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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纪神话-陈世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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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照同僧众平等无差。在大殿和 斋堂里,他被一片缥缈的青烟所笼罩着,方肃他们离他又远,难以辨识,一下子站在他面前 ,竟不免有些不敢确认。这样声名远播的一代高僧,初看上去也实在是太平常了,与周围的 僧人并没有什么显见的异处。眉目面孔与其说是个大法师,不如说更接近一个老农民。 
  听了幻空的介绍,他把脸转向方肃,把一只瘦削嶙峋的手掌颤巍巍地举到胸前,连连点 头说:“好的,好的,”笑容里满是老人的善良,“欢迎你们来看一看,只是山高路远,库 里条件又不好,辛苦各位了。” 
  方肃连忙说:“哪里哪里,我们是慕您老的高名来的。” 
  寂照仰起头“嗬嗬”笑说:“什么名不名啊,一个老朽衲子罢了。” 
  幻空在一边说:“方肃先生于佛学颇有研究造诣,而且根机锋利。” 
  寂照长长的寿眉一扬:“哦?” 
  方肃不由得有些窘迫:“造诣是绝对谈不上的,说句斗胆的话,不知是否有幸指望大师 占化冥顽,指引迷津呢。” 
  寂照笑着,不置可否。 
  幻空说:“我曾冒昧劝方肃先生参禅呢。” 
  寂照说:“你怕是强人所难了吧。其实所谓参禅,并不一定出家念佛,平常日用,都在 道行中。一个人凡做有益的事情,都认真去做,也就是好了。参禅也无非是去掉自心的污染 ,显出自性的光明,最后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罢了。如果只是想清静,早已不是清静;怕烦 恼,早已堕在烦恼中;望成佛,早已离了佛道。我们这些僧人,日日运水搬柴,锄田种地, 乃至穿衣食饭,其实也都是修行佛法的功课。” 
  方肃说:“要真懂这些道理也就极难极难了,像我这样肮脏的俗物,任凭怎样修不出个 史堂来的。” 
  寂照“嗬嗬”地笑起来,说:“先生有趣。”又退了一步,做个手势谦让道:“走一走 ?” 
  方肃赶紧躬腰:“大师先请。” 
  天已明亮,院中的一切都清爽。清晨的寒气凛冽,各人的口鼻里喷着白气,寂照的长崦 弯曲的寿眉上白气竟凝成了珠子。但寂照穿得比方肃还要单薄,一件褪色却洁净的佛袍,在 晨风中翩然鼓动。已经是百岁以上的老人了,头脑仍极为清楚机敏。看人时,目光亲切而专 注。说话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口齿却是很明白的。走路不用搀扶,步履正直平稳,一步落 实之后,再迈第二步,而上身始终保持端正,决不俯仰动摇。两只垂下的手臂略略张开,随 着脚步,在身后缓缓摆动。其动静威仪,一派老修行本色,令人肃然起敬。方肃离开几步, 随在一干簇拥寂照的人后,忽然觉得受了刑律,手脚再不敢乱动,口里也再不敢东拉西扯。 
  寂照引领着众人从大雄宝殿前的院落住前穿过天王殿,在殿前的台阶上站定。 
  台子很大,长宽与殿基相齐,殿墙和阶口之外,是花岗岩雕琢的围栏。这里视野开阔, 背靠森然重叠的殿阁,面对莲山巅顶的一坦平川,四周如屏的山峰一派苍然,肃立相峙。头 上,天色青淡,纤尘不染,覆盖在群峰上像帐篷的穹顶。离太阳出山尚早,山野仍沉在梦中 。二重山门之外,熹微中有僧人在禅田作务,拖着悠长的声音依稀唱着:“……手把青秧插 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寂照抬起双臂,伸展开来 ,似乎想要拥抱什么,缓缓吐了口气,说:“各位可以想见,这个时候,山下的众生多在酣 睡,我们已经清醒劳作多时,这也就延长生命的效用了。僧家与俗家分别,这也算是一种吧 。” 
  到底是尊为南天伟人的一代宗师。在寂照这里,一丝一毫也闻不到类似善能、幻空那一 流和尚身上残留的烟火气息。他满口大白话,却处处藏着深刻的佛理。一个非凡身,有的原 只是一颗平常心。 
  方肃心里,竟隐约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 
   
  十一 
   
  录像带的片名很刺激:《与麦当娜同床》。夏天天来了不多久,就同省城文化界的许多 人熟络了,常常弄一堆暴露的带子来放。放这类录像的时候,她喜欢让方肃陪着她,同带子 里的人物一样暴露着,然后跟着带了的情节激动和亢奋。夏天天的欲望很强烈,这曾经是特 别抓方肃的地方之一。但是随着事情的似乎没完没了,方肃有时候忽然会闪过一个念头,觉 得夏天天某一种特别放肆的姿态显得丑陋。在拥有过小玉之前,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但是现在,当他整天面对一个简直可以说是一堆性的肉体的时候,他的热情已经不如当初。 他意识到,这叫做“厌倦”。他也因此意识到夏天天的自私。夏天天并不打算在感情上向他 贡献什么,她对他只是一种索取,或者干脆说,是榨取。他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这是事实 。事实是最可怕的。他极力要赶走这想法,但亭卢法像讨厌的苍蝇一样你刚刚挥手赶走它, 它打个旋又飞回来了。 
  夏天天其实比他想象的简单得多。在她,一切只是需要或不需要,得到或没得到。《与 麦当娜同床》引起了她的批评。影片表现的麦当娜并不是她想象的或她希望看到的麦当娜。 麦当娜在这部影片里,试图要做的是改变自己在公众中已经形成的叛逆者的道德形象,或者 为自己的叛逆行为辩护,这恰恰落入了传统道德的窠臼。至少是使夏天天感到失望,没意思 。 
  “那你希望这电影应该拍成什么样子?拍成麦当娜举着性这张介绍自己同男人认识的万 能名片,让一个又一个男人用生殖器把她推上成功的巅峰?”方肃懒懒地坐在床上,看着越 来越不耐烦的夏天天,感到一丝含着恶意的开心。 
  “浅薄!”夏天天伸出脚丫子,一下关闭了录像机,电视机屏幕响起一片沙沙声。 
  “麦当娜的价值在于为了肯定自己的存在向世界挑战。” 
  “这是你的宣言。” 
  “是又怎样!” 
  “不怎样。” 
  方肃不想吵。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该来的让他来,该走的让他走就是了。从普济寺回来 ,方肃觉得似乎是服了一帖大剂量的败火药,心里清静多了,也虚弱多了。 
  夏天天在方家站住了脚跟之后,把出国的事提到了议事日程。 
  “这是你,你们家答应过的。” 
  这话题夏天天到达方家的一个夜晚就提起来了。当时,他们刚刚做完事情,方肃从她身 上下来,很畅块地躺着。 
  “别忘了,你是来办离婚手续的。”方肃相调侃一下。 
  “我改主意了。我来让你们履行诺言。” 
  “那位香港先生不是先有诺言的么?” 
  “我现在找的是你们。”夏天天很轻巧地就抹去了那位“港佬”。 
  “你总不至于只是为了出国才到这么远来跟我睡觉的吧。” 
  “不完全是这样。不过如果没有出国的可能,我肯定不会来。” 
  真残酷!方肃当时想。 
  “今天可不可以先不谈这件事呢?”方肃说,“他们明天还不知会怎样呢。” 
  “他们?”夏天天“吃吃”地笑起来,“他们赶我不走的,我嫁的是你,不是他们。” 
  一切都像可以预见的那样发生了:厌恶、冷漠和爆发。但从她终于被承认了(即便是愤 怒的承认)的那个早晨起,夏天天便相信,一切将顺着她的愿望发展。 
  夏天天是对的。时间很容易就消磨了许多的不平,但中国人对儿了情感却任什么也不易 消磨。倔犟固执的考古学家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为夏天天的出国奔走。 
  事情从一开始就出奇的顺利。美国的一位学者兼企业家乐意为考古学家推荐的人提供担 保,第一年先去一个,另一个第二年再去。 
  “你们两个哪个先去?”考古学家问儿子。 
  “当然是夏天天。” 
  “她会跑掉的。”母亲说。 
  “为什么?”父亲看着儿子。 
  “你就成全她吧。”方肃说。 
  “过了一年,你还去不去?” 
  “无所谓。” 
  父亲看着儿子,摇摇头,他是文物鉴赏家,但是他无法懂得儿子。此后,每完成一个步 骤,他都会把方肃找去问一遍: 
  “你真的想定了?” 
  “想定了。”每一次方肃都毫不犹豫。 
  考古学家是多么希望事情出差错,多么希望儿子变卦。他像是一个被押解着做一件违心 的事情的人,随时都在想着反抗和逃跑。 
  但事情还是走到了他极不情愿的一步。 
  夏天天从北京办回签证的那一天,方肃才忽然觉得,事情的确是太顺利了,太快了一些 。难道刚刚开始的一切真的就要结束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开始过,他早就该明白,他跟夏天 天之间并不存在所谓古典主义的浪漫爱情。浪漫或有之,爱情却未必。夏天天并不爱他,夏 天天谁也不爱,甚至也不爱她自己,她爱的或许仅仅只是她的某一个时候的某一种需要。这 需要常常是任性的,随意的,心血来潮的,未必有什么久远的目标。夏天天是一种类型,既 不属于好女人,也不属于坏女人的那一种。夏天天是完全现代派的,而他的骨子里却保留着 许多传统,他们原不是一路货色。 
  但是夏天天在得到签证之后的表现却出乎方肃的意外。夏天天忽然变得忧郁、多愁善感 起来。 
  “对不起。”她说。 
  “什么对不起?”方肃很奇怪。 
  “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什么?” 
  “我把你的生活弄乱了。” 
  “怜悯起小人物来了?” 
  “我不适合做老婆。” 
  “那就做情人。” 
  “我也不是痴情的女人。” 
  “行了,你还是多想想你去‘人类的未来’的日子吧。”“人类的未来”是夏天天对美 国的概括。 
  “我是真的。”夏天天的眼睛真的涌满了少见的泪水。 
  “我相信。”方肃叹了口气,搂过她,“我相信你的眼泪,不管它是不是仅仅只是女人 的眼泪。我是爱着你的,这也就是我最倒霉、最该死的地方。我自己种的苦果子我自己吃, 这跟你没有关系。只要你真的过得好,我也就是好了。要不怎么叫爱呢。是不是?” 
  夏天天还真是感动了,肩膀一耸一耸地号啕起来。 
   
  十二 
   
  夏天天是从上海搭机走的。走的头天晚上,他们在一家方肃喜欢的那种显得极老旧的小 酒店喝酒喝得很晚。酒是绍兴黄酒,菜也是鲁迅笔下的“鲁镇”所时兴的小菜。这些,夏天 天都是极嫌恶的,依了她,应该去法国红房子,但她不作声,一切都顺从着方肃。她懒懒地 ,默默地拖着步子,靠在方肃身上,小鸟依人似的又回到大学时他们认识的初期。那时候, 方肃心里充满了喜欢和得意。如今场景依旧,剧情却未必依旧。先前是序幕,而现在是尾声 了。 
  他们后来到外滩去站了很久。外滩已经不是他们上大学时来过的外滩。外滩现在很漂亮 了,往日的泥土、草坪、树林和水泥斑驳的腰墙没有了,但是往日的情调也没有了。外滩原 是情人们的乐园,如今人潮依旧如涌,而凭着腰墙一对紧挨着一对各顾各拥吻的人却相对少 了。那原是大上海外滩上特有的一种风景。没有树木的掩护,灯光又太明亮,一切都暴露无 遗。而最重要的是,在这依旧拥挤不堪的人流中,把纯粹的情感当回事的人少了。黄浦江波 光粼粼,大船小船比肩接踵。这些船多是金属的大轮,古诗里的风帆和墙桅难得见到。对岸 的浦东新区灯光灿烂,是一片沸腾的工地。先前的乡村、乡路、归牛和牧笛已永不复见闻。 一切现代进程将遗留给人类生活的最大遗憾是牧歌情调的永恒丧失。方肃忽然想起了普济寺 ,在这喧嚣不休的上海外滩上,他忽然想起了那座隐藏在高山深林里的寂寞寺院。那里的人 把世界上已有的和将有的一切都看成是一个幻化的过程,看成一片空虚。然而也许恰恰是这 样,他们才是真正把握住了某些真实的人。 
  那次去普济寺,方肃拿定了主意,去清静几日的。事前他正考虑着找什么样的理由阻止 夏天天随行。哪知道一听产他们要去深山访庙,夏天天马上就说,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那 个什么倒霉的破庙呢。在夏天天看来,躲进深山修行,只不过是一种借口,用以掩盖世俗生 活的失败罢了。而她愿意欣赏的则是生活的挑战者。 
  问题是所有的挑战都一定会比消极的遁世更有意义么!? 
  夏天天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主要的意思似乎是表白自己对方肃的内疚。 
  “你没有听吗?” 
  “听了。” 
  “我说了什么?” 
  “……” 
  “你是不会理解我了。” 
  “你其实什么都不必说的,我什么都能理解。” 
  他们回去的时候很晚了,旅馆关了门,拍了很久才叫开。那个睡意正浓时被吵醒的人原 是懵懵懂懂的,一开门见是一男一女马上就警觉清醒了,再三盘查了才勉强放行。方肃他们 进房之后,值班的又带又旅馆负责保卫的来,又一通盘查,把证件反复看过,遂狐疑而去。 他们不是没有一些道理的,真的夫妻一同外出,极少有在室外盘桓到这么晚才回旅馆的。 
  “这就是中国。要在美国,对两个同性才会这样盘查。” 
  “所以美国是世界的未来,你不必发牢骚,中国也有这么一天的。” 
  方肃说着和衣倒下。夏天天睡觉是很有一番讲究的。等她从卫生间化了晚妆,穿了很 性感的睡衣出来,方肃已经在打鼾了。 
  早上方肃醒来的时候,夏天天却睡着了。她的一只手插在他的衣服里面,她显然做过努 力,终于放弃了。方肃起身,她也跟着醒来。 
  “天亮了?” 
  “天亮了?” 
  “你起来?” 
  “我起来。” 
  “不。”她说。 
  “松开。”方肃轻轻地拍一下她的那只手。 
  “不。” 
  “莫闹。东西还没有收拾呢。要早点去机场,搞不好路上阻车,上海这鬼地方。” 
  “阻车就阻车,我不去了。” 
  “不去?那太可惜了,几百美元呢。” 
  “你给我躺下。” 
  方肃叹了口气,仰倒在枕头上。 
  夏天天支起半个身子,趴在方肃的胸口上。 
  方肃说:“我们平平静静地分手,好吗?我希望这样。” 
  方肃是真心真意的。他说得很温柔,很恳切。说话的时候,他顺手把夏天天饱满的挤出 睡衣开口的乳房轻柔地用星衣遮挡好。 
  夏天天呆呆地看着方肃,眼睛里又噙满泪水。忽然她呻吟似的喊了一声:“白头发。” 她一坐起来,把方肃的头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愈加惊讶地叫起来: 
  “这么多。”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方肃笑起来, 
  “早就有了,你没有工夫注意就是了。” 
  “你胡说,不可能的。” 
  夏天天很用心地一根一根拔地方肃的白头发来。她的手很细致地抚弄着他的鬓角、额头 和头发,她的鼻息同她垂下的发梢轻轻地指着他的脸、脖颈,一种温润的甜丝丝的感觉一直 深入到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方肃伸出双手,围抱住夏天天的臀部,闭起眼睛享受着夏 天天的抚弄。他的脸紧贴着她赤裸丰腴的大腿,他的鼻子差不多碰上她柔软的隐在暗影里的 小腹部。他无声却深入地吸收着她身体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人迷醉的同香水混合起来的馨香 。夏天天用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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