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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短篇小说(第四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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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会为这样一件事而向哪个人认错的,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做那一行当的。

    大概半年后,兰听见有人在按门铃。开门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对方
脸很熟,却又一时记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场景下见过她。那女的却是笑了一下,
说你还记得我么。一听到那有些奇怪的口音,兰立刻明白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
一小步,眼睛往她的手上瞥去,心说不会拿个硫酸之类的瓶子吧。这个城市刚刚发
生了一起硫酸毁容案,沸沸扬扬地炒得正热。她说你别怕,我不是来找你算帐的,
我来告诉你一声昨天你男人到我那儿去了。说话时眼睛就很风骚地一挑,兰的血直
往脸上冲,手想把门关上却是没有这份勇气。她的心开始绝望地往下沉,似乎为了
能够找块东西挡一挡,她说你瞎说什么呀,你怎么会认识我男人的?我怎么会不认
识,那时我住这儿的时候他天天来放车子。你男人的身上,她凑近了她,带着热气
地说出了应该只有兰一个女人才知道的有关丈夫身上的秘密。兰到那时还想镇静下
来,她认为自己不能输给她,可她的脸色说出了她的退却与投降。她便笑了一下,
走了,高跟鞋的声音随着她一扭一扭的得意的身体传了上来。

    兰做了一个梦,好像自己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对面是一个大镜子,兰把脚跷
在台子上,睡着了,觉得热得不得了。后来像她丈夫的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说小
姐,洗头么。兰就醒了,他还没有回来,兰这时却把这样一件关系到一个家庭生死
存亡的大事放在了一边,她只是在惶恐地想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男人的葫芦装什么药

                                李正贵

    她虽然很美,但决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

    苏琴睁开眼,伸个长长的懒腰,看看时间还早,就眼巴巴地躺在床上不动弹。
房子里还黑着,她从毛毯里伸出一条腿,隔着蚊帐敲了下墙上的开关,房子里立即
塞满一种人为的光亮。她发现蚊帐内竟有一只蚊子,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飞了两个圈
后,却一下子落在她白皙的大腿上,贪婪的劲头令苏琴那里痒痒的。看着蚊子逐渐
胀起来又逐渐紫红的躯体,苏琴便从毛毯下悄悄伸出一只手,只轻轻地一拍,大腿
上立即印着一小片粘乎乎的血迹,在白皙中像一张涂满口红的小嘴。

    六点钟时间铃响时,苏琴正坐在镜子前化妆。她是个爱美的女孩,所以每天的
妆也化得很仔细,哪怕是一根睫毛都不会马虎放过,更不用说眼呀唇呀的。其实,
关于自己的长相,她自然心知肚明,就是不施脂涂粉,往人堆里一站,也准会引来
许多带着火焰的目光。可苏琴认为人要衣配马要鞍配,就好似做生意一样,人美只
是资本,装扮才是效益。苏琴穿上大红花旗袍,整个人便庄重典雅起来,原本妖媚
的身段便山山水水的。在镜子前来回转了转身子,感觉忒棒。苏琴嗫了嗫嘴巴想:
自己虽然很美,但自己决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

    六点半钟光景,苏琴装扮停当,外面的天也完全黑下来。苏琴在心里一笑,因
为她忽然想起一种职业,在这种时候把自己收拾得花枝招展的那种不怎么正当的职
业。她瞅瞅自己的模样,又在心里对自己说真要去做妓,我还真不这么收拾自己呢。
伸手拉开门,有一张纸条从门缝上落在脚边,她弯腰拾起看看,便在手里一揉,随
便丢在角落里了。

    纸条是房东通知她交房租的。苏琴对纸条上的那个“又”字很反感,但又无可
奈何。说起来房东也是一个不错的人,自己已经欠了两个月的房租,看看自己整个
一个大美人坯子,却连房租都交不起,说起来浑身都不自在。好在虽然不好意思见
房东,但每次万不得已楼上楼下的碰了面,房东也从来没提过,到了交房租的日子,
房东也只在她门缝上夹个纸条儿,算是提个醒吧。再说房东俩口先些时候也都相继
失业,又有两个孩子上学,就靠楼下楼上的几间房租养家糊口,日子也过得挺不容
易。

    这年头到底有多少人活得自在,谁也说不准,大家都该多些理解嘛。苏琴这样
想着,走上大街。

    苏琴来到醉别西楼歌舞厅的时候,已经是群灯璀璨,霓虹妖娆。大厅里舞曲乍
起,一对对红花绿柳相拥相牵的在各自尽兴摇摆。苏琴刚步入大厅的门,罗生就笑
容灿烂地迎了过来。苏琴刚想开口说什么,罗生却在她开口之前做了个禁止发言的
动作。她只相视一笑,罗生便牵住她的手,又做了个请的动作。苏琴心里虽然有些
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罗生另一只拢向她腰际的手,一起步入舞池。

    跳舞过程中,罗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自始至终。苏琴跟
着音乐,也想不起应该先说什么,便也一言不发。

    一曲终于结束,罗生似乎一下想起什么,问苏琴:“你还没吃饭吧?”

    苏琴说:“无所谓。”

    
     罗生听了,便向正走过身边的一位服务小姐打个手势,那位服务小姐立即很明
白的说:“是,请稍候。老板!”

    罗生领着苏琴刚在一个包间里坐定,刚才那位服务小姐就端来两菜一汤,还有
两瓶啤酒和两听饮料。放下后,又很快规矩地退了出去。

    罗生问:“见过朱三吗?”

    苏琴回答:“我很不想提起他。”

    罗生立即说:“噢,对不起,你不生气吧?”

    苏琴说:“没关系。”

    罗生说话的空儿,为苏琴打开一听饮料,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苏琴接
过罗生递过的饮料,抿了一口,似乎很小心地问罗生:“我和你在电话里讲的事,
你有没有?”

    罗生是醉别西楼歌舞厅的老板,苏琴上午曾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说自己没有
钱用了,问他能不能先借2000元,罗生没说二话就让她晚上过来拿,苏琴这才来醉
别西楼歌舞厅的。

    “说过了就肯定有。”罗生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过一会儿,罗生再进来时,
手里就拿着2000元,问苏琴:“够不?”

    苏琴说:“够。”

    罗生把那2000元递到苏琴手里时,人便和苏琴坐在了一起。感觉到贴过来的罗
生,苏琴的胸脯就开始急剧地起伏,但她还是很镇静地将那二十张老人头在手里对
折一下,从容地撩起大红花旗袍,把钱塞进长筒肉色丝袜里。在苏琴做这些的时候,
罗生的手已经按住在她的胸脯上。苏琴感到一阵呼吸困难,便双手勾住罗生的脖子,
噙住了罗生在她脸上搜寻的软肉。罗生也更加放肆起来,把她顺势压倒在沙发上。
一双手伸进旗袍,拽住了她内裤的花边。可是这个时候,苏琴一下握住了罗生的双
手,在他的耳边说:“到此为止好吗?”

    罗生一脸奇怪,他不知道苏琴为何总在关键时刻拒绝他。其实苏琴也说不清为
什么每次对罗生都会自觉地守住最后一丝防线。真的,说不清。

    忽然,罗生似乎哀求地说:“苏琴,你不要太累自己不行吗?你知不知道,我
是爱你的!”

    苏琴想说你既然借钱给我,而我最不愿的就是把自己和钱捆在一起,当然这理
由也不一定充分,但看见罗生眼睛里一片怨毒的光,又把这话咽了回去,说:“我
今天真的不方便。”

    罗生不信,苏琴让他看,罗生便看见她白皙的大腿上有一小片红红的血迹。

    苏琴重新坐直身子,抻抻旗袍,又大人对小孩子似的捋了捋罗生弄乱的头发,
说:“我们开始吃饭吧。”

    罗生坐回苏琴的对面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地方也不看,只不停地喝酒。很快,
两瓶啤酒就见了底。苏琴虽然也没再说什么,但只喝了点饮料,又尝尝汤,便站起
身要走,说:“我会尽快还你。”

    在苏琴走出包间的那一刻,她听见罗生在后面的声音:

    不够用时再来。

    苏琴原本有一份很得意的工作,在一家韩资企业当组长,官儿不大,薪水也不
是很高,可从山里来的苏琴对此很满足,至少不用在家里陪着哥哥父亲整天面对黄
土背朝天。在山里土生土长的苏琴知道她们家乡的穷山恶水,就是再美的人,要在
那里伺候土地十年二十年,也会变得黑不溜秋的。苏琴认为自己很幸运,刚到伺候
土地的年龄,就从穷山恶水中逃了出来。另外,苏琴感到最得意的还是她在的这个
厂每天只上八小时班,星期天休息,绝不会拖拉工人的时间。在此之前,苏琴也进
过两三个厂,可那些厂名义上说八小时制,其实真做起来,十小时也不止,除非有
劳动局的人来检查。在这里只上八小时班,苏琴就有许多剩余时间去逛夜市、去卡
拉OK、去凑书摊服装交流会、去打麻将。

    苏琴是个很爱玩的女孩。

    苏琴很爱玩,就认识了本厂也很爱玩的朱三。朱三在厂里是个主任,官比苏琴
大,但苏琴爱上朱三决非因为朱三官大。这一点,二人都有共识。苏琴把自己的第
一次给了朱三,原因很简单——朱三很会体贴人。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苏琴一
辈子都会相信,朱三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那是个星期六晚上,由于第二天不用上班,苏琴在老乡那里打麻将就回来得晚
些。打开门一看,房子里空荡荡地不见一个人影,她才想起来同室的两位室友下午
曾告诉她,她们要去另外一个城市玩,晚上不会回来了。

    苏琴懒洋洋地走进洗澡间,痛痛快快地冲个凉水澡。她想,明天早上肯定又是
一场好觉。

    当苏琴穿着一件柔粉睡衣从洗澡间走出来时,却发现桌子上竟然摆放着许多水
果和饮料。苏琴诧异地把房子里搜视个遍,也没有发现人影。正在她感到困惑时,
门被推开,朱三捧着一个大蛋糕,蛋糕上插着十九支蜡烛。朱三嘴里唱着“生日快
乐”歌走了进来。苏琴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十九岁生日,怎么自己就给忘了呢?而
当一个人忘了自己的生日,却又有另外一个人在为自己祝福,该有多么幸福!

    苏琴双眼有些湿润,说:“谢谢你!朱三。”

    朱三把蛋糕放在桌上,说:“不用谢啦,谁和谁的事。来,先许个愿,再吹蜡
烛。”

    朱三拉着苏琴在桌前坐下,苏琴忽然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朱三一听哈哈一笑,打趣说:“用脚走进来的。”

    苏琴想想,才记起刚才进来时肯定没把门带牢,就说:“那,你刚才什么都看
见了?”

    朱三一脸不解,问:“看见什么?”

    苏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把目光盯向朱三,说:“就是……”

    这下朱三忽然明白过来,立即一本正经的竖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天打五雷
轰!”

    苏琴听见朱三发誓,忙捂住他的嘴巴。

    那天晚上,对着烛光,两个人吃着喝着聊着乐着,都觉着挺开心挺浪漫,直到
午夜后,朱三才长长地打个哈欠说受不了受不了啦,还是休息吧。朱三这么一说,
苏琴就起身准备为他开门,而朱三却坐在桌前没挪窝,对苏琴说:“怎么?过河拆
桥是不,我现在真要回去,打扰了同室的好梦,我还不是自找扁。”

    苏琴:“……”

    朱三又说:“苏琴,和你商量一下好吗?今晚我就在这凑合一下。你睡你的床,
我睡你同室的床,我保证,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样总行吧。”

    苏琴想了想,也别无它法,就默许了。朱三一声OK便钻进洗澡间。苏琴也乘机
钻上自己的床,可是总也睡不着,洗澡间里哗哗的冲水声,让她脑海里总有一条鱼
在跳。苏琴用毛毯蒙住头,好久,那条鱼才停止跳动,她把眼顺着毛毯边缝儿向外
一看,苏琴觉得马上就要死去。

    苏琴十九岁,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赤裸的男人。

    朱三轻轻地跪在苏琴床前……

    天快亮时,看见朱三冻得浑身几乎失去肉色,苏琴的心动了一下,于是把毛毯
掀起一个角,朱三钻了进来。很快,苏琴感到有一柄闪光的利斧,劈开一座封存的
山。

    虽然很痛,可苏琴以为这就是爱情吧。

    从那以后,苏琴满心以为朱三和她是分不开的一对了,她没想到,后来发生的
事简直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厂里要升一位科长,但和朱三一样够条件的一共有四位,不是刚建厂就进来的
就是技术上有一手,大家兢兢业业为厂的发展壮大都没少出力出汗,一句话——都
够格。都够格是不假,可公司也不可能把四个人都升起来做科长吧?这就是说厂里
只能在四个人中选出一个人来。

    下班后,朱三和苏琴把四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逐个捉摸、对比,才发现,
要说条件最优越的还真数朱三。原来这个厂是韩国人开的,而朱三的一位朋友在厂
里就是韩语翻译,当初也是经他介绍才进来的,这次,朋友能不帮忙?就这一项,
也让朱三和苏琴欢喜了好大一阵子。果然不出所料,经过朋友和韩国经理几次私下
嘀咕,又加上韩国经理和朱三从建厂到现在,也在一个战壕里滚打了几年,彼此都
挺了解,所以这事也就算是妥了,单等韩国总社通过发传真过来,朱三就可以走马
上任。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偏偏韩国总社要调这位经理回国,并且很快的又派来一
位姓黄的经理来接替工作。由于和这位新来的主子不熟,一时半会也摸不着脾气,
当朱三和苏琴正谈论这事时,黄经理却自己找上门来。

    黄经理是个五十来岁的大肚子老头,鼻梁特高眼睛却特凹,脸上布满麻子,且
愈至中间部位愈密,苏琴看着,心想他家芝麻怎么不往田里撒而全种脸上去了。黄
经理坐在苏琴的床上边和朱三说话边拿眼瞅苏琴。苏琴看见他那两束绿豆光,心里
直发毛。

    没想黄经理是个中国通,用汉语说:“朱三,我在韩国总社就听说过你,也看
过你的档案,你在这里干得很出色。这次在交接工作时,前任经理也和我打过招呼,
有关科长问题,我要首先考虑你。”

    黄经理就这么两句话,说得朱三脸上直放光。朱三忙给黄经理递上一支烟,并
殷勤地帮他点燃。黄经理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外吐着烟缕。看黄经
理像品尝珍馐的模样,苏琴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来日不多的感觉。

    黄经理细心地吐完最后一丝烟缕,乜着苏琴说:“中国的味道名不虚传,我要
好好品尝品尝。”

    朱三接上说:“中,既然黄经理看得起,咱就是下点血本又何妨,去宝马大酒
楼!”

    临出门,苏琴说:“我就不去了。”

    黄经理说:“小姐不去可不行,没有美女的酒,我没兴致。”

    黄经理说得好像玩笑一样。苏琴后来想,许多阴谋不正是在笑声中进行的吗?
那天晚上,从来不喝酒的苏琴喝了很多,直至醉倒在酒楼的卫生间里,她还在想:
为朱三,醉倒一次也值。

    第二天早上,闪着亮刺的阳光隔着窗子把苏琴照醒,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
已经一丝不挂,衣服乱糟糟地扔在地上,而黄经理正开门而去,一副心满意足的神
情。

    苏琴眼前一黑,一头扎下床来。

    听见响动,朱三从隔壁走过来,苏琴疯了般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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