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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秀骨 作者:贺兰茵.应语桦(晋江vip2015-02-15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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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叔不禁皱了皱眉,昨儿白老爷子在暮云山清水堂摆宴与一帮叔爷叙旧,一顿流水席吃足四个多钟头才得以抽身,席间秦爷屡屡夹枪带棍绵里藏针,也没见白静江这般沉不住气。

    “公子,您要我给金姑娘送的礼物都送到了,她果然欢喜得很,尤其那套戏服,让她拔了头筹,出尽风头,博得满堂喝彩。公子投其所好,事半功倍,看来打通金芙蓉这条路该是快了。”严叔说完,见白静江不接话,便亲自下车替白静江开车门,又道:“对了,我先前去红枫戏院的路上,与郑副官的车擦身而过,看到车里坐着穆三少,像是往这边来的。”严叔抬头望一望莫家楼上:“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要不先回了吧?”

    “再等等。”白静江扔掉烟头,再打开烟盒却发现没烟了,索性坐进车里,闭眼假寐,然而半个钟点之后仍不见莫家门口有人出来:“穆世勋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白静江忍不住抱怨道:“他想留夜啊?!”

    严叔从后视镜里瞥了白静江一眼,不由暗叹口气,提醒道:

    “莫小姐与四少毕竟有过情人关系,三少顾着这层忌讳,断也做不出任何越轨的举动来,更何况,莫小姐如今不是病着么。”

    白静江闻言,禁不住讪笑,笑方才自己说的话简直不伦不类——三少收四少的女人、穆氏手足争同一件衣服——如此乱无章法、传扬出去足以令穆家声名扫地的丑闻,怎么可能发生。

    只是,三少为何深夜停留在莫盈的房间?三少同莫盈,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静江摇下车窗,正逢更深露重,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将他吹了个清醒:

    三少同莫盈是什么关系,与他白静江有何相干?

    他算她什么人,他可有任何立场和资格来质问她,她房里那个男人是谁?

    白静江蓦地哑然失笑,从昨晚到现在,他的脑子似乎有点生锈,需要上点油,修理修理。

    “公子,我觉得这莫小姐不简单。”严叔难得啰嗦:“如今想来,那天穆二少在圣约翰大学门口徘徊,指不定等得也是她,她与穆家兄弟关系复杂,公子实犯不着为了她得罪姓穆的,她若是要钱我们便多给她些就是了,但公子与她之间还是保持个距离为上。”

    白静江听了不吭声,严叔也不好再多嘴,沉默半晌,白静江终于摇上车窗,淡淡道:“严叔,回留芳行馆。”

 第27章 旧欢如梦

    留芳行馆是白静江的私宅之一,白静江不回白公馆的时候,要么去云锦皇宫他母qin生前的厢房,要么就去留芳行馆过夜。

    与云锦皇宫的金碧辉煌霓虹琳琅不同,留芳行馆坐落在城南一处闹中取静的院落,院子里种满茉莉海棠山茶雏菊,一眼望去,但见姹紫嫣红春意迟,处处飘香芬芳浓,却是分毫不扎人眼的朴实素净。馆里的内仆基本上都是服侍白静江少时的一班人马,白静江成年之后,遣散了一批想要告老还乡的,剩下的多是无儿无女无处可去的孤寡,白静江便让他们负责打理行馆,也算是给他们提供一片屋瓦遮风挡雨,颐养天年,因这些老仆都已上了年纪,习惯早起早睡,待到这会儿唯有守门的根伯还没歇下,候着时辰替白静江开门。

    今夜的月色有点阴,月亮也不太圆,就像白静江目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缺失心情,仿佛一颗石子投进了湖心,平静的湖面就此泛起涟漪,一波一波地扩散开去,也不知去到何时才能得以休止。白静江心不在焉地下车,没往前走几步,便有一个倩影奔从行馆台阶上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来,一股脑儿扑进了他的怀里,连声笑骂道:

    “我可是前脚出了穆公馆后脚就上这儿来会你了,你倒好,一身的酒味儿,干嘛去了?到现在才想起我们的约会!”

    白静江先是一怔,抬眸只见一张比寻常东方女子更为深邃生动的脸蛋,散发着香氛的一头挑染成栗棕色的波浪卷发垂肩而下,上身束腰紧裹每一寸傲人曲线,下身蓬裙俏皮妩媚,裙摆蕾丝流苏随着主人的举止而摇曳生姿。

    这整一个人,活脱脱就像西洋画家笔下浓墨重彩的贵夫人。

    “angel,我不知多想你,是你自己闹别扭,来不来都不肯说一声,叫我猜得慌。”白静江见方安琪等他等了整晚上,本是淡淡的神色不由浮现一丝笑意,姿势熟稔地一把揽住方安琪就往里屋去,张嘴一串甜言蜜语连草稿都不用打:“你看,我一处理完帮务不就赶回来陪你了么,为着你,连金芙蓉的绝活儿《西厢记》都没去看。”

    “《西厢记》有什么好看的,下月初巴黎首席艺术团来北都大剧院公演《歌剧魅影》,我票子都订好了,到时你可一定得陪我去。”方安琪仰脸撅嘴,鲜艳膏涂在丰润的上犹如一朵盛放的玫瑰,驾轻就熟地朝白静江抛了个媚眼:“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么?就是去巴黎剧院听得《歌剧魅影》,罗伯逊和斯嘉娜演的主角!只可惜中途退场,都没能听完!”

    “当然记得。”白静江俯首在她的丰上啄了一下:“下个月我一定抽空陪你去听歌剧。”

    “你说的哦,届时不许爽约!”方安琪顿一顿,斜睨白静江,似有所觉道:“静,你今晚怎么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因为你家公主要回朝了?”

    一提白凤娇,白静江果然眉头一皱。

    “我就知道你为她烦!”方安琪双手勾着白静江的臂膀,熟门熟路地沿螺旋梯左拐,踏入二楼卧房:“归国前,我遇上一个在巴黎警署工作的朋友,他告诉我你妹妹在警署的案例厚得足有满满三纸袋,法国人都称呼她为‘来自中国的黄金公主’。”

    白静江闻言不禁摇头苦笑,这个妹妹仿佛天生就是为着给他惹麻烦而降临于世的,唯一的例外,便是他因她而认识了方安琪。

    两年前,白凤娇第一次嗑药,却让警察抓个现行、送进警署关了起来,彼时她已成年,被提起公诉,牢狱之灾就在前途不远,白老爷子急差白静江qin自摆平此事,白静江没法子,只能搁下帮务,连夜赶飞巴黎,在香港转机的时候,邂逅了方安琪,说巧也巧,那整一班机舱里,只有白静江与方安琪不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俩人既都是华裔,又年貌相若,便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

    方安琪的父qin虽属英籍,却来自地地道道的华人家庭,但因母qin具有四分之一的白俄血统,方安琪天生鼻梁高挺,波浪卷发,身段丰满玲珑,外形十分吸人眼球。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她并没有中国人惯有的九曲心思,初见白静江,只道他是中国情感小说里所描绘的浊世翩翩佳公子,不由心生好感,主动搭讪,正逢白静江为雇来的亚裔律师搞不定巴黎警方而犯愁,却通过与方安琪的谈话,得知方安琪的父qin担任英国驻法国使馆的高级职司,便略略一提他前往巴黎的因由,方安琪性格爽朗大方,听闻同胞有难立刻热忱相助,一下飞机就打了通电话回家,利用父qin与警署署长的关系保了白凤娇出来,再加上白静江狠砸了一大笔钱,方才令白凤娇免于刑罚,以服义工抵过了事。

    自那之后,白静江便与方安琪不间断地约会起来,方安琪流利的中文乃是源自父qin良好的家庭教育,但她的思维却是偏向西式的自由奔放热情洋溢,早在认识白静江之前,她就已有过几个qin密男友,若论与男子共处一室的经验,她可谓阅历丰富,当然白静江也不是吃素的,方安琪频频抛来的橄榄枝自是接得得心应手顺理成章,俩人第一次约会的当晚便在歌剧院里激wen地难分难舍,引来周围观众的注目礼,于是干脆中途退场,直奔白静江的酒店房间,彻夜大闹一翻。

    方安琪事后回忆,那一夜的热情四射,只怕是她与异□□往有史以来的难忘之夜,是以这几年来他们虽异地相隔,却从没断过联系,每逢白静江去欧洲,或者她回国,都曾约定幽会,这次她父亲升迁出任英国驻华大使,她随父亲回北都定居,虽然久居国外不太习惯中国的生活环境,但一想到从此能经常看到白静江,她还是很高兴,心怀各种期待,毕竟白静江的风采风仪是她所接触过的男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但现在,她却有些失望了。

    望着头顶形灿如莲花的水晶吊灯,方安琪蓦地按倒白静江,明显不悦道:

    “先前是谁说要将功补过来着?有这么心不在焉地将功补过的嘛?!静,你未免也太不诚心了!”

    白静江正望着吊灯上的水晶璎珞出神,闻言伸手抹去方安琪一脸香汗,柔声道:“许是今天喝多了,不在状态,算我欠你一回。”说罢就要起身,然而方安琪的性子一旦上来了便是不依不饶,缠着白静江不肯放,一双手摸索游移,极尽点火之能。

    “angel!”白静江忽然翻身而起,平白无故地冷下脸来,背对方安琪披上一袭黑丝绒睡袍,淡淡道:“对不起,我累了。”

    方安琪就像是被人迎头掴了一巴掌,面孔红中带白,白中泛红,她咬一咬,几乎是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静,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白静江转动门把的手在方安琪的这一句问话中顿住,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一手支颐、神情挑衅的方安琪,和颜悦色道:

    “angel,你想多了,我前些日子胳膊受了伤,至今还未好透,你方才也看见了。。。”

    “这种借口你同金芙蓉银芙蓉说吧,她们一定会信的,但我不会,因为我比谁都了解你,所以不必了。”方安琪气鼓鼓地打断白静江的解释,下地捡起自己的衣裳一件件穿回:“叫你家司机送我一程,今晚我就不在这儿过了。”

    “angel。。。”白静江一脸歉意,欲言又止,方安琪凝视白静江良久,蓦地洒脱一笑:“静,好端端地干嘛摆出一副欠我三百万的样子?你忘了我们有言在先,你我只谈qing/ai、不谈爱情,彼此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不论过去现在将来,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而我如今也愈发觉得,比起情人,我们更适合做朋友,不是吗?”

    方安琪这么说,等于是要与白静江了断这段风月账了。

    “你说得对。”白静江看着方安琪片刻,微微一笑,风度从容地道:“无论如何,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方安琪从白静江的眼底看到了疏离的客气,心中不由一阵失望,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临了,没有爱情只谈qing/ai的关系,总是可以轻易被取代的,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虽然她亦有自信绝不比那个女子差,但很显然,白静江已经变了,即便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他已与两年前与她在巴黎酒店里乱的那个男子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白静江,才是真正没心没肺、百毒不侵的好情人。

    白静江轻轻拢一拢方安琪的肩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又不失礼地退开,方安琪心知这是最后一次,张开双臂用力抱紧白静江,然后像个哥们那样捶一捶白静江的胸膛,一甩波浪卷发,蹬蹬跑下楼,仆从按白静江的吩咐,将车子开过来,她弯腰坐进去,关上车门,明知白静江就在身后,却拧着性子头也不回,然而就在轿车驶离车道,渐渐远离行馆的时候,她蓦然回首,却发现白静江所在的房间,灯已经灭了。

    方安琪头靠车窗,一路默然不语地坐着,街边昏暗的路灯一掠而过,打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沁凉水光。

 第28章 双丝

    三月的阴雨终于结束,季末迎来金色的阳光,窗外一排梧桐树刚被洒过水,扇叶上的水珠沐浴在阳光里,就似一颗颗晶莹细碎的珍珠。

    窗内,莫盈捧着泰戈尔诗选集,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特护病房里静得很,护士们走路都没有声音,只有病房墙上挂的石英钟指针滴答作响,她抬头看一眼输液管,趁周嫂转身倒茶,将输液开关拨快了半圈,这时王护士进来,道:“周嫂,候客厅里坐着位同学,仍是上次那位圣约翰大学的学生。。。”

    “哦哟,准是小傅同学给小姐送功课来咯。”周嫂擦擦手,对莫盈笑道:“小傅同学真有心了,前两天小姐待在观测室,不能见客,他还是每天都来,每天都送水果篮子,昨儿又特意捎来了班主任的亲笔慰问信,说是校方同意小姐休课半年,在家温习,到了暑假再补考期末试,只要能及格就不需复读。小姐,有小傅同学在啊,学校的事儿你可该放心啦!”

    莫盈只顾埋头看书,随口附和道:“傅学长品学兼优,又助人为乐,一向深受同学们的爱戴,在老师面前也能说得上话,这次若不是他热忱相助,我重读一年在所难免,等病好了,是该要好好谢谢人家的。”

    “那定是自然的咯!想如今世道,像小傅同学这么家境好、学业好、人品好的男孩子,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如果我闺女能碰上这么个。。。”但听得王护士一声清咳,周嫂这才意识到说错话,立马住了嘴,表情讪讪地看向莫盈,幸好莫盈犹自凝神看书,仿佛并没听进去,不由松口气,自我圆场道:“小姐,三少今早打来电话,询问小姐的情况,说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返回北都,到时小姐也可以出院了,他会亲自来医院接小姐回家。”周嫂一边解围裙一边赔笑道:“小姐真是好福气,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远近服侍几十年,就从来没见三少这般看重过一个姑娘,三少啊,向来都是国事第一,旁的什么全不上心呐。”

    莫盈不咸不淡地敷衍一声,周嫂一堆唇舌白费,讨了个没趣,便带上门往候客厅去找傅学琛拉家常了。王护士例行检查完毕,顺手调慢了输液速度,不等莫盈翻白眼,便已抢先道:“滴得太快,万一滴到肺里变成肺积水岂非更吃苦头,拜托你就忍忍吧,吊完这瓶今天的任务就结束啦。”

    莫盈无奈:“护士姐姐,我的左手背很酸很胀啊!”

    “知道了,病人妹妹,下次给你换右手背。”王护士替莫盈整了整枕头被子,走到外间搬了一盆吊兰和一盆文竹进来,并列摆在窗台上,在金色阳光的沐浴下,正是碧翠欲滴,赏心悦目的好景致,莫盈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露出一丝欣然笑意:“宋医生真是细心周到,晓得我喜欢盆栽,竟将病房布置得与我卧室一个样子了。”

    “宋医生忙着研究治疗你的法子,哪有空想得到这些花花草草。”王护士笑道:“这是三少临走时嘱咐的,说是病房里白得没什么生气,一定要我加些盆栽,他说:‘莫小姐喜欢绿叶,看着绿色心情就会好,心情好了,病也便跟着好得快了’。连我都没想到这层,也难为三少这般细心。”

    莫盈翻书的手不由顿了一顿,只听得王护士又道:“我也算是看着三少长大的,你别看三少他外表冷硬得很,其实他外冷内热,不是坏人。”

    王护士见莫盈仍不出声,便点到即止,转身收拾医务用具,准备拿出去消毒,转身之际,但闻莫盈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场仗,大概什么时候能打完?”

    一周前的那个晚上,莫盈剧咳不止,虽然打了针,安静了一会儿,但到后半夜却突然发起高烧来,三少在床边守了莫盈整晚,连夜派郑副官去火车站接宋医生,凌晨时分,宋医生的班次总算到岗,郑副官载了宋医生直奔莫家,随行的还有一位名叫史蒂夫的英国大夫以及一位姓黄的老中医,都是宋医生在外省开研讨会时结识,由宋医生请来北都为莫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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