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何人尽染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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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照办。
　　“皇儿……皇儿……皇儿……”果不其然，西照云喃喃念叨着的还是只有这一个词。
　　“带他进来。”凤意秋下了第二个命令。
　　还没等影子有所动作，宁绍岚就出声抗议：“他身份未明，有可能还被人控制……”
　　“你的武功很好。”凤意秋说的只是一个陈述句，语气清淡，听在宁绍岚耳中倒是十足十的赞美，于是马上消声。
　　影子毫不含糊，连人带椅地把西照云搬到了轻纱帐内，凤意秋的床前。
　　宁绍岚垂在宽大玄色衣袖里的左手已经泛起了淡青的颜色，她随时可以出手。虽然没有一击立毙的把握，打晕个把西照云这种级数的刺客还是没有问题的。
　　西照云倒是毫无异常，只是定定地看着影子，似是对他刚才展现出的功夫十分感兴趣。
　　凤意秋向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白皙的皮肤在殿内灯光的映衬下泛着玉色的萤光。
　　一点黑色从他袖里飞出，钻进了西照云的领子。
　　“小秋，那是……”宁绍岚没来由地觉得脊背发寒，连问话的声音里都全无平日里女帝的嚣张气势。
　　“蚀心蛊。”凤意秋答，方才小小的动作好像已令他疲惫不堪，借着宁绍岚的力才能坐稳。
　　“你一直……把它藏在袖子里？”宁绍岚继续问，凤意秋昏沉时她也为他更衣数次，从上到下都看光光，她发誓当时绝对没有看到过这么形容丑恶令人望之生厌的虫子在小秋身上乱爬。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凤意秋说完，闭目凝神开始用念力操纵已经进入西照云身体里的蛊虫。
　　偏偏宁绍岚已经自己猜到了答案。
　　按顾希真传回来的消息，小秋在江湖历练的这半年里，不知怎么惹上了一群怪异的盗墓派门人，三不五时就来个追杀暗杀，一定是在那时，他才把这些毒蛊种进自己体内，用自己的精血饲养，用以随时防止不测。他答应过自己要平安回来的。
　　还好最终他并没有失约。
　　蛊毒并不是病，药石都不能治愈。一旦蛊虫入体便是认定了宿主，再驱逐出去反而会对小秋身体不利。况且这些蛊都是母蛊，若是在小秋身体里好好养着，倒也不会有害，反过来还能帮助他快些恢复健康。
　　宁绍岚看着西照云的眼中迷茫之色渐起，不由暗暗祈祷这些蛊虫一定要乖乖听话，不仅要帮小秋顺利产下胎儿，还要保他一生安康。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凤意秋光洁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隆起的小腹。这用蛊虫摧毁别人意志的方法做起来虽然简单，却要耗费大量的心神。此时接近功成，他腹中的孩子突然闹了起来，令他有些分神。咬牙坚持操纵蛊虫冲破最后一道阻碍，凤意秋身子一软，竟直接倒在了宁绍岚怀中。
　　“问他……”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只有宁绍岚一人明白了他的这句话。
　　以内息探脉知道他只是一时耗神过度，并无大碍，宁绍岚小心地扶他躺好后，用眼神示意影子开始问话。
　　“西氏，是谁指使你给凤贵侍喂红花的？”影子的问题还是与前次一样。
　　这回西照云终于不提他的“皇儿”了，只是脸上的迷茫之色越来越深，缓缓摇头，说道：“没有人指使……没有……红……花。”
　　“哼。”宁绍岚继续问道：“你可曾给小秋吃过东西？”
　　“有……”西照云的神色不如刚才那么迷茫，认真地点了点头。
　　影子和宁绍岚相视，知道他们已经得到了门径了。
　　“是谁给你的？什么东西？”影子问。
　　“好多问题……记不住……”西照云满脸委屈，发出呜呜声表示抗议。
　　“影子。”宁绍岚扭头过去吩咐道，“态度好点。”
　　影子很无奈地换上了一副哄骗小孩的怪叔叔的语气：“你给凤贵侍吃的，是什么东西？”
　　“糖水～”西照云说着，好像面前就有一碗糖水一般，咽下了一大口口水，“好甜好甜的糖水，棕色的～”
　　想起自己曾经用红糖水冒充红花去骗西照云下床，宁绍岚顿时有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感觉。
　　“谁把这碗糖水给你的？”
　　“很好很好的那个……大哥哥还是大姐姐，每次都来摸云儿肚子里的皇儿的那个～”西照云的声音没了平时只会说“皇儿”的诡异感，此时听起来倒有几分天真无邪。
　　“大哥哥还是大姐姐……？”影子和宁绍岚同时被他这令人哭笑不得的称呼法弄懵了。
　　“刘……”凤意秋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点破了两个正在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人。
　　小刘子。
　　原来是他。太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所以“是大哥哥，也是大姐姐”。
　　在凤意秋脸颊上奖励性地一吻，宁绍岚柔声道：“小秋，你今天真是太让我惊讶了。接下来的事，就都交给我吧。你呢，只要负责好好地养好身体，还有宝宝。”
　　凤意秋连抬眼看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小指微勾，收回了布在西照云身上的蚀心蛊，片刻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影子。”宁绍岚的声音变得严肃。
　　“在。”影子也难得地认真。
　　“开工干活了。”

　　第十九章

　　二十三
　　真正开始着手查小刘子这个人之后，宁绍岚才发现事情要比她想象中的复杂很多。
　　宫中的记录上，小刘子六岁被父亲卖入宫中，因他家本也算的上是望族，不过在乃父这一代衰落了，所以才有净身做太监伺候皇上的荣幸。他入宫之后因为善体上意而一步步爬到了总管大太监的身份，皇帝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素行良好。
　　影子查到的那份报告中所说却不然。
　　他那份报告才真正触到了冰山一角。小刘子的祖上，很不巧地正是NNNN年前与景云先祖争夺天下的力量之一。他们的家族性遗传神经病就跟慕容复一样，也不管是多少万年前的事了，就是认定了这景云本该是他家的天下，总有一天要夺回来。于是他这个家族开始一代代辛苦的布置，其中辛酸可以参考愚公移山，此处略过。总之就是到了小刘子的这一代，他终于认为时机成熟了。于是便先从把可能出现的储君弄死开始。
　　影子看到近半米高的报告被宁绍岚缩成这样三言两语，不由扬眉。
　　“愚蠢。”宁绍岚最后下的结论只有两个字。
　　小刘子跟了她这么久，难道就觉得她是一个昏庸得随时都可以被乱七八糟的人夺权的君主么？
　　“不过他们毕竟布置了这么多代人，还是很具威胁性的。”影子怕她过于轻敌，补充道。
　　“哦？”宁绍岚随意翻到资料的最后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让她不由皱眉，“景云朝堂上半数的官员，八成的禁卫军，全国三分之一的军队居然都在他手上？”
　　影子点头。
　　“哼。”没想到小刘子平时看起来那个样子，倒还有点真材实料。
　　“而且这些人多是几代之前就宣布效忠刘氏家族，只怕我们要劝降他们倒戈难度很大。”影子续道。
　　“软的不行，那就换硬的。”宁绍岚手一挥，做出了一个斩杀的手势，“不服朕者，斩！”
　　“官员的一半、八成禁卫军、三分之一的军队……若是全数杀死景云立国之本只怕马上就会动摇……”
　　“若不用这个简单快捷的办法，倒还是有一条路可走，不过费时了点。”宁绍岚收敛一身张扬的杀气，托腮道，“慢慢布置，用我们的人把名单上的人都换下来。而且这个过程动作一定要小心缓慢，不然随时可能惊动小刘子让他提前发难。唉，这么婆婆妈妈的真不是我的作风……”
　　“就这么办吧。”无视宁绍岚颇为苦恼的表情，影子代她下了决定，“而且凤公子生产在即，你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
　　后一句话成功地抑制了宁绍岚体内蠢蠢欲动的嗜血细胞，最后点头表示同意。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宁绍岚突然叫住了转身欲离去的影子。
　　影子顿住身形，等她发问。
　　“小刘子不是净了身么，那他们一族岂非无后？那还苦苦地要夺王位做什么？”女帝终于问出了这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这里是景云。”影子没有正面回答，说了这一句后就扬长而去。
　　景云、景云……景云的男人可以怀孕……！！宁绍岚突然满脸黑线地想出了唯一的一个可能性，原来景云也是可以男男生子的……
　　这计划说起来就麻烦无比，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他们必须在不引起小刘子一派人注意的情况下进行如此大的换血动作，实在是需要劳心劳力和分外小心。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
　　夏天已经过去，时序入秋。
　　宁绍岚原本无聊至极的女帝生涯因为小刘子的加入而变得忙碌起来。不过每日三餐还是会准时去玉液宫报道，凤意秋吃进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她事先验过。在两方势力某种程度上的诡异默契基础上，这三个月过得倒是很平静。女帝手上已有了七成的把握，剩下三成也在计划之中。只要等到小秋生下孩子来，不论是男是女她都会立为储君，那时小刘子一定会发难，也就是最后决战的时刻。
　　当然这一切她没有告诉凤意秋。
　　虽然他并不是没有追问过，但宁绍岚念及红花事件后他的身体一直虚弱好转缓慢，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把这么劳心费神的事告诉他，连带把他身上的各式蛊虫毒药也以为胎儿健康考量的原因没收了。
　　这一天她刚解决了朝中重臣但在小刘子名单上的兵部尚书，心情大好地踏进玉液宫。
　　凤意秋的身孕已经八个多月了，此时躺在床上不比从前，隆起的小腹十分明显。但经过红花一事后，他的身子也一直没有彻底恢复，靠着药王留的方子，胎儿虽还算安稳，他却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以至宁绍岚抱着他时总是抱怨又被骨头硌着手了。好在凤意秋的孕期症状基本上都缓解了，胃口也不错，于是女帝开始执行从前干了一半半途而废的养肥计划，每次来玉液宫都会带着一大堆吃的，从小点心到粥品，无所不包。所过之处，就像是传膳的大队伍，浩浩荡荡。
　　“小秋～～”人未见，声先闻。宁绍岚的一贯作风。
　　凤意秋不能独自坐稳，只是斜靠在软垫上看书，见她进来，不过略抬了抬眼。
　　宁绍岚的热情自然不会因此而受到半点打击，反而是直接贴了上去，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靠了这半日，凤意秋也觉肚子被压得颇是不适，宁绍岚这恰到好处的一扶正好帮他调整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胸中一口郁气渐散。
　　“今天想吃什么？”把头埋进凤意秋的乌发中乱蹭，宁绍岚身后齐刷刷站着一排捧着托盘的宫人。
　　这些宫人都是换掉了小刘子的耳目后换上的新人，影卫仔细调查过他们的背景，可以放心。
　　“乳糖圆子滑而不腻，水晶梅花包很是爽口，芸豆卷清甜……啊、对了。小秋你若是想吃酸的辣的我再找人做……”不是宁绍岚不知道孕中之人嗜食酸辣，但酸的辣的养不肥人么，于是“随身”带着的就都是特制的营养丰富的甜食。
　　对宁绍岚的怀抱不再有之前的抗拒，反而有了一种习惯的感觉，凤意秋很自然地摇头，然后把视线放回手里的书上。
　　“算了，反正在床上吃东西也不舒服。”宁绍岚倒是少有的没有纠结，伸手抚上了他的小腹，“今天宝宝有没有乖乖的啊？”
　　凤意秋对她每天跟肚子里胎儿说话名为“胎教”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觉腹中胎儿也随着宁绍岚的抚摸而微动起来，于是认为她说的可能也有几分道理。
　　“呐，今天麻麻给你讲小红帽的故事哈～”宁绍岚兴致勃勃地继续，“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跟爸爸妈妈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又很乖巧，大家都喜欢她……”
　　“讲过了。”凤意秋突然的打断让宁绍岚愣了半秒。
　　“哎？”每次她给宝宝讲故事的时候，小秋不都是只看着书都不理她在做什么的么？
　　“五天之前，你讲的就是这个。”凤意秋续得有些不自然，显然也发现自己露出了漏洞。
　　“小秋你坏哦，原来每次都在听～”宁绍岚笑得一脸灿烂，怪不得每次她来小秋手里的书都翻不了几页，原来是因为……
　　“哼。”
　　啊啊啊，做了这么久夫妻，小秋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宁绍岚真想马上扑上去吃了他，无奈自作孽不可活，现在能做的就是忍忍忍。
　　“呜呜呜，宝宝你一定要快快长大～”女帝摸着凤意秋的肚子哭诉道，这个死小孩还没生下来就把他爸爸妈妈折磨的够呛，以后一定也是个很麻烦的孩子……
　　凤意秋默然，他有种有两个孩子的错觉。
　　宁绍岚抚着他肚子的手不安分了一阵后居然一路向下，顺便帮他揉起腿来。触手处光滑却冰凉，比起月前又细弱了许多。她知道这是因为凤意秋怀着孩子不能好好锻炼造成的，不由地有些内疚，于是屏退了伺候的宫人，掀开被子好好地按摩起来。
　　凤意秋自觉孕后身子怪异丑陋无比，又兼对不能动的双腿颇是在意，虽然宁绍岚早就把他从上到下看光了多次，突然这么做起来还是令他有些不惯。
　　察觉到他骤然绷紧的身子，宁绍岚就知道他始终还是不能完全释怀，这也不是一时就能改变的，还是要慢慢地潜移默化，于是故意开口转开话题：“小秋，你有没有想过宝宝出生之后要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问倒真的把凤意秋给问倒了。
　　之前医官诊过脉后，说十有八九这一胎是男孩。景云虽然基本上男女是平等的，但是累朝的女帝执政已让女性的地位隐然在上，若宁绍岚要立这孩子为储君，只怕还要与朝中百官费一番功夫。他想到这一层上，却从未想过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这种问题，被宁绍岚一说，倒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他若是跟着国姓便姓宁……”凤意秋一语未竟却被宁绍岚打断。
　　“他跟着你姓。”
　　疑惑的目光看了过去。
　　“我不要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背负上国家的重担，虽然我说过要他做储君的话，但只是事急从权。我希望他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然后在成年之后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是要过自己的人生，还是继承这个国家，任选。”
　　凤意秋眼中有光彩浮动。宁绍岚算是打破了他从前对帝王的所有看法，从小被当作皇后教养长大的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还可以有如此自由的人生。
　　将他的沉默视为对自己话中意思的不信，宁绍岚不甘心嘟囔着：“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信你。”
　　玉液宫内殿之中，天光正明。
　　景云国帝后此时看到的，是完全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

　　第二十章

　　二十四
　　宁绍岚最近很烦恼。
　　虽然缴清小刘子一党的事在她在朝中与影子在军中的配合下顺利进行着，另一方面的事情却没有这么乐观。
　　医官又一次给女帝下了警告，说皇后上回误服红花后强行保胎，体内已积了淤血不散，如果再不多加运动的话，很容易最后变成难产。
　　但现在小秋连坐都坐不稳，怎么运动么……宁绍岚大为头痛，最后还是下了一百二十万分的决心，今天去玉液宫，不管怎么心痛不忍，还是要把人拐出来透透气，预产期越来越近，总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
　　知道小秋不想被别人看到那种样子，女帝当下屏退了玉液宫和他们可能行经路线上的所有宫人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