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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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十分钟,杜轩将下一课将要学的新课文朗诵了一遍,嘱我们回去预习。真没想到,杜轩能将德语读得这么好听,在他既庄严又华丽的嗓音里,我触摸到了日耳曼这个民族特有的混合着理性和浪漫的奇特风情。
下课了。杜轩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教具,见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朝我走过来。
“对不起!”看得出他是真心道歉。
“应当是我说对不起,我没用心学。”在听他朗诵的过程中,我的气早已消了。
“这么快就知道认错,不赖呀。确实是,既然喜欢,就好好学啊,不然岂不白选了!”
我哪里是喜欢呀?在此之前我对德语一窍不通。我完全是因为你才选的嘛。
当然,这样的话我没说出口。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我突然想起来问他:“对了,你怎么会代陈老师上课的?”
据说陈老师是刚留校的博士,我们可说是他的第一届杂牌弟子。
“嗨,别提了!就在上课前十分钟,老陈匆匆跑到我们寝室,一把揪住我不放。说他女朋友搞突然袭击,一小时后即将光临上海。他如果不去接站,将会死无葬身之地。找别的老师换课根本来不及了,请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于水火之中。”
“好啊,你们私自作交易,不怕误人子弟啊。”
“嘘!别乱说!不然老陈要倒霉的!”
我赶忙朝四周看看。教室里早已没有了别人。“呵呵,看来一到周末,大家都忙得很,简直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你这个真正的兔子周末准备干什么呢?”杜轩笑着问我。我是属兔的。
“要不还是飚车去?”
“好啊!你能搞定车钥匙?”
“没问题!今晚回去给老爸擦皮鞋就行了。”
杜轩笑着用厚厚的德文书敲了敲我的头。
第四章此情可待
十
可是,我们没能去飚车,因为我在晚上接到了江舢的电话――就在我刚刚替爸擦完皮鞋,刚刚将车钥匙骗到手之际。
江舢约我去北海道滑雪。
“滑雪?”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怎么会想起来要去滑雪?你应当期中考试了吧?”
“是啊,下个星期一就考了。别为我担心,每次考前我都会安排一次放松活动,我现在状态很好,我能考好的。”
“可是,听说北海道滑雪场门票很贵的。”
“我有票啊,是人家送给我老爸的,不然我也想不起来要去滑雪。是明天的票,正好两张呢。”
北海道滑雪场在七莘路上,是本市新开张的第一家室内滑雪场,前一阵子在报纸和电视上都有大量的广告,门票好像是120元一张,而且仅限滑一小时。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滑过雪呢,这样的活动对我当然有吸引力。只可惜,时间太不凑巧了!
“我,我明天可能没空。”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否有点结巴。
“跟人约好了吗?”
“不是,是……要陪我妈逛街。”
见鬼!我为什么要找理由?而且找了一个这么拙劣的理由!
“哦,这个呀,那没关系!”听得出江舢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跟你妈商量一下,换个时间逛街可不可以?门票浪费了很可惜的!”
“……好吧。”我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找理由的人,在这方面我天生弱智。筱筱就曾开玩笑说,我不适宜从事的工作有二:经商和做间谍。
只好对杜轩说抱歉了。
江舢要到我家居住的小区来接我,我说不必,我马上就到。
我将车直接开到了江舢家楼下——本来我们两家隔得也不算太远。
江舢吓了一大跳:“哇!我们自己开车去呀!”
我说:“为什么不?这车钥匙可是我擦了五双皮鞋才换来的!”
江舢非常开心,他拉开车门,蹭地跳上来。
车上有城市交通图,江舢很快就找到了七莘路,并很快为我勾划出最佳行车路线。
“看来你是真的聪明。”我真心夸奖他。
“谢谢!”江舢得意地偏着头,“等高考一完,我也去学开车。下次你就坐我开的车吧。”
“那时你还不到十八岁吧,不可以学的。”
“真的?”江舢失望极了,“那怎么办?”
“那有什么,等你满了法定年龄再说啦。”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江舢看来是真急,脸都有点红了。
“你这人哪,就是性子急。”我像老太婆一样训导他。
“性子不急的话,好东西全被人抢走了!”
很奇怪,听到这样的话我不再像先前一样生气,而是嘻嘻笑起来了。这男孩子,其实是蛮有趣的。
“知道吗?你什么地方最可爱?”
“什么?”我吓了一大跳。这家伙,简直是得寸进尺!
“你的笑声啊。真的像书上写的,像金铃一般。”
“什么金铃,应当是银铃吧。‘银铃般的笑声’――书上总是这样写女孩的笑声。”
“银铃多没劲,满街都是。你不一样,你就是金铃。”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我确实是喜欢笑。想当初高中时,我的笑曾被评为班中一绝。金铃?金铃响起来是什么声音啊?
我不再跟江舢说话,专心开车。江舢也不再说话,很认真地看我操纵方向盘和排挡,间或问我一些操作上的问题。
“一挡是起步挡,等车子动起来了就换到二挡,然后随着车速的增加,再看情况换三、四、五挡。总之一句话,挂挡要与车速相配。”我拿我学车时师傅的老生常谈来卖弄了一番。
到目的地时,江舢已经弄懂了最基本的操作。说到底,开车也就那么几个动作,关键是要熟练,要胆大心细。
这家滑雪场真的很黑心,120元限滑一小时,这一小时除了正式的滑雪时间,还包括租、换滑雪服,租、换滑雪靴,还有租滑雪板和滑雪杖(这些都在不同的柜台进行),而且,居然还包括所有这些东西的全部归还时间!
我和江舢像打仗一样,一会儿冲到这里,一会儿冲到那里,等我们终于全副武装(棉帽、棉衣、棉裤、棉手套、笨重到难以想象的靴子)地抱着滑雪板、跌跌撞撞地进入到滑雪场时,时间已经过掉了20分钟!
不过我们没有闲心再抱怨了。我们进到了一个很大很高的场地里,里面灯火通明,一片雪白。地上厚厚地铺着的是真的雪啊!很细很细的白雪,有点像饮冰店里质量最好的那种刨冰。场地的一头建有一道长长的陡坡,有一群男孩子正在尖叫着往下冲。中间是一大片平整的雪地。另一头则是一个人造的童话世界——红红绿绿的积木搭起来的小房子、小小的木栅栏围出来的花园,还有立在门口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是给小朋友们准备的吧。
一位帅帅的教练员过来教给我们滑雪的正确姿势,我现学现卖,居然真的可以滑起来了!
“我们去冲坡吧!”刚刚滑得熟练了一点,江舢立刻提议,一副气吞山河的样子。
“好啊!”去就去,大不了摔跟头,我才不怕!
可是,真的站在了坡顶,我突然感到了一丝胆怯。
不知江舢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将右手的滑雪仗放到一边,拿过我左手的滑雪仗,也放到一边。然后,将他的右手伸向我:“别怕,我牵着你!要摔我们一起摔!”
那一刻,我忘掉了他是一个小男孩,只觉得他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我将自己的左手交给他。隔着厚厚的棉手套,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弓着背,弯着腰,两边各撑一根滑雪杖,江舢叫:“预备——开始!”用力一撑,我们倏地滑到了坡道上!
有小小的清冽的风迎面扑来,裹挟着几乎觉察不到的雪的微粒。我们风驰电掣般往下冲,感觉只有一眨眼的工夫,我们已经停在了平地上!
“太爽了!”
“再来?”江舢漆黑的眼珠闪闪发亮。
“好啊!”
我们滑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无意间看表,惊叫起来。天哪!我们已经超时5分钟!
我们重复了刚才进场时的一切――当然是倒序――打仗一样地冲向这儿,冲向那儿,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还掉所有的东西,可还是来不及了。等最后拿着有进场时间记录的卡片出场时,我们被告知超时了,要另交超时费60元。
太可恶了!
我双手叉腰正准备跟他们大吵一架,江舢拉拉我的胳膊,掏出了罚金。
哼,摆阔啊!我转身就走。
“算啦,我们玩得这么高兴,我舍不得破坏我们的心情。”江舢赶上我,揽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轻说。
死小孩,干什么啊!
“我去买饮料!”我挣脱开他的手臂,跑向设在大堂一侧的饮料柜台。我的脸居然红了!
将饮料交给江舢时,他的脸上也是红红的,眼睛向下垂着。
知道错了就好!下回再这样没大没小的,决不轻饶!
十一月的太阳光好似春天一样明媚,天空是这座城市少见的蓝,并且还真的点缀着朵朵白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饱蘸着阳光的空气。
“这样的天气,应当去秋游。”江舢说。
“你少来,赶快回家看书去!”
“知道啦!”江舢拉开车门跳上去,轻轻嘀咕了一句:“简直比我妈还凶!”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七莘路宽阔平整,可能因为是周末的缘故,车流量也不多。我将车速挂到了五挡,汽车快速地行驶在回家的途中。
江舢顺手拧开了收音机。“周末音乐在线”正在播放“欧美怀旧经典”。在忍受了主持人一阵没滋没味的罗嗦之后(我最恨在播放歌曲之前主持人的那些自以为幽默风趣、没完没了的废话),终于传出了熟悉的旋律,是Richard Mars(理查·马克斯)演唱的一首经典的英文老歌:《RIGHT HERE WAITING》;直译是《就在这儿等你》,一般国内出的CD都将它诗意地译成《此情可待》。我很喜欢这个译法。
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How can we say forever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江舢轻轻地说,“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无论你去到哪里,无论你在做什么,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
“这确实是一首好歌,我也很喜欢。”我舌头有点打结。
“它唱出了我心里的声音。”江舢更轻地说,眼睛望着窗外。
我的脸令人可恨地又红起来,而且变得如此笨拙,竟不知该如何将他的话不着痕迹地敷衍过去。
沉默。
车厢里,只有激情中裹挟着深深伤感的磁性的男声在静静地流淌――
I took for granted all the times
That I thought would last somehow
I hear the laughter; I taste the tears
But I can't get near you now
Oh; can't you see it baby
You've got me going crazy
I wonder how we can survive this romance
But in the end if I'm with you
I'll take the chance
Oh; can't you see it baby
You've got me going crazy
waiting for you
第四章美好快乐的一个晚上
十一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
下午从图书馆出来,看到穿着制服的门卫们正在忙着,他们将大串大串的彩灯绕在威严高大的校门的墙上。还有四个差不多和人一样高的巨大的红绸子灯笼正傻头傻脑趴在地上,等着被高高地挂上去呢。
我的心有点飞起来了。我急行军回到寝室,大声提议:“我们寝室是不是该布置布置,迎接圣诞和元旦双重佳节啊?”
我会做室内用的装饰花串和绣球,在中学时,凡是遇到节日,教室里的装饰活动都是在我的指挥和带领下完成的。现在,没有了自己固定的教室,但有寝室啊,我技痒难忍,很想再露一手。
没想我的提议得到了室友们的一致赞同。现在的女生,看来是真的缺少DIY的机会。而现在,这样的一个机会就摆在她们面前,谁肯错过?
我们说干就干。第二天中午,我们早早地吃过中饭,一窝蜂涌到福州路上,采购了大量的装饰用品:五光十色的闪着耀眼亮光的玻璃纸、彩色皱纹纸、做坠子用的丝绸流苏,当然还有大气球和糖果、水果若干。
在校门口,遇上正晃晃悠悠出校门的杜轩。“干什么呢,你们?”他很惊奇地看着我们满手的花花绿绿。
“过圣诞节,装饰寝室啊。”我快乐地回答。
“是吗?”杜轩脸上惊奇的神色更强了,“过圣诞节?装饰寝室?多么可爱的一群孩子啊!”
“不许讽刺我们!”蒲提出抗议。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真话。”杜轩真的变得认真起来,“你们怎么装饰啊?到时我可以去参观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本事进得来。”
看守我们宿舍楼的是一个有着锐利鹰眼的老太婆,关于她的一个最恐怖的传说是:有一位正处于热恋中的男生,绞尽脑汁要进到女生楼,去看望他生病卧床的女朋友。结果,他居然买了一顶满是小卷毛的假发,冒充女朋友的姐姐,试图骗取老太婆的信任。老太婆围着他转来转去,充满怀疑的眼神令热恋男生差点肠胃痉挛。突然,老太婆大喝一声,飞身上前,猛地揭下了男生的卷毛。男生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捂住脑袋,仓惶而逃。
“我当然不会愚蠢到去买假发。”杜轩笑起来,他显然也知道这个在校园BBS上点击率最高的一副帖子里面讲的故事。“我的办法非常简单。”
“吹牛!”三三小鼻子翘起来。
“等着瞧吧!”杜轩眼睛看着我,“平安夜,七点整,我会准时到达的。”
“这个人就是上次蒲说的那个外文系的大才子啊?”杜轩刚走,三三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是啊。你们看是不是很标致?”蒲的语气暧昧不明。
“确实是不错,看上去很英俊!”蔷眼神迷离地赞叹。
“花痴啊!你们!”我有点哭笑不得。
“你真的在跟他谈恋爱呀?”可爱的三三又提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
“我说过没有啦!”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