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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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重好疼,我差点一口气被闷在胸口里,好在它也站不稳脚跟,一纵身又跃了起来,我赶紧抱住小麻子往旁边一滚,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才放下他,迅速爬起来。
起身一看,原来我们滚到了一个已经颓倒的土坟边,虽然只剩下个低矮的土包,但也勉强可以掩护一下瘦弱的小麻子了,我护在他面前,盯着渐渐逼近过来的野狗们,尽量慢而清楚地对他说:“趴在那里不要动,把头抱起来。”
话刚说完,那领头的野狗又已到了我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前爪也一下下刨动着地面,不,应该说是轻微地变动与调整着身形,随时准备再扑上来。
我也不能示弱,想了想只好利用自己惟一的优势,双手叉腰,做高大勇猛状,忽然摸到了腰里的麻绳——为了把七零八碎的“衣服”系紧,小麻子用了条最好的麻绳,虽然看上去也很残破,但却为结实。我立刻将麻绳解下来,试着抡动了一下,果然感觉有些分量,不由得意地笑了,还向前迈了一步。
那野狗看到我手中的绳子,稍微有些犹豫,大概它从没见过人的身上会变出一条像尾巴一样的东西,而且还甩来甩去,觉得有点奇怪吧。我趁机又向前一步,手里的绳子也用力甩得虎虎生风,几次险些抡到自己。
那野狗竟有些被我的气势压住了,差点就要后退一步,身形刚动,仿佛又后悔了,而且有些被激怒的样子,也难怪,还没打就撤退,好像是有点没面子,它又站定了脚步,摆出了迎战的姿态,但好像并不打算主动出击。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了,时间越耗下去,对我越不利,不趁它有点害怕和畏缩的时候赶紧下手,只怕就没机会了,我将手移到绳子末端,两手齐握,大叫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它头上抽去。
野狗虽然敏捷地闪开了身子,但绳子的末端还是扫到了它身上不知哪一部分,让它轻叫了一声,怒气冲冲地朝我呲出牙齿,但我能看出它的气势已经不如刚才了,立刻反手又抽了过去,它再闪,我再抽……每一下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有几次还真的抽中了,它便“嗷”地大叫一声,我也更添一分信心与勇气,而其他的野狗们居然完全采取观战的姿态,没有一只上前声援,也让我放心不少。
不过抽了十下八下后,信心和勇气也补充不了力气,我只得停下来,一手握住绳子的一段,尽量维持站着的姿势,这样我就比它高一倍,总算显得有些威慑,但实在累得呼呼直喘,忍不住还是弯了弯身子,就在这一瞬间,那野狗居然猛地扑了上来,我本能地抬起双手想要阻住它,却没想到这一下来势好不凶猛,我竟被扑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
黑管黑,我仍清楚地感觉到那散发着腥味和热气的嘴已离我的脸非常近了,还好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挡在了前面,嗯,是呀,我的手挡住了它,而且手里还有绳子哪——我来不及睁开眼,便双手将绳子一绷,两手一起向上一抛,天,这一下居然真的成功了,两只手又都接住了对方抛来的绳头,哈哈哈,我使出最后的力气拼命一勒,那野狗的脑袋立刻仰了起来,奋力挣扎着,搭在我胸口的爪子也使劲抓挠,虽然隔着好几层衣服,我也觉得一下下沉重而生疼,但心里对自己说撑住,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松手,一松手就完了……
就这样不知道撑了多久。其实按常理来说,也不需要多久,但当时的感觉真的仿佛比一生一世还漫长,胸口仿佛已经被狗爪刨穿了,有几下还挠到了脸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最后简直已经不知道绳子还在不在手里,只是生硬地撑着,撑着……直到小麻子把我的手掰开,再把野狗的尸体推开,然后抱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小麻子的眼泪渍得我胸前生疼,倒把我弄醒了,动了动,他立刻止住了哭,一边大叫着“小秃子小秃子”一边扶着我坐起来。我晕头晕脑地到处看了看,又听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这才知道那野狗居然真的被我勒死了,其他的也吓得四处逃散去了,不过我胸口的衣服是真的被挠穿了,胸前血肉模糊,看起来非常吓人,再摸摸脸上的伤口,好像也很深,血淌得到处都是,难怪小麻子要以为我也死掉了,不过他现在可开心坏了,抱着我又笑了起来。
后来我们把勒死的野狗拖回了家,用一把破镰刀东一块、西一块地剥下了狗皮,然后把狗肉一块块割下来煮了一大锅。这些都是小麻子一个人干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许我再动手,自己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虽然那锅很久不用了,有不少刷不干净的铁锈,狗肉也弄得不大干净,还粘着不少皮毛,而且没有葱姜油盐,等等等等,我们却吃得无比香甜,哎呀,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可惜狗皮我们不会处理,后来只好丢掉了,小麻子还心疼了很久,不过狗肉倒是没有浪费,不仅被我们省着算着一天天完全吃光,连每次带着铁锈味的汤也被喝得干干净净,而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本来也不过是些皮肉伤,小麻子细心地替我洗干净了伤口,敷上了嚼碎的草药,还逼着我天天换药,除了躺着看他煮狗肉什么都不许干,所以很快就结痂愈合了。天气更是好得出奇,于是我坚决地要求再出去走走,小麻子拗不过,只好又给我“穿”上了无数的“衣服”,然后说这次不去村外了,只带我去后面看看他种的红薯。
那也不错,我实在闷得已经发傻了,再说就我吃到的小麻子种的红薯而言,实在是和他自己一样瘦小枯干,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种的,没准还可以指点他一下……正想着,小麻子忽然骄傲地告诉我这就是他的红薯地了。
我……瞪大了眼睛,傻掉了。
原来所谓的“红薯地”,就是一片稍微平整点的、大概四五十步见方的土地,从稀疏干黄的红薯藤叶间露出来的地面看来,好像从来没有松过土,只是刨了若干个坑就把红薯块埋下去了,后来经证实果然是如此;水倒是浇得很勤快,可惜这块原本是某户人家私人场院的一部分的土地,已经被碾得十分坚实,能刨出坑来已经是奇迹,嗯,当然坑刨得也很浅,要让水渗下去可就不容易了,所以收成很糟糕也是理所应当的,或者说,还能收成点东西,也算是奇迹了。
虽然我很佩服小麻子在这块地上付出的努力,但也不得不严肃地告诉他,这样下去是行不通的,除了红薯会越种越不像样外,还要加上现在多了一个个子和胃口都比他大的人,嗯,就是我,而且我们还吃了五六天的狗肉,难道还能吃得下?嗯,或者说,用更加瘦小枯干的红薯难道还能喂得饱?
小麻子很不高兴,虽然他同意我的看法,却认真地指出了他本是农家孩子这一问题的根本点,所以怎么可能不知道红薯应该怎么种?但关键在于只有村子里相对安全些,可以搞搞必须日日劳作的耕种;村外的土地虽然好,他却只能偶尔去去,一捡到衣服或一挖到野菜就得赶紧往回跑,根本不可能有仔仔细细把东西种好的工夫,而且还很可能红薯刚种下去就被野狗什么的挖出来吃掉,根本就是白忙;更重要的是,这可不是推理,是经过实践得来的惨痛教训。
我却不以为然:不就是野狗吗?既然我能打败一条领头的野狗,就一定能打败其他的野狗,而野狗这个东西,看来也是软的欺、硬的怕,根本不讲义气,要不了几个回合,肯定能把它们彻底赶走,搞不好还可以再收获几条野狗,哈哈哈……然后开荒种地、种红薯以及其他一切可种的东西,我在南小少林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再加上小麻子本来也懂得一些,我们一起努力,日子一定会过得更好,说不定还能改变大家对白杨村的可怕印象,让这个荒芜的村庄重新生机勃勃起来。
我还想告诉小麻子,很多时候人要勇敢地去尝试和作为,只有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没有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失败过,也不代表再来还会失败……不过这些道理太空洞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嗯,还有点不好意思……算了,惟一有用的还是动手去做,无论如何,我想让小麻子吃得好些,过得安心和舒服些,而且我相信我能做到,并决定立刻去做。
小麻子说也说不过我,拦也拦不住我,气得简直要发疯。我其实没说多少,不过后来说得太快了,估计他也没听懂。我也不跟他再多说什么,一边往村外走,一边顺手捡了些木棍、石块,快到村边的时候,居然还幸运地捡到了一个生锈的破锄头,说“一个”而不是“一把”,是因为捡到的只是锄头的“头”,但已经非常高兴了。
小麻子开始还气嘟嘟地跟在我后面,后来还是不放心地跑到了我前面,一面到处张望,一面嘟嘟囔囔,我又好笑,又感动,只好放下手里的杂物,紧走几步赶上去,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慢慢地说:“小麻子,我那个样子,你都相信我不会死,为什么现在不相信我能让我们过得更好呢?”
小麻子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有些颤抖,半晌方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死掉,那我的工夫就都白费了,要是当初根本没救活你,也就罢了,可是现在……”
我明白他的意思,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好了,我这条本来已经不打算要的命,居然还会有人不舍得……如果说刚才还有些冲动,有些“试试也无妨,大不了再跟野狗打一架,打不过也还可以跑回来”的想法,现在我却是下定决心,一定,一定要把这块地从野狗那里夺回来,一定要让小麻子吃上大块大块香甜的红薯!
我回身捡起棍棒、石块和锄“头”,大踏步地赶在小麻子前面走进了村外的乱葬岗,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的开荒生涯——其实还真的没有小麻子想像中的可怕,看来那天的一战真的不是盖的,所有的野狗都只敢在很远的地方逡巡,根本不会靠近过来,我用自己装好的锄头兴高采烈地刨着地,一会就出了一身汗。
我走到噘着嘴坐着的小麻子身边,脱下几件,嗯,应该说是几层“衣服”交给他,他还是不理我,我只好把“衣服”放在他旁边的地上,再用块石头压上,然后紧了紧腰上的麻绳,正打算回去继续干活,小麻子忽然叫了一声“小秃子……”
我回过头,居然看见他笑了,眼睛里竟还有点隐约的泪光,在阳光里闪啊闪的……那一刻,他看起来可爱极了,脸上的麻子仿佛都消失了一般……我很高兴,答应了一声,也笑了笑,继续回去干活,小麻子也跟了过来,帮着捡石头、拔杂草什么的,我们没有再说话,但都觉得很快乐。
那天我总共刨出了大概半亩荒地,清出了无数的杂草、石块,以及……几具尸体,确切地说,已经是骨骸了,我于是跟小麻子商量,在乱葬岗上划出一处地方,将刨出的尸骨都安葬到那里,虽然不方便,我还是决定不动村里原本的其他耕地,而是继续努力改变这块乱葬岗,一来这里本来也是耕地,二来只有改变了这里,才能彻底改变白杨村的面貌。
不过安葬完刨出的尸骨,我们都已经累得简直快要散架,也饿得就快虚脱了,如果这时有野狗扑上来,我俩肯定会没命,所以赶紧在天黑前跑回了家,喝了一大罐凉水,烤了若干红薯。不过小麻子还没来得及吃便倒头睡着了,我也只努力撑到了把红薯们都扒出来,把火熄灭,就也昏沉沉倒下了。
第二天起来,浑身简直酸痛得动弹不得,只好在家歇了一天,但第三天就好多了,而且在一天天的劳动里我们的身体都渐渐好了起来,当然一半归功于劳动,还有一半要归功于狗肉,因为干得活多,胃口也越来越大,那点红薯除了留做种子的部分,其他很快就要吃光了,我只好大胆地打起了野狗的主意,刚开始的时候不大顺利,有一回比第一次还惊险,差点真的把命送了,但后来我开始动脑筋,拉着小麻子到处寻找材料,做了弹弓、枪、网等工具,一面更仔细地观察野狗的习惯、行踪和特点,经过若干次试验,居然成功了!
那段时间我们先后捉了大概十几条野狗,几乎把附近的野狗都打光了,后来只好捉些野兔、野鸡、田鼠、刺猬……越捉范围越大,我们才发现白杨村方圆几十里的地方都很荒凉,连小麻子后来还去过的一些村庄也人迹渺茫了,大概是害怕瘟疫蔓延,后来都搬走了吧,难怪从捡到我之后,已经很久没什么人来丢尸体了,不过倒是滋长出了不少野生的小动物,让我们收获颇丰,我们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后来自己种的红薯也收获了不少,我们的日子简直有些丰足的感觉,但总不能种来种去都种红薯,而且很久没有尸体,我们也就没有衣服的来源,加上干活的磨损消耗,简直已经衣不蔽体,而且吃饱了之后,对生活的要求也有所提高,忽然就发现我们缺少很多东西……总而言之,于是我们决定拿些野物和红薯,到镇上换些衣物、种子什么的。
临出发前,我还是在破水盆里照了又照,认定自己的样子跟当初已经有了天壤之别——我们都长高了半个头,而且晒得黝黑发亮,也许是长大的缘故,模样也变了,脸上还添了不少大大小小野物挠出的疤痕,即使是师父也未必能认出我来了。
彻底放了心,我才背起红薯,拉着小麻子出发了,他肩上挂满了野兔,快乐地跟在我旁边,看上去就像只大野兔。开始我也跟他一样开心,甚至在走了二三天后还没有见到什么人迹,也依然很开心,但过了第五天,我们走过的仍然是一片又一片的废墟,我和小麻子都不再说笑得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还要继续向前走吗?我们茫然地对望着,不知所措。
第十五章 打狗帮主
第六天清早,我们在露宿的树下醒来,忽然发现身边围满了人,我还以为是做梦,瞪着眼睛把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少都看了一遍,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于是决定以梦制梦,倒头再睡,刚合上眼睛,却被小麻子晃醒了,他一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一边惊恐地道:“喂,醒醒,醒醒,你看,你看呀……”
嗯,这么说这些人是真的了?!我也跳了起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便碰到了装红薯的袋子,那些风干了的野兔也堆在上面——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什么,竟然发觉人群的眼神立刻亮了一亮,这么多人的眼睛同时亮起来,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是无法想像的,而即使亲眼见到的我,也差点无法相信。
这么对峙了一会,我觉得也不是办法,就低声让小麻子去问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的。因为我说话估计他们也听不懂,搞不好还要吓着人,小麻子却再三不肯,被逼不过,才用蚊子似的声音嗡嗡地问了一句,简直比我自己来问还糟糕,但也许是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人们竟好像听懂了,他们互相交头接耳了一阵子,才由一位长者出列答话道:“吾等系某镇居民,为瘟疫所迫,四处流浪,不料一路行来,竟是横尸处处,饿殍千里,几无活路,今早行至此处,见二位小哥……嗯,二位余粮丰足,故欲一借,能活几小儿即可,老朽携众人感激不尽。”
说完,还用手指了指几个妇人怀中饿得奄奄一息的小孩子,不过我也明白他的意思,拿小孩子做幌子,我们不好拒绝罢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拒绝,但这一顿饭好说,这些人将来怎么办……小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