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皇吏鸣翠柳 作者:胡芩(晋江vip2012-11-11完结,1v1)-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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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听了，忽然一笑，低声道：“那么，我们这算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么？”
　　
　　柳苒觉得他的笑非常可恶，轻轻“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靠了车壁假寐，再不肯说一句话。
　　
　　明灏听到车内有响动，出声相问：“苒儿，是连城不好么？别担心，再过一刻就到了。”
　　
　　柳苒睁眼，正对上连城的眼光，他一边揶揄地笑，一边张嘴无声说话，柳苒一眼看出来，他说的是“苒儿？”
　　
　　柳苒心下恼怒，伸脚踩了一下连城的手掌，而后答道：“灏表哥，连城跟他的两位主子一样，人渣一个、祸害一枚，祸害活千年，这点箭伤根本不打紧，他好得很呢！”
　　
　　柳苒他们启程后一刻，四个贩夫打扮的人便找到了他们昨夜待过的小溪边。四人沿着车辙追了半刻，在路上捡到一个小物件之后，明显放慢了脚步，在柳苒他们的马车后面约一里处不疾不徐的跟着。
　　
　　过了一刻，马车果然进了一个小镇。明灏很有经验的先问明了医馆的位置，然后把马车停在最好的一家医馆面前，扶了连城进去诊治。郎中解开伤口看过之后，并没有多加处理，只是重新撒了一些金疮药，便用新的布带子重新缚了起来，接着给了他们一盒丸子和几包中药，而后吩咐道：“回去之后，每包药材兑三碗水煎汁，待熬至剩一碗水量时，盛了合药丸内服，一日三次。若这几日不发热，便算过关了。伤患不宜挪动，客官还是暂住几日为宜。一会客官告知所住客栈，明日小老儿自上门诊脉。”
　　
　　明灏道：“我们就住隔壁的客栈，鄙人姓郝，麻烦老先生了。”
　　
　　柳苒听过明灏描述白龙岛上的事，知道他曾经化名郝明，也不以为意。一旁原本昏昏沉沉的连城却瞪大了眼睛，满眼兴味的不住打量明灏。明灏感受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以为连城担心自己的伤势，便道：“连城，这几日你要受疼了。不过，你救了你家公子，我和你家公子一定会给你好好医治，你不必担心。”
　　
　　柳苒暗赞明灏一身正气，一边扭头去看连城，看见他又是一副狗腿样子、忍痛呲牙笑道：“多谢郝公子，公子和我家公子都是大好人，小的不担心。”
　　
　　进了客栈，明灏要了两间客房，柳苒一间、他和连城一间。明灏安顿好连城之后，对柳苒道：“表弟，走，我们出去看看店伙计的药熬得如何了。”
　　
　　柳苒知道他是有话问自己，便站起身道：“好。”
　　
　　进了隔壁房间，柳苒首先开口问道：“灏表哥，你怎么会在这？剿匪得胜了？”
　　
　　明灏一笑，道：“胜了！第二日我便启程回返漳州，上了岸之后，便一刻不停地往京城方向赶，没想到在清河镇遇上苒儿！真是太好了！”
　　
　　柳苒看着明显瘦了一大圈的明灏，知道他上岸之后，必是一路上换人不换马、昼夜兼程赶路。否则，她与欧阳景等人也是一路急行军，明灏迟了十几日上路，如何赶得上？柳苒心内发酸，勉强笑道：“我与连城刚才落脚那处小溪，离大路尚远，表哥既急着赶路，如何会找到我们？”
　　
　　明灏听了，皱了皱眉头，道：“我远远地看见一束红光，那光亮与我们行军时所发信号炮之光相似，我担心有大事发生，便赶了过去，没想到是你们。”
　　
　　柳苒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表哥，你累了好些时日，先回去歇息，午膳好了我便去唤你。”
　　
　　明灏拉住她的手臂，道：“苒儿，跟你一起说话，我不累。对了，那束红光，是你们点燃了信号炮？”
　　
　　柳苒道：“那个，是连城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明灏听了，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之后，笑道：“是了，公主府应该有这类东西。说来，我们这次得以早日相见，真是多亏了连城。对了，那日别后，你们也是从漳州启程返京的么？”
　　
　　柳苒想到连城的真正身份，心里痒痒地想一吐为快，但是又怕明灏听了担心，于是尴尬一笑，道：“连城驾车的技艺很好，昨日真是多亏了他我才能逃出重围。”而后，又把漳州别后的情形跟明灏大致说了一遍。
　　
　　明灏听了，眉头皱得很紧，他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司徒凡真是无法无天！”抬头看见柳苒被自己吓了一跳，他连忙放柔了声音，道：“苒儿，你不用再忧心了。我从白龙岛得了一样好东西，必能求得太后收回懿旨。”
　　
　　柳苒沉思一会，深吸了一口气，道：“表哥，若事有不成，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并不打听他得了何物。
　　
　　明灏居然也不献宝，胸有成竹一笑，道：“苒儿多虑了。”
　　
　　柳苒心知暖阳公主的手段，却也不欲过分打击明灏，便岔开话题，道：“灏表哥，过去一年多，你受苦了。前些日子我从福王那里得了一些好茶，这便泡了给你喝，你好好坐着等便是。”说完，柳苒便走到门口唤小二，让他快送滚水来。
　　
　　小二送来滚水，柳苒慢慢沏茶，明灏含笑静静坐等。水雾缭绕中，柳苒长久悬着的心，头一回放松了下来：一行人回到京城之后，不知道会是何等光景？明灏平安归来，又立了大功，就是不能与自己……也能娶得名门闺秀。如今，且偷得一时闲逸，便享受一时吧。
　　
　　柳苒低头专心沏茶，沏好之后，正要递与明灏，却听得“咚”的一声。抬头一看，明灏居然已经睡着、头一歪，栽到了地上。柳苒赶紧放了茶杯去扶，发现明灏确实是累极了，这般重重摔倒在地上，居然也没有醒来。柳苒越发心酸，出门唤来小二，让他帮着把明灏抬到了床上。
　　
　　明灏睡着了，连城也只能由柳苒来照顾。柳苒回了隔壁房间，正好伙计端了煎好的汤药送来，柳苒接了、取了勺子阁碗里，然后端了放到趴在床上的连城面前。连城似睡非睡，看见药碗，却取了勺子放一边，而后一手撑起上半身、一手端了药碗，微微仰了脖子、打算一口喝了下去。没想到牵动肩背的伤口，一个趔趄，药碗差点脱手而出！还好柳苒一直盯着，飞快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这才稳住了。然而，还是溅出了一两勺的样子。
　　
　　柳苒心里长叹一口气，接过药碗，道：“连城，你伤重，本公子是大好人，就服侍你一回、喂你喝药罢。”
　　
　　连城欣然趴回原位，道：“得柳三公子亲手喂药，连城感激涕零。对了，你的‘好’表哥怎么不见。”
　　
　　柳苒也不抬眼，一勺子递出，道：“郝公子睡着了，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连城用药之后不久，又睡了过去，柳苒去看了明灏，发现明灏睡得很沉。便吩咐小二：“帮忙熬一锅够两个大男人用一日的瘦肉粥。”
　　
　　明灏直睡到午时，也没有醒来，柳苒也不叫醒他，只是吩咐小二把上午熬好的肉粥一直放在灶上热着备用。
　　
　　黄昏时候，明灏终于醒来，尽管还是形容消瘦，人却变得精神了。晚上，明灏与连城一屋，临睡之前，明灏对闭目养神的连城道：“连城，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有风花炮？”
　　


☆、责怪

　　连城依然闭着眼睛；平静道：“什么风花炮？我没有听说过！”
　　
　　明灏轻“哼”了一声，道：“没听过；那我早上看见的红光是什么？你尽可以装傻，不过；如果对柳三公子图谋不轨；我不会放过你！”
　　
　　连城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郝公子说的；是早上那个鞭炮一样的东西？那不过是我前几日在路上捡来的玩意罢了。因早上情急，想着它也许能招来我家三公子、四公子；这才让柳三公子点着了。至于图谋不轨么；我一个小厮能做什么；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对了；如今柳三公子是我家三公子的亲近之人，你这个表兄，以后可要远着点她才是。”
　　
　　明灏也不着恼，盯着连城看了半刻，而后也是微微一笑，道：“原来，风吟卫的特用信号炮——风花炮，也可以在路上捡着。连城，你运气真好！另外，你对你家公子，还真是忠心，可惜啊，你家公子尚未寻来。你这几日需要人照顾，我不惯照顾人，柳三公子也不便照顾你。如此，你先将就一晚，明日，我便为你到医馆一趟、雇一个药童回来。”
　　
　　第二日一早，柳苒以为明灏会招呼她到隔壁房间一起用早膳，没想到伙计端了一托盘的餐点敲开她的房门，并道：“隔壁郝公子主仆已经用过了，这是郝公子为柳公子盯得，柳公子请慢用。”
　　
　　柳苒以为自己起晚了，也不以为意，一个人独自用了早膳。饱餐之后，收拾了一下便到隔壁房间看连城。进门后，发现屋里来了客人，昨天的郎中带着两位童子，已经在给连城诊脉了。郎中对连城的伤势很乐观：“每日按时服药，再躺上五日，应该无碍，可以上路了。”
　　
　　郎中走了，却留下了一个童子，柳苒诧异地望向明灏。明灏笑着道：“连城伤重，起卧不便，你我也不大懂得照顾病人，我便到医馆雇了丁全回来，这样连城便可得到妥善照顾。我已经跟郎中说过了，即便我们日后上路，也带着丁全一起，等回了京城、重重酬谢了之后，再把他遣回来。”
　　
　　柳苒深以为然，道：“还是表哥想的周到，如此，连城应该好得更快。”柳苒又转脸道：“以后，就劳烦丁小哥了。连城，有了丁小哥在身边，你再不用担心了。”
　　
　　连城趴在床上，背上已经盖上了毯子，他听到柳苒的话，张开半闭的眼睛道：“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连城感激不尽。”
　　
　　柳苒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却也不多想，转身走了出去。回到隔壁，觉得小腹隐隐发胀，暗道坏事。柳苒磨蹭半天之后，决定到隔壁找明灏一起上街买东西，明灏却在外边敲门道：“表弟现下可有空？”
　　
　　柳苒一边答应，一边打开门，让了明灏进来，而后问道：“表哥可是有什么事？”
　　
　　明灏道：“刚才我听郎中说，这清河镇没有什么去处，只有一家糕点铺却是远近闻名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像样的甜食，不如，表弟陪我去一趟？”
　　
　　柳苒正愁没有借口上街，立即答应道：“表哥这么一说，我都后悔刚才吃得太多了。表哥稍等一会，我收拾一会儿就走。”
　　
　　两人出了客栈，不过一百丈之外就是那家糕点铺，进了铺子坐下，明灏点了一桌子、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柳苒则用手慢条斯理地撕着糕点，一小块一小块的咽，勉强用了一块之后，便坐立不安起来。明灏看到她脸色不对，却又不像生病的样子，低头想了一会，便招呼店家近前，道：“我这表弟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身子虚，可否上一碗红糖姜汤水祛寒？”
　　
　　店家看了一眼身形瘦小的柳苒，笑道：“秋日天凉，这位客官长得单薄，还是多穿点为好。红糖姜汤水没有现成的，客官稍等，一刻钟后便好。”
　　
　　柳苒听着他们的对话，心知明灏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不由大窘，低了头对明灏道：“表哥，你——”却再接不下去。
　　
　　明灏也红了脸，埋头瓮声道：“陆一天有妻室，在岛上无聊之时，他常常跟我聊天，我……”话题敏感，明灏也说不下去，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各自埋了头吃东西。
　　
　　柳苒在心里“呸”了一口：原来是陆一天那个流氓！她虽然只见了陆一天一面，可是印象非常深刻，这个人的做派、说话，完全是花花公子的模样。想来，明灏与他待了一年多，受的荼毒应该不少！真是难为一身正气的灏表哥了。
　　
　　明灏大口进食了一块蜜枣糕之后，却有些忐忑起来：陆一天是那样的一个人，近墨者黑，苒表妹不会以为，我跟陆一天一样吧？想到这里，明灏抬起头，急急分辨道：“表——弟，陆一天是陆一天，我是我……”
　　
　　柳苒依然低着头，低声道：“表哥，我相信你。”
　　
　　明灏松了一口气，端起一碗汤，一口喝下、呛得直咳。柳苒觉得气氛尴尬，待明灏止住咳嗽之后，便低声问道：“表哥在岛上得了什么好东西？”
　　
　　明灏闻言，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他微微一笑，道：“我在岛上找到了姻缘令。”
　　
　　柳苒一头雾水：“什么是姻缘令？可作何用？”
　　
　　明灏压低声音道：“一百年前，天启太祖马上得天下，当年最后决战时，皇后落于乱军之中，差点被敌方所捕获。后来，多得西陵国位商人弘方出手相助，这才救了皇后回来。太祖与皇后伉俪情深，皇后回归之后，太祖解□上的乌铁调兵令赠与商人，并言道‘吾此后不再举刀兵，此令便用作姻缘令，他日你的子孙，无论看上我天启哪一个未婚女子，只要持此令，吾便为他做成姻缘。就是吾之女儿，吾也决不反悔’。”
　　
　　柳苒心里暗嗤：这位太祖真是抠门！金银财宝不舍得送，倒打起女儿家的主意！不过，也说得通，救了皇后，也还你一个女子。只能说，这位太祖很狡猾。
　　
　　柳苒还是疑惑不解：“可是，这姻缘令，如何会到了白龙岛？”　
　　
　　明灏道：“三十年前，商人弘方的后代得了西陵国的皇位，遣了使臣来天启朝求公主和亲。他们绕道南方自水路而来，不想遭遇海盗，二十艘大船全部被劫，姻缘令也失去了踪影。当时西陵国以为天启国不肯嫁公主，这才假托海盗闹事，天启则有苦说不出，此事差点引起两国反目。后来，尽管没有姻缘令，天启还是嫁了一位公主，并且许诺，‘若携了姻缘令来，照样再次许婚’，也这才平息了风波。”
　　
　　柳苒似有所悟，却还是不明白，便道：“如此，姻缘令于我们还有用处么？”
　　
　　明灏道：“去年初，西陵曾再次遣使求和亲，这次他们求的，是当今太后的幼女明华公主。天后深爱明华，当时天启朝国力强盛，西陵国也没有姻缘令在手，圣上便拒绝了公主和亲。西陵国被拒之后请求，两年之内，明华公主不得许婚他人，待他们找回姻缘令，再来天启求亲。
　　
　　去岁，冥冥之中我到了白龙岛。匪首龙三再一次酒后失言，我听得他嚷嚷　‘哪天携了姻缘令，也娶个公主’。我这才知道，姻缘令竟然在白龙岛！那时我便想，既然去岁西陵国恳请缓两年许嫁明华公主，那么西陵国人肯定也在找姻缘令，也许，来人就在白龙岛的海盗当中。
　　
　　我当时便想找机会盗取姻缘令以全太后爱女之情，可惜岛上守卫森严，始终没有机会下手，便打消了念头，打算先逃回岸上再做计较。后来，我在漳州与你重逢，知道——有大变故发生，为了给黑风海盗一个措手不及、找到姻缘令请求太后收回懿旨，我这才说动李向循、立即举兵出海剿匪。苒——表弟，漳州匆匆一面便离别，你没有怪我吧？”
　　
　　柳苒心潮起伏，当时在漳州，自己在心里的确曾经责怪明灏：在那样一个火光冲天、盗贼横行的晚上，他为了军功离自己而去；第二日，他明知道她已许婚欧阳景，不想法子推拒罢了，居然还立即出海剿匪、把她撂给了两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她不敢确定，明灏的喜欢，到底属于哪一种？明灏大义，她一向深知，可是，那样一个惊惶的夜晚，他毅然离自己而去，她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