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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玫瑰的名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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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人让他害怕,这个人或许还对他说了地狱里的情景,等他遇到贝伦加时他便复述了一遍。他在墓园里游荡,是由于他刚离开礼拜堂,而他曾在礼拜堂内对某个使他怀恐惧和懊悔的人吐实(或告解)。正如贝伦加告诉我们的,他从墓园往宿舍相反的方向而行,也就是大教堂,然而也有可能是走向马厩后面的外侧围墙,也就是我推测他跳下断崖的地方。他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跳下的,死在围墙的墙基,后来山崩才又把他的尸体带到北边和东边的塔楼之间。”

  “可是那滴燃烧的汗水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他已经听过并重复的故事一部分,或者是贝伦加见到他的激动和懊悔而激发的想象。因为阿德尔莫的懊悔,使得贝伦加也懊悔了起来,你亲耳听见了。假如阿德尔莫是由礼拜堂走出的,他很可能持着一盏蜡烛,所以滴到他朋友手上的只不过是一滴蜡。但贝伦加觉得它非常的烫,是由于阿德尔莫确实称他为导师。这表示阿德尔莫谴责贝伦加教导他,他现在沮丧至死的事情。贝伦加同时也知道,是他使阿德尔莫做了不该做的事,才使阿德尔莫走上了自杀之途,所以他感到痛苦。我可怜的阿德索啊,在我们听过助理管理员的话后,这一切并不难想象呀!”

  “我大概明白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了。”我为自己的迟钝而困窘不堪,“但是我们每个人不是都信仰慈悲的上帝吗?你说阿德尔莫可能告解过,他为什么要以更严重,或者至少是同样严重的罪,来寻求惩罚他的第一个罪呢?”

  “因为某人对他说了很激烈的话。我刚才也说过了,一个现代传教士须看的一页必定促使某人重复那段话,吓坏了阿德尔莫,而阿德尔莫又以同一段话使贝伦加为之惊骇。最近这几年来,传教士为了使大众信仰虔诚,服从人与神的律法,常会说些令人痛苦的话,甚至死亡的威胁,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现象。今日在自答苦修的信仰者行列中,包括神圣的赞课,尽说些基督和圣母的磨难;以前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借着对地狱苦刑的描述,来增强一般人的信仰。”

  我说:“或许那是忏悔所必须的。”

  “阿德索,以前我从未听过这么多人被召去忏悔的,而事实上在这个时期,不管传教士、主教,甚至是我的教会兄弟们,都已不再能激发真正的悔改了。”

  我迷惘地说:“可是第三纪,教皇,佩鲁贾修会……”

  “怀旧之情。忏悔的伟大时代已经结束了,为了这个原因,即使是一般的修会也都可以谈论忏悔。一两百年前,有一股革新的狂飙。有一段时间,谈及革新的人都要被烧死,不管他是圣人,或是异教徒。现在人人都谈论它,就连教皇也不例外。假如教廷和宫廷也谈着革新,那人类的革新就不可相信了。”

  “可是多尔西诺兄弟呢?”我大胆说了一句,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名字的事;前一天我曾听他们说过许多次。

  “他死了,庄严地死了,一如他活着的时候,因为他也来得太迟了。再说,你对他又知道些什么呢?”

  “一无所知。所以我才问你……”

  “我宁愿永不谈论他。当时我必须与一些所谓的使徒交涉,仔细观察过他们。一个可悲的故事,那会使你困扰的。总而言之,那使我心乱得很,你也会为我无能的判断感到更为混乱。那是一个男人做了不明智的事,因为他把许多圣人所宣扬的付诸实行。我愈想愈弄不清楚那究竟是谁的错,我就像……就像被一种两个相对联营的亲属关系弄得头昏眼花。圣徒传导忏悔,罪人付诸实现,却经常牺牲了别人……可是我说的是另一件事,或许不然。我所说的实际上是这样的:当忏悔的纪元结束了,对悔罪者而言,忏悔的需要就变成了死亡的需要。他们害死了发狂的悔罪者,只能以死亡来偿还死亡,却不明白忏悔的真正涵义;他们以想象的忏悔代替心灵的忏悔,召来了超自然痛苦和血腥的幻象,却称呼那些幻象为真心忏悔的‘镜子’。由于一般人——甚至有时也包括学者——的想象力,那面镜子所映现的是地狱磨难的情景,因此,据说便没有人会犯罪。他们希望透过害怕使心灵免于罪恶,并且相信恐惧可代替背叛。”

  “可是他们就真的不会犯罪了吗?”我焦虑地问。

  “那得看你所谓的‘犯罪’意义为何了,阿德索。”我的导师说,“我不愿对这个国家的人民不公平,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可是在我看来,意大利人还是不能免除惧怕偶像的罪,虽然他们称那些偶像为神。他们对圣塞巴斯蒂安或圣安东尼的惧怕,远胜过对基督的崇仰。假如你希望保持一个地方干干净净的,制止任何意大利人像狗一样随地小便,只要画上一个圣安东尼像,就可以阻止那些想要小便的人了。所以,多亏他们的传教士,意大利人总是冒险恢复古老的迷信;他们已不再相信肉体的复活,只对肉体的伤害和遭到不幸十分惧怕,因为他们虽然怕基督,却更怕圣安东尼。”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可是贝伦加并不是意大利人。”我指出。

  “这没什么不同。我说的是教会和传教所散布在这个半岛上,进而再传播到每个地方的气氛。甚至那些有许多博学僧侣的修道院也受到了感染,就如这一所。”

  “但是只要他们没犯罪不就得了。”我坚持道。

  “假如这所修道院反映着现世,那你已经得到了答案。”

  “是吗?”我狐疑地问。

  “为了世界要有一面镜子,这世界必须先有个形态。”威廉归结道。但当时我只是个半知不解的少年,实在不懂得他那高奥的哲理。

  第十章

  上午礼拜

  访客目睹了仆人的一场争吵,亚历山大里亚的埃马罗有所暗示,阿德索思索圣徒及魔鬼的意义。其后威廉和阿德索回到写字间,威廉看见有趣的事物,第三次谈论“笑”是否适当的问题,最后还是无法到他想探寻的地方去

  上楼到写字间去之前,我们先在厨房停歇了一会儿,因为自起床之后我们还粒米未进呢。我喝了一碗热牛奶,立刻感到振奋。南边的火炉已火势熊熊,像锻铁炉一样,炉上烤着当天要吃的面包。两个牧羊人把刚宰的羊只放好。我看见萨尔瓦托夹在厨子之间,张开野狼般的大口对我微笑。我也看见他从桌上抓了一片昨晚吃剩的鸡肉,偷偷塞给牧羊人。牧羊人把鸡肉藏到羊皮外衣下,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但是大厨师注意到了,便斥骂萨尔瓦托。

  “管理员,管理员,”他说,“你必须看管修道院的物品,而不是将它们随意浪费掉!”

  “那有什么。”萨尔瓦托说,“耶稣说过善待这些波利,就是为他做事呀!”

  “肮脏的佛拉谛斯黎,麦诺瑞特的屁!”厨子对他吼道,“你不再是那些饱经虱咬的修士之一了!院长的慈悲会照应上帝子民的饮食!”

  萨尔瓦托沉下了脸,忿怒地转过身:“我不是麦诺瑞特修士!我是圣本尼迪克特的僧侣!去你的!”

  厨子叫道:“你去骂晚上陪你睡觉的那个婊子吧,你这个异教的猪猡!”

  萨尔瓦托把牧羊人推出门,靠向我们,担忧地望着我们。

  “兄弟,”他对威廉说,“你要为这个修会辩护,告诉他圣方济格修士并不是异教徒!”然后他在威廉耳畔低语道,“他说谎,呸!”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厨子走过来,粗暴地将他推出去,并用力把门关上。

  “修士,”他虔敬地对威廉说,“我并不是骂您的修会或是修会里的圣人。我说的是那个假冒麦诺瑞特或班尼狄特修士,非人非兽的家伙!”

  “我知道他来自什么地方。”威廉安抚地说,“但现在他和你一样是个修士,你该对他友爱些才对。”

  “可是他每次都要在与他不相干的事情插上一脚,只因为他有管理员撑腰,就以为他自己便是管理员了。他把这修道院看成他自己的似的,不分日夜。”

  “夜晚怎么样呢?”威廉问。

  厨子比了一下手势,似乎是说他不愿谈论那些伤风败德的事。

  威廉没有再追问他,安静地喝完他那碗牛奶。

  我愈来愈好奇了。和乌伯蒂诺的会晤,谈到萨尔瓦托的过去和他的管理员,愈来愈常听他们提及佛拉谛斯黎和异教的麦诺瑞特,我的导师不肯告诉我多尔西诺兄弟的事……一连串的影像涌上我的心头。

  举例而言,在我们的旅途中,我们至少碰过两次自笞派苦修者的行列。一次当地的民众虔敬地注视他们,仿佛他们都是圣徒,另一次人们却议论着这些人都是异教徒。然而他们都是同一种人啊。他们两两成列而行,走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只盖住他们的外阴部,因为他们已不再感到羞辱。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支皮鞭,拼命鞭打自己的肩膀,直到皮肉绽开,鲜血流出;他们不停地流着泪,仿佛亲眼见过基督受难;他们以悲伤的曲调祈求上帝发慈悲,圣母代为说项。不只是白天而已,夜晚亦然。持着点燃的蜡烛,在严寒的冬季,一群人由一所教堂走到另一所教堂,谦卑地跪倒在祭坛前,由拿着蜡烛和旗帜的僧侣在前头带路,随行在后的人有一般的男女平民,也有贵族仕女和商人……

  然后便是忏悔的大行动:偷窃过的人把赃物归还,其他人则坦白供出他们的罪行……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可是威廉却淡然地注视他们,告诉我说这并不是真正的忏悔。然后他又说着刚才不久之前,也就是今天早上,他曾说过的那些话,忏悔的伟大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些不过是传教士鼓励民众信仰的手段,使他们不致对忏悔的欲望屈服,那才真是异教的,而且也使每个人惊恐。但是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假如真有差异的话。在我看来,两派的行动并无区别,惟有教会在评判这些行动的态度会有不同。

  我记起了和乌伯蒂诺的谈论。威廉无疑巧妙地奉承过,试着对他说他那神秘而且正统的信仰和异教徒扭曲的信仰之间,并没有多少差别。乌伯蒂诺却清楚地看出了差异,所以对威廉的话不以为然。我的感想是,他确实是不一样的,因为他能够看出差异何在。威廉由于再也看不出差异,所以放弃了裁判官的职责。为了这个缘故,他不能把那神秘的多尔西诺兄弟说给我听。但这么说来(我告诉自己),威廉显然已失去了天主的协助。天主不只教人如何看出差异,并且因他有识别的能力而将他选出。乌伯蒂诺和蒙特法尔科的克拉尔(她的四周却环绕着罪人)仍然是圣徒,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区别。惟有这一点是神圣的。

  可是为什么威廉竟不知道如何区别呢?他的头脑清晰精明,而且他能辨认两件东西之间最微小的差异或仅有的一点相似……

  我沉湎在这些思绪中时,威廉也喝完了牛奶,突然间我们听到了某个人向我们寒暄致意。那是亚历山大里亚的埃马罗,我们在写字间见过他,我对他一脸轻蔑的神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他永不可能顺应人类的贪癫痴狂,却又不认为这个宇宙的悲剧有多么的重要。

  “噫,威廉兄弟,你对这个疯人窝已经习惯了吗?”

  威廉谨慎地说:“我倒觉得这是个有许多学者和圣徒的地方。”

  “是的,院长有院长的威严,图书管理员也恪尽图书管理员的职守。你也看见了,那上面——”他朝着楼上点了一下头,“那个有双瞎子的眼睛,半死的日耳曼人,虔诚地倾听那个有双死人的眼睛,已瞎的西班牙人疯狂地胡言乱语。每天早上,基督之敌都像要降临了。他们一天到晚摩擦羊皮纸,可是却没有什么新的著述……我们在这上面,他们却在下面的城里行动。我们的修道院曾经统治过整个世界。今天的情势你也看见了:皇帝利用我们,派他的朋友到这里来见他的敌人(我对你的任务略有所知,僧侣们喜欢嚼舌根子,他们没有别的事做)。但假如他想控制这个国家的事务,他只好留在城里。我们忙着晒谷子,养家禽,他们在下面拿几丈长的丝绸换几尺长的亚麻,拿几尺长的亚麻换几袋子香料,那些都是可以卖钱的。我们守护我们的宝藏,但是在下面他们的财宝却愈堆愈高。还有书,也比我们的要精美多了。”

  “确切地说,在这世界上一切都日新月异。为什么你认为该归咎于院长呢?”

  “因为他把图书馆交给外国人,把修道院看成屏蔽图书馆的城堡。在意大利本国境内的圣本尼迪克特修道院,应该是个由意大利人决定意大利问题的地方。如今意大利人甚至没有一个教皇了,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呢?他们做买卖,从事制造业,他们比法兰西国王还富有。因此,我们也得这么做。我们知道怎么制精美的书,我们应该制书供给各大学,关心山谷里的事情——我并不是说插手皇帝的事务,包括你的任务,威廉兄弟,我指的是波隆那人和佛罗伦萨人的作为。从这里我们可以控制朝圣者和商人由意大利到普罗旺斯的路径。我们的图书馆应该收纳本国语的著作,以及那些不再以拉丁文写作的作家成品。然而我们却被一群外国人控制了,图书馆和克隆尼的奥多担任院长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你们的院长是意大利人。”威廉说。

  “这里的院长根本无足轻重。”埃马罗依然轻藐地说,“他的脑袋里有个书架,被虫腐蚀了。他怨恨教皇,所以允许佛拉谛斯黎侵入修道院……兄弟,我指的是异教徒,那些弃绝神圣修会的人……为了取悦皇帝,他邀请北方每一家修道院的僧侣,好像我们这里没有好抄写员,本国内也没有通晓日耳曼文和阿拉伯文的人,仿佛在佛罗伦萨和比萨没有商人之子,富有而慷慨,乐于进入修会,只要修会可能增加其父的声望和权力。但是在这里,世俗事务的恩惠只有当日耳曼人被允许……哦,上帝,制止我的舌头吧,因为我快说出无礼的话了!”

  “修道院里有什么不道德的事吗?”威廉心不在焉地问着,又为自己倒了些牛奶。

  “修士也是人啊。”埃马罗说,“但是在这里他们比在别的地方更没有人性。对于我所说过的话:请记住我并没有说过。”

  “有趣。”威廉说,“这些只是你个人的意见呢,或者有许多人也都有同样的想法呢?”

  “许多,许多。许多人为失去了阿德尔莫而悲伤,但如果再有另一个人跌入深渊,某个人就会更勤于在图书室里走动,他们不会不高兴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得太多了。我们在这里谈得太多了,你必然也已注意到了。一方面,这里已不再有人敬重沉默;另一方面,它又受到过多的敬重。我们应该以行动来替代说话或保持缄默。在我们修会的黄金时代,假如一个院长没有院长的气质,一杯毒酒会为继任者开路。我之对你讲这些话,威廉兄弟,并非说院长或其他兄弟们的闲话。上帝保佑我,幸好我并没有嚼舌根的劣习。但是如果院长要你调查我或其他人,例如蒂沃利的帕西菲库斯或圣塔布诺的彼德,我会很不高兴的。我们对图书馆的事务没有什么话说,可是我们也想说些话。快把这个毒蛇窝揭露吧,你这个烧死过许多异教徒的裁判官。”

  “我从未烧死过任何人。”威廉锐利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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