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爷们拿起枪-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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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药!”朱七回头一看,郑沂平身躺在桥墩上,将两只手合在一起,稳稳地握着大马褂的那把自来得手枪,枪口对准粘在桥下面的那个炕桌大小的炸药包——轰!大桥遭了雷劈似的一下子断成两半……“和尚!和尚——”卫澄海发疯似的跳起来,一股火舌闪电似的扑向滚滚的浓烟。“老卫,不能再等了!”丁老三扑到卫澄海的身边,夺下卫澄海的机关枪,拖着他就跑。卫澄海挣扎两下,一脚踹倒了丁老三:“死的不是你的兄弟!”抓起已经打成红色的机关枪,野兽一样迎着蝗虫般往这边冲的鬼子兵扑了过去。丁老三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趁卫澄海不备,一个扫堂腿将他撂到,大吼一声:“想想你在崂山的那几百个弟兄!”说完,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火箭筒丢到卡车上,回身打了一梭子:“谁会开车?”朱七边往后面扫射边喊:“我不会!宋一民呢?”“他死了!”丁老三刚喊完这一声,卫澄海就跳进了驾驶室:“朱七,你和三哥去车厢,打狗日的!”卡车离弦的箭一般冲上了小路。朱七跳到车厢里,接过丁老三递过来的一把冲锋枪,昂首站在车厢里,大叫一声:“小鬼子,来送命吧!”一梭子出去的同时,丁老三射出去的火箭炮也在鬼子群里面炸开了。透过滚滚的硝烟,朱七看见鬼子群里腾起的那团火光竟然是那样的眩目那样的妖艳,像老君炉里炼丹的火。 卡车沿着小路箭一般地飞,枪声渐渐远去,犹如扫过树林子的风。 朱七漫无目的地将冲锋枪里的子弹泼向四方,丢掉枪,扑到后挡板上抖动肩膀,无声地哭了。 卡车在一个山坳的转弯处停下了。卫澄海下车,单手举着一把卡宾枪,冲天打了一梭子:“好兄弟,安息吧。”
第十六章 血染大桥(3)
丁老三拽着朱七跳下车,默默走近了卫澄海:“张双和宋一民同志也牺牲了。” 卫澄海点点头,无声地摸了摸丁老三和朱七的肩膀,转身向山下走去,脚步从容,身后是一片苍茫的大山。 月亮钻出了云层,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扑向他们,三个黑影霎时镀上了一层银色,夜风飒起。 悲怆的歌声在夜空里飘荡:壮士们,志昂扬!拿起枪上战场,杀日寇,荡东洋,夺回我河山,保卫我爹娘,豪气似虎狼……
第十七章 意外(1)
坐在济南开往青岛的火车上,卫澄海一言不发,脸色冷峻得犹如挂了霜。 朱七不记得丁老三是什么时候跟他们分手的,他只记得丁老三坚定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火车站黎明前清冷的南头。 在市郊的一个旅馆里,朱七和卫澄海两个人蒙头大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朱七醒来的时候发现,卫澄海的嘴巴上叼着一根烟,烟头烧着了他的嘴唇,烫出一股焦臭的味道。朱七欠起身子,将他的烟头从嘴巴上拔下来,卫澄海淡淡地说了一声:“兄弟,你还活着。”朱七说,我还活着,卫哥。卫澄海目光硬硬地瞅着他,半晌才咧开嘴笑了笑:“我也活着,可是我的好兄弟死了。”朱七回忆得很艰难,他实在是不相信曾经生龙活虎的郑沂死了,跟他一起死去的还有同样鲜活的大马褂……还有谁跟着他们一同去了?朱七记不起来了……卫澄海说:“兄弟你也要走了呢,你也不愿意跟着我继续这样下去了,你也要走了。”朱七说,我不走,我要跟着你打鬼子。卫澄海说:“你应该走,你要活着。” 朱七恍惚想起来,他曾经说过他要去找自己的媳妇……可是他不想在这种时刻走。 卫澄海说:“你应该走呢,我带出来的兄弟只有你和福子了,你们两个都应该走,你们两个要活着。” 朱七说:“和尚和马褂走了,我更不能走了,我要跟着你继续杀狗日的。” 卫澄海躺下了:“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我还没抓出来那个奸细,你跟着我很危险。” 朱七说:“打鬼子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卫澄海坐了起来:“桂芬咋办?” 朱七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能走,我要给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窗外有麻雀啾啾的叫声,风也在叫,风的叫声像老人哭。卫澄海又躺下了,他似乎是在一瞬间睡着了。麻雀和风依旧在叫,叫声汇合在一起,催眠曲一样。朱七点了一根烟,烟雾在他的眼前慢悠悠地扭着,一个衰老而且仍在迅速衰老着的人在烟雾里望着朱七出神。朱七看清楚了,这个已经变成老人的人是自己,他在浇一株叫不出名字来的花儿。他一边冲那株艳丽的花儿浇出清冽的清水,一边望着花儿的枝叶在一点一点地萎缩。枝叶在轻微地响着,像是垂死的嘶叫。天在不经意的时候黑了,浇花的朱七在静寂的夜里,静静地听这些声音,这些声音是如此的蛮横,如此的惊心动魄……桂芬踮着脚过来了,她的身后跟着同样踮着脚的朱七他娘。朱七问,你们还好吗?桂芬说,还好,咱娘让你娶我回家呢。朱七说,我不想回家了,我四哥死了,我兄弟山和尚和大马褂也死了,前面还有死了的华中和左大牙,我不能回去,我要给他们垒一座坟。朱七他娘在后面朦胧地笑,她说,你还是回来吧,他们上天享福去了呢。朱七说,不回,小鬼子还在杀人…… “又在念叨什么?”卫澄海抬脚蹬了蹬朱七,“声音很吓人呢,病了?” “没有,”朱七出了一身冷汗,嘴巴被烟头烫疼了,一拽,拽下一大块皮,木木地疼,“我梦见我娘了。” “我想好了,”卫澄海支起半边身子,微微笑了笑,“我离不开你,你继续跟着我……不过你应该先回家看看。” “先跟你回崂山吧,”朱七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小鬼子还在横行霸道,我回家也过不安稳,我要跟在你的身边。” “别担心我,”卫澄海坐正了身子,“也别担心即墨那边的鬼子,那边已经平静了许多,鬼子很少。” “这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你。我一直在想着那件事情……关于奸细的事情。”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他是谁,你不用担心。” “他是谁?” “我不想说,”卫澄海淡然一笑,“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不能随便说,我卫澄海不是那样的人。” 难道真的是熊定山?朱七闷闷地想,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不应该饶了他……本来我一直感觉自己欠他点儿什么,这样可就好了,现在我杀他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妈的,这个混蛋早就应该死了。他也在杀鬼子,这个不假,可是如果真的是他在背后“捅咕”什么,那他就应该去死!朱七回忆起熊定山在东北的一些事情来,那时候他们也经常追击个日本散兵什么的,可是更多的是骚扰老百姓……有一次山上绑去了一个皮货商,因为那伙计嘴硬,熊定山活活将他“挂甲”了(身上浇水,冻成冰条),那伙计临死前不住地哀求,给我一条被子,给我一条被子。熊定山依旧让孙铁子往他的身上泼水,那伙计直愣愣地望朱七,大哥,你是好人,你去帮我找条被子。朱七拉开孙铁子,脱下自己的棉袄想包起已经快要咽气的他,脑袋上冷不丁顶上了熊定山的枪……妈的,当年我朱七也不是什么好人,尽管我很少跟着他干那些丧天良的事情,可是我总归也当过胡子!脑子又是一凛,朱七躺不住了,忽地爬了起来:“卫哥,我听说共产党在他们的解放区剿匪呢,有这事儿?”
第十七章 意外(2)
“有这事儿,”卫澄海轻描淡写地说,“可是现在你不是土匪,你是抗战勇士。” “可我总归是当过土匪……” “那没什么。我们党有个政策,首恶严惩,胁从不究,从善者欢迎。” “那是以前吧?”朱七咽了一口唾沫,“这话我曾经听史青云说过,可是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卫澄海披上了衣服,“走,先吃饭去。我记得咱们得有两三天没正经吃饭了吧?” “那么,像我这样多少有过几个钱的,共产党不会镇压吧?”朱七边穿衣服边说。 “你不是没有地?再说,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时期,不土改了,改成减租减息了……” “哦,”朱七的心头仿佛有石头落地,“那,那么刘贵要麻烦了。” “那也不一定。我们党的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抗日民族……那叫什么来着?”卫澄海穿好了衣服,猛一挥手,“意思就是团结各阶层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赶走日本侵略者,建立一个全新的中国!不过刘贵置买那么多土地还是不好的嘛,我们共产党人不赞成剥削……将来全国解放了,没有土地的百姓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刘贵这样的地主是应该匀出一部分地来分给那些没地可种的农民的,”卫澄海走到门口,“将来我们打下了天下,受苦人就翻身了,再也不用害怕被人欺负了……党的政策我也吃不太透,你可以问滕先生。” “不用问了,”朱七跟了出来,“我还是那句话,不管谁打下了天下,我都赞成,我还当我的百姓。” “哈,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跟你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没什么,人各有志嘛。” “哎,”朱七换了一个话题,“咱们的队伍里有地主没有?” “有,”卫澄海随手关了门,“庙小妖气大,水浅王八多,连奸细都有呢。” “瞧你这意思,还是说地主不好。” “好个屁,”卫澄海摸了摸朱七的肩膀,“有些事情你不了解,以后我再详细跟你说吧。” 走在去饭馆的路上,朱七问卫澄海,在崂山见过刘贵没有?卫澄海说,我没见过他,华中见过,他也想参加崂山游击队,我没答应,让华中打发他回去了,这伙计有那么多地,心事多,干不长远的。朱七说,那么咱们队伍里的地主是哪来的?卫澄海说,有附近村里的几个小财主,还有几个是当初董传德留下的兄弟,不多,也就三五个,地是跟着董传德“别梁子”弄来的,很不光彩,他们打鬼子是想保护自己的家产。朱七笑道:“你要是也把当初那些‘别’来的钱置了产业,也成财主了。”卫澄海正色道:“别瞎说,我出来闯荡不是为了钱,图的是一个痛快……你是知道的,当初咱们一起搞的那些钱,我几乎全都接济了穷哥们儿……不过,后来我接受了革命道理,有更高的目标了。” “你的想法我搞不清楚,可是我知道跟着你干没错。回崂山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朱七问。 “打鬼子,干革命!”卫澄海用力一咬牙,“不过,目前首要的是揪出那个奸细来。” “对,”朱七点点头,随口问道,“然后呢?” “有条鬼子船经过仰口港,我准备带人‘别’了他,山上过冬的粮食没有了,拿他们的东西换粮食。” “在东北的时候我听福子说,你过几天准备去‘街里’袭击俾斯麦兵营?” “有这个打算。兵营里的情况不熟悉,得抽空去李村找一下长利。” “这事儿我得去,”朱七咬了咬牙,“争取在鬼子完蛋前夕,多杀他几个鬼子保本儿。” 坐在一家小饭馆里,卫澄海要了一大钵子羊肉汤,将几只烧饼掰在里面,大口地吃。 朱七吃不下去,要了半斤酒,一口酒一口汤地喝。 下半晌的时候,两个人出了饭馆。 站在回旅馆的那条路口,卫澄海摸了摸朱七的肩膀:“兄弟,你还是先回家吧,安顿好了就去崂山找我。”
第十七章 意外(3)
朱七犹豫着不走:“和尚他们的尸首怎么办?” 卫澄海说:“找不着了……以后我去笼山给他们烧香磕头。”闷了半晌,朱七抬头说:“我走了以后你千万注意着点儿,山上乱,别再出毛病。” 卫澄海嗯了一声,猛地转过身去,甩步就走:“放心!” 瞪着卫澄海的背影,朱七怅然若失,心忽然就空得厉害,眼前又浮现出下笼山时的情景,卫澄海在唱歌:“壮士们,志昂扬!拿起枪上战场,杀日寇,荡东洋,夺回我河山,保卫我爹娘……”浑厚而低沉的歌声回荡在寂静的大山之下。身后,乌蒙蒙的笼山渐渐隐没在一片漆黑里。丁老三也跟着唱了起来,恍惚中,朱七听见有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朱七身上的热血一下子沸腾起来,不行,我现在不能就这样回去,我要杀鬼子!我要为我死去的亲人和兄弟报仇! 热血激荡着他的血管,朱七几乎站不住了,踉踉跄跄地朝卫澄海的背影追去:“卫大哥——我不走了,我要跟你回去!” 火车经过蓝村的时候,朱七的心抽得紧紧的,他不敢把头伸出去看窗外,那里有他熟悉的光景,他害怕自己哭出声来。 卫澄海想把陈大脖子曾经去朱家营找过桂芬的事情告诉朱七,害怕他再去东北找陈大脖子,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去年春上,卫澄海派郑沂去过朱七的家,因为他听孙铁子说,汉奸们还经常去朱七家骚扰,怕他们家再遭折腾。郑沂回来说,他们家还是那个样子,朱老大好了,张金锭也文静了许多,除了整天哼哼着唱戏,基本不往外面出溜了。朱老六找不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朱老大说,陈大脖子又去了他家一次,这一次在他家住了好几天,乡亲们好说歹说才劝走了他。 下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走出车站,雇了一辆黄包车,两个人直接奔了李村。 找到长利家,卫澄海打发长利的儿子去城防队喊回了长利。 长利一进门就埋怨卫澄海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他,兄弟感情都生疏了呢。 卫澄海不说话,只是笑。 午饭喝了点儿酒,吃饭的时候,卫澄海问长利:“俾斯麦兵营里现在驻扎着多少鬼子兵?” 长利说:“不一定,有时候多,有时候少,长驻的还是胶澳联队的那三百来个鬼子。” 卫澄海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条条框框问:“这三百来个鬼子都住在哪几个营房?”长利用筷子一下一下地点:“这里有,这里有,这里也有。”抬头扫了卫澄海一眼,“你决定要袭击兵营了?”卫澄海牙齿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收起那张纸,猛一点头:“我决定了。”长利继续盯着卫澄海看:“你可得想好了。青保大队的实力那么大,他们也没敢去俾斯麦兵营,你能行?”卫澄海的口气不容置否:“我能行!我的人比他们的人能干,何况现在我也有钢炮了。我都设计好了,先派人潜进去,找准目标就开火,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以后,我架在对面房顶上的炮就开始轰这些杂碎。那边的地形我熟悉,巴光龙也可以帮我。”长利说:“退路呢?鬼子的壕沟都挖到了山东头,一旦不好,你们根本出不了青岛。”“青岛不是日本鬼子的!”卫澄海斩钉截铁地说,“走不出青岛去的不是我,是他们!” 长利乜着卫澄海看了半晌,闷声道:“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你明白。”卫澄海将身子倚到墙面上,胸有成竹地说:“别担心,这个我有安排。从海上走,提前把船停在小湾码头,那边几乎没有鬼子的巡逻艇。打完了仗,一齐上船,只要是离开码头,我们就算胜利了。”长利说:“鬼子的炮艇速度快,火力也猛,你们逃得脱吗?”卫澄海淡然一笑:“认识唐明清吗?他是国民党的人,他也拉了队伍在崂山。我提前联系过他,他答应在海上接应我们,他们有一条火轮,尽管上面的小钢炮威力不如鬼子,但是狙击一下那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