对任何人讲过,甚至自言自语都没有,只是想,不断想过。”
    我听到这里,真是呆住了。
    刹那之间,我隐隐感到,博士的这件事,虽然远在太空发生,但和我如今正要查究
的事,可能有关系。一个人在不断想著的一件事,会变成一种复杂的信号,被在大空飞
行的仪器收到,这岂不是可以知道他人在想甚么的一种方法?而时造旨人的结论,是尾
杉有这种能力。
    江楼月看到我出神,自然不知道我在想甚么,他忙又道:“本来,博士的提议根本
没有人理睬,可是事情一发生,却令人震动,这才特别批准了这次飞行任务,目的是想
搜集更多的信号。看看这种奇异的现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吸了一口气:“为甚么要我去?”
    江楼月道:“整件事,虽然有已收到过的两段对话作依据,但还是幻想的成分居多
,高层人士坚持,要听听你的进一步意见,才开始任务。”
    我叹了一声,我不知多么想去参加这个太空飞行的任务,可是我实在不能去。
    我道:“南北东西,你听我说,白素在日本惹了麻烦,有三个目击证人……”
    我把在东京发生的事,用最简略的方法,向江楼月说了一遍。我说得虽然简单,但
已把江楼月听得目瞪口呆。
    讲完之后,我向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不必再作解释了,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白
素有了危困,我决不可能不理她而去做别的事。
    江楼月冒著汗,一面抹著,一面又跟著我进了书房。我取出了录音机来,按下掣钮
,果然,白素有一段新的录音在上面,语音非常急促,显得她是在十分急迫的情形下打
电话给我的。
    以下是白素的录音:“你见过时造了?一定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我还在找尾杉,
在精神病院中,病房中的不是他,我白扮了疯子。你如果来的话,东京铁塔中,一个摆
卖纪念品的小摊子的女孩,叫弥子,是我的联络人,你可以去找她。一切行动要小心,
到了东京之后,有时甚至连想都不要想。事情十分可怕,你一定也得到结论了。我很好
,我比你想像中还能干,日本警方找不到我,高田警官还在尽他的可能帮我。”
    我把这段录音,听了两遍,才松了一口气。白素看来还未曾正面和尾杉接触。她叫
我连“想也不要想”,这怎么可能?看来,白素已确定,真的有人可以有能力知道他人
在想甚么。
    白素暂时没有事,这真值得安慰。江楼月抱著万一希望:“尊夫人没有事,你是不
是可以抽空到美国去走一遭?”
    我叹道:“我已说过了,我极想去,可是不能去。反正就算我去了,也不能跟著穿
梭机上太空。你对博士说,非常对不起,这次飞行有甚么结果,我能参加的话,一定来
。事实上,事后的分析,比事前参加重要得多。”
    江楼月的情神,看来像他的新婚娇妻跟人私奔了,没精打采,垂头丧气:“博士已
经把仪器的接收能力加强,主持这次飞行的,还是葛陵少校。”
    我完全没有心思再去听他在说甚么,离开了书房。在卧室中找了一个小手提箱,放
了些应用的东西进去,江楼月一直跟著我,我叫道:“替我做点事,打电话给航空公司
,订最早一班飞机,我要剃一下胡子。”
    我摸著自己的下颏,这几天连剃胡子的时间都没有,样子一定很难看了。
    江楼月语带哭音地答应著,拿起电话来,我走进了浴室,在洗脸盆之前,扭开了热
水掣。就在这时,我陡地一呆。
    我低著头,伸手取剃胡子的用品,在洗脸盆上面,有一面镜子。我陡然一呆,是刚
才,未曾留心,好像并没有在镜中看到我自己。
    刹那之间,我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了出来。僵硬地维持著低著头的姿势,没有勇气
抬头,去求证一下我究竟是不是和时造一样,看不到自己在镜中的反影。
    我心中骇然,令得我冷汗直冒,汗水甚至在不到半分钟,已顺著我的鼻尖,一滴一
滴,滴进了洗脸盆。
    在这时候,我体验到了时造旨人发现在镜子中看不到自己的那种惊惶和恐惧,这真
是会令人发疯的事。
    我任由冷汗一滴滴向下落著,没有胆子抬起头来。我心中千百遍地在想:要是抬起
头来,镜子中真的没有自己,那怎么办?
    我曾劝过时造,就算在镜中看不到自己,那也只不过是一桩小事,对这个人的生活
完全不发生影响,现在我才知道,难怪时造不肯接受,原来那全是旁观者的风凉话,等
到自己有了亲身经历,才知道那些话是多么的空泛和不切实际。
    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如果镜子中没有了我,我应该怎么办?
    我心中慌乱之极,喉际也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些可怕的声音,引起了江楼月的注意,
他向浴室望过来,陡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你怎么啦?不舒服?”
    我被他的叫声,惊得陡地震动了一下,在直起身子之前,转了一个身,不敢面对镜
子。
    急转身的时候汗水飞洒。江楼月盯著我,神情骇然,不知说甚么才好。那一定是由
于他自从认识我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我这样惊骇的缘故。
    我望著他,仍然在冒汗,江楼月一连叫了几声“天”,才道:“怎么啦?你看见甚
么啦?”
    我喘著气:“我……没有看到甚么,真的没看到──”
    我的话才讲到一半,就陡然住了口,同时,又震动了一下。
    因为这时,我回答江楼月的话,正是当日时造芳子在我的车旁,突然之间现出惊骇
欲绝的神情时,我问她看到了甚么,她回答我的话一样!
    江楼月现出大惑不解的神情,这时,我已绝对可以肯定,时造芳子曾有一刹间在镜
中看不到她自己。
    我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幸运呢?总不能一辈子背对著镜子。
    我猛地一咬牙,转过身来,望向镜子,我又大吃了一惊,镜中有人在,可是那个人
是我么?
    我看到的是一张死灰色的脸,布满了汗珠,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在作可怖的扭
曲和跳动,我连忙吸了一口气,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那一下,虽然令得汗水化了开来
,使得我的视力,有短暂时间的模糊,但我却可以肯定,镜子中反映出来的那个人是我
,只不过因为极度的惊恐,所以才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刚才一刹那间,我以为自己看不到自己了,可能只是一时的错觉。
    我再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拉下毛巾来,在脸上抹著,神情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江楼月这时也来到了浴室的门口,大声问道:“你究竟在搞甚么鬼?”
    我并没有回答。事实上,这时我心跳得极其剧烈,想起刚才那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
,我心中所感到的那种极度恐惧,真不能不佩服时造旨人,我只不过以为看不到自己,
已经这等模样,而时造旨人却是真正的看不到他自己,他居然能承受下来,那证明他是
极其坚强。
    江楼月一声不响,只是跟著我打转,一直跟著我到了机场,进了禁区,看来他希望
我会改变主意。
    和时造旨人有了接触,整件事已有了一定的梗概,那么怪异和那么不可思议,再加
上白素还在危境,受到日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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