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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还珠楼主_边塞英雄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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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她既不嫁,徒儿也决不另谋他娶,恩师宽心就是。这才缓和下来。魏绳祖虽不能奈何明姑,却把韩玮痛恨切骨。互相背地寻仇已不止一次,仗着明姑随时留心,赶去解围,方保无事,只老贼夫妾不知就里。恰巧去年贼子因出卖老贼旧日同僚,升官归省,同了几个京中敌党前来与老贼秘议,暗害先朝形迹可疑的忠烈遗民。老贼机密奸诈,这类事除陈文一人得预好谋外,别的门徒本不知道,因把魏绳祖当作未来的女婿,心想令他借此谋干一点功名,悄悄背人向他吐露心腹。魏绳祖家虽商贾,因他祖父为人正直,却也深知义理,当时饰辞敷衍过去,事后和两个同门至交一说,意欲离去,竟传到韩玮耳里,暗询明姑,明姑含泪无言。韩玮对明姑说,乃父这等为人,以前盟誓,现时必难如愿,只要海枯石烂此心不渝,终有克践之日。乱臣贼子之家实难再留,行即暂别,后会有期等语。彼此哭了一场,说了些心腹话,第二日便即借词别去。魏绳祖对明姑原未死心,本来也是要走的,因见韩玮一走,以为有机可乘,天人交战了一阵,不舍就去,迟疑了好些日,殊不知这一来情势更糟。明姑最不善乃父所为,尤其痛恶乃兄卖友求荣,忘恩背本,见他先时说走,忽然不提,虽然语不及私,但是人前人后加倍殷勤,料是为己而留,益发的看不起他。头几天不过见了他略示厌恶,后来直如尹邢避面,躲得没了影儿——和我订交,同往天山猎熊,全在此时。魏绳祖爱魔日深,几乎要疯,但能如愿,什么荣辱生死、利害穷达,早已置诸度外,不过深知明姑为人不可强求,欲以至诚毅力相感罢了,一见明姑避他,好生着急,好容易暗中留神观察,才知明姑新交了一个女友,常时相约出猎,渴想一见,便也装作出猎,欲往中途相遇,借便一吐衷曲,再申前请。
  有一天果然巧遇,被明姑冷嘲热讽,足挖苦了一顿,掉头策马而去,这才看透明姑心志与兄父全然不同,并且连韩玮之走也是事先得了同意,自己行径恰与相违,无怪乎视若陌路,连同门世兄妹之情都不认了,敬爱之余,好生妒嫉,暗忖:“日前听后寨丫头小春说,明姑自从前年乃母下世,备受二妾媒孽,尤以次妾为甚,几番加害,都因老头子想将明姑许配自己,快出阁的姑娘,还没到十分凌虐地步。韩玮此去,暂时必不会回来,自己再一走,老头子何等好巧,起初没劝自己与他同党还不致疑,偏在此时告别,定然疑心为了志趣不同弃他而去,他不知乃女不愿下嫁,必当自己因他为恶不要他的女儿,明姑又和他父子不同心,一旦露出破绽,日子更要难过,有志气的师兄等都已离去,所余俱是一些小人,自己和韩玮一走,休说缓急相助,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近来小春已被自己买通,何不赶回家略微看望,再来不入山寨,就在近处沙漠歧路上寻一家客店寄居,由小春随时报知她的踪迹,以备万一遭受宠妾谗害,危急之际前去救她同逃,那时她纵不念在数载同门之谊,也必为自己这一番精诚苦心所动,再加上相救之德,人非木石,总应有几分希冀。越想越有理,当下忙着回山,因知老贼极愿姻缘成就,巴不得自己能引他女儿回心,就有什形迹不周之处,也决于不致见怪。到得天已黄昏,放好马匹,径自背人偷偷绕向后寨花园,纵身直往明姑房内走去。明姑自遭母丧以后,只带了心腹丫头小玉同居,仆婢原多势利,又与两妾不和,轻易无人入内,见他昏夜闯入,又惊又怒,当时主仆拔剑,便要动手。魏绳祖连忙谢罪,说自己并非不走,只缘令尊行事虽非,到底有多年师徒恩义,意欲暂留,乘机进谏,所以迟迟其行。世妹既然见疑,明早便即告行归去。不过世妹家境愚兄深知,明人不打暗语,何况此别茫茫,后会难期,满腹衷肠终须一吐为快。前次虽遵师妹之意不敢再比附高门,退而为友,但是敬爱之心并未稍减。令尊屡询前事,但以婉言掩饰,往往设辞极难。上月又命愚兄与他同谋陷害忠义之士,当时未见来客已使不快,今更长行,定知婚事难谐。加上二妾谗言浸润,此后对世妹语恐难堪,还望世妹多多留意,善保玉体才好。言还未了,明姑冷笑道,你哄鬼呢!你在此几年,还不知我爹爹心意?他做的事,谁能挽回得了!你能离此他去,足见高明,未丧天良;不走,是你自己的事,他与我无干。至于我呢,先母一死,此身存亡早置度外,逼煎大难堪时,便拿这条性命去交给他,本不劳别人惦念。不过你还算是个好人,自从上次提亲,尚能守信践言,既未在家父面前捣鬼行诈,也无下作行为,今晚来别,更见盛情。既能回头,也不在同门一场,他年或有相会之日。夜间不便,我虽不作儿女子态,到底人言可畏。请往前寨料理行装。明早尚有女友之约,恕不能远送了。
  这几句话说得魏绳祖哑口无言,也不知是酸是辣是甜是苦,不好意思再作留连,只得告别出去。明姑词色虽极使他难堪,可是人要是一落情网,每遇拂意之事,总爱曲为解释,尽往好的一面去想,回房凝思,总觉语气情势班班有望,忧喜交集,一夜不曾合眼,最后决定仍照前策去做。第二日一早径向老贼告别,果然起疑,盘问了好一会。幸而魏绳祖事前加细筹思,想好了应付的话,并说此番回家,早经与家中叔伯约定,等将家务料理清楚,即准备聘礼,那时世妹如还不肯下嫁,尚望恩师作主,自己除随身行李衣服外,历年带来的许多箱箧并不拿走,仍存山中等语。老贼也看出他对明姑甚是依恋,方行应允。当下魏绳祖赶回老家,略安排了些家务,便派了两个得力的佣人,先往红山嘴一带僻静之处寻找房子,自己随后赶去,白日闭户用功读书习武,晚间与小春约定地方,由寨后秘径赶去相会,打探明姑动作。有时料知近几天内无事,也独自带了兵刃暗器出门游玩行猎。仗着地方僻静,共总才三家住户,守着一眼小井,轻易无人经过,所租的半所人家,房主原是官道上的驿卒,年老退休,乃子在哈密经商,空了几问土房子,租给魏绳祖以后,见他是个富人,把房子都加了一番修饰,手头又松,两下极为相安。这日天降大雪,他带了雪具,想往山中打些野味回来烧烤赏雪,只剩一个佣人在家。黄昏时,房主和那佣人正在门前扫雪,忽见一个少年踏雪而来。神情甚是狼狈,一时动了善心,让进家中食宿。那少年正是韩玮,自从别了明姑,行至甘肃,在一个大富户家中借宿,不意晚间来了一伙强盗,侵入后院,已将那富户绑起,正在拷打劫财,被他发觉,单人飞身入内,将盗首生擒,余外还伤擒了好几个余党。一问竟是富户的仇家指使,不但劫财,还要杀人放火,被他无心中救了全家性命。感激非常,除将盗首送官究治外,再三留住,充任护院武师,另送了他五千两银子以作酬谢。韩玮本无家业,见固辞不获,只得应从,住了好几月,每日苦念明姑不置。后来查知盗党俱是当地无赖,业均逃散,再三借词,向东家告了三个月假,意欲回到三道岭暗会明姑,相约偕逃。行至哈密郊外,天降大雪,仗着一身武功,又带有雪具,打算当晚赶到正是时候。正走之间,恰遇京中赶下来捉拿朱成基的二拨人等,见他形迹可疑,上前喝问,口舌失和动起手来。韩玮寡不敌众,正在危急之际,忽然道旁大雪飞舞中纵出一个矮子,将那敌人挡住,喝令速逃。
  韩玮先还觉委敌于人不够江湖义气,不肯便去,随着矮子且战且退,禁不起那矮子一迭连声喝骂,又因此行机密,恐被三道岭党羽发觉,只得依言避开。当时敌人还想分头追截,可是那矮子身手厉害已极,谁追都被纵起挡住,那雪又下得极大,转眼被雪层遮住,敌我俱看不见。一会杀声渐远,方欲前行,不料走错了路,越走越不对,竟岔到红山嘴魏绳祖所住店内,饥疲交加,心想也不忙在一日,且待明晚再去不迟。谁知刚用完了饭坐在房内歇息,恰巧魏绳祖行猎回来,听说有一孤身少年来此投宿,因驿店相隔甚远,这般大雪寒天敢于孤身踏雪远行,必非常人,心想结纳,特地命人办好酒菜才去上房拜访,进屋一看竟是对头韩玮,不觉怔了。二人以前虽曾私自争斗过好几回,互相以为仇敌,但因明姑化解,分别时还是好好的,毕竟数载同门,人有见面之情,再加彼此都想探听来意,当时并没破脸,各说了几句寒暄套语便自落座。一会魏绳祖吩咐摆上菜来,且谈且饮。先倒还好,只说些闲话,直到交了子夜,二人都有了几分酒意,话也越说越不投机。魏绳祖首先忍耐不住,忽然起立,指着韩玮道:我们不好不好也是几年的师兄弟了,自来婚姻之事应由父母师长作主,况且师父已将师妹许了给我,只为你一人作梗,闹得师妹不肯应允。我因敬爱着她,不以师父之命相逼。自你去后,好容易才有一点转机。我因师父日行不正,避居此地,原意机缘到来,与师妹成了婚姻便即归去。你今去而复转,必有深心。我知她父对你本就厌恶,你上次又不辞而别,提起来更是痛恨非常。
  依我想,他决不会允你婚事,反正无望,何苦与你为难?如听我好言相劝,就此死了这条心,不特你我仍是好弟兄,并且愚兄家中也颇有资财,任凭你要多少无不如命。言还未了,韩玮早勃然大怒,桌子一拍,厉声喝道:‘老魏,你满口胡说些什么!做儿女的虽应顺从父母,但也有个分寸,看他父母为人如何,是否乱命?幸她父只为贪图你两个臭钱,要是将她许给盗贼仇敌,也顺从么!我二人前已约定,她不另嫁,我不另娶,发乎情止乎礼,终身相守,死生以之。偏你这个不要脸的,已然当面答应她决不再存妄想,暗中仍仗着一身铜臭巧诈图谋。你说此话也不睁睁眼,看姓韩的也是钱买得动的么!’还要往下说时,魏绳祖急怒上冲,抄起桌上酒壶便斫。韩玮早防他动武,一闪避开,随手拔出宝剑纵向屋外,到了院中喝骂道:姓魏的!屋里太厌,要打外边来!今天更无人劝解,正好决个存亡胜败,早打发你回了老家,省得留在世上献丑!魏绳祖也喝骂道:
  小贼休得猖狂!雪夜沙漠,四无人迹,明姑不在,我看哪个还会赶来与你解围?今晚是你死期到了!声随人出,摆刀就斫。韩玮也举剑相还。
  二人本领原差不多,直打了好些时。正自不分胜负,偏巧我与明姑主仆经过,看见灯光寻至。明姑一见韩玮,便知为了自己而来,弥觉深情可感,更恨魏绳祖逗留近地,心存叵测,赶走魏绳祖,彼此大略说了前事。明姑走红山嘴,原是当初韩玮约定,万一乃父相逼太急,便由红山嘴抄山径小路,先到哈密郊外沙石梁投奔韩玮好友倪健家暂歇,再由那里备办资饭,走戈壁前往甘肃凉州城外七里店宏任庵,去寻韩玮的姑母意云师太,便可得到韩玮的下落,设法相会。韩玮四海飘零,亲人只有这么一个出家的姑母。那倪健是个大皮毛商人,人极义气,韩玮前数年曾救过他的身家性命,患难之交极为莫逆,每次往凉州探亲,必绕道往他家中欢聚些日,这条路走得极熟,行前还给明姑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所有食宿打尖之处均经注明。不道中间有五百多里一段大沙漠,看去虽比官道八百里戈壁要少去三百里地的沙漠,但是那一带沙梁水缺,旷无人踪,较之官道还要难行十倍,从无正经客旅敢打此经过,须要备上极强健的骆驼与充足的粮食,盐、水两项尤为重要。明姑素闻黄漠黄沙之险,平时想起原在踌躇,打算万一有事,仍由官道直行,遇见追兵再行拼命闯越,不向倪家求助。恰巧天降大雪,只要备上雪具,数百里的沙漠,凭自己主仆二人的脚力,一日夜行便可飞越,连坐骑都不消预备,岂不正可以借此向倪家打听那韩玮的下落?所以不听我之劝,借词投亲,非由红山嘴抄山路小径走不可,走时匆匆,忘了魏绳祖约的也是那条道路。如不多事,大雪深夜原也不会遇上,魏绳祖久了必非韩玮之敌,韩玮第二日去往山中探看,必知明姑已逃,势必照约追去,两下当时虽然错过,不消两三日定能追上相见,这一来二人虽喜巧遇,却惹出许多事故。
  当晚主仆三人更不逗留,话一说完,便匆匆谢别了我相助之德,径取道往倪健家中而去。”
  谁知魏绳祖所带两名仆人一名沙清一名崔大,俱极精明干练,又会得两手拳脚,先见主人与客相斗,本就跃跃欲试,后见主人败逃,看出来人厉害,没敢妄动。等来人一走,崔大去追回主人;沙清早踏了雪具,在他主仆三人后面遥遥尾追下去,因知不是来人敌手,追得甚是狡猾,人并不近前,一边往前滑行,一边用手摸探三人滑行过去的雪印。相隔甚远,三人毫未觉察,淳于芳又忙着回去,瞬息回了周家,一时疏忽,以为纵有什事,她主仆三人足能发付,没把这些庸人放在心上,直被他太太平平跟踪到了天明,遥见前面村庄,知道三人必往投宿,方赶了回去报信不提。
  这里淳于芳在周二店中地下室里刚把明姑主仆脱险之事说完大概,忽然门帘起处,马玄子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起身为礼,纷纷询问探山之事如何。玄子指着淳于芳道:
  “那老贼真个好狡异常,今晚虽未得使敌人自相残杀去引起他们疑忌,亏你杀了他们两个党羽,又将他女儿带走,否则事情还难说呢。”陆萍道:“你那新朋友王狮叟,不是说昨晚跟下敌人,故布疑阵,业已引其内证了么?难道到了三道岭被老贼点破了?”玄于道:“谁说不是:狮叟原知葛会亮老贼好狡,不甚放心,才来约我同去。到了那里,见京中派下来的二三拨敌人俱在老贼那里与他争论,由我们店里起身那做头一拨的五个奔贼待了一会才行赶到。这时芳妹已和我们去往后寨。狮叟不知她去意所在,恐生枝节,正和我打手势,要跟往一探。老贼忽将小贼的几封密信以及先后各地来往机密文件取了出来,与敌人观看,仗着他那能言善辩和先后事实证明,敌人居然由疑转信,一同推详当时之事。敌人中为首的一个便是当年残害亲兄、宫中三凶之一,本名冯春,不知怎的大家都称他做胡二爷,听说话语气,他同了一个名叫万子灵的好似最后赶来。狮叟也说昨晚戏弄群贼,没有见这两人。众中独他发话最多,先时认做老贼行诈内叛,声色俱厉,说到后来,却是他力排众议,断定有了能人行使反间,引他们内江,所说的话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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