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出书版) 作者:梦魇殿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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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南诏公主晚晚这事,联己知晓。”楚子复道,“回去吧,那里还有你的亲人,朋友子民……你犯不着在这个地方白白浪费性命。
“你不怪我骗了你么?”晚晚傻傻问。
“既没骗到财,也没骗到色,最后还差点白白搭上性命,你这骗子做的也实在太罕受水准。
楚子复笑道,“而联不但投有失去什么,反而获得了一段颇为美好的时光。
“……我还可以一直陪着你的}”晚晚希夷的看着他,“以后……若是我们在一起的话,肯定还会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的}楚子复垂眸浅笑,最后一次拂去她鬓边乱发:“只可惜联无法陪着你。
断瓦残垣烧落,发出巨大的声响,晚晚着急的回头张望,只见宫殿大门几乎整个陷在火海。
往日里不可一世,最爱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的春风小公主,此时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可怜,只见她披头散发的甸旬在地,抬头看到晚晚的那一瞬,如同看见救命稻草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七手八脚的爬过去,死死的抱住对方的腿。
“姐姐l”她嘶哑的哭道,“姐姐}我好怕}晚晚原本还想把她丢回去,如今看她这么一副可怜样,便忍不住心肠一软,想起两人小时候亲密无间的时候,于是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夜风抽打在晚晚的身上,她缓缓转头,看向那座葬在火海中的宫殿,那火焰犹如十丈红尘迷了她的眼,而坐在火焰中的那个人,却乱了她的心。
“你别走}”春风的声音将晚晚惊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又朝那宫殿跑去。
“我有一句话忘了问他。”晚晚一边浙开春风的手,一边喃喃道,“我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有什么答案能比命更重要?”春风死都不肯撒手,经此一难,这自视甚高的小公主多多少少认清了一些现实,知道她原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出色,会吃她这套的估摸着只有她自己家的人,而出了这个家,则人心巨测,她有时候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又或许,有没有答案都无所谓,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回到他身边。”晚晚喃喃道,“春风,你放手。
“我不放}死都不放}”春风将她的腿抱的更紧,拼命哀求道,“姐姐,你别管他了,我们一起回南诏好不好?我跟你发誓,回去以后,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跟你耍小性子了,再也不跟你争蛊王大人了……”
“我就算回去,师傅也不会原谅我。”晚晚悲凉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一掌震开她,“那个地方,我己经回不回去都一样了……你自己回去便好,照顾好爹娘,还有师傅。
春风在地上滚了几圈,等她狼狈不堪的爬起身,却只看到晚晚远去的背影,焦急的吼道,等等啊}姐姐是我骗了你}其实蛊王大人他……”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唇。
一柄弯刀割过她的咽喉。
己到嘴巴的话戛然而止。
“女孩子若要讨人喜欢,便不可以太多话。”一个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他甚至温柔的拭去了春风眼角的那滴泪水,直等她彻底姻气,才趁人不备,将她的尸体重新丢进火海中,方才轻描淡写的甩尽刀上的新血。
眼前的大火,自会掩饰他所做的一切。
他目送那紫衣明挡的女子冲进火海,嘲讥}笑,然后转身离开了皇宫,回到他临时买下的宅子里。修长的手指扯下身上的血衣,摘下脸上的面具,将散发血腥味的弯刀搁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旁边那柄干干净净的长剑,系在自己腰间。
长长的剑穗结成同心结,约莫是某个女子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只可惜手法不甚高明,于是将好好的同心结看起来像是一团乱麻花。
可他不介意。
另两名护卫吃的酒少些,故而反应比他还快,几乎是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便抓起了手边的兵器。 原因无他,只因他离的远些的时候还好,可近了,便可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新鲜血气。这味道旁人嗅不出来,可他们都是凤血歌营中最优秀的护卫,最好的杀手,他们绝对不会认错……眼前的人,必定是刚刚杀过人的}可他们决,他却比他们还快。
只见寒光一闪,那三人便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立在桌旁不动了。
半晌,他们的脖子上才出现一道血线,直到他们倒下,大量的鲜血从从他们喉头涌出,弥漫了整个房间。
身为二流高手的花艳骨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那名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字来:“掠影……为什么?”
他温和的对她笑。
眉峰如剑,双眸如星,耸立原地的身姿仿佛插在山峦之巅上的一柄古剑,受日月精华,天地洗礼,风华内敛,却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去。
“……相信我,艳骨。”他一掌击在花艳骨的胸口,另一只手却亲昵的搂着她的腰,侧身吻在她鲜血淋淋的唇上,“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受伤。
然后,他震碎了花艳骨的心脉。
同一时间,正在宫中批改奏折的凤血歌猛然捂住胸口。
“国师大人,怎么了宁”宰相问道。
“……”凤血歌没有回答,他按着心口,只觉得那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似的……
第四十三章 不堪白发送黑发
寒光没法诉说他现在的感受……
执金吾己经赶到宫殿前,数十条水龙一起对准失火最严重的地方啧射出水往。宫人们亦役有闲着,脸盆,脚盆花瓶,木桶夜壶……所有可以用来盛水的东西都被他们利用了起来。
然后,几具焦黑的尸体被搬运到寒光面前。
“指挥使大人您认一认吧。”宫人讨好道。
寒光缓缓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焦尸,然后冷冷道:“不是他。
“啊?”那宫人楞了楞,连忙道“可这衣裳的确是皇上今日所穿啊……”
“一件衣服能做什么数?”寒光冷模的看着他J“你现在把这衣裳穿上,我是不是就要给你跪下来喊万岁?”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宫人连忙给他跪下。
寒光不再看他,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的凝视着地上相拥而死的两具焦尸,其中一具,身上的帝服还未烧完,冕旎上的珠子还滚在他身边……
还记得小时候他曾对他说:“你便是烧成灰,本大爷也认得出你来。
罕受想到儿时的戏言如今竟成了真,可寒光宁可自己认不出来,他宁愿相信地上那人不是他。
“去找}”寒光咆哮着下令,“地上这个绝不是他}楚子复肯定是藏了起来,你们给我挖地三尺,凿墙打洞,就算是把整个东宫翻过来,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宫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当中很多人是亲眼看着楚子复走进宫殿,然后再役出来的,可现在这个时候谁敢触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霉头,只好诺诺应是,没头没脑的去寻楚子复了。只是大伙一边找,一边忍不住纳闷,按理说这小国君死了,未来的帝位就是寒光的囊中之物,他应该高兴才是,如今这般,却是为何?一点寒光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立场问题,早在十年前他便与楚子复割袍断义,这些年来两人更是斗的天翻地覆,如今这家伙死了,他本应觉得开心才是,可他役有。而他既不开心,却也不觉得伤心,看着地上的焦尸,寒光的眼睛空洞洞的,什么都役有,他抬手捂住胸口,那里虽然还在跳动,可他依然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寒光无法形容他现在的感受。
于是他丢下身后一群宫人,独自离宫,来到花艳骨家门口。
不知为何,他今夜很想喝洒。
于是在脸上揉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寒光装成刚好路过的样子,拍着问悬着的姿金小酒壶,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
“师妹}快给本大爷笑一个}”他哇哈哈大笑,“要不本大爷给你笑一个}啪嗒一声,他踩进血水里。
他的笑容,漫漫从脸上褪去。
素白的月光照进屋内,仿佛为地上的尸体蒙上了一层白布,而从尸体身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整个地面,寒光忽然间无法呼吸,他的目光从那一张张死不螟目的脸上,移到角落里的那一团红。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凤血歌墉懒道,“半夜三更看到你这张脸,想害为师做噩梦么?
调侃的话顿在嘴巴,因为凤血歌己经看到了寒光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
起初他以为红的是披风,而现在他才发现红的是从披风上垂落的血。
“师妹死了。”寒光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头负伤的狼,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师傅,我们要为她报仇}“发生了什么事?”凤血歌霍然起身,几步走到他身边,然后看见在他怀中声息全无的花艳骨,眉头皱起,他冷冷问道,“是谁下的手?”
“无所谓了。”寒光笑了,“画皮师宗门也好,忠于楚室的余孽也罢,还有那个掠影……把他们通通杀光就好了}那一瞬间他身上血光冲天,可凤血歌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轻飘飘的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有空咒你师妹死,还不如帮为师批批奏折呢。”凤血歌一边抱着花艳骨朝寝宫走去,一边吩咐道,“宰相,他和奏折就交给你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寒光摸着被弹红的额头,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转头朝凤血歌的背影喊道:“师傅}你……你的意思是……师妹还没死?”
“你再咒几句就死了。”凤血歌头也不回的说,“罚你批改七天奏折,没批完你就不要出来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寒光听了这话,惨叫一声不要啊,他现在恨不得整个人绑在师妹身上,他旧自己会在所有奏折上批上师妹召来四字啊}宰相叫的比他还惨,谁都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上马英雄,提笔狗熊啊,他在奏折上留下错别字也就算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是在所有奏折上批上师妹召来四字怎么办啊?国师大人你这不是为难他,是在为难老臣啊}凤血歌管他们去死,他抱着花艳骨回到寝宫,挥退所有宫人,然后将花艳骨放在自己床上,然后缓缓低下头,三千白发如铺天盖地的白梨花,吹落在花艳骨身上。
他牵起花艳骨的手。
他过去一直牵着这只手。
第一年,他身负血海深仇,她身在襁褓之中,他朝她伸出手,她软软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指,塞进嘴里吮着,过了一会,见没吮吸出奶水,便委屈的朝他哭了起来。他微微一笑,就地取材,编了只竹篮,将她和另外一个大一些的孩子一起放进篮子,背在身后一一从此他背负的便不只是仇恨,还有两个小生命。
第二年,他牵着她学走路,一路瞒珊,她扭头一笑,嘴里缺了一个门牙。己经长出一口好牙的寒光嘲笑她,她连忙抬手捂住嘴,然后抿着嘴,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他,眼睛又黑又大,像两颗水灵灵的黑葡萄。
第三年,睡在破庙里,她小小的身体供进他怀里,躲避庙里的蚊虫。他缓缓睁开眼,然后彻夜未眠,手里的蒲扇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她的身体,直到她在梦里露出笑容。
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
这只手在他手中长大,这个孩子在他眼前长大。
然后,一枚大如燕卵的物事跌落在地上,原地打了几滚,便躺着不动了。
凤血歌死死盯着那物事,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可他还是不大确定……毕竟那东西珍稀无比,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直到他俯身捡起那物,仔仔细细的鉴赏了片刻,才终于得出结论。那是一枚情蛊。
凤血歌猛然握紧那枚蛊,转身奔回花艳骨身边。
“小艳骨,你还有救”他握紧手中情蛊,坚毅的对她说,“师傅一定会救你,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就算知道这锦囊来历不明,就算知道这锦囊背后多半有阴谋,就算知道一旦使用了这枚情蛊,必定后患无穷,就算知道即使服下此蛊,也不过是饮鸿止渴,可他依然选择划破手腕,将血滴在那枚情蛊上,以自己的血,将之温醒。
情蛊是蛊师的不传之秘,通常是用蛊师自己的心头血温养出的一种特殊蛊虫,若是下在寻常人身上,则那人必须时时刻刻留在蛊师身边,倘若负心离开,便立刻有挖心之痛,炮心之苦,故凡人视蛊师为蛇蝎,视蛊为剧毒。
可凤血歌却知道,蛊并不只是毒而己,某些情况之下,它还可以是稀世良药。
譬如他手中此蛊,若是下在活人身上,自然是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可若是下在心脉受损而死的人身上,那蛊虫便会懵懵懂懂的寄在对方心头,然后以身代之。
简单说,一枚情蛊,便是一颗新的心脏。“无论往后发生什么,为师来承担一切}”凤血歌扶起花艳骨,将那情蛊合着自己的血喂到她唇边,“……为师只要你活着。”
第四十四章 喟叹君生我已老
蛊道之奇诡,不下于画皮之术,区区一枚情蛊, 竟真能从阎王手里夺人。 三日之后,花艳骨幽幽转醒,躺在床上,呆呆 地看着顶上帐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确定自己 还没死,可伸手拉低衣襟,摸上胸口的淤青,那股揪 心的疼痛却又告诉她,那一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 梦。
掠影背叛了她。
花艳骨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背叛她,她待他还 不够好么?名为主仆,实际上她连鱼刺都会帮他挑 干净。说是护卫,可实际上她在遇到他之前,受的 最重的一次伤,就是十二岁那年不小心折断了手指 甲,而这点小伤能跟她胸口上的致命伤比么?吃她 的,喝她的,穿她的,然后狠狠震碎她的心脉,为 什么?因为有人给他更好吃的,更好喝的,更好穿 的么?
“瞎了你的狗眼!”花艳骨嘲道,语气里的嘲讽 也不知是针对掠影还是针对她自己,狠狠抹了脸,待心情平复了一些,便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可 惜脚步虚浮,没走几步就软倒在地,引得一人推门 而入,心急火燎地冲到她身边。
“师妹你的睡相怎么这么差!”寒光将她打横抱 起放回床上,然后给她盖上被子,末了见她瞪着一 双眼睛,还鬼使神差地将温暖的右手心按在她眼 上,嘟囔道,“居然伤得这么重,连眼睛都没法自 己合上了么?”
“……我已经醒了!”花艳骨咬牙切齿。
寒光愣了半晌,方露出狂喜的表情。
一把将花艳骨搂在怀里,将脸埋在她的肩与发 之间,寒光闷声笑道:“本大爷就知道……好人不长 命,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混账你拣点好听的说啊!”花艳骨突然觉得眼 睛有些酸涩,她抽抽鼻子,然后伸手环住寒光的背,将脸窝在他的肩上,弱弱地说:“是掠影……你们要小心他。”
“本大爷早叫你要小心他了!”寒光瓮声瓮气地 吼道,“那个王八蛋,等本大爷把他抓回来,定要 用他的骨熬他的油,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起掠影,花艳骨的心里就一阵刺痛,情窦初 开,芳心可可,可惜选错了对象。不错,花艳骨的 确喜欢他,这话她从未说出口,以后也不会说出口 了。喜欢上一个别有用心地接近她、利用她,甚至 毫不留情地下手杀她的人,这话无论说给谁听,谁 都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即便是掠影本人听了这 话,恐怕都会抑制不住地大笑出声,然后讥讽她的 愚蠢。
而大师兄和师父,则会失望透顶地看着她吧。
所以她决不能说。
这份懵懂的爱慕,这份愚蠢的感情,就让它永 远埋藏在自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