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爷们拿起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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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稀罕物,都是咱爷们儿的。” 孙铁子抓起铁瓦在手上掂几下,扑哧丢到刘贵跟前的那个包袱上:“归你了,这事儿就数你出力多。” 刘贵知道孙铁子不喜欢那玩意儿,自己更不高兴,翻个白眼道:“你娘,就你精神?” 孙铁子死皮赖脸地哈哈:“论功行赏啊,论功行赏啊……是不是老七?” 朱七不言语,将那堆大的推给孙铁子,自己包了有铁瓦的那包,舒一口气道:“就这样?” 刘贵忙不迭地包好自己的那包,三两下掖到裤腰里:“就这样。” 孙铁子揣起自己的包袱,喘口气,伸出手从上往下捋了一把脸,将手张到朱七的眼前,一翻眼皮:“枪。” 朱七横他一眼,从裤腰上抽出熊定山的那把匣子枪,将枪匣子拆下来卸出子弹,反手递给了孙铁子。 “啥意思,连我都防着?”孙铁子揣起枪,悻悻地摇了摇枣核一样尖的脑袋。 “没啥意思,这都是熊定山教的。”朱七推了他一把,“走你的道儿吧。”
上卷 忍无可忍11(2)
“兄弟,好好活着!”孙铁子用脸贴了朱七的脸一下,扯身往老林子奔去。 看着孙铁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雪深处,朱七回头拍了拍刘贵的肩膀:“你呢?” 刘贵的眼睛亮得像猫:“跟你一起回家!兴许天亮之前能赶上回山东的火车呢。这就走?” 朱七伸手按了按刘贵的肩头:“慢着,我去把撸子枪取回来。”跳下爬犁疾步钻进了山坳。 少顷,朱七拍着两手雪水回来,笑呵呵地上了爬犁。 刚跑了两步,朱七掐刘贵的胳膊一把,沉声道:“等等,这阵子‘飘花子’(下雪),不一定赶上车,我先去办个事儿。” 刘贵拉住缰绳,口气有些急躁:“又要干啥?赶紧回来呀,我害怕熊定山‘醒魂’过来,一枪崩了我……” 朱七没有搭话,抽出撸子枪,直奔陈大脖子的棚子而去。
上卷 忍无可忍12(1)
朱七像条野猫那样,一弓身子,嗖地跳进陈大脖子家的栅栏,脚下的雪砸开两个大坑,雪溅到他的肩膀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围着白狐围脖的娘儿们。朱七提着气蹲在原地,抬眼往窗户上看去,窗户里亮着灯,烛光一抖一抖映出一个娇小的剪影在窗纸上。小女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这般时候,她至少也应该躺在被窝里啊……一阵风从朱七的脚下卷过,令他蓦然打了一个激灵,我来这里干什么?看她最后一眼?那管个屁用。打个招呼说我要走了?人家管你走不走呢。那么我来这里干什么?朱七的脑子一阵阵地发热……豁出去了,我要带她回山东,我要让她给我生上一大群孩子! 风很劲,结了冰的树杈“喀啦、喀啦”一阵紧似一阵地响。 朱七屏住呼吸,慢慢挪动脚步,将身子凑到了窗根底下。 屋里传出一阵嗡嗡嘤嘤的说话声。 朱七听不清楚里面在说什么,用手把两只耳朵扯得老长也不管用,索性站起来,将耳朵贴紧了窗户。 屋里的声音逐渐清晰,痒痒地直往朱七的耳膜里钻。 “你就别难过了,人死了又不能复生,想那么多干啥?”是陈大脖子不耐烦的声音。 “……”桂芬在啜泣,“都怨我的命硬,是我把我爹克死的,这些天老做梦,梦见爹被那些人绑着,满脸是血……” “你还是别乱说话了,这年头,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 桂芬不说话了,勾下身子接着哭。时断时续的哭声,听得朱七心里阵阵发麻,忍不住就想掉眼泪。停了好长时间,陈大脖子又开腔了:“躺下睡你的吧。这年头谁家不死个把人?我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出大力?还不是被日本人给逼的?我原来的家就那么被他们给……给灭门了。日本鬼子到处杀人,你爹又把药卖给抗日民主联军……唉,我说你这算个啥?我娶个媳妇来家不是整天听她哭的。” 桂芬止住哭声,屋里随即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朱七扭头一看,窗户上没了桂芬的身影,她好像是躺下了。怎么办?直接进去拉她走人?陈大脖子能让我拉吗?万一他拼死不让走,我咋办?“插”了他?凭什么?他与我又没有什么冤仇,跪下求他?管个屁用,谁家的媳妇也不会让你这么一跪就送给你的……就这么着吧,绑了他丢到窖子里头,背上桂芬走人!打定主意,朱七蹑手蹑脚地转到了门口。刚蹲下身子来提门板,屋里突然响起桂芬凄惨的叫声:“大哥,你就饶了俺吧!” 朱七愣住了,桂芬怎么突然就发毛了呢?连忙猫回了窗下。 屋里撕扯的声音很大,像两只哑巴猫在打架。 朱七站起来,用舌头舔破窗纸,把眼睛凑过去,一下子呆住了。 桂芬脸朝下趴在炕上,陈大脖子赤条条地骑在她的身上,一手掐住桂芬的后脖颈,一手用力抠在她的屁股下面,嘴巴里发出蛇那样嘶嘶的声音。桂芬挣扎着,不停地哀求陈大脖子撒手,两条腿在下面扭成了麻花,一下一下地蹬铺在身下的褥子,褥子被她蹬得卷起来,露出一层黑糊糊的棉花。陈大脖子像是发了疯,哼哧哼哧将那只手在桂芬的下身拉锯般抽动。渐渐地,桂芬不哀求也不动弹了,两腿伸直,犹如两根剥了皮的木头。顾不得多想,朱七忽地站起来,贴着墙根往房门冲去。刚冲到房门前,忽觉脑后一阵冷风袭来,朱七的心咯噔一下,来不及回头,借着前冲的力道,腾身蹿上了房顶。一条黑影大鸟一般跟着蹿了上来。朱七双手一扒瓦楞,反手亮出了撸子枪。一扣扳机才知道保险没有打开,朱七在墙上一滚,打开保险,刚一甩手,枪就脱了手,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条绳索!朱七知道这是遇到了高手,猛力一拽绳索,借着这股力道,反身跳到了栅栏外面的一棵红松上。没等抱稳树杈,朱七突然感觉手腕猛地一紧,一声“不好”刚念出来,整个人就被拽离了树杈。朱七抖一下手腕,将绳子缠几下,旋身盘住树干,稳住精神,贴到背向院子的那面,促声问:“蘑菇溜哪路(哪个匪帮的人)?”
上卷 忍无可忍12(2)
“是我,卫澄海!”那个看上去十分高大的黑影已经跳到地上,站在栅栏边低声喊。 “卫澄海?”朱七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他果然来了这里!难道他真的是来找我的?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吧? “是我,”卫澄海冲墙根黑暗处打了一个呼哨,仰头道,“下来说话。” 黑影里站起一个人,那个人也不搭话,猛一抖手,朱七手腕子上的绳索立时不见了。 朱七从树上跳下来,拉着卫澄海贴到了一堆木头旁边:“卫哥,你咋来了?”
上卷 忍无可忍13(1)
卫澄海不回答,用手点着旁边的那条汉子笑道:“和尚,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手。刚才不是你及时出手,我这条命今晚怕是就搁在这里了,”回过头来,手里掂着朱七的撸子枪,借着月光来回地瞄,“嗯,不错不错,是条不错的家伙,可惜小巧了点儿,”反手将撸子枪递给傻站在跟前的朱七,慢慢收起了笑容,“兄弟,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啊……”朱七回过神来,打断他道:“你还没回我的话呢,你咋来了?”卫澄海扳着朱七的肩膀,慢慢蹲下了:“我在青岛犯了点事儿,没办法,先来你这儿躲一躲……别插话,这事儿以后我再慢慢对你说。刚才你在人家屋子外面鬼鬼祟祟地听什么?不是我拦着你,你小子又要搞什么鬼吧?”朱七的脸红了一下:“没什么,我来找个人。” “找人?哈哈,找人还用那么神秘?别糊弄我了,我都知道了,”卫澄海笑道,“你六哥都告诉我了,你小子啊。” “胡咧咧,”朱七明白了刚才站在朱老六后面的两个人是谁,脸上有些挂不住,岔话道,“你不会是杀了人吧?” “比那个厉害,我惹了日本人。”卫澄海说得心不在焉。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有这么一出,”朱七把脸转向旁边站着的那条汉子,“这位大哥是?” “郑沂,外号山和尚,以前跟着熊定山跑码头(混江湖),”卫澄海拉起了朱七,“别在这儿藏猫了,先找个地方住下。” 朱七不敢提熊定山这个名字,故作没听见,站起来,怏怏地说:“这位大哥好利落的手段,我第一次见识还有这么使绳子的,”贴着墙根边走边说,“对不住你们了,我也没地方住。要不这样,你们去我六哥那里先凑合一宿,我明天再过去找你们,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卫澄海拉了他一把:“你小子呀……哈,想回山东是吧?”朱七回了回头:“有这个打算。”卫澄海赶到朱七的前面,倒退着走:“看来你已经打算好了,那我就不麻烦你了。刚才我们找过老六,老六的意思也是让你先回去。小七,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四哥,你四哥他死了。” 朱七的身子猛地打了一个晃,脚下一软,差点儿跪到地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卫澄海站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一些:“别慌,你听我慢慢对你说……” 朱七把双手摸到脖子上,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你说你说,不许糊弄我,不然我杀了你。” 卫澄海用力攥着朱七的手,说:“你得理解,如果咱们离得近便,我早就通知你了。还记得三年前你跟我一起在盐滩晒盐的时候,经常有个白面书生去找我吗?”“记得,他叫巴光龙,是龙虎会的人,是他害了我四哥?”朱七反手扣住了卫澄海的手腕子。卫澄海就势将朱七的身子带到自己的怀里,轻轻一搂:“不是他。你听我好好对你讲……半个月前,巴光龙找到我,说日本人运了一批军火在山西会馆里。他认识一个叫滕风华的浙江人,懂日本话。滕风华有个学生叫谢家春,是个女的,两个人正在谈恋爱。我明白了,当天下午,就把谢家春弄到了我的住处,然后要挟滕风华跟我们一起去……你四哥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鬼子给打死的。把你四哥送到龙虎会以后,我跟和尚就找你来了。” 风蓦然大了起来,山洼处腾起一堆砂雪,没头没脸地砸了过来,朱七打个哆嗦,抱着膝盖蹲下了。 卫澄海用双手按住朱七的肩膀,沉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先走了。” 风停了,雪又飘飘摇摇地下了起来,月亮被雪花包围着,碾盘一样大。 “你怎么不劝朱七跟咱们一起走?”转过山坳,郑沂从腰上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问卫澄海。 “目前他还没有那个心思,我不强求他。”卫澄海说。 “朱七‘别’了熊定山,这事儿办得可不太敞亮。”郑沂嘟囔道。 “没什么敞亮不敞亮,熊定山是个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清楚。”
上卷 忍无可忍13(2)
“话倒是这么个理儿,这家伙太‘独’了……可是,那也不应该图财害命啊。” “害命?谈不上,”卫澄海摸着下巴笑了,“他死不了的。” “刚才咱们在熊定山他三舅村里,我看见有几个人抬着他跑呢,看样子……” “样子我也看见了,估计那一枪没伤着他的要害。唉,他也太大意了。” 风停了,远处有火车驶过的声音,像是老牛大喘气。 卫澄海停下脚步,喃喃地说:“我爹就是从这里被日本鬼子的火车拉走的,都十多年了。”
上卷 忍无可忍14(1)
卫澄海十几岁的时候就随他父亲闯了关东,他父亲被日本人拉了劳工,一去就再也没有音信。据说那批劳工是去了日本的加计町,那里的冬天非常寒冷,卫澄海他父亲和难友们光着脚走过冻僵的雪地去上工……打那以后,卫澄海就铁了心要跟日本人拼命,先是在吉林濛江三道崴子那一带“放单”(一个人混),后来入了罗井林的“压东洋”。罗井林投靠赵尚志以后,绺子们就艰苦了,整天在大山里转悠,仗没少打,可总不是那么自由。卫澄海心气高,拉了一伙人自己干,没几天就被日本人给“扫荡”散了。卫澄海没脸回去,一个人跑回老家干了盐帮。干来干去不顺心,卫澄海索性拉拢了朱七他们这一帮穷哥们儿干了“接财神”(绑票)的勾当,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的大户们没少挨他的折腾。后来青岛保安大队成立了,大户们有了保护,卫澄海也觉得这样下去没什么前途,撇了弟兄们,一个人进了城。刚开始在大窑沟那边拉黄包车,没几天巴光龙就联系上了他,卫澄海以前就经常听一些闲人念叨巴光龙,说这个人仗义疏财,起点很高,将来在黑道上一定称雄。 尽管这些年卫澄海一直跟巴光龙互相帮衬着吃饭,可是这一次终于出事儿了,事情没办成,好兄弟朱四把命留在了那里。 见卫澄海闷闷不乐,郑沂拉了他一把:“大哥还是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儿了,以后该怎么做你知道。” 卫澄海回过神来,尴尬地拍了拍脑门:“对……呵,这阵子我的脑子有点儿乱。” 走了一阵,郑沂闷声道:“我把朱四扛到巴老大那里,彭福没跟老巴说实话。” 卫澄海问:“他是怎么说的?” 郑沂说:“他说朱四在外面的时候就被鬼子给打死了。” 卫澄海闷了一阵,漠然点了点头:“应该这样说,不然巴光龙容易瞧不起咱们。” 郑沂笑道:“是啊,福子很机灵。” 刚拐过一片桦树林子,前面突然有人影一晃,接着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歌声:“刘光嘴坐上房忽然伤心,想起了早死的二老双亲,俺的二老没生下姐和弟,只生下光嘴儿俺自己,众乡亲都说俺傻了吧唧没出息……”卫澄海拉一把郑沂,停下了脚步。那边继续唱:“听罢此言心里气,一生气俺就出门扛活儿去,扛活儿扛了十年整,俺在外面攒体己,回家来盖了几间房子买了几亩地,日子过得是滋扭扭儿的,可就是夜里缺一个暖被窝的……”卫澄海正听得起劲,歌声戛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二人转道白:“前面的是溜子还是空子(奸细)?” “不是溜子也不是空子,不知道门槛在哪里,兄弟来给挑门帘(引见)?”卫澄海料定这是个“野鸡”(流寇),心下一惊,连忙回话。 “哟嗬?看来兄弟是个溜子。蘑菇溜哪路,什么价(要去哪儿)?”树后面蓦然闪出一个倒提着七九汉阳步枪的人来。 “东面连山火烧云,孩子没了娘,找他的妗子(黑话)。”卫澄海把一根指头在耳朵边一摆。 “嚯,原来是罗五爷的人,失礼,失礼。怎么,哥儿俩走散了这是?”那个人把提着的枪抱在怀里,摇晃着走了过来。这时卫澄海才看清楚,对面的这个人是个比扒了皮的蝎虎还瘦的家伙,眉眼看不分明,一只眼睛瘪着,好像是个独眼。卫澄海抱了抱拳:“哈达(正是),哈达,兄弟打了‘溜边’,刚跟五爷的人分手,没地方去,正找饭辙呢。敢问上方老大是哪个绺子的?”独眼不回答,冲后面摆了一下脑袋:“铁,出来吧,是俩溜子。”树后一阵窸窣,孙铁子提着一把柴禾似的汉阳造,慢悠悠从一棵树后晃了出来:“听口音是山东老乡?” 卫澄海点了点头:“小弟即墨地界的,”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倾,“敢问老大贵乡何处?” 孙铁子不说话,斜着肩膀将上半身倚到独眼的脑袋旁,轻轻一蹭。 独眼猛然叱道:“招子(眼睛)不亮,问哪个!”
上卷 忍无可忍14(2)
卫澄海微微一笑,左胳膊在胸前一横,右手架到左胳膊肘下,悠然一晃。独眼点头:“没错,是罗五爷的人。” 孙铁子冷眼瞅了卫澄海半晌,方才开口:“既然是罗五爷的人,不知当前君是哪位?臣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