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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后巷说百物语-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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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岛民们活得如此贫苦。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过的日子是何其悲惨。

    没有任何人质疑。没有任何人不满。因为他们原本就缺乏这类情绪。

    这座岛已经在这种状态下孤立了百年余。根本没有任何对象可供比较。

    岛民们那更甚于倦怠、闭塞感的有气无力态度,或许正是出自没有任何人对这种生活心怀不满的风气。

    日子都已经过得如此凄惨了。

    大家却不曾感觉艰苦、从未试图抗拒、亦不懂何谓唏嘘。

    只不过——百介依然猜不透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说不出到底有哪里不好。虽然明确感觉到有哪儿不对劲,但对一切仍无法断言。

    就是这点教百介感到焦虑。

    也让他倍感愤懑。

    若当事人不自觉日子辛苦,未心怀任何不懑,旁观者不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的确是如此。

    ——不过。

    倘若岛民们不曾感觉艰苦、从未试图抗拒、亦不懂何谓唏嘘。那么,理应也不知欢喜、开怀、和快乐为何物。

    ——若是如此。

    这可就称不上幸福了。

    百介向吟藏问道:

    「可否向吟藏先生请教一件事儿?」

    大人直说无妨,吟藏面无表情地回道。

    「这座岛上的人——是否『从来不笑』?」

    「笑?」

    吟藏神色不改地朝奉公众望了一眼,接着才回答:

    「本岛严禁嬉笑。」

    严禁……

    「为何——严禁嬉笑?」

    「自古便有此规定,唯有在死时方能嬉笑。」

    「死时——」

    百介朝甲兵卫望去。

    甲兵卫似乎未曾留意百介在说些什么,只是像个孩童般兴味津津地打量着惊惧不已的盗贼们。

    奉公众的其中一名说道:「不可嬉笑。」

    另外一名接着说道:

    「不可点灯。」

    此乃本岛之诫律,剩下两名说道。

    「岛内一切均为主公所有。」

    「主公之命胜过一切。」

    「此乃至高无上之诫律是也。」

    「若有违诫律,将导致惠比寿之脸孔转红。」

    「若脸孔转红,本岛亦将随之湮灭。」

    没错、没错,奉公众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时,甲兵卫突然发出一阵粗鄙的笑声。

    「这三人究竟想拒绝什么,本公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瞧瞧。想必山冈先生也想瞧瞧罢?」甲兵卫望向百介问道。闻言,百介低下了头。

    「果然也想瞧瞧是罢?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罢。」

    话毕,戎甲兵卫便转身离去。

    【捌】

    「真是教人难以置信。」

    正马说道:

    「如此暴政,哪可能不引起暴动?老隐士,在下虽相信老隐士并非吹嘘,但此事实教人难以置信,不知老隐士之陈述是否有夸张之嫌?」

    老夫仅依实情陈述,绝无分毫夸张不实。一白翁回答道。

    「不过,方才老隐士所提及的黑锹众,这些农民所收成的作物必须悉数上缴戎屋敷?」

    「的确是如此。」

    这可能么?正马转头望向揔兵卫说道:

    「就连五公五民都可被斥为苛政了,住民哪可能不心怀愤懑?若以这种比例收取年贡,只怕任何藩国都要被人民起义推翻。而这座岛竟然——这不就等于是收取十成年贡了么?这种制度,哪可能服人?」

    没错,揔兵卫蹭着下巴应和道:

    「若将作物悉数上缴,这些百姓们哪可能活得下去?」

    「事实上,每人每日均可领受适度之配给。」

    「原来如此。那么,工匠们呢?」

    「工匠们亦是如此。唯有被唤做福扬众之渔民,才以捞获的物品换取相应的谷物。若是捞到一大箱宝藏,便可换得数量庞大的稗米和谷子了。」

    噢,揔兵卫再度蹭起了下巴。涩谷,你怎么看?正马问道。

    「我倒认为硬要说起来,这制度或许也不算坏。这座岛不是气候温暖、而且稳定?」

    没错,老人回答:

    「不仅终年温暧,降雨也适中。到头来,老夫在那座岛上整整滞留了两个月,从未见天候有任何变化。」

    「如此说来,应该也没有饥馑或突如其来的天地变异之虞。倘若收成稳定,只要人口无增减,或许均等分配这法子要来得稳当些。」

    均等?哪里均等了?正马说道:

    「每个人都得忍受那名叫甲兵卫的岛主的榨取哩。哪管下头的百姓们有没有饭吃,这家伙不都同样奢侈度日?」

    「这也是不得已。」

    剑之进说道。

    「有哪里不得已?」

    「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必须划清界线。正马,这并非贫富不均,而是区隔。正因有如此显而易见的区隔,秩序方得以维续。」

    「真是如此?你的意思难道是,从前那把人划分为武士、农民、工匠等阶层的方式是正确的?矢作,眼光放远点儿,看看全世界罢。幕府时代已经结束,如今我国已循列强的方式治国,四民已不分贵贱、等而视之。即便贵为士族,如今也仅是徒留勋阶,毫无实权。然而,秩序可曾乱过?」

    谁说没乱过?剑之进说道:

    「维新前后,社稷难道还不够乱?唉,或许老在异国逍遥度日的你没经历过罢。况且,正马,如今华族(注:依明治二年颁布之旧宪法,授与皇族之下、士族之上的贵族之特权身分。于一八八四年起,又加入因对国家有贡献而获颁公、侯、伯、子、男爵位之军人、官吏。后于一九四七年随新宪法之颁布而废止)依然健在,被视为现人神(注:又作荒人神,即以凡人之姿现身人世的神,多指天皇)之陛下也依然高高在上,这些人不是依然过着与平民有别的日子?此等权贵仍须奢华度日,以示与平民有别,但可曾有任何人斥之为榨取?」

    没错,异国也有王族,正马说道:

    「亦不乏贫富不均。但再怎么说,也不比这座岛上的情况严重。矢作,我并不认为这种制度不好,的确如涩谷所言,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我在意的,是程度问题。」

    「程度问题?」

    我的意思是,正马端正坐姿说道:

    「可记得旧幕府时代,受苛刻年贡压迫的农民们做了些什么?不是起义劫主子之财、就是放弃耕作远走高飞。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被过度榨取,理所当然都要挺身反抗。若为政者之统治手段过于残暴,人民必无法心服,暴政终将被迫修正。若不修正,便将灭亡。这难道不是世间常理?」

    老隐士,您说是不是?正马问道。老人点头回答:

    「的确是如此。」

    「那么,如此暴政竟能统治百年有余——在下当然要感到难以置信。」

    有理有理,老人再次点头说道:

    「如此推论当然有理。不过,正马先生在年轻时,不是曾旅居异国?」

    是的,正马回答。

    「那么,请容老夫请教,在洋人眼中,吾等的国家是否有任何扭曲之处?」

    「扭曲与拙劣之处可谓多不胜数。不过,当然亦不乏优点——」

    瞧你这假洋鬼子说的,剑之进说道:

    「日本有哪里扭曲了?」

    「不就是因为扭曲,才需要维新的么?就连你干的警察,不也是参照欧美方式建立的制度?全都是学来的罢。」

    「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老人调停道:

    「正如井地之蛙不知天高地远,游鱼不觉己身游于水中,各国均有缺点,亦有优点,只是身处其中者至难察觉。」

    「言下之意可是——岛民们就是如此被教育长大的?」

    没错,被与次郎这么一问,老人回答:

    「打从祖先的时代起,戎岛岛民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生活。对一切毫无质疑,视之为理所当然,打一出生便在如此环境中长大成人。因此只晓得对甲兵卫不可忤逆,若其下令某人受死,此人便应遵从。」

    「对死亡亦不抗拒?」

    「老夫曾亲眼目睹有人听其命受死。」

    真是残酷,太残酷了。揔兵卫说道:

    「这诫律什么的——真的彻底到这程度?」

    「是的。人人均深信若对诫律有任何不从,岛屿便将湮灭,因此不仅不敢忤逆,甚至不懂忤逆为何物。」

    「不懂忤逆为何物?」

    「的确不懂。顺带一提,戎岛上并无货币流通,故当然亦无累积金钱之概念,因并无与物品分离之价值存在。不知各位是否能想象?」

    揔兵卫双手抱胸地问道:

    「不过,甲兵卫不是搜集了不少宝物?」

    那纯粹是因这些东西漂亮,老人说道:

    「该岛与外界毫无交流,故货币或小判在该地根本是毫无用处,即便坐拥再多宝物,亦是无从致富。在这种毫无价值观念的世界中,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榨取罢。」

    「而且,还没有半点笑声?」

    与次郎问道。对与次郎而言,这要比没有货币流通来得更古怪。的确没有,老人回答:

    「也不知这诫律是何时、为了何种理由给订下的。不过,关于不可点灯这点,倒是不难理解。由于油在该岛至为贵重,故有此诫律也是理所当然。但关于不能嬉笑这点,实在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只是嬉笑还真是被严格禁止,而且的确是毫无笑声。」

    一个没有笑声的世界。

    与次郎——完全无法想象。

    「唉,在一切能运作顺遂时,这点倒也无妨。」

    但到头来还是出了乱子罢?正马问道。

    「不,虽然是出了乱子,但绝非岛民群起违抗甲兵卫,或有人意图谋反。」

    噢,揔兵卫探出了身子问道:

    「那么——难道是岛民们发现甲兵卫这家伙的做法错了?」

    并没有错,一白翁说道:

    「世上没有完全正确的事儿,同理,亦无完全错误的事儿。若依吾等的常识判断——甲兵卫的确是残酷不仁,看起来也的确疯狂。而且,还真是十分扭曲。不过在那岛上,其作为却完全不显得扭曲。这——才是此人的不幸。」

    「残酷不仁?」

    是的是的,老人翻阅着记事簿说道:

    「在老夫抵达该岛的翌日,甲兵卫便杀害了那三名盗贼。」

    「可是将他们给——处以极刑?依岛上的诫律将盗贼正法?」

    「不对不对,剑之进先生。甲兵卫不过是做了这伙人——亟欲违抗的事儿。」

    亟欲违抗的事儿?四人异口同声地齐声大喊。

    「没错。岛民们不仅不忤逆甲兵卫,而且任何命令均会遵从,甲兵卫下令跳舞便跳,下令哭泣便哭,下令受死便死。即便甲兵卫命某人杀害亲生骨肉,此人亦会照办。」

    「这——」

    未免也太惨无人道了罢?揔兵卫高声喊道:

    「虽然我不懂这是什么习俗,但总有些违背伦常的事儿,在任何情况下均不可为罢?」

    「德川家康侯不也曾命自己的儿子切腹?」

    此二事不可等同视之,老人说道。

    「不过——武家人等,有自己的大义名分需要严守。」

    「揔兵卫先生,戎岛的岛民们,可是有教武士更为严格的大义名份需要严守哩。」

    听到老人这句话,揔兵卫便闭上了嘴。

    「由于未曾有人违抗甲兵卫、因此甲兵卫大人并不知道被拒绝是什么滋味,毕竟再无理的命令,岛民们也会从顺照办。因此对被违抗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甚至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懂。因此,才想做点儿——教人亟欲违抗的事儿瞧瞧。」

    老人阖上了双眼。

    【玖】

    那还真是个骇人的光景。

    至今忆起仍教人鼻酸。

    是的,那是翌日发生的事儿。

    于事代湾——噢,老夫擅自称戎岛之海岸为事代滨,海湾则为事代湾。于此湾之不知该说是左侧,抑或西南方的尖端,有一名曰鲷原之草原。被吟藏唤醒后,老夫便被带到了此地。

    当时时值清晨,原本就疲惫不堪,却又彻夜睡不好,这下也只能迷迷糊糊地步行至此。

    四名奉公众已在草原并排而立。只见四名头戴红、蓝、绿、黄的奉公众,个个手持看似船桨的棍棒。前方则是坐在一把熊熊柴火前的三名盗贼。

    是的。

    三人额头均被烙上了戎字的烙印。

    虽然口中的猿辔已被移除,但此时的三人却显得十分温顺。

    大概是出于恐惧罢。

    毕竟面对的是一群毫不讲道理的家伙。

    即便被逼问怕不怕死,若是回答不怕,可就没戏可唱了。唯有在财物和性命还有价值的地方,盗贼才干得了生意。

    老夫在吟藏引领下来到此地时,甲兵卫大人仍未抵达。约莫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才看到甲兵卫大人乘轿抵达,后头还跟着成群的世话众。

    甲兵卫大人先是向与太问道:

    你可有讨厌什么?

    起初,与太似乎吃了一惊。

    想必他是猜不透甲兵卫大人为何要这么问。接下来,与太就开始叫闹了。没错,还喊得十分凄厉。

    他都喊些什么?

    饶了小的罢,小的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主公开恩,只听到他如此哭喊。而甲兵卫大人先是看着他哭闹片刻,接着才开口说道:

    本公不需要你做什么,也不会饶了你。

    没错,这下与太哭喊得更凄厉了。

    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想……小的不想死——

    甲兵卫大人虽然依旧是一脸凶险神情,但眼神突然起了变化,看来心中正暗自窃喜罢。

    噢?不想?你不想死么?

    不想死,小的不想死!

    是么?不想是么?那么,就让你死罢——甲兵卫大人说道。

    接着便命人为他松绑,卸下了他的颈枷,并下令道:死给本公瞧瞧。

    人哪可能甘心就这么死?与太死命号哭求饶。

    但他越是求饶,甲兵卫大人就看得越是起劲。是的,其神情虽凶险依然,但两眼可是闪闪发亮哩。

    这下,他又命人为贰吉松绑。

    各位可猜得出甲兵卫大人说了什么?

    不对不对。

    并非如此。他向贰吉说的是,这家伙不愿受死,看来就由你来送他一程罢。

    接着便命令奉公众将一把船桨递给了贰吉。

    没错,就是像支长木棍、前端扁平的船桨,大概像是宫本武藏在岩流岛所用的那种。

    贰吉想必认为若是不从,自己也将小命不保,因此便不知所措地举起船桨走向与太。

    想必与太绝对没料想到事态将演变到这般地步,便抱着脑袋蹲下身子,高喊饶了小的罢——想必换做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如此反应才是。唉,与太此时的举止早已超出令人同情的程度,看来甚至显得颇为滑稽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老夫哪可能笑得出来?即便如此,老夫还是无力上前制止,因为自己也早已两腿瘫软,不——甚至被吓到晕过去也不足为奇。

    即便如此,他那动作还是显得颇为滑稽。

    喂,还不快帮他一把?甲兵卫大人催促道。

    贰吉便举起船桨朝与太劈了过去。

    第一棍似乎打得有点儿手软。

    但要想蒙混过去,可没这么简单。

    盗贼亦是有血有肉,哪干得下如此残酷的事儿?再加上对方又是自己的同伙。但此时的表现毕竟攸关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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