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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钟敲八下-第21章

小说: 钟敲八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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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莱恩,在今天早晨造访时,就注意到了那个牛眼窗,在牛眼窗的里面,罩着一块遮窗布。他取下了那块布,接着又割下了一块玻璃。

  几分钟以后,一阵人声从屋子的另一边传来,明显地就在那水井附近。声音越来越清楚,一群人涌进了房子。一些人上了二楼,这时,警官同一个年轻人一起来了,雷莱恩和霍赖丝仅仅能看得出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

  “那是维格诺·杰罗姆。”她说。

  “不错,”雷莱恩说,“他们首先会在楼上的卧室里审问德·戈恩太太。”

  过了15分钟,二楼的人下来了,都进了一楼的大房间里,他们是代理检察官,他的文书,一个警察代表,还有两个侦探。

  德·戈恩太太也进来了,那个代理检察官叫维格诺·杰罗姆走到前面来。

  维格诺·杰罗姆的脸正是霍赖丝在信里给他描述过的那种坚强男人的面孔。脸上没有一点不安的表情,却显出了果断、坚定的意志。纳塔莉,个子不高,非常苗条,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芒,也同杰罗姆一样,给人一种相当自信的感觉。

  那位代理检察官正在检查屋里狼藉的家具和打斗的痕迹,然后请她坐下,回过头来对杰罗姆说:

  “先生,到目前为上,我还没有问你很多问题。现在,是在你在场的情况下,进行的一次总结调查,稍后,地方法官还会接着进行提问。我希望上面所说的话,能够解释为什么要中止你的旅行,并要你同德·戈恩太太一起回到这儿来的重要原因。你现在可以对加给你的非常不幸的指控进行反驳,因此,我要求你对我讲的都是真话,是事实真相。”

  “代理检察官先生,”杰罗姆回答说,“我一点也不担心对我提出的指控。你所问的事实真相,就会否定这些指控我的成堆谎话。

  “事情是这样的。”

  他稍微想了一下,然后用清晰、坦率的语气说:

  “我爱德·戈恩太太。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同情和爱慕之心。可是我的感情,我的出发点,始终都是为了能让她幸福。我爱她,但是,我更尊重她。德·戈恩大大一定告诉了你,现在我再说一遍,直到昨天晚上,我们才第一次讲过几句话。”

  他接着往下说,声音低沉:

  “由于她特别不幸,所以,我更加尊重她。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生活中的每一分钟都在受着折磨。她的丈夫,满怀着强烈的仇恨,还有疯狂的妒嫉,不断地摧残她。问问那些仆人吧。他们会告诉你纳塔莉长期遭受的痛苦,她饱受的拳打脚踢,还有那无休止的咒骂。我曾经想为她解除这种折磨,还给她自己所要求的权利,这是任何一个最不相识的陌生人,在不幸和不平超过了一定的限度时都应该要求的权利。我到过老德·戈恩那儿3次,请他出来干涉;可我没有想到,他对他的儿媳妇也是一样的仇恨,这是对美好、高贵事物的仇恨。最后,我下定决心采取直接的行动。昨天晚上,我就对德·戈恩·马塞厄斯开始采取了措施。这说起来,是有点不寻常,我也承认,不过,考虑到那个人的德行,看起来似乎也成功了。代理检察官先生,除了想跟他谈一次话以外,我没有任何其它打算。由于知道了他生活中间的某些特殊的问题,这让我能对他施加有效的压力,我正是想利用这一点.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事情出乎我的意料,这也不能把责任完全归到我头上……这样,我在快到9点的时候到那儿去了。我知道,那些仆人都出去了。是他自己来开的门,就只有他一个人在。”

  “先生,”代理检察官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些事,跟刚才德·戈恩太太说的一样,明显地同事实不相符。德·戈恩·马塞厄斯是11点钟才回家的。对这事,我们有两件确凿的证据:他父亲的证词,还有雪地上的脚印。而雪是从9点15分开始下的,11点钟停的。”

  “代理检察官先生,”维格诺·杰罗姆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固执所产生的恶劣后果,“是怎么回事,我就怎么说,可不是按照应该怎样解释来说的。让我继续往下说吧。我走进这个房间时,那架时钟正指着9点差10分的地方。德·戈恩先生当时以为我会动手攻击他,立刻就把他的枪取来了。我把我的左轮手枪,放在桌子上我的手够不着的地方,然后坐下来,对他说:‘先生,我到这里来是想跟你谈谈,请你听着。’他在那里没动,也没吭声。我就往下说了。说得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客套,事先也没加任何解释,能让我想达到的直接了当的目的说起来圆滑好听些。我抛出了几句早就准备好了的话:‘先生,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仔细调查了你的经济状况。知道你已经把你的每一寸土地都抵押光了。你签出去的帐单,很快就该付款了,可你绝对没有能力把它们兑现。你也丝毫不能指望你的父亲,他自己的情况也同样不妙。因此,你完蛋了。我到这儿来,是为了拉你一把’……他看着我,仍然没吭气。不过坐下来了,从这一点看,我觉得我的建议并不是完全不让他感兴趣的。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扎银行支票放在他面前,接着说:‘这儿是6万法郎,先生。我想把你的水井农庄买下来,包括它的地产和附属财产,接管所有的抵押。我出的这个价钱是你这些财产价值的两倍。’我见到他的眼睛发亮了。他问我有什么条件。‘条件只有一个,’我说,哪就是你到美洲去。’代理检察官先生,我们坐在那里谈了两个小时。

  —一并不是我提出的条件激起了他的义愤,要是我事先不清楚我是在跟谁打交道的话,我也就不会冒这个险了一尽管他抑制住了没有提到德·戈恩太太的名字。当然,我也没有说出来,可他想得到更多,他一直贪得无厌地跟我讨价还价。我们本来应该像两个男子汉那样,互相争论,然后在考虑到双方利益的基础上达成协议,可是,这是一件事关一个女人的幸福和命运的生死攸关的大事情啊。最后,我厌烦透了这种讨价还价,作了让步,我们达成了协议,这个协议,我在当时当地就把它搞妥帖了。我和他互相交换了两份文件:一份里面,写的是他把水井农庄按照我付给他的那笔钱卖给我;另一份写的是在他们的离婚判决宣布时,我还得给他往美洲寄同样数目的钱。后面这份文件,立即就被他装到口袋里去了……事情就这样办妥了。我能肯定,当时,他是真心接受这个解决办法的。他瞪着我的那模样,更少像把我当成一个敌人,一个对头,却更多地像把我当成了一个给他帮了忙的人。他甚至还把那通向野外的小门的钥匙给了我,好让我能抄近路回家。不幸的是,我拿起自己的帽子和大衣时,犯了一个大错误,没有拿上那份他签了名的、把庄园卖给我的文件。

  就在那一瞬间,德·戈恩·马塞厄斯看到了他可以利用我的疏忽,占一笔大便宜:他既能保住他的财产,保住他的妻子,又能拿到那笔钱。真是比闪电还快,他抢走了那份文件,一枪托砸在我脑袋上,接着扔掉了枪,双手卡住了我的喉咙。他也真是事先太欠考虑了。我比他更强壮,经过一阵激烈而又短暂的搏斗之后,我制服了他,还在地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根绳子,把他捆了个结实。代理检察官先生,要是说我的敌人的决心是突然间产生的,那么,我的情况也差不多。因为一切都已经谈得好好的,他又接受了这笔交易,在那个时候,我至少应该关心我自己的利益,强迫他遵守这个协议。上了几步楼梯,我来到了二楼。我一点也不怀疑,德·戈恩太太一定听到了我们说话的声音。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我一间间寝室找她去,前面三间都没人,第四间的门锁上了。我敲敲门,没人答应。那个时刻,可是一个男人,容不得有什么东西挡他的道。我刚才在一间房里看到有把锤子,我跑过去,抓起那把锤子,就把门给砸烂了。没错,纳塔莉就在那儿,躺在地板上,已经昏死过去了。

  我把她抱了起来,背着她下了楼,又穿过了厨房。一看到外面的雪,我立即意识到,我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会让人很容易追踪到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理由要害怕德·戈恩·马塞厄斯发现我的踪迹?真是毫无道理。我已经给了他6万法郎,而且,根据文件上写明的,在他离婚以后,我还必须付他同样的数目。不说他的房子,也不说他的土地,他应该滚到一边去,把纳塔莉留下给我。在我们之间,除了一件事,没作其它任何改变;我没有等他同意,就立即把那件我最渴望得到的、宝抵押品抓到了手里。因此,我害怕的事情绝对不是以后来自德·戈恩·马塞厄斯对我的攻击,而是他妻子对我气愤的责备。当她明白了是我把她抢来的时候,她该怎样骂我?德·戈恩太太后来并没有责备我。我相信,也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原因就是爱情唤起了爱情。那天晚上,在我家里,由于情感的爆发,她承认了她对我的感情。她就像我爱着她一样地爱着我。打那一刻起,我们俩的命运就交融在一起。今天清早5点,我和她就出发了,可一刻也没有想到过,我们会遇到什么法律上的麻烦。”

  维格诺·杰罗姆的故事讲完了。他可真是滔滔不绝,一口气讲完的。就像是一个熟记在心里的故事,用不着对任何细节作半点修改。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这时,霍赖丝轻轻地说:

  “听起来,真可能是那么回事,不管怎么讲,很符合逻辑。”

  “那些反方的证词还没来呢,”雷莱恩说,“等会你再听听。都是非常严重的。

  特别有一件事……”

  代理检察官立即提出了这件事:

  “那么,到底德·戈恩先生现在在哪里?”

  “你是说德·戈恩·马塞厄斯?”杰罗姆问。

  “是的。你刚才用诚实的口气,一连串的一事实所作的陈述,我们都非常愿意相信。不幸的是,你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德·戈恩怎么了?在这间房里,你把他捆了起来。不错,可是他今天早晨却不见了。”

  “代理检察官先生,这很明显,德·戈恩·马塞厄斯同意了我们的协议,然后,就走了。”

  “从哪条路走的?”

  “毫无疑问,是朝通向他父亲房于的那条路走的。”

  “他的脚印在哪里?地上的白雪是一个最公上的证人。在你同他打斗以后,在雪地上,我们发现了你,你走开了。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他?他来了,可是再没有走开。那么,他在哪里?找不到他的一点踪迹,也可以……”代理检察官放低了声音,“是的,也可以说,有通到井台那里的足迹,也有围绕着井台的足迹。这些踪迹说明,最后的搏斗是在那里发生的,在此以后,就再找不到什么了,什么也没有。”

  杰罗姆耸耸肩膀说:

  “你提到了这件事,代理检察官先生,从你的言下之意看,是指控我杀了人。

  对此,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么,对于在离井15码的地方捡到了你的左轮手枪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你对那天晚上的3声枪响,同你手枪里的3发子弹不见了这一奇怪的巧合,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代理检察官先生,根据你说的那样,在井台旁边发生了最后一次搏斗,我就无话可说了。因为我是在这间房里,把德·戈恩先生捆了起来,扔在这儿,也因为我的手枪也留在这里了。另外,要是听到有谁开枪的话,那也不是我开的。”

  “那就是说,这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巧合?”

  “这是应该让警察来解释的事情。我唯一的责任是讲述事情的真相。你无权问我更多的东西。”

  “要是这真相同观察到的事实相矛盾又怎么办?”

  “这就说明,那观察到的事实是错误的。代理检察官先生。”

  “这随你的便。不过,在警察能让事实同你所讲的真相吻合以前,希望你能理解,我不得不逮捕你。”

  “难道也要逮捕德·戈恩太太?”杰罗姆问,样子非常难受。

  代理检察官没有回答。他同警察代表说了几句话,又向一个侦探打手势,叫他把两辆汽车开过来。然后他转向了纳塔莉,“太太,你已经听过了维格诺先生的证词,他的话,同你所说的可以说是完全相符。维格诺先生提到了这样一个细节,说他在把你背走时,你早就昏过去了。你是不是一路上都没有清醒过来?”

  看来,杰罗姆的镇静似乎也增强了德·戈恩太太的信心:

  “先生,直到到了城堡以后,我才清醒过来。”

  “这就很离奇了。你有没有听到这个村子里人人听到的那3声枪响?”

  “我没有听到。”

  “你没有看到井台旁边发生的事情吗?”

  “井台旁边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维格纳先生已经告诉过你了。”

  “那么,你的丈夫又怎么样了?”

  “不知道。”

  “别这样,太太,你应该协助法官的工作,至少你得告诉我们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认为出现了意外,有可能是德·戈恩先生比平常喝酒喝得更多,结果失足掉进了井里?”

  “我丈夫看了他父亲回来后,一点也没醉。”

  “可他父亲说他醉了。他说他喝了两三瓶酒。”

  “他父亲没讲实话。”

  “可那雪地是不讲假话的,太太,”代理检察官烦躁地说。“他的那串脚印是东倒西歪的。”

  “我的丈夫是在8点半回来的,那时还没开始下雪。”

  代理检察官一拳捶在桌子上:

  “可是,夫人,你说的刚好和证据相反!这一片雪地是不会说假话的!否认那些无法证实的事情,我也许能够接受。可是这些雪地上的脚印……在雪地上……”

  他作了一个手势叫警官把维格诺·杰罗姆带进汽车。

  看来,这两个情人在这场游戏里是大败了。刚刚团圆,就被拆开,今后又得天各一方,为洗刷这项最严重的罪名,奋斗奔波了。

  杰罗姆朝纳塔莉走过去。他们长时间地、痛苦地看着对方。然后,他向她鞠了一躬,就朝门口走去,警官紧紧跟在他后面。

  “慢!”有一个声音高叫,“警官,立即往后转!维格诺·杰罗姆,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那个被惹毛了的代理检察官抬起了头,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样。这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那个牛眼窗打开了,雷莱恩就靠在窗户上,正在挥动着他的胳膊:

  “我希望大家听听我的!我有几句话要说……特别是对那些之字形的脚印!那完全是撒谎!马塞厄斯并没有醉过酒!……”

  他转了个身,把两条腿先从窗户里伸了进来,一边同霍赖丝说着话,她这时正想阻挡他。

  “你站在这儿别动……不会有人来给你找麻烦的。”

  说完,抓着窗户的手一松,雷莱恩就跳进了房子里。

  那位代理检察官看样子是惊呆了:

  “先生,你到底是谁?你是从哪儿来的?”

  雷莱恩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回答说:

  “请你原谅,代理检察官先生。我本来应该像所有其他人那样进来的,但是我太忙了。另外,要是我从大门进来,而不是从天而降的话,我说的话也许就没那么有说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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