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情仇缘-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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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尉迟玉失声道:“傅兄,你不是说要同去找狮子班?。。”
连城璧飞快的插腔道:“这倒有趣,谁不知道东方青白是守财奴,一毛不拔。。”
“我就要拔他的毛!”傅震宇哈哈道:“我就去一趟,二位可多睡一下。”
连城璧忙笑道:“善财难舍,能有人掏东方青白的腰包,那才是天下奇闻呢。”
傅震宇道:“我自有办法,等会见。”
一举手,便要走。
连城璧忙道:“请傅兄慢行一步,咱和老三敬陪,也好凑点兴。”
傅震宇一笑,道:“也好。。你们看,这个伙计。。”
尉迟玉哈哈大笑,喝道:“呆什么,快点!”
原来,那个伙计,双手捧着面盆,大约听到他们三人说话,直翻白眼,楞在那儿,被剧迟玉一喝,伙什才回过神来,慌忙堆笑,捧上来哈腰道:“小的该死。”
连城璧冷声道:“快点,不要罗嗦。”
伙计忙跑步掉头,比狗还听话。。
在龟山之阴,一抹高岗,林木葱郁间,朱檐高耸,书阁穿云,就是富冠江南的第一家“锦绣别墅”,也即是“江汉一蚨”东方青白的临老颐养之处。
龟山在汉阳城的东方北面里许外,为“大别山”之主峰,又名“鲁山”
或翼际山。
山上有“禹王庙”“祖师殿”著名古迹是一篇碑文,为晋朝征南将军荆州刺史胡奋撰文,为平南将军王世将刻石,记战征杠事迹。
另在山麓之北,有一巨石,俗称“状元石”
山北有“关马洞”,传说是蜀吴大战时,关云长藏赤免马之所。
至于“桃花洞”与“桃花夫人祠”,则有一段凄绝故事。。“桃花夫人”
为“春秋战国”时息候之妻楚国败息候,俘虏他夫妇,玷污其妻,一日,楚王出猎,息候得见其妻,相愧无颜,一同自杀,血滴如桃花,后人乃设祠祭之,也不知是悼其情,抑是哀其节。
可是,近十年来,天下武林,只知道龟山有“锦绣别墅”,不知其他,就因为“江汉一蚨”东方青白在那儿开山建屋,据说,地面不过四层楼房,地下却有二层,锦绣繁华,巧夺天工,比皇宫内院还要迷人,有“镜殿”,“迷宫”乃东方青白藏娇取乐之所,亦是藏金隐宝之处,外人不能轻人一步。
东方青白迷信风水,听到一位地理家说:“‘凤栖山’宝气一泄,风水全失,必须择地另居,否则,有家破人亡之灾才选定在‘龟山’建别墅。”
东升的旭日,为锦绣别墅抹上一片金黄色。
三个少年书生,连袂上岗,沿着大理石砌成的蹬道,停步在雪白的围墙照壁之下,紧闭的栅门前,挺胸站着两个青衣大汉。
两个手上,各牵着一条猛犬,丈许长的铁练,一收一放间,二犬时进时退,虎虎发威,一副豪门吓人的凶相,难怪三位书生顿住了身形。
为首的少年书生轻咳了一声,朗声道:“烦二位通报贵主人,有客来访。”
两个大汉只瞅了他们一眼,状如未闻,仍在逗着狗,靠左的一位少年喝道:“聋了么?瞎了眼的狗才!”
那两个大汉如被人抽了一鞭,牛眼双翻,一个冲着三人走来,怪笑道:
“好个酸丁,再说一遍”
一面一抖铁练,那头猛犬,立时有择人而噬之势。
中间少年淡淡一笑道:“别后悔啊。”
左手少年一挥袖,道:“同狗才废话什么?”
那大汉额暴青筋,猛一抖手,喝道:“叫你们吃点苦头,再说!”
那头猛犬,一失霸勒,就带着放开的铁练,向左面的少年扑来。
同时,另一头猛犬,也拚命挣扎,磨牙怒叫,其声凄厉,实在吓人声势。
左手少年水袖一拂,一探掌,双指如剪,划空一闪。
吠声与哼声同出。
那头猛犬,贴地一滚,只惨吠了一声,不动了。
那个纵犬伤人的壮汉,连退了三步,双手掩耳,哼着,却说不出话来。
他掩耳的双手,转眼尽是血,成了个血手。
另一个壮汉本已嘻开的大嘴,刹那间,成了欲喊无声,中间少年轻噫道:
“尉迟兄和奴才计较:。。”
左手少年冷然地:“傅兄,对付狗才,只有这样,才痛快淋漓。”
上前一步,一指另一个壮汉,道:“如想留下一对听话的招风,快去告诉东方青白出迎贵客。”
那个惊呆了的壮汉,回过神来,连退几步,一手抓紧铁练,口中连道:
“是,是三位请交下拜贴,以便通报。”
左手少年浑手道:“废话!只说‘天外三侠’驾临就是。”
傅震宇道:“礼不可废,我佩了拜贴。。”
探袖,飞出一张大红拜贴。
那壮汉面色大变,忙动劲贯掌想接住。
怪!贴子好象活的,突然像被狂风吹起,刷的一声飞起来了。
那壮汉接个空,吓的一哆嗦,猛听一声冷笑:“滚开!谁叫你两个怠慢贵客的?”
壮汉又是一震,忙躬身道:“师爷,高抬贵手,这三位。。没有依例求见,老主人又高卧不起。。”
“胡说!饭桶!快把朱三背走,别在此现世了。”
壮汉忙一手牵狗,快步走向那个痛得直喘气的壮汉,拦腰一扶道:“走!”
那个已双耳洞裂,血流如注的壮汉,一声不敢吭,低下头跟着走。
栅门开处,一个白面黑发,一身白色长衫,左手提着一支翠碧笼鸟的中年人,随手把乌笼一放,双手捧着傅震宇的大红拜帖,笑容可掬,连道:“三位,高轩下顾,蓬门生辉,请请。”
始终没有开口的连城璧,笑了一笑,道:“阁下很识相,才露的一手,也不错,足见‘绵绣别墅’人才济济!。。”
中年人忙笑呵呵的道:“好说,混碗闲饭吃罢了。”
傅震宇道:“以阁下身手并不等闲,借问一句,如此阁下一样混碗饭吃的人才有几位?”
“过奖了,敝东翁虽已归隐,手下也还有不少老兄弟,如区区在下者,以千数计。”
傅震宇笑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实话实说,对方已躬身肃客,道:“请三位入座再聆教益。”
傅震宇含笑先行,进入栅门,眼界为之一亮。
在门外,不过是树木夹道,登道修洁而已,一入栅门就好象两个世界,树木清华,青竹参差,数株腊梅,老萼残花,仍有诗情画意。
除了直向大门的路是宽敞可容四车并驾的石道外,四通八达,密如蛛网的分径,隐没在苍松翠柏,水池假山之间,竟是五颜六色的碎石子砌平的。
大门是一眼可以望到的,可是中间却隔了许多人工修成的布置,许多一簇一簇的长青树,四季红,修剪成各种人物,鸟鲁之状,或立或坐,或卧或蜷,是那么自然而悦目,如在黑夜中看去,一定当作是真的。
碧波水池中,是对对鸳鸯与五彩金鱼浮沉,不时飞起并翼双飞的白鸽,咕咕叫。
却四顾不见人影,更显得一片宁静,如在仙境。
由于占地极广,极目四望,也不能看清形势,移步换形,时有变化。
单是这巨大的人工布置,就非百万金银莫办,如非“江汉一蚨”谁能拥有这种享受?有钱人才有大手笔,钱可通神,何求不得,难怪世人重黄金,人为财死了。
那位师爷,款步徐行,殷殷领路,不时停步指点着周遭景色,略加解说,何处是洛阳的牡丹,罗浮的梅花,何处是黄山的松,庐山的石。
傅震宇不禁大笑道:“金谷园中,花卉俱备,山阴道上,木石皆奇,主人不俗,大好清福,不在神仙之下。”
尉迟玉冷然道:“只不过冲淡一点铜臭罢了。”
师爷始终陪着笑脸,岔言道:“这是前面,尚不足挂齿,后面略有园林之胜,乃集天下巧匠穷三年之力,陆续完成,外面谬称,独步园。。。”
“什么意思?”尉迟玉问。
“那是说,后面的花园,是独步。。江南第一园。”
连城璧笑道:“独步?恐怕是贵主人一个人才可享受的意思呢?”
“那里!少侠真会取笑。”
“如不是,等下咱们可以一开眼界么?”
“敝东翁一高兴,就会敬陪品赏,单是各种盆景,就逾五千之数呢,颇可一观。”
“如此,更非要看看不可了。”
一行边说边走,由华表下走上青石板台阶,大门就在眼前,四个锦衣大汉,已转面对外,注目肃客。
傅震宇昂然举步,神色突变严肃,连看也没看四个大汉一眼,跨步进朱漆大门。
连城璧与尉迟玉更是冷峻得很,使人感觉到有一股肃杀气氛。
那位师爷必恭必敬的把三人引入花厅,吩咐道:“奉茶。”
一面肃客入座,嘤咛娇声如莺转,鱼贯走出三位丫环,盈盈莲步,手捧玉盘,宋瓷盖碗,热气氤氲,扑鼻清香先到,再加上女儿家的脂粉香。
傅震宇沉声道:“真是一呼百喏,咄咄立办,只是,贵主人莫非沾恙不起?”
他的目光如两支利刃,凝注在师爷的面上。
言外之意,已经“不高兴”了。
师爷不但是老江湖,并出名的工于心计,老奸巨滑,一路上藉着交谈,已是一肚子的密圈。
因为,“江汉一蚨”东方青白自五十岁迁到“锦绣别墅”后,真个闭门纳福了,一改过去风兴夜寐,手不离算盘,眼不离帐薄的生活,春宵苦短日高起,仍在拥着娇妻美妾,在“迷宫”中的“如意榻”,“逍遥床”上消受温柔艳福,不成文的惯例,不到午后不见客。
他出身黑道,反正正派侠义道上的人是不会登门拜访的,凡是望门投止者,不是黑道上的巨掣凶憨,来分享一杯羹,就是过路打秋风,或作食客的下五门人物。
东方青白当然自得其乐,大享其福了。
这个师爷当然深知这种情况,所以对傅震宇等三人札数周到,那因为有三点原因:“第一,他适逢其会,亲眼看到尉迟玉举手伤人,功力奇高,是惹不得的“恶客”,硬碰不得。
第二:他听到尉迟自称是天外三侠,虽未听过,以字内奇人异士之多,他不敢猜测,只有先稳住三人再说。
第三:傅震宇的一张拜贴,赫然“傅震宇”三个字还不怎样,拜贴右上角竟有“虎啸山庄后人”六个小字,可把他吓了一跳,显然,当年“四大家”
的傅家后人突然现身拜庄,公然自行标榜身份,单是这种气吞山河的磅礴魄力,已证明必有所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因此,他不得不以缓兵姿态先尽到迎宾礼数。
他也明知道东方青白现在正在酣睡中,任何人也不敢去打扰,而眼前形势迫人,傅震宇已经在几句闲话中露了锋芒,等于暗示,便知无法拖延时间,若不火速通知东方青白破例速出,必有不测之变,只要一动了手,是由他出面的,责任后果当然归他。
他当机立断,知道非自己亲自去催促东方青白,并面陈利害不可。
所以,师爷忙陪笑道:“实在失礼,在下当亲自去请东翁火速出来陪客。”
傅震宇点头道:“越快越好,听说贵东翁有二位少爷?出来见见也好。”
连城璧一挥手,冰冷冷的说:“难道要咱们去请么?”
师爷忙告罪,欠身道:“失陪一下,马上就来。”
他匆匆走向后院。
连城璧向傅震宇笑道:“傅兄,你的打算,是先硬,还是软硬齐上?咱和老二好配合得当。”
傅震宇笑道:“等他出面再说,先兵后礼也可,先礼后兵也行。”
“好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咱俩都看傅兄的,老二,你与咱同步进退,少开口。”
四十六
尉迟玉道:“可恨之至,不过有几个臭铜钱,竟敢如此慢客?非给他颜色不可。”
傅震宇淡淡一笑道:“尉迟兄,有钱人都如此,也许,是我们来得早了一些!”
“笑话?”尉迟玉道:“日上三竿了,偌大的屋子,一片冷清清,好象死绝了一样。”
傅震宇突然一递跟色,朗声说:“我们刚才渡江之时,正当日出,微有薄雾,云推日舞,渔帆点点,意态如画,江色幻变,忽青忽紫,确实好看,恐怕倪云林也画不出这种江汉奇景吧?”
连城璧与尉迟玉也已听出已有不少人掩到后厅,也自会意,尉迟玉刚一轩眉,连城壁道:“不错,不错,傅兄形容得妙,唐宋六朝的诗与词,也大多是描写江汉的。”
猛听步履声响,那个师爷已大步走出,陪笑道:“敝东翁正在更衣,马上向三位致歉请罪。”
目光一注傅震宇,道:“敝东翁见过尊刺,得悉阁下乃傅大侠哲嗣,不胜之喜,几乎握发倒展出迎,还是在下提醒,容整衣出见。”
尉迟玉笑道:“傅兄,还是托你的福,咱们沾光。”
师爷忙笑道:“少侠客气,在下正要请教二位大名。”
尉迟玉仰面道:“咱还没有问你呢。”
师爷恭声道:“岂敢,在下南宫秀。”
连城璧“哦”了一声:“原来‘赛留候’就是阁下?”
“好说,在下现在不过滥竽一席账房清客而已。”
傅震宇笑道:“真是大才小用,当日留候成自退,从赤松子游,阁下是随陶朱公游,果然古今辉映,幸会之至。”
“赛留候”南宫秀明知是讥刺他,毫不介意,缓声道:“丈夫处世,能屈能伸,作客寄居,不算失德。”
傅震宇点头道:“是,当年留候如无圯桥进履,忍辱襟怀,焉能得黄石真传?而成汉家三杰之首?”
南宫秀从容沉声道:“时有不同,势亦各异,譬如君家,亦有盛衰,少侠突然问世,想必已得惊世绝学,重振家门,有厚望焉,先此致贺,能惠告师门更佳。”
是以牙还牙,也不含暗讥傅震宇之意。
步履已由远而近,香风先到,只见鱼贯走出十二位宫装美人,倾城倾国,环佩细碎,雁翅排开,分向左右一站,一声劲咳入耳,呵呵的笑声扬起:“傅少侠,宠降蜗居,老夫大喜之至。。”
流苏飘处,一个痴肥如猪,挺着大肚子的红面老者,已缓步走出。
当然是“江汉一蚨”东方青白了。
傅震宇神色不动,扬声笑道:“可是由衷之言?”
好不礼貌,一开口,就叫人难以措词,下不了台。
东方青白眯成一条缝的细眼,笑得如弥勒佛一样,一面向傅震宇走来,一面哈哈道:“老夫生平,信用第一,当年与令尊,也可说得是同辈好友,托点大,称傅少侠一声贤侄吧?”
傅震宇凝声道:“前辈既以父执自居,晚辈敢有不情之请。”
东方青白胖脸一挤,放声笑道:“贤侄何必客气?只要愚叔微力所及,无不从命”。
傅震宇目光飞光,道:“前辈风范,见面胜于闻名,人皆言前辈视钱如命,枉受鄙吝恶名,三人市虎,曾能杀人,真是人言可畏晚辈几乎失礼了。”
说罢,离座,向东方青白潇洒长揖。
他一改倨傲清狂之态,语如金石交鸣,加之仪容俊逸,如玉山照人,赢得美人一致星眸轻注,妙目水旋。
连城璧和尉迟玉暗暗纳罕,暗道:“这是‘江汉一蚨’吗?好大方,俨然忠厚长者,胜过孟尝君之慨,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