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武器系列-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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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大师哈哈大笑:“你既然有如此把握,老夫亦不与你客气。这就命人取来棋具,便在离望崖前请教青霜令使的高招。”“何必麻烦前辈,晚辈自会令手下备好棋具。”青霜令使一挥手,四名御泠堂弟子整齐划一地从离望崖上一跃而下。只见二人沼着离望崖下的空地来回疾奔,一边走川边从手中挥洒出白粉;另二人却是拳打足踢,将空地中的乱石尽皆搬开……
但见那撒粉二人兔起鹘落,数百步的距离瞬息即过,一身轻功实已臻化境;而移石二人出掌踢腿间不闻半点风声,却是劲道十足,几块足有数百斤的大石亦被举重若轻地挪走,显是武功超卓。
众人不解其意。景成像、花嗅香、水柔梳、物天成、莫敛锋等人眼力高明,已看出这四人的武功均可算是江湖一流,比之自己亦仅仅略逊半分。若御泠堂带来的这二十人皆有如此身手,与四大家族的二十弟子实有一场好胜负。愚大师更是暗暗心惊,看来御泠堂这些年亦是暗中培植了不少高手,足有与四大家族一拼的实力。可为何仍要舍易取难,非要订下这赌棋之局?自己到现在仍看不出青霜令使的意图,但若说他真能在棋枰上胜过自己,却实是难以相信。
众人身在高处,不多时已看出端倪。御冷堂四名弟子竟在离望峰下那片阔达数百步的空地上画出了一个大棋盘——那棋盘纵横数十丈,每格间均有五六步宽,若不是由高处望去,实难发现这看似横七竖八撒下的白粉,竟是拼凑成一方棋盘。由此已可见御泠堂定是经过精心准备,撒粉二人若不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断不能于半灶香时间便画出这大棋盘来。
诸人面面相觑,浑不知青霜令使意欲如何?用这么大的棋盘来下棋,只怕纵不绝后,亦是空前了。水柔清不由想到与小弦在须闲号的赌棋一事,若是小弦来此看到这般情景,不知会发出怎样惊天动地的感叹……
“前辈准备好了么?”青霜令使漠然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凌厉杀气,“只希望这一局能下出千古名谱,不然岂不辜负了这割山为界、划地为枰的豪情!”愚大师大笑:“好一个割山为界、划地为枰!不过只有棋枰尚嫌不足,御泠堂想必也早就准备好了棋子。”
青霜令使不语,再一挥手。余下十六名御伶堂弟子跃下离望崖,抱起散落于地、各种形状的岩石,擎着手中兵刃一阵敲击凿打。此刻已可看出这十余人皆是身怀惊人武功,坚硬的岩石在他们手中如同早腐般轻软脆嫩,兵刃到处石屑飞溅。过不多时人人手中只余一方半尺余厚、径达三尺的圆形大石。
众人看得又是心悸、又是好笑:这里每一位御泠堂弟子都足可谓是独当一面的高手,十六人齐集于此已是大不容易,偏偏做的还是开山凿石的事情,只怕由古至今,再也没有人能见到这般匪夷所思的情景。
此刻自然谁都明白必是以此大石为棋子。莫敛锋叹道:“也亏得这青霜令使能想出这异想天开的法子,不过看御泠堂弟子如此耗费体力凿石为棋,只怕还另有一层显示其实力的原因吧。”水柔清喃喃道:“这么大的棋子如何移动?总不能下一步棋、就令一人去搬动吧。”
景成像隐已猜知青霜令使的意思:“依我所想,只怕要以人负子而行于枰中……”“御泠堂果是有备而来。”物天成低低一叹,“他们自是早已演练好,这一场拼斗比的本不是棋,而是阵法!”水柔清惊呼一声:“原来最终还是要比武的。”水柔梳平日波澜不惊的容颜亦是有了一丝波动:“这决不仅仅是比武那么简单,还要以棋路为限……”
众人静默。如果依着下棋的规矩,己方一子投入敌阵中本是寻常,可若是以人为棋子,这般孤身面对前后左右的几大高手难有生望。似这种缚手缚脚的棋,只怕普天下从无人下过,怪不得青霜令使有恃无恐,敢挑战愚大师这样的国手。
花嗅香心思填密,低声道:“大家也不用惊慌。纵然敌人有备而来,只要都遵循棋盘上的规则,我们亦未必输给御泠堂。”众人一想也是道理,就算青霜令使平日演练过这种棋路,毕竟棋力上未必能及愚大师,胜负尚属未知之数。皆抬眼望向愚大师,看他对此局面有何说法。
愚大师却眼望崖下御泠堂十六弟子,脸上泛起一股忧色,沉声道:“此人心计之深,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他的用意,这一战实无半分把握。”众人循着愚大师眼光望去,又是一惊。原来那十六名御泠堂弟子做好一枚棋子后仍不停手,又是叮叮当当一阵开凿,看样子竟似要为四大家族的人也做好棋子……
虽然凿石之举对他们这般高手来说不是难事,但亦决非举手之劳,毕竟会耗费不少体力。如果敌人意欲在棋枰中布下杀阵,如此徒损战力实是蹊跷至极。一时众人再也不明敌人的意图,各自垂头猜想不定。
不一会儿三十二枚棋子皆都制好,御泠堂十六名弟子刻字于其上,再涂上红黑两色摆放于棋盘上。其中有三人甚至以指划石刻字,显见指上功夫已臻化境,直看得众人咂舌不已。
十六人肃然静立枰端,犹若十六尊雕像。
青霜令使的声音再度传来:“每方各出十六人负一枚棋子立于棋盘上,一切均听下棋之人的指挥。前辈目光如炬,应该不用我再多行解说了吧?”他复又一笑,“诸位敬请放心,这一场赌的是大智大勇,非是武功,若是有人于局中擅用武功,便为负论。”众人总算略舒了一口气,却又隐隐生出一线怀疑,既然不用武功,又何必这般大费周折,直如顽童戏耍一般?
青霜令使望向愚大师:“御泠堂下青霜令使恭请前辈赐教。”众人看着青霜令使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难相信他能抵得住愚大师的棋力。
景成像忍不住问道:“可否有人支招?”青霜令使大笑:“面对愚大师这般宇内高手,纵有人支招又有何用?”众人一想也是道理,下棋不似比武,棋风各不相同,人多未必占优,贸然支招只怕反会影响对局者原来的思路。
青霜令使目光从众人身上逐一扫过,傲声道:“若是前辈无把握战胜晚辈,尽可换人。”虽是隔着青铜面具,仍能感觉到他露出的那份骄狂之气,再不复起初的低调。愚大师不为所动:“何方执先?”这一问确是关键,象棋中执先优势极大,纵是棋差一着亦可凭着先手守得均势。尤其在这一局定胜负的棋局中,若能掌握先机,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可保不败。
“晚辈纵是对自己的棋艺再自负,也不敢逞能让前辈一先。但若是学那俗人猜枚定先又不免太过小气……”青霜令使轻声道,“不如让我问前辈一个问题,视回答正确与否来定先后,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物天成忍不住道:“谁知道你会问出什么无赖的问题?倒不如你来回答我们的提问可好?”青霜令使一双晶亮的眸子只盯紧愚大师:“晚辈既然代表御泠堂出战,自不会行无赖之事。不如晚辈便先将所提问题说出,然后再由前辈决定是否回答吧。”
愚大师见青霜令使行事处处谋定后动,却直到现在也想不出他会有何阴谋。此人出口必称前辈,言谈极是恭谨,但内里却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实是平生未遇的劲敌,心中微凛,缓缓道:“你问吧。”青霜令使负手望天,轻声道:“前辈能否算出御泠堂这趟会有几人能看到这场赌棋?”诸人全是一愣,这个问题不是太难,而是太简单了!青霜令使带来的二十人刚才俱显示了超凡绝俗的武功,加上他自然应是二十一人。
愚大师心念电转,青霜令使提问的方式极其古怪,不说“自己带来了几人”而是说“会有几人看到这一场赌棋”。其间似乎大有分别,但又实想不通他弄的是什么玄虚。
花嗅香反应敏捷:“你若闭上眼睛自然就看不到了。”“花兄果然厉害。”青霜令使哈哈大笑,“不过这千古难遇的一战,谁又能忍心闭眼不看呢?我若是这般耍弄文字游戏,岂不是让诸位看扁了?”
愚大师却想到对方是否一旁还藏有伏兵,但以他数十年的精纯功力却没丝毫感应,若是就此相询又显得示弱……心中忽一动,实者虚之,莫不是对方就仅仅来了这二十一人,青霜令使却在故布疑阵?当下更不迟疑:“看来青霜令使是成心要让老夫执先了。你一共带了二十人,加上你便有二十一人能看到此战。”
青霜令使轻轻一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中吐出:“你错了!”愚大师眉梢一挑:“如何错了?”青霜令使不答,眼望站于自己身边的四个手下,目光定在一人身上,淡淡道:“便是你吧。”
众人认得那人正是刚才撒粉画盘的一位,却见他跨前两步来到阵前,先是对青霜令使深深一揖,然后大叫一声,突出右掌,反手重重拍在自己天灵上,隔着数丈距离,犹可见他脸上的鲜血如泉水般激溅而出,呆立半晌,倒地而绝!
这一变化大出众人意料,水柔清与几个四大家族弟子更是同声惊呼,便是愚大师、景成像这等久经风浪之士亦不由耸然动容。只见自尽之人适才撒粉画盘时所显露的武功,绝对应是御泠堂中有数的高手,而青霜令使竟然不惜以他一条性命来换取执先的优势,可见对这一场赌棋御泠堂已是势在必得!
青霜令使对手下的尸体一拜,再转头望向愚大师,语气中没有半分激动:“前辈现在知道自己是如何错了吧?“好好好。御泠堂竟有你这样的人才。”愚大师静默良久,望向崖底那仍是静立不动、对崖顶惨剧视若无睹的十六名御泠堂弟子,满头白发无风而动,长长叹了一声,“我猜错了,请令使执先!”
见到这突然溅血的一刻,所有人都已知道,这场赌棋赌的已不仅仅是棋,而是命!
青霜令使仰天狂笑:“我早说过,这一局枰争天下,足可千古留名!
《偷天弓》——命运与幻想 第二十六章 换日出世
一阵清风吹来,虽是在末夏时节,离望崖上的每人仍能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寒意。这一局既是以人做子,若是“棋子”被对方所吃,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愚大师到此刻方才明白御泠堂的真正用意,盯着青霜令使,目中如同要喷出火来,声音竟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狠的一场赌局!”
“前辈明白了就好,这便请选人入局。”青霜令使语音平淡,目光却是锐利如刀,“棋局中被吃之子当场自尽。若是四大家族弟子不愿以性命做赌注,我亦决不为难。倒要看看前辈能让我几子?”
愚大师长叹:“你确是极工心计。不过纵然如此,老夫亦未必会输于你。”“谁胜谁负总要下过才知。”青霜令使淡淡道,“前辈曾亲临六十年前的一战,自是对那一战的惨烈记忆犹新。若说六十年前我御泠堂是输在了‘忠义’,这六十年后的一战便偏偏要胜在这两个字上。”
愚大师眼中似又闪现出六十年前一个个倒下的同门兄弟,血气上涌,转头对物天成道:“这一局由你指挥,老夫便亲自入局与御泠堂拼掉这一把老骨头。”青霜令使冷笑:“前辈最好权衡轻重,我们赌的是棋,若是输给了晚辈,亦算是输掉了这六十年一度的赌约。”
物天成翻身拜倒在地:“天成棋力不如师伯。有您指挥或可少损失几名弟子。”愚大师心中一震,他本想自己上阵或可救下一名本门弟子,但若输了棋局却是得不偿失。
四大家族几名小辈弟子互望一眼,跨前半步,对愚大师躬身下拜:“请师祖派我等上阵。”
青霜令使拊掌:“四大家族果然有的是忠义子弟!”他长吸一口气,语意中亦有一份尊敬,“前辈刚才也看到了,我命手下凿石为子并非炫耀武功,而是表明我御泠堂并非以下驷对上驷。这一战赌的不但是棋艺,还有忠义与勇气!”
愚大师黯然点头,只看刚才那十六人凿石为棋的武功,可知御泠堂此次亦是拼了血本。只他纵是棋力再高明十倍,也断无可能不损一子取胜,又如何能眼看着四大家族中精英弟子在自己的指挥下送命?
青霜令使手中令牌一挥,十六名御泠堂弟子每人负起一枚红色大石,各占棋位,由崖顶望去便如一枚枚棋子般立着。
青霜令使一字一句道:“御泠堂约战四大家族,请入局!”
愚大师已是心神大乱,这一场赌战全然不同于六十年前。那一战胜在门下弟子与家族血脉相连,慷慨赴义;如今御泠堂正是看准了四大家族各人之间渊源极深,自己不忍亲手令弟子送命,方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景成像强压心悸:“物师伯请先定神,由我来安排弟子入局。”他长吸一口气,出指指向二十弟子中的一人:“慕道,由你做中……卒。”他所指之人正是他的爱子景慕道。
象棋内中卒位居中路要冲,十局中只怕有八局都是最先被吃掉,这最危险的任务景成像却派给了自己的儿子,几可算是亲手将儿子送上绝路,饶是以他掌管四大家族近二十年早就练得宠辱不惊的脾性,此刻的声音亦终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名四大家族弟子跃出队列:“景师伯,我来做中卒。”诸人被景成像所感,群情激涌,又有几名弟子要争做中卒。
景成像环视众人:“我身为四大家族现任盟主,若不能以身作则又何以服众……”他心伤神黯之下,一口郁气哽在胸口,再也说不下去了。景慕道大声道:“盟主请放心,点睛阁弟子景慕道必不负所托。”说完头也不回纵身跃下渐离崖,拿起一块刻有卒字的黑色大石负在背上,昂然站在中卒的位置上。景成像大笑:“好孩子。”景慕道方才既然称他为盟主,自是提醒他以大局为重,不彻私情。景成像深吸一口气,强按住一腔悲愤,分派弟子就位。
众人见景成像父子如此,几个女弟子更是眼中流出泪来,纷纷请命,竟无一人退缩,连水柔清都分到右马位。
四大家族共来二十一人,除了指挥的愚大师,尚可留下四人。景成像留下了花嗅香、水柔梳、物天成三大门主后,又对温柔乡剑关关主莫敛锋道:“莫兄虽为外姓,但温柔乡以女子为主,水侄女一向多倚重于你,务请留下。”言罢自己向局中走去。
莫敛锋如何肯依,一把拉住景成像:“景兄万万不可,你身为四大家族盟主,何必亲身犯险?”花嗅香亦道:“我蹁跹楼一向人丁单薄,此次溅泪那孩子未能及时赶回,容儿却是武功不济,不能入选行道大会。此刻家族有难,蹁跹楼岂肯旁观?原是应该我去。”景成像一拍花嗅香的肩膀:“花兄请回,正是因为你蹁跹楼人丁单薄,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溅泪贤侄又不能及时赶回,岂不让蹁跹楼武学失传了么?”又转头对莫敛锋道,“莫兄亦不必拦我,正是因为我身为四大家族盟主,才要事必躬亲,若是不能于此役中亲率门下弟子出战,实是愧对列祖列宗。”
莫敛锋急声道:“只怕御泠堂宁可兑子也要伤害于你,如此岂不是让物师伯为难?”此言倒是实情,如果青霜令使执意不惜兑子亦要除去景成像,愚大师投鼠忌器自是难办;若稍有退让又可能影响局势。
景成像脸色一沉,复又朗然,哈哈大笑:“我意已决。既然如此便去做那中宫老将,愚大师看在我的面上必也不会输棋吧……”言罢头也不回地跳下渐离崖,站在老将的位置上。
莫敛锋长叹一声,忽亦跃身而下。他出指点倒水柔清,将她一把抛上渐离崖顶,朗声道:“小女自幼失母,敛锋愿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