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点-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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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不禁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真笨,为甚么只想到张强走了,而没有想到白
素和张强一起走。
我下了楼,果然,楼下并没有人。张强不知道对白素说了些甚么,白素一定去帮他
解决困难。这本来也算不了甚么,白素和我,一直都热心帮别人的忙。
可是我却看到,客厅的一角,有几件不应该有的东西在。
那一角,有一组相当舒服的沙发,如果客人不是太多,只是一两个的话,就经常在
那个角落坐著谈话,刚才白素和张强,也在那里交谈。
一组沙发中间,是一张八角形的茶几,我所指的不应该有的东西,就是在那茶几上
。
所谓“不应该有的东西”,绝不是甚么怪异的物品,东西本身极普通,只是不应该
出现茶几上:那是几面镜子!
我走近去,发现一共是四面,其中一面相当大,长方形,一面是圆镜,还有一面,
十分小,是女人放在皮包中的小方镜子,还有一面,镶在一只打开了的粉盒盖上。
那只粉盒,白色法郎质,嫩绿色小花,十分雅致,我一看就可以认得出,那是白素
惯用的东西。这时,粉盒打开著,显然,曾经用过盒盖上镶著的镜子。
看到这四面镜子,我不禁有点发怔,这算是甚么名堂?那三面镜子,不是我家里的
东西,一定是张强带来的,他在门口脱那件雨衣的时候,我就曾注意到他雨衣的袋子很
重,像是放著东西。不过,就算那时叫我猜,我也猜不中那是三面镜子。男人随身带著
三面镜子,太怪异了!
从留在茶几上的镜子看来,张强和白素的对话,一定和镜子有关,不然,白素的粉
盒不会在几上。略为推理一下,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张强的话题,和镜子有关,他
一面说,一面拿出他随身带著的三面镜子。而白素有点不信,也拿出了她身边的镜子。
我自信,经过的情形,大抵是这样的。可是,镜子有甚么值得研究呢?
我一面想,一面拿起镜子来,看著。那只是普通的镜子。在我对镜子看的时候,镜
中反映出我,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我把四面镜子全拿起来照了照,结果自然一样,我对著镜子在照,镜子中出现的,
一定是我,不会有甚么意料之外的变化。
我心中十分纳闷,放下镜子,我想在白素回来之前,把答案找到。可是我怔怔的想
了好久,从各方面去推测,都想不出所以然。
心中有疑问,是十分闷气的事,等了一小时,好像十小时那么久,楼上楼下跑了好
多次,白素连电话都没有打来。
好不容易,书房的电话响了,我冲上楼去,拿起电话,以为一定是白素打来的,可
是电话一拿起来之后,那边传来的,却并不是白素的声音,而是一个听来极为兴奋的声
音:“卫斯理,你快来,立刻就来,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东西给你看。”
声音,肯定是熟人,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那是甚么人来。
我只好道:“请先告诉我尊驾是谁,我该到甚么地方来看那意想不到的东西?”
电话那边那个人叫了起来:“天,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
我“哼”了一声:“是,我最近耳朵犯聋。”
那边停了一停:“是我──”他在讲了两个字之后,忽然拉长了语调:“恨君不似
──”
他才吟了四个字,我就想起是甚么人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南北东西,我不相
信你会有甚么意外给我!”
那人“哈哈”大笑。“南北东西”当然不是那个人的名字,只不过熟朋友都这样叫
他,因为他的名字叫江楼月。宋词中一首“采桑子”,第一句就是“恨君不似江楼月,
南北东西,南北东西。”所以,这位江先生的绰号,就叫“南北东西”。
“南北东西”是一个电脑工程师,极早就投入这个行业,参加过许多巨大电脑组合
的工作,具有极高级的专业知识,是世界知名的权威。可是这个人并不算是有趣,相当
闷,我和他来往并不多,而且,这人是一个棋迷,没有一种棋他不喜欢,尤其是围棋。
而我对棋类的兴趣不是很浓,棋艺更是浅薄。我猜想他所谓的“意想不到”多半是动用
了电脑,下赢了一盘名家的局谱之类。
所以我道,“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
我话还没有讲完,他已经怪叫了起来:“天!卫斯理,你一定要来,听听来自外太
空的声音。”
我不知他所讲的“来自外太空的声音”是甚么意思,他又道:“而且,道吉尔博士
在我这里,他才从美国来,也专门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呆了一呆,道吉尔博士这个人,有略为作一下介绍的必要。他是“太空生物学家
”,这是一门相当冷门的科学,专门研究其他星球上,是不是有生物发生的可能性。
老实说,我对这一门科学,并非十分熟衷,在除了地球之外,宇宙的亿亿万万星球
之中,必然有星球有生物,而且,生物的形态,一定有的远比地球中物来的高级,何必
再去研究有没有生物的可能?
这位道吉尔博士写的长篇大论,我也看过不少。
我只和他见过一次,那次是一个非正式的科学性聚会,和他见面的过程,很不愉快
。那次他正对著几个人,在侃侃而谈,说甚么在金星的表面上,充满了氯气,温度又高
,所以不可能有生物存在云云。
听了之后,忍不注道:“博士,你有没有想到过,有些生物,非氯气和高温,不足
以生存?”
博士非常下高兴,仰起头,翘起了他的山羊胡子,望著我:“这样的生物在那里?
”
我道:“当然不在地球上,你刚说的金星的环境不适宜生物生存,应该是不适宜地
球生物的生存。如果金星上有生物,一定需要氯气和高温。”
博士发出了几下冷笑:“那是幻想小说中的东西,不是科学家研究的题材。”
我道:“那么,科学家要怎样研究?非等上了金星,在金星表面,看到了生物,才
肯定?”
博士斩钉截铁地道:“是!”
我牙尖嘴利,立时道:“事实上,让没有想像力的科学家到了金星上,也没有用。
就算金星的表面上,布满了生物,他们也认不出来,因为认定了所有生命形态和地球生
命形态一样,怎样去辨认一些形态不同的外星生物?”
博士的反应也来得极快,他“哈哈”笑著:“当你见了一样东西,不论它的形态多
么怪异,这样的东西会动,你就可以知道它是生物了。”
我也立时哈哈大笑:“第一,外星的生物未必会动,你提出了会动的东西,把这个
原则作为鉴定生物的标准,那是因袭了地球生物的观念,没有想像力,外星生物,或许
恰恰是不动的,第二,即使在地球上,动的也未必是生物 ”
我说到这里,向外指了一指。那次聚会,在荷兰一处村庄上举行。我顺手一指,指
著外面耸立著的风车:“风车不断在动,它就不是生物……”
这一番话,令得不少人大笑起来,也令得道吉尔博士气得铁青了脸。我还想进一步
,这客气的指出,像他在从事的那类研究工作,其实一点价值也没有,重要的是在观念
上,肯定在浩瀚无涯的宇宙中,必然在许许多多星球上,有各种各样的生物。
可是我才摆定了架子,准备发表慷慨激昂的言词时,就给聚会的主人硬拉著去看他
花园中所栽种的郁金香去了。主人事后埋怨我:“道吉尔博士是太空生物的权威,你怎
么可以这样得罪他?”
我自然不服气:“太空生物的权威?他和甚么太空生物打过交道?我却有。”
主人道:“你那些事,谁知道是真还是假。”
我怒气上升:“早知道你这个聚会没有言论自由,我才不来。”
主人只好苦笑。这次不欢而散,以后有同类的聚会,我再也没有接到请柬。有几个
朋友,还是每年参加,据他们说,道吉尔博士每次都问起我,而且,把我打听的十分清
楚,总要在人多的时候,把我取笑一番,又封我一个头衔:“七星幻想专家。”
我不介意人家称我“幻想专家”,道吉尔博士喜欢把他的毕生精力,花在肯定或否
定外星是否有生物,那是他的自由,谁也不能干涉。
有趣的是,这样一个在观念上和我截然相反而且又十分固执的人,居然会专程来看
我,那为了甚么?
我“哦”地一声:“就是那个山羊胡子?”
我和道吉尔博士之间的事,来龙去脉,他都十分清楚。他笑了起来:“是他,别多
说了,立刻来就是!”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去看看江楼月,他那边发生的事,可能有趣。
我道:“好,我就来。”
放下了电话,提起外套,走到楼下,又向茶几上的几面镜子看了一眼,仍然无法想
出和甚么事情有关。
我驾著车到江楼月家去,他住在郊外,路途相当远,正是交通拥挤的时刻,我跟在
一列长车后面,慢慢向前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循声看去,看到对面驶
过来的一列汽车中,白素的车子,赫然在内,而且,按喇叭的正是她。当我看到她时,
她正按下车窗,伸手向车窗外指著。
这时,我和她驾著车,向相反的方向行驶。由于我们前后都有车子,不可能停下来
,必须保持车子的前进。当我看到她的时候,两辆车子最接近,继续保持车子行动的结
果,是越来越远。
我看到白素伸手向车窗外指著,一时之间,弄不懂她想叫我看甚么,我也按下车窗
,大声叫:“甚么事?”
我探头出去叫,车子的行进,自然而然慢了一慢。后面的几辆车子,立时大按喇叭
,把我的叫喊,全都淹没。
白素显然比我聪明,她知道叫喊没有用,所以她只是做手势,仍然在指著。
她指的是车窗旁边的后镜。她指著倒后镜,是甚么意思呢?我立即想到,那是镜子
。
我立时把一只手扬起来,放在前面,做了一个照镜子的姿势,白素连连点头,也做
著和我同样的姿势,接著,她迅速指了指她自己,点头,再指向她那只举起、当著是一
面镜子的手,连连摇头。
老天,我和白素有的时候,根本不必讲话就可以凭藉一些简单的手势,甚至眼神,
明白对方的心意。但这时,我却无法知道她的手势,是甚么意思。
我想再做手势问她,可是已经没有机会,因为车子相反方向进行,距离越来越远,
我勉强转头去看她,后面车子中一个大个子司机厉声喝道:“开车子的时候,看前面!
”
我一面驾车,一面想,白素的手势,是甚么意思呢?她不是性急的人,而居然著急
地想利用那么短的机会,用手势告诉我,那么,这件事一定十分重要。
可是我却偏偏想不出她想表达甚么?
她想要告诉我的事,一定和镜子有关,她的手势表示,一个人在照镜子,到此为止
,很容易明白。
可是接下来,她指著她自己,点头,这表示甚么呢?表示要多照镜子吗?再接下来
,她又指著代表镜子的手摇头,那又是甚么意思,是指镜子不好吗?不要照镜了吗?
随便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我猜不出白素的手势想要表达甚么,不是我的脑筋不够灵活,而是白素想要表达
的事,太超乎想像之外,太怪异了。就算她用话来说,第一遍,也不容易听懂,何况只
是手势!)
一直到我驶到了江楼月家门口,那是一幢相当大的花园洋房,我一按铃,在一阵犬
吠声中,开门的是江楼月。我一见到了他,立时把白素的手势,重做了一遍:“在面前
的手代表镜子,这些动作,甚么意思?”
江楼月是一个瘦子,但是头相当大,年纪并不大,可是秃头秃得厉害,前额突出,
眼睛相当大,眉毛相当浓,样子本来就很怪,尤其当他瞪大眼睛的时候,样子更怪,这
时,他一听得我问了他这个问题,就用这个怪样子望定了我:“甚么意思?”
我道:“我在问你!”
江楼月仍然瞪著眼道:“谁向你做这种怪手势?”
我道:“白素!”
江楼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
他这样说,我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江楼月本来就极聪明,有著慎密而迅速思考能
力,我忙道:“白素想说甚么?”
他一面笑著,一面指著我:“尊夫人是在骂你,她说你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
人。”
我给他说得啼笑皆非,用力推了他一下,骂道:“去你的。”江楼月笑著:“别理
会她这手势是甚么意思了,快进去,有人等著你!”
我闷哼了一声:“不行,一定有重大关系,我先去打电话,再去看道吉尔博士。”
江楼月有点无可奈何,可是,电话铃响了又响,没有人接听。江楼月在一旁,十分
不耐烦:“喂,你还要等多久,我保证道吉尔博士带来的东西,更能引起你的兴趣!”
白素还没有回家,我只好放下了电话,跟江楼月进了书房,看到了道吉尔博士。从
上次见面争辩到现在,已经很多年,博士还是留著那簇山羊胡子。他一看到我,就站起
来,我和他握手:“博士,好久不见,你好。”
博士和我握手,有点心不在焉:“是啊,好久不见了。”
他等我们全坐了下来之后,精神才振作了一些:“卫先生,我们的观点不同,这不
必争论。这次,有点难以解释的事,你的经历──”
我见他有点迟疑,笑道:“我的那些经历,究竟如何,也不必争论。”
博士点头道:“对,不过,我认为你有资格,可以对这个事实,作一分析,至少,
可以有幻想性的见解。”
我伸了伸身子:“别在字眼上斟酌,究竟甚么事情?”
博士一伸手,取过了一只公事包来,那只公事包相当大,一看就看出,那是一只特
制的公事包。这种公事包,用来放置最机密文件,看来像是皮制品,实际上,皮是表层
,在皮下,是一公厘厚的合成金属,极其坚固,普通工具,绝对不能切割,而且,这种
公事包,还有一种特殊的设计,它由密码开启,如果转错了一个密码,整个公事包,就
会自动爆炸。
所以,我一看到博士拿起公事包,放在他前面的几上,去转动密码,我忙道:“博
士,希望你肯定记得密码。”
博士向我望了一眼,像是在怪我的话一点也不幽默。
公事包上,总共是两排,每排六个可以转动的数字键,博士停下来考虑了一下,我
在暗中替他捏了一把汗。
等他转完了十二个号码,抬头向我看了一眼,才取出了锁匙,插进匙孔中,转动了
一下。公事包发出了“拍”的一声响。博士直到这时,才向我道:“人家说你甚么都知
道,看来不错!”
我指著公事包:“这种公事包,我见过好几次,最近一次见到,是在一个国家的太
空总署,由一位将军提著。”
道吉尔博士点头道:“是,我和他们联络过,所以,我才来找你,听听你的意见。
”
对方居然“虚心求教”,我自然也要客气几句,在寒暄中,他打开了公事包。
公事包的真正容积,看来比实际体积小,放著一只扁平的金属盒子,看来,要打开
这只金属盒子,还得费一番手脚。
我心中在想,他将要给我看的东西,一定极其重要,极其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