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皇吏鸣翠柳 作者:胡芩(晋江vip2012-11-11完结,1v1)-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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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难
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由别人告诉明灏;不如由自己告诉他。柳苒想了一夜,早已得出结论;不过一瞬,她就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出门;对明灏一笑;道:“二表哥;你来得真早!正好陪我去用早膳。隔壁有一家小茶馆,茶很香、配的糕点也不错;昨晚我回来;看它的样子还好,应该没有被烟火涉及。我比你先几日到湘阴,便做个主人;请你喝茶吧。走吧!”说完,当先朝大门的方向走了出去。
明灏大喜,一边抬步跟了上去,一边道:“苒表妹,你怎么会在漳州,还——跟欧阳大人他们在一起?”
柳苒低声道:“表哥,说来话长,到了茶馆之后,我再细细跟你道来。”
明灏一愣之后,马上明白过来,回过头来,对排成一排的欧阳景三人扫了一眼,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司徒凡跳着脚也要跟上去,欧阳景伸手拦住他,道:“四表弟,你安静一点,不要再闹了。”
司徒凡道:“如果她跟谢明灏跑了,再也不回来……”
欧阳景什么话都不说,随手一拨,要不是连城眼疾手快扶住了司徒凡,司徒凡就要被他推倒到地上。司徒凡站稳了,欧阳景这才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鲁莽无礼!”
司徒凡梗着脖子、怒瞪着欧阳景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要不是一个月前偷偷去请旨,现在还能轮得到你!现在人家回来了,心慌了吧?慌有什么用,看紧了才是正经。”
欧阳景一语不发,看了司徒凡半晌,然后推开自己房间,走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午膳前都没有再出来。
司徒凡一拳打在棉花上,回头对连城道:“连城,你的三公子是不是已经认输了?”
连城道:“四公子,你可听过‘欲擒故纵’?”说完,他也转身进了屋子,把门“砰”的一关,把司徒凡撂在了外头。
柳苒和明灏进了隔壁茶馆的雅间,坐定之后,柳苒一边给明灏斟茶,一边笑道:“表哥,一年不见,没想到你竟成了海盗。这一年间,发生了很多事吧?”
明灏笑道:“你真想知道?”
柳苒答:“当然,海盗的大船,可威风呢!”
明灏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从自己落水开始、到流落荒岛、再到白龙岛与海盗同住、直至昨夜利用落水逃脱种种,去掉惊险的、保留有趣的,用轻快的语调,一一跟柳苒道来。期间,柳苒不断提问、插话,两人直说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停了下来。末了,柳苒又问:“黑风海盗这么厉害,为何昨夜却无法得逞?”
明灏得意一笑,道:“以往天启水军缉海盗,都是因为船速不如盗匪,被他们逃了。黑风海盗平日作息,简直就跟军队一般,甚至,他们比军队里的官兵训练更刻苦、更系统。我在白龙岛上细细琢磨,发现黑风海盗的船之所以跑得快,除了甲板上控帆的人厉害之外,他们底舱的桨手安排得当,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每一条黑风大船上,都配有两班桨手,船只开动之时,一班累了,另一班立即顶上,因而船速始终不变。后来,在船坞漆桨之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柳苒插话道:“一个让他们的船慢下来的秘密?”
明灏笑道:“是。我发现油漆的配方很重要,其中有一个东西,分量放得恰好时,可防水防虫,保木头经久不坏;放少了,达不到目的;放多了,则有可能蚀坏了木头,反比不上漆的更不中用。我偷偷试了两月,调了一个配方,木头上了这种漆之后,只要下水,十天之内必坏、不可再用。这一次离岛之前,我和陆将军把出海大船上的所有木浆,都换成了上过这种漆的新浆。其中备用的一半,则已经放在海水里泡过十天,看着好,实际上已不经用。白龙岛到漳州,日程正好是十日,昨夜盗匪逃跑之时,开船之后所有船桨均不中用、船行不快,被我天启水军追上,船、赃、匪并获!”
柳苒又给明灏斟了一杯茶,而后捡了一块桂花糕递给他,笑道:“灏表哥越来越狡猾了!是好事,以后打仗,必定每次都凯旋而归。”
明灏接过,笑看着柳苒,道:“哪有这样子夸人的!苒儿是越来越顽皮了。对了,你怎么会到漳州来?”
柳苒敛了笑容,放平语调,缓缓道:“灏表哥,我下面要说的事,你听了别着急,也别放在心上。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表哥。”
明灏听了这话不对,心里一沉,道:“苒儿,你说,我听着就是。天大的事,我也给你担着。”
柳苒低眉盯着茶杯,看着茶叶一芽一芽的沉到杯底,低声道:“去岁大水,东湘国趁机犯边,灏表哥落江,下落不明。四个月之后,二舅母托沈嬤嬤送来解约之书。今年以来,太子、泰王争斗日烈,七月,我大伯被泰王一党设局、诬蔑贪墨筑堤银钱,关键证人薛振义逃脱。为防柳府被挟倒向泰王,太后懿旨,于八月十八日把我赐婚给暖阳公主之子欧阳景。赐婚第三日,我到凌云寺为母祈福,当晚为司徒凡所劫,一路南下福州。因赐婚前,我与祖母曾问出薛振义可能逃往漳州,南下路上,我便想了法子转到漳州一探。昨日,我终于找到了薛振义,适逢他被人追杀,我们人少,司徒大人舍命护我逃跑。我跑到码头之时,正碰上黑风海盗抢劫,兜兜转转之下,于湘阴镇街头与表哥相遇。”
柳苒缓缓说完,抬起头来,静静看着明灏,无悲无喜。
明灏却一下子懵掉了:他不肯相信,又不得不信。默然一刻,他伸手抓住柳苒的胳膊,道:“苒儿,对不起,你受苦了。比起你来,我受得那点累,根本不算什么!苒儿,如今我已经回来、薛振义也已经找到,太后赐婚的理由便不成立!苒儿,你并不喜欢欧阳景,是不是?苒儿,你我婚约在先,你不用难过,我一定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
柳苒道:“灏表哥,太后赐婚,岂可轻易更改?表哥不可妄为!”
明灏道:“谢家几代戍边,就是皇家,也不能轻视!你本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因杀敌失踪,如今既归来,正应该还给我才是,否则何以定军心?”
柳苒道:“表哥,暖阳公主亦为皇家之人,伴君如伴虎!”
明灏突然大笑起来,笑了足足一刻钟之后,他定定望着柳苒道:“苒儿,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心意,是否一如从前?”
柳苒低头,道:“表哥,我们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明灏打断她的话,道:“苒儿,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对了,母亲写书解约之事,还有谁知道?”
柳苒犹豫一会,道:“京城这边,只有我和祖母知道,锦州那边我不清楚。”
明灏道:“回京之后,你只需把母亲的手书烧掉,然后什么都不用做。”
柳苒两手抚着茶杯,低声道:“灏表哥,此事牵连甚大。谢府若涉险,我心难安——欧阳大人,也不是传闻的那么不堪。天下优秀闺阁甚多,你……”
明灏快速打断她的话,道:“苒儿,过去的一年半,我都是因为想着你,才能好好地活了下来。这以后,若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该如何过日子。你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然而尽人事、听天命,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柳苒久久无语。
将近午时,司徒凡终于听到隔壁有响动,他赶紧推连城:“连城,即刻去看看,我三弟她是个什么光景?”
连城道:“柳三一个人回来了,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失魂落魄。谢明灏不敢带她离开,四公子,你敢作敢为,比谢明灏勇猛!”
司徒凡道:“连城,我怎么觉得,你讽刺人的本领越来越低了?这一路南下,我与三弟朝夕相处,了解她比你多多了。她什么表示都没有,说不定肚子里正打着什么小算盘呢。你家三公子,希望可能要落空了!”
连城嗤回去,道:“三公子落不落空,我不清楚,不过四公子你,肯定是已经没有指望了。对了,听说萧家的小姐不错,四公子这次回去,就答应了三公主、赶紧定亲吧。”
司徒凡听了,居然没有生气,很笃定的笑道:“我的指望,比谁都大。”
第二天,柳苒和欧阳景、连城在客栈大堂用早膳,听到邻桌议论:“锦州谢府的谢明灏小将军,去岁战场落江、流落海岛,后潜入黑风海盗老巢、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前夜刚助漳州水师统领李向循打了胜仗,今日一早,又跟漳州水师大军一道,出海缉盗去了。”
柳苒听了,手中的筷子“嗒、嗒”两声落到了饭桌上,其中一支滚了几滚,眼看就要掉到地上,旁边的欧阳景顺手一抄、捞住了。他一边招手让小二拿了替换的筷子过来,一边道:“李向循是天启朝数一数二的水师统领,水上作战经验老到;谢明灏在白龙岛待了半年,熟悉岛屿位置和那些海盗的行事。这次他们俩人一起缉盗,胜算很大。”
柳苒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由抬眼看了一下欧阳景,正好他也看过来,柳苒赶紧低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继续低头喝粥。
此时,陆一天已经快马飞驰在漳州两百里外、往北而去的官道上。他一边打马向前,一边低声咒骂:“好你个小谢!防我防得如此厉害!早早弄清了白龙岛的秘密,居然也不告诉我!还好意思让我带信去锦州,我居然还答应了,真他/妈/的犯贱!”
☆、无力
早膳之后;欧阳景他们商定,第二天一早就押送薛振义启程、回转京城。当日午膳之后;司徒凡跳着脚,前来找柳苒说话;对她道:“三弟;来到这漳州之后;我们虽然见了大海;却未能上得船去,实在是心有不甘。三弟;明日我们就都要回转东京;想来你也从未坐过大船,现下陪二哥去码头坐坐大船怎么样?”
柳苒抬头,看见他额头渗出的细汗;道:“二哥,你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易出行,还是躺着静养为宜。”
司徒凡道:“三弟,我这一想着坐大船,就怎么也躺不住,翻来覆去的,反而时时压得伤口生疼。三弟,欧阳景和连城冷面冷心,压根就不把我这行动不便之人当回事。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陪我去一趟吧。”
司徒凡长得高大俊朗,做事一向蛮横霸道,如今一腿直站,一腿弯曲,半弓着身子,一脸讨好的笑,说出口的话,就如同讨不到糖果的孩童一般。柳苒想到他也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如今看着他这个样子,因此尽管心情的郁郁,也不禁展眉一笑,道:“既如此,我便陪二哥走一趟、去码头坐一回大船,也不枉到这漳州一趟。”
连城和欧阳景并肩站在窗口,看着两辆轿子朝码头而去。连城道:“三公子,你的未婚妻独自与外男出游,你就这样看着,真够大方啊!”
欧阳景转脸看了连城半晌,而后微微一笑,道:“你家四公子为柳三小姐受了伤,如今行动不便,他既一心要上大船瞧瞧,自然需要人陪。你我抽不开身,柳三小姐与你家四公子相熟,由她陪着去,也略略算报了恩,再好不过了。再则,柳三小姐行事素来光明磊落、知道轻重缓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连城也一笑,道:“三公子既作如此想,是连城多虑了,多虑了。对了,明日启程,薛振义事关重大,是否需要调动漳州官兵?”
欧阳景道:“上次是你亲自带人去救回你家四公子的,你也见识过那些黑衣人的手段,你以为,官兵就能顶事?白招摇罢了!还是调动我们在福州的人手吧。”
湘阴镇码头上,柳苒一出轿,就看到面前一首艘五丈高的楼船,而司徒凡已经在前面等着了。看见她出轿,大声道:“三弟,如何?没见过这么大的海船吧?我们可要好好玩一转再回去!”
柳苒走上前,与司徒凡并肩而行,她一边吩咐随行的轿夫扶了他上船,一边道:“这船真大,像一座带阁楼的房子,坐在上边肯定如履平地一般。不过,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今晚需早些歇息,二哥伤重,略坐一会子,我们便回去。”
两人上了船之后,不一会船就开动起来,先是向东,而后向南。半个时辰之后,站在船头甲板上的柳苒发现船不但没有掉头往回驶,船速反而越来越快,便对一旁发出兴奋的“啊——啊——”之声的司徒凡道:“二哥,我们该掉头回去了,否则要晚了。”
司徒凡迎着阳光,哈哈大笑,直笑了半刻,这才道:“三弟,我们直下泉州,不回去了。”
柳苒一愣,片刻之后便明白过了,指着他大声道:“你这是转道泉州去福州?二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漳州到泉州,水路起码三日,这船上无医无药,你不要命了?”
司徒凡咧嘴一笑,道:“三弟,我很高兴,你担心的首先是我伤势。不过,你放心,我租下这艘船的时候,也一并租了两个有名的郎中来。再说,我的腿的伤势并不重,你看——”
柳苒瞪大眼,看着司徒凡在甲板上来回蹦跳,一时气不过,一把抽出袖袋里的披帛就扬了过去,一下子就缠住了司徒凡的腿,然后一拉。司徒凡也不躲,站得直直地、笑嘻嘻地望过来。柳苒手中的披帛虽然绷得直直的,她本想一拉、把他放倒,到底顾忌着他的伤势,暗叹一口气之后,慢慢把披帛松开、收了回来。然后苦口婆心道:“二哥,大哥他们还要押着犯人进京,你这么一闹,让他们如何行事?你赶快吩咐船夫掉头回去。”
司徒凡道:“大哥身边有连城,有什么事办不成?大哥虽然阴险,皇上的差事他却是一定要尽心尽力的,我们自去福州,三弟不必担心其他的事。”
柳苒哭笑不得,看了看西边的日头、在船上团团转了两圈之后,无计可施之下,离了在船头兴奋大喊大叫的司徒凡、无奈倚了船尾的栏杆,静静看着海面上翻滚的波浪出神。也不知道,明灏如今到了哪里?那日临别,他只是说,要伪装成海盗得手、回返白龙岛的样子,出其不意袭击海盗巢穴,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就出发剿匪去了。这一去,不知道结果如何?伪装成海盗船,自然容易成功,可是既然已经知道白龙岛的位置,等到来年,准备更充分之时、大军压境,不愁白龙岛不破。明灏如今这么急,唉——还有这个司徒凡,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心心念念地只惦记着劫了自己到福州、请南安王主持婚礼,也不知道该说他蠢笨、还是执着。如今四下里海天茫茫,脱身无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柳苒兀自出神,突然看到船尾的浪花小了下来,继而渐渐消失了,不禁一愣——大船居然停了下来,再一听,船头司徒凡的喊叫声也停止了。柳苒心下诧异,小跑着到了船头,抬眼便看见三丈外停了一艘大船。船头上,欧阳景直直站着,正定定望过来,他身上的玄色披风被海风吹得高高扬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
两船相隔两丈之时,欧阳景突然腾空飞了过来,他站到一脸沮丧的司徒凡身前,一边伸手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