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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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我不信!我是临安侯夫人!你怎么可能嫁得进来——”
应邑伸手就将大夫人的嘴死死捂住,最后几个字在吞咽与艰难中破碎地唤出。
尖利的声音把后头的蒋明英一惊,甩开了丹屏的手就往前走。
应邑冷笑,凑耳轻言,加重砝码:“所以你最好识趣一点,赶紧给我腾出位子来,要么选择和离,要么选择被休。”轻轻一顿,应邑转头看了看,蒋明英往前越走越近,更加轻地耳语:“要么选择,死。贺琰早就想你死了。你不知道吧?同床这么多年的丈夫,竟然一直想让你死。”
大夫人周身抖筛,见蒋明英来了,手虚空地往前抓了两把,没抓住,顺着应邑的身子往下瘫。
蒋明英快跑两步,上前扶住,连声问:“临安候夫人怎么了!”
应邑退了几步,垂首站在一旁,十分无辜道:“本宫也不知道。说着说着话儿,临安候夫人就叫起来,估摸着是犯了癔症,倒把本宫吓了一大跳呢。”
大夫人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支柱,扯着蒋明英的衣襟,浑身发颤,哭说:“应邑长公主说混话,她。。。。”
“临安候夫人仔细闪了舌头!瞧瞧这是个什么地方!给您的儿子和女儿留点颜面吧!”应邑升高语调,毫不留情打断。她不怕她与贺琰的事情流传出去,她已经舍弃了颜面,豁出性命也不在乎。但现在不是时候,贺琰不会容许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贺琰不高兴,她也不会高兴。
蒋明英佝身扶住大夫人,没有理会应邑,沉稳地问:“大夫人,您不急,细细说。您情绪不稳定,要不先回凤仪殿?”
应邑倨傲地一扬下颌:“蒋尚仪好大的口气,犯了癔症的外命妇也敢带到皇后娘娘跟前,惊了凤驾你担当得起吗?”又笑着转向大夫人,“要不先送大夫人出宫,临安候在旁边镇一镇,大夫人或许就能好。”
犯癔症,常常是说人失了魂。
大夫人一听临安候,心头一颤,猛地揪在蒋明英的手臂上,哭得喘不过气来,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贺琰,找他问个清楚,现在!马上!
“我要问清楚!我不信!”大夫人神色迷惘地起了身,细声哭着踉跄往外走,边走边念,脚一深一浅地踩在地上,能听见枯枝“嚓嚓”的响声。
蒋明英做了半辈子女官,这样的女人,她在冷宫里见多了,心头一凉,这回的当差出了岔子!两步追上去,扶住大夫人,边轻声哄,边领着她往凤仪殿去。
应邑轻捻裙裾,踮起脚扬声道:“错了!那条路是走凤仪殿!东边才是出宫门回去的路!”说完,便十分得意地瞧着前面形同疯癫的女人,喜上眉梢,愈发觉得中宁说得没有错,贺家门里大夫人是最容易对付的,往前自个儿想法儿讨好太夫人,逼紧贺琰,还不如让方氏自乱阵脚。方皇后是个性子强的,谁知道妹妹是个这么蠢的!
大夫人一听,死活不往那头去,任凭蒋明英好劝歹劝。大夫人哭得一张脸花成一片,嘴里还在直念,“先回去!”
蒋明英想问缘由,大夫人就反复只有这么一句话,逼急了就只哭不说话,扯着她的衣角不往凤仪殿走。蒋明英没有办法,实在不放心,见大夫人哭得着实伤心,闻者都红了眼眶地劝:“您是皇后的妹妹,有什么不能先和皇后说呢!”
归园是个僻静的地方,蒋明英带的都是亲信,守在四角。
大夫人垂着头呜呜地哭,抽泣半天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来:“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冒冒失失地说,会伤了贺家和侯爷的颜面。。总要先问个清楚!”到这个时候了,大夫人心里还念着贺琰。
蒋明英心头有了轮廓,见大夫人实在意志坚决,只好妥协叫人备车,又亲自把大夫人送到皇城口,安抚着,不过是“。。。马上回凤仪殿,贺太夫人回去了什么都好办了”、“您路上注意安全,千万别气糊涂了”、“万事还有皇后娘娘呢”,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大夫人只边哭边点头。
先送走大夫人,蒋明英加快脚程回了凤仪殿。将撩帘子,就听到应邑的声音:“。。。。临安候夫人大约是癔症犯了,半途里蒋尚仪就将大夫人送回去了。”
蒋明英心头憋气,低眉顺目地走进殿里先见礼。皇后沉声说了平身,紧接着就问,“临安候夫人到底怎么了?”
“贺夫人半路哭起来说应邑长公主说混话,应邑长公主让贺夫人想想温阳县主与贺大郎君。应邑长公主便说大夫人是失了魂儿了。”蒋明英声线平稳道,说完往太夫人处行了礼:“而后贺夫人身子不适,让奴才给皇后娘娘问个安,给太夫人告个恼,就先回去了。”
应邑吹着指甲,置若罔闻地喝了口茶。
行昭感到自己的指甲都要嵌进了肉里,犯癔症!母亲哪里来的癔症!千防万防,还是百密一疏!应邑先出言刺激,再安一个恶疾在母亲身上,真是铺垫得好啊!咬紧牙关,恨不得骑上千里驹去追!
太夫人越到危急越沉稳,起了身和方皇后告个恼:“老身实在放心不下大儿媳妇,今儿个怕是要扰了皇后娘娘兴致了。”
方皇后听得云里雾里,直觉是应邑出言挑衅了妹妹,自家妹妹从小性子和软,遇事只知道躲。听贺太夫人告辞,连忙抬手应允:“本宫谢您还来不及!您多担待些惠娘。”又吩咐人去送,临出门给贺太夫人装了几匣子东西。
行昭呼了口长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福身谢过后,便搀着太夫人往外走。
祖孙两个在马车上静默不言,行昭脑中转得极快,大夫人若是受不了刺激,那么就应该请的是太医来,而不是急急忙忙地回去。都没向嫡亲的姐姐辞行,以大夫人的性子做不出来,应邑极有可能将事儿同大夫人说了,却将谜题和矛盾抛给了贺琰,这才让大夫人赶紧回府,半刻也等不得。
太夫人眯着眼,手里头却极快地转着佛珠,一睁眼,撩开帘子问跟在外头的张妈妈:“今儿个侯爷在家没有?”
张妈妈想了想说:“门子上说侯爷今儿个晌午有客,现在客人应该走了。”
太夫人点头,扬声吩咐,把马车赶快一点。
进了九井胡同口,太夫人这才和行昭说了一句话:“我原以为应邑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和这么厚的脸皮。是老婆子判断失误了。”这是在向行昭解释,她没有尽力阻挠应邑将大夫人带出去。
行昭一听,鼻头一酸,却勉力稳住心神,重重摇摇头:“尽人事,听天命。长公主来势凶猛,志在必得,行昭虽怕,却仍旧愿意奋力一击。”
太夫人面容未动,手里头却更快地转动佛珠了。
一下车,两人便直奔正院去,正院无人,守着的婢子回说:“大夫人去别山找侯爷了。”
太夫人半个身子斜在张妈妈身上,带着行昭又往别山赶,太夫人并未觉得带着孙女搀和到长辈间有无不妥,就冲着行昭在马车上的那句话,也该带着。心头希冀着贺琰能不干蠢事,不说蠢话。
将进院子,白总管就把太夫人拦住了:“侯爷和大夫人在里头说话。。。”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大白(下)
“侯爷交代的不许我进去?”太夫人练了一辈子的涵养功夫,如今已经临到了爆发点。
白总管极擅审时度势,连忙赔笑,打哈哈:“哪里哪里。您和四姑娘先去次间用茶,奴才去请侯爷和大夫人出来见您,可好?”又弯下腰来哄行昭:“暖阁有玫瑰羹,还有霜糖糍,您最喜欢甜食了。。。”
行昭往太夫人身旁靠了靠,抿抿嘴,耷拉了眼没理他。
“那就劳烦白总管了。”太夫人虽在笑,却明显带了催促和命令。
白总管正亲要领路,太夫人手一挥吩咐,“找个小丫头带路就行了,你去请侯爷。”白总管又福了福,转身往书房走,心头暗暗叫苦,心腹心腹,拿到好处的是心腹,被推到刀刃前面挡着的也是心腹。
半个时辰前,大夫人拿袖掩面,一路哭着要找侯爷,一见到侯爷便直哭嚷。侯爷吩咐他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许进,要是太夫人来了,拦得住就拦,拦不住就来通禀。他隔着门,隐隐约约间听到几个词儿“临安候夫人”、“和离”,不由胆战心惊地赶紧甩手往外走,心里只盼着侯爷能将大夫人安抚住,以免东窗事发。是的,东窗事发,贺琰这些日子的神出鬼没,他全都知道,明明是拐进了一个蓬门青巷,却吩咐他在日程记录上遮掩上公事繁重。
他不敢问,前后一联系,其实不难猜。男人养个把外室,有什么了不得?何况侯爷权势煊赫,身边有女人凑上来也属正常。只是连侯爷也不敢纳进府,又惹得大夫人哭哭啼啼地来问,想那个女人的身份是实在上不得台面,歌姬?伶人?难不成不是女人,是个美貌的小倌?
白总管被自己的猜测吓一大跳,赶紧摇摇头,把思绪甩出脑外,快步拐过抱厦,先将耳朵附在澄心窗纸上听,里头已经没了女人的哭叫,心顿时落了一半下,曲指扣了扣黄木隔板,扬声道:“侯爷,夫人,太夫人与四姑娘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贺琰先出来,大夫人在后头磨磨蹭蹭几下才出来。
“四姑娘怎么也来了?”贺琰出人意料地先开口问行昭。
白总管一哽,贺琰一眼就能抓到重点,他还没来不及想太夫人怎么把四姑娘也带过来了,想了想正要开口回,却被贺琰扬手止住,又听贺琰向大夫人说:“咱们走吧。你看你让娘多担心。”
大夫人脸也红,眼也红,偷觑了眼贺琰,见他不是真生气,放心大胆起来,跟着小步紧追上贺琰。
勤寸院是历代临安候的书房,堂里摆着的都是庄重肃严的摆设,行昭半坐在黑漆八仙靠椅上,听外头有?的缎面摩挲声音,她人小脚挨不到地,只能往下一跳,便赶迎出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温笑的贺琰,而后跟着的是垂眸含笑,面有羞赧的大夫人。
行昭顿时目瞪口呆,如同看到了天桥下耍把式的手艺人——大夫人被应邑出言刺激得连辞行都没来得及,怎么这一下被贺琰一哄,就像雨后初霁了,笑开花儿了呢!
贺琰见小娘子瞪圆了眼的模样,不由好笑,伸手去拍行昭的肩膀,行昭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贺琰手拍了个空,愣了愣,便笑着转脸吩咐白总管:“带四姑娘去里间。”
行昭自然不乐意,仗着年幼“蹬蹬”跑过去抱住大夫人,嘴里直说:“我不去!我要在母亲跟前!”大夫人正蹲下身想哄,就听见暖阁里头太夫人的声音:“让阿妩也进来。”
贺琰无奈,只好让大夫人牵着行昭,单手撩开帘子,便看见了眯着眼,神色肃穆的太夫人,撩袍行了礼:“母亲,今日入宫还算妥当?”
“本来是很妥当的。”太夫人边说边睁眼,这才看到神色如常的贺琰和情绪稳定的大夫人,中途改了原本想说的话:“你怎么先回来了?皇后娘娘和阿妩担心得很。”
“媳妇。。。”大夫人犹豫着拿眼去看贺琰。
贺琰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应邑长公主不会说话,加上阿福有些胸闷。您说怪不怪,一回来身子就舒坦了。皇后娘娘宽和,做臣子却不能恃宠而骄,是要找个日子去道个恼。”
太夫人手一停,顺势便将佛珠套在手上,半晌没说话。到底该不该打破砂锅问到底,如今看来贺琰明显不仅没有做蠢事,还将方氏哄得极好,一派太平景色。罢了罢了,不痴不聋不当家翁。两个小辈愿意将这件事这样过了,那就这样过了吧。应邑再说什么,只要贺琰不愿意配合,终究掀不起大风浪来。
“那我就放心了。”太夫人笑着起了身,又说:“走走,今儿个晚上我去正院用饭。”边招手唤过行昭,往外走,走到了门框边儿上,太夫人身形顿了一顿,收敛了笑,带着戏谑地说了句:“可见应邑长公主也是个不会说话的。癔症两个字儿也是能随口乱说的吗?”
贺琰脸色一变,一瞬之间又笑得温和:“是吗?今个儿子陪着母亲用饭。阿福去年酿的梅香老窖挖出去了,咱们一家人喝几盅驱寒。”
一行人又往正院去,太夫人一天奔波,身子有些受不住,用上了肩撵,身上裹着白羊绒毡毯,半眯了眼,面色平和。行昭却知道这是风雨欲来,满含担忧地望了眼兴高采烈跟在贺琰后头的大夫人。
用完饭,太夫人将贺琰留在了书斋里,又将方皇后临走时拿的匣子交给大夫人,让她挨个儿对册入库。行昭心头明白得很,这是太夫人支开旁人,只连声唤着要同母亲一起去对册。太夫人也乐呵呵地应了,临了还交代:“不许看晚了,睡前喝碗姜茶。”
正堂里点着松脂灯油,晕晕冉冉间,清香熏得人陶陶然。大夫人立在妆台前,对册子对得认真极了,手里头拿着一支两个巴掌长,已经成了形的九须人参,嘴里念着:“西北老林是出好东西。”
行昭坐在炕上看书,有些失语,转了转眼珠,嫩嫩出声:“您身子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大夫人一愣,笑着答,而后便不说话了。
行昭问不出什么,向黄妈妈使了个眼色,便笑着招呼丫头们往里间儿走:“月巧姐姐,月芳姐姐来教教我绣云纹吧!昨儿个拿青绿配银白,可真是难看。”
大夫人边对册子边笑着摇摇头,直同黄妈妈说:“这么皮的娘子,怎么就入了太后眼了呢。”
行昭两步三步走进了隔间里,欢欢喜喜地和丫头们商量着配色针法,心里头却忧心着黄妈妈能不能套出话儿来,想了想,黄妈妈是大夫人身边自小陪到大的丫鬟,自家小娘子在正院做活,屋里那口子在管着大夫人的陪嫁,大夫人什么都愿意和她说,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厢黄妈妈哪里不懂行昭的眼色,只待几个丫头进了里间,便给大夫人斟了盏茶,顺话接下去:“瞧夫人说的,四姑娘的好,您看的见别人也能看见!”顿了顿,笑说:“勤寸院守卫最严,寻常不敢往那处走,今儿个四姑娘倒被侯爷容许进院子了,这怕是临安侯府这么些年头一遭吧。”
大夫人听到勤寸院,愣了一愣,想说什么又止了话头。黄妈妈也不说话了,笑盈盈地束手侍立在旁。
“侯爷。。。唉。。。”大夫人终是忍不住,把匣子放远了点,顺势坐在锦墩上,示意黄妈妈也坐,想了想,凑近黄妈妈耳边小声说:“应邑长公主,以前。。。以前和侯爷是一对。今儿个我进宫,她哄骗我自请下堂给她腾位子,还说侯爷也想这样做。”
黄妈妈半坐在小杌上,一惊,脚下一软差点没撑住。惊天的秘密,叫一个奴婢知道了!四姑娘可是害惨了她了!
心知还有后文,忧心忡忡问:“长公主是骗您的吧!”
大夫人抿嘴一笑,含蓄地半含了眸子,却带着十分得色:“是呢!侯爷坦白了年少轻狂时,他和应邑长公主确实是一对儿,可如今都成家立室了,情分早就淡了。是长公主耐不住寂寞,就来讹我,让我千万别上了当。”
黄妈妈心头惴惴,眼神恍惚。
大夫人推了推她,又笑说:“你也别怕。侯爷说了我当家这几年只有功没有过,又有景哥儿傍身,阿妩还封了温阳县主,不说坚不可摧,可也是根基深厚啊。”话说到这儿,大夫人喝了口茶,带着些隐秘和狂喜地又压低声音说:“况且侯爷还说,他这辈子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