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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关山月-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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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船虽然离岸已经不近了,就算船遭凿沉,飞渡这段距离,还难不倒他。

  没听见有人凿船,却看见水里连连往上冒泡。

  转眼工夫之后,水声响起,水花四溅,高梅从湖里冒起,手里还拉了一个人,是那白净汉子。

  是那白净汉子没有错,白净汉子他却闭着眼没动静。

  只听高梅道:“关大哥,帮忙把他拉上船去。”

  高梅无力把白净汉子弄上小船,关山月可轻而易举,伸手把白净汉子拉上了船。

  高梅虽无力把白净汉子弄上船,自己上船可不难,她浑身湿透,道:“我制了这一个,那一个一看不对跑了,有这一个就够了,我没去追那一个。”

  一巴掌拍在了白净汉子背后。白净汉子一声咳,喷出了一口水,醒了,醒来定过神,然后脸色大变,要动。

  高梅说了话:“你是打得过?还是跑得了?”

  白净汉子收势没动。

  他不失为一个明白人,打既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陆上水里都不行,所以也就知机,识趣不动了。

  关山月也说了话:“你不要我二人的钱,却要我二人的命,不像‘鄱阳溺’的水寇,你是……”

  白净汉子也说话了:“原以为在陆上你行,到了水里就得看我的,没想到这个雌儿是水里的好手,我阴沟里翻了船,既然落进了你手里,要杀要刚任你了,何必多问?”

  听这番话,倒是像条汉子。

  关山月道:“听你这么说,像是知道我,见过我,我跟你有什么仇?”

  知道关山月在陆上行,那就不是见过关山月,就是知道关山月,既然见过,或是知道,要是没有仇,不会这么做,要是没有仇,又怎么会要命不要钱?”

  白净汉子道:“我刚说过,你不必多问。”

  关山月道:“既是有仇,怎么能让人不明不白?只要让我明白其错在我,也许我会放你走。”

  白净汉子道:“当然错在你,你砸我饭晚,害得我一时没处可去,没饭可吃,只得厚着脸皮乖乖回到‘鄱阳湖’来,靠力气,受辛苦讨生活,错不在你在谁?”

  关失月道:“我砸你饭晚?”

  高梅也道:“我关大哥认识都不认识你,砸你什么饭碗了?”

  白净汉子道:“连认识都不认识我?那或许因为我们这一帮人多,你没法认识每一个,而我们大伙儿认你一个容易,不要紧,我认识你就够了。”

  高梅道:“我明白了,难道你是那个‘南昌王’养的那一帮里的一个?”

  关山月也已经从白净汉子的话里听出端倪了,没想到高梅也听出来了。

  白净汉子道:“不错,你明白了。”

  高梅扬了柳眉,瞪了杏眼,道:“原来你是那个老东西养的那一帮里的一个,我关大哥只找那个老东西,放过了你们,你不知感恩,不知悔改,反倒当成仇恨,又来报复,你真不是人了,该死,早知道就该把你活活淹死,喂这湖里的鱼虾。”

  白净汉子显然不服气,不爱听,他也扬了眉,瞪了眼。

  高梅更火儿了,道:“你想干什么?留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活在世上,那是糟塌了粮食,也是害人:不是因为还不知道我关大哥要怎么处置你,我就先毙了你,再把你扔进湖里去喂鱼虾。

  高梅两次都只说“喂鱼虾”,没说“喂王八”,那是因为姑娘家那么说不雅。

  关山月抬手拦住了高梅:“你怎么知道我会到‘鄱阳湖’来?”

  白净汉子说了话:“你不是去过‘滕王阁’么?我料你不会错过‘鄱阳湖’。”

  去“滕王阁”,是访古,是游古迹,探名胜之客,那么,既去游了“滕王阁”古迹,又怎么会错过“鄱阳湖”名胜;何况,两地也相距不远?

  关山月道:“你是个明白人,也很用心,既如此,你认为‘南昌王’府的饭能吃么?难道你不认为那是作孽,是造罪?”

  白净汉子道:“至少那饭吃得不费力气,不辛苦。”

  高梅火儿添了三分,道:“关大哥,你听听,这种东西,你还费什么唇舌,跟他罗唆什么?”

  关山月又抬手拦住了高梅,道:“我两次听你说力气,辛苦了,也听你说我害你只好厚着脸皮乖乖回到‘鄙阳湖’来,你是从‘鄱阳湖’出去的?”

  白净汉于道:“你不必问,我也不想说。”

  高梅叫:“关大哥……”

  关山月再次抬手拦住了高梅:“我要是不问个明白,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的确害你回到这里来靠力气,受辛苦讨生活?”

  白净汉子道:“你就是!”

  也等于是承认,他是从这“鄱阳湖”出去的了。

  虽然是江湖人,虽然也算出去闯过,历练过,但显得还年轻,没有心机,不算太坏,顶多只是好逸恶劳而已,所以关山月愿意跟他谈,愿意问个清楚。

  关山月道:“你在这‘鄱阳湖’,原是干什么的?”

  高梅不明白关山月的用心,她还是不以为然,可是她没再说话了。

  因为她认为关大哥三番两次拦她,一定有关大哥的道理。

  白净汉子没说话,显然还是不想说。

  高梅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见这情形,里还是忍不住发火儿,插嘴道:“我关大哥问你话呢?”

  白净汉子说话了,仍是那么没好气,不好听:“我没让他问。”

  这是说,他没让关山月问他话,所以他下想答话,可以不答话。

  高梅火儿又往上冒了:“你自己不是人,还这么横,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白净汉子说话了,更横:“我横?我还想要你俩的命呢?我恨不得剐了你俩,吃你俩的肉。”

  恨成这样,又怎么能不横?横又算什么?

  高梅气得不能再忍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关大哥,你听,我不管你一再拦我是什么道理了,我非先好好打他一顿不可。”

  还真是,换谁谁都会这样。

  小姑娘说完话,扬玉手就掴。

  出手意料的,这回关山月没拦。

  “叭!一地一声脆响,白净汉子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白净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几道发红的指痕。

  高梅一怔,恐怕这是小姑娘一面真打人,她也没想到关大哥会没拦她,打了人,小姑娘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好。

  白净汉子叫了起来:“丫头,你敢打我!”

  他就要往起站。

  关山月的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他没能站起来,连挣都没能挣动分毫,关山月道:“你该打,她打你这还算便宜,要是等我出了手,可就不是这样的了。”

  按说,白净汉子见过关山月出手,也不能让关山月出手才对,可是,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他挣得脸红脖子粗,又叫:“你只管动手,我早就活腻了。”

  早就活腻了,不想活了。

  高梅也叫:“关大哥,你听听,你能听么,你能忍么?你还等什么?”

  还真是。

  可是,关山月却道:“既是如此,想死并不难,你为什么还活着?”

  也真是。

  其实,关山月是越听越觉得下对,因为怎么看白净汉子部不像个铁铮铮的硬汉一子,而像个谁家娇生惯养的统袴子弟,事实上他也说过不愿回“鄱阳湖”来,过这种;靠力气的丰苦日子,他不认为“南昌王”府那种日子是作孽,是造罪,他认为饭只要吃得不费力气就好,甚至还为此仇恨关山月,要杀关山月,这种人怎么会这么强横?怎么会这么不怕死?

  白净汉子道:“我……”

  只这么一声,没有其他的了。

  显然,他是一时说下上话来。

  高梅道:“关大哥,说得好。”

  这一句,使得白净汉子又说了话,他道:“我想活,你管得着么?”

  这话……

  高梅为之一怔。

  关山月想笑,可是他没笑。

  刚说活腻了,如今又说想活,别人管不着,说话简直像小孩子,像小孩子吵嘴。

  二十多岁的人了,也是个江湖人,能说像小孩子?只能说他长不大。

  这么样一个长不大的人,加上他白白净净,不是个娇生惯养的绒袴子弟是什么?

  这种人绝不是不怕死,绝不会不怕死,而是没出息不知天高地厚,一旦真到临头,试试看!

  关山月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么?能跟这种人计较么?能把这种人怎么样么?

  他也知道,白净汉于说回到“鄱阳湖”来,也承认是从“鄱阳湖”出去的,以白净汉子这种年纪,在“鄱阳湖”应该有家,有亲人长辈。白净汉子这样,要是亲人长辈宠的、惯的不说,否则,那亲人长辈心里一定够难过的,他何忍让白净汉子的亲人长辈心里更难过?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再拦高梅,一再忍的道理所在。

  他要弄清楚,事情是不是如他所想的。

  如今他弄清楚了,事情正如他所想的,恐怕八九不离十。

  关山月道:“你活腻了,你想死,你不惜死,是不是因为你得回‘鄱阳湖’来,过这种靠力气的辛苦日子?”

  白净汉子道:“不用你管!”

  不说!

  关山月道:“如若不是,你又凭什么指我砸你饭晚,害你不得不回到‘鄱阳湖’来,过这种靠力气的苦日子?”

  白净汉子道:“我没说不是,我说了么?”

  高梅道:“好出息!”

  白净汉子脸色一变,又要往起站。

  关山月的一只手又落在了他肩头,他仍然没能站起来,也没能挣动,他霍然转望关山月:“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也真是,既不杀,也不打,只这么问话,这么说话。

  关山月道:“你要是有父母尊长的话,我为你的父母尊长难过。”

  白净汉子道:“你为我的父母尊长难过?”

  显然,他没懂关山月的意思。

  关山月道:“你的父母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白净汉子道:“我怎么了?要你这么说?”

  他也不以关山月的话为然。

  也难怪,谁能听这个!尤其是这么一个人。

  关山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连身体发肤都不可毁伤,你居然轻易言死,而且只是为不愿回‘鄱阳湖’来,过靠力气的辛苦日子,你的父母能不难过,能不痛心?”

  白净汉子懂关山月的意思了,脸上又变了色,站既站不起来,挣也挣不动,他只有叫:“你……那是我跟我爹娘的事,你管不着!”

  没错,他是有父母。

  高梅又忍不住了:“关大哥,这种人死有余辜,连死都会臭一块地,你还能忍?”

  关山月道:“不是我能忍,我是为他的爹娘。”

  高梅道:“关大哥,你真要是为他的爹娘,就该一掌毙了他,那才是救他的爹娘。”

  是么?

  似乎,这也是条理。

  养这么个儿子,总是自己的骨肉,做爹娘不能不要,更不能杀了他,除了伤心、难过,叹自己命苦,似乎没有别的办法,若是死在别人之手,做爹娘的是不是就脱了苦海了?

  恐怕不是,恐怕世上每一个做爹娘的都会说不是。

  做爹娘的如此,做儿女的是不是也如此?

  眼前就是个最佳例证,白净汉子若是知道心疼父母,他就不会这么没出息了!

  关山月说话。

  忽然,远远传来一个叫声:“手下留情,请手下留情,千万请手下留情!”

  这是……

  关山月跟高梅都看见了,远远的,“鄱阳湖”的湖面上有一条船疾快如飞,破浪而来。

  关山月眼力过人,他也看出来了,来船跟这条船一样大小,船上三个人,两个站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

  坐在船尾的人操舟,运桨如飞,正是从水里逃走那黑壮汉子。

  站在船头的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男的是个五十上下老人,穿一袭灰色长挂,女的二十上下,一身黑,打扮俐落,像个渔家女。

  看样子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跟白净汉子有关,扬声喊叫的应该是那五十上下老人,他叫:“请手下留人”,显示他是赶来救人的,但是来请手下留人,而不是来厮杀争斗的。

  转眼间来船已近,看清楚了,老人黝黑,满脸的风霜,但相貌相当清癯,年轻女子也显得有点黑,但长得相当好,而且刚健婀娜,一脸的英气。

  这老少俩都显示出长年在“鄱阳湖”水面,受风霜雪雨的磨练。

  很快的,来船停住,老人在船头抱拳,一脸的激动,一脸的感激:“承蒙两位不杀小儿,老朽不敢言谢……”

  一听就知道是位明事理的老人。

  白净汉子忽然大叫:“他俩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扒他俩的皮,吃他俩的肉,不想阴沟里翻船,落进他俩手里,要杀要剐我不在乎,你跑来却说什么不敢言谢,丢死人了,以后江湖上我还要不要混了!”

  从老人的话里听得出,老人是白净汉子的父亲。

  见了父亲不但不理,还对父亲这么说话。

  关山月扬了眉,高梅脸色大变。

  却听那年轻黑衣女子怒叱:“闭上你的嘴,太不像话了,你还算人么?凭你还配混江湖?爹就不听我的,他老人家就不该来!”

  这年轻黑衣女子是……

  只听白净汉子又叫:“我是你哥,你敢跟我这样说话……”

  知道年轻黑衣女子是什么人了。

  年轻黑衣女子道:“我跟你这样说话怎么了?我跟你这么说还算便宜,要不是如今你在人家手里,我会狠狠抽你几个嘴巴子,你是我哥?你不是,你不配,你对爹这样,我就不认你!”

  白净汉子大叫:“好哇!你……”

  高梅忍不住怒喝:“住嘴,你妹妹都叫你闭上嘴了,你没听见!”

  白净汉于转望高梅,还待再叫。

  关山月道:“你实在该闭上嘴了。”

  抬手一指点出,白净汉子只张嘴,却叫不出声了。

  显然,关山月点了白净汉子的“哑穴”。

  年轻黑衣女子道:“好!谢谢你这位。”

  老人一脸下安,一脸羞愧:“老朽教子无方,累得阁下代为教训,实在让人见笑。”

  关山月对老人说了话:“老人家也别这么说,有这么一个儿子的父母,每一位都是无奈的,谁叫他是自己的骨肉?不过老人家放心,这样的儿子,有不少只是一时糊涂。”

  老人一脸的愁苦,令人心酸:“是,谢谢阁下。”

  年轻黑衣女子叫道:“爹,都到了这时候了,您还抱希望?人家这位只是安慰你。”

  老人脸上的愁苦增添了三分:“芸姑,你就少说两句吧!”

  叫芸姑的年轻黑衣女子还待再说。

  关山月先跟老人说了话:“老人家,不是我跟这位姑娘跑来‘鄱阳湖’惹事生非,是令郎……”

  老人道:“老朽知道,老朽手下这名弟兄都告诉老朽了,是小儿视二位为仇人,要加害二位。”

  关山月道:“倒也并不是没有原因,是因为……”

  老人道:“老朽手下这名弟兄也告诉老朽了,小儿先前在‘南昌’为‘南昌王’所养,终日无所事事,只仗势为非作歹,是阁下路过‘南昌’,行侠仗义,施以惩处;‘南昌王’养的一伙江湖人散去,小儿走投无路,只得回到‘鄱阳湖’来,跟着家人凭劳力讨生活。因而对阁下怀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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