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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造化(陆涛)-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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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她离开瑞斯公司。王红笑笑,挺真诚地吻了他一下,然后在某一天的黄昏后报答了对马达里的感动,就是把林木森勾引下水。林木森被张小芳的两记耳光抽醒,然后就更晕了,总想找女人发泄自己。马达里侦察了三天林木森下班后的行踪,发现他每天都先到紫竹院公园看一会儿下棋,便让王红巧妙地“认识”了他。他意外地得到了张小芳后一直还不曾再有艳遇,看见这位迷迷的姑娘腰下的东西立刻坚挺,跑到树后面急急地拉起她的裙子,还未入港就被马达里袭击成功。现在的林木森不仅脸总是洗不净的样子,还少了一排门牙。也丢掉了在《亚太时报》的饭碗,叶子君已荣升副总编辑,容不得在公园里强奸未遂的什么鸟人敢说工作单位在《亚太时报》,对派出所的询问不予承认,因为林木森只在试用期,关系还在原单位。马达里把他的惊喜用电话告诉了张小芳。张小芳悄悄告诉了贾戈。
  贾戈听到电话铃在响,离开窗口。一个陌生的声音。不应该陌生,他很快明白了是谁在这个早晨打来了电话。
  “叶子君?对不起,没听出来。”
  “老主任,我就喜欢这样叫你。能帮帮忙吧?”
  “叶主任,你说。”
  “如果你喜欢官称,我现在是副总编。”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又升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我组织了一个赴美国的企业家考察团,借借您的风水宝地搞个签约仪式。听着没有?别害怕,只是请你打个五折优惠罢了。中国就要入关了,该走出国门,这点……”
  “叶副总编,请你与孟媛联系好吗?”
  “我只找你,不喜欢你的影子。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四号,还有二十多天呢。我先付你支票还是到时候再结帐?”
  “对不起。这个时间总统套房正好不对外,因为投资的老板要来过圣诞节。与你相反,从美国来。请原谅。”
  “在中国土地上,美国人别太放肆,甭管是不是纯种的。你该考虑要出国门的国内企业家。我的老主任,您准备什么时候悬崖勒马?”
  “对不起,我刚起床,还没洗脸,就这样。”
  “我还没出被窝呢。老主任,是你教给我的一个方法,早晨决定一件事最精确,最真实,也最不容易改变决定。我不准备改变决定。”
  “这是你的自由。叶副总编,对不起,再见。”
  他把电话慢慢地搁下。努力使自己把这个早晨的电话从脑海中消除出去。他走出办公室,来到外面。
  早晨从来不锻炼,只是心里感到特别的惆怅,他开始喜欢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总统套房大酒店”。中国最古老的宫殿式建筑。琉璃瓦在朝阳中闪烁。只有那座雄伟挺拔的大烟囱从诞生之日起就废了一般,高高耸立,默默地直指苍穹。他苦笑了一下。凝视着庄严又沉重的东方建筑,不知道别人看来是何种感受,会相信里面全部采用了西方的现代设备么?这两者是一个绝妙的结合点。结合是一种撞击。撞击的结果就一定会有新的东西诞生。诞生就是发展。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看了看手表,然后又走回大堂,进了小餐厅。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叮嘱着餐饮部经理今晚准备什么食物。他知道徐娟不喜欢吃肉,吃大虾也会过敏。仔细地交待完之后,低着头回到办公室。
  要想的事很多。李经伦带着儿子第一次回来,意味着什么吗?孟媛见到麦阿贵后,结果是什么?徐娟明天一早就要走,该为她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对,要好好想这件事。
  张小芳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
  “贾总,您看这花多漂亮!”
  他抬起头,看见她手中捧着一束玫瑰。
  “阿芳,哪来的?”
  张小芳把玫瑰插在花瓶里,摆到贾戈的办公台上。
  “咱们这儿今天到处都是玫瑰!真有意思,刚刚送来的,好多好多!今天是一个叫瑞斯公司的住进来。”
  “嗬!满有情调。不过,该说瑞斯公司的人住进来。”
  “我特别喜欢玫瑰,是我的幸运花。贾总,您也喜欢吧?”
  “不知道。”
  “贾总,下午取驾驶证,您陪我去吗?我要您去。我今天就可以开卡迪拉克了,太好了!回来的时候我开!您敢坐吗?”
  “敢。阿芳,驾校只是教会你开车,真正上公路行车,我还真能当你师傅。”
  “师傅,贾师傅。那您更得陪我去啦!”
  “我没时间,你叫个车去吧!或者看看孟主任有没有空?”
  “不嘛,求求您。”
  “好了,给你钥匙,想开卡迪拉克得先学会擦它。”
  “好!我把它擦得漂漂亮亮的,开回去气气老爸!哇——我要是真开回去一次,全得晕菜了!”
  “你先别晕!”
  “贾总?叔叔,您别老绷着脸,谁都发现您不开心,弄得大伙特紧张。您把自己放松点好不好?我都替您累得慌,也不知怎么才能逗您乐?”
  “阿芳,快去吧!”
  “就不!昨天下午徐姐整理办公室东西时,我发现她一个大夹子,里面有您在报上登过的一首诗。我想想啊,对,就这么写的: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要发火,就把眼睛瞪起来!后面的我背不下来了。叔叔,您只写给别人看呀?”
  贾戈深深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徐娟会把起码六年前写的小诗——完全是为副刊活跃版面随意而写的小东西剪下来,居然还收在夹子里?他早忘了这根本算不上诗的诗。他抬头看着小芳。她今天穿着一件雪青色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白围巾,脸色红润,水灵灵的眼睛更迷人。
  “反正她们要走,有回来的有不回来的,您倒不想理我了?就关在屋里跟自己叫劲儿吧!我走了,我走了啊?”
  贾戈看着她,没说话,一直看着。张小芳佯装要走,忽然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毫无反应似的坐着不动。张小芳亲完后跑开,走到门口时回眸一笑。他这才表现出一点反应。
  他转身打开电脑,敲出客人“备忘录”。不错,是“瑞斯企业发展公司”包租总统套房。他琢磨着“瑞斯”二字,恍然明白是用英文“rose”的音译,也就是“玫瑰”。总不能译成“肉斯”。“玫瑰”公司带来了“玫瑰”,确有意思。
  他笑了笑,走出办公室,似乎不信刚才张小芳所说的,一出门显然吃了一惊,办公区的确有许多玫瑰。大堂里也摆了很多。大堂外面的地上也撒满了玫瑰花瓣。紫红色,红的不再是艳。更像是血。看到此情此景,他猛然想起宋人沈与求的一首诗来:“遥想径行断堤曲,野花漂尽雪玫瑰。”
  贾戈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扬起头看了看天。云很厚。
  要下雪。
  一个大花篮,摆在总统套房的大客厅。
  全部是玫瑰。玫瑰花篮。上面插着一张纸——不是普通的纸,是一份“合同书”。瑞斯公司自己制作的专用合同书。十分考究又典雅,右上角印着一处“玫瑰”。“玫瑰”是瑞斯公司的标志。著名的“玫瑰合同”由此得名。
  “著名”的范围并不大。与瑞斯企业发展公司签定过合同的人才会知道“玫瑰合同”。每位客户都这么叫。每位客户签定完“玫瑰合同”后不久就会惨叫。因为“玫瑰合同”就像著名的第“二十一条军规”的翻版。中国特色的翻版。瑞斯公司的杰作。
  吕显安谢了顶的脑门上反射着天花板的水晶宫灯的光。他不知道是谁送给瑞斯公司一个这么大的花篮。花篮上插的“玫瑰合同”是复印件,内容全部遮去,只留下一处“玫瑰”的标志,黑色的。当鲜花服务公司的人把大花篮抬进总统套房时,他问不出结果。鲜花服务公司遵守为客户保密的要求。送鲜花是件好事。只是吕显安不这么认为。尤其听来人兴致勃勃地说是装了丰田双排座小货车整整一车玫瑰时,更让他有些吃惊。
  作为总经理,他不相信有谁会给瑞斯公司送花篮。按时间推算,也不可能是今天来的客户。客户从兰州来,现在该坐在44次列车上,列车昨天开出,今天晚上才能到北京。那么,会是谁送来的玫瑰?他想不出。三年里至少签过百十份“玫瑰合同”。一定是百分之一中的哪一位。玫瑰花篮香气甚浓。“玫瑰合同”也是用了带香味的进口纸印制,一样的香型。和王红身上的香味不同。王红喜欢用法国出的一种名叫“毒液”的香水。法国人真聪明,竟用如此刺激女人神经的名字为新牌号香水命名。中国人讲究含蓄。中国人永远不会像法国人那样赤裸裸,为推销一种女人的内裤居然请世界名模穿着半透明的东西在电视上演示,耸人听闻的广告词只四个字:“诱你强奸”。他开心地笑了。他和王红已办好去法国的签证。鳄鱼真皮密码箱里锁着五天后飞往巴黎的机票。他要把他的“玫瑰合同”带到巴黎去,和法国人或在法国的中国人玩玩。
  “吕哥,快来帮我按摩一下,腰疼死了。”
  是王红的声音。她又一次走进总统套房,为是自己来的,正躺在大睡房的床上。
  吕显安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又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大花篮,而后转身走进去。看见王红懒散的样子,他笑了。王红肯定会“腰疼”的,因为昨天上午他带她到燕莎友谊商城搬回公司一个最新式的防盗文件柜。这是一个计谋。他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即将出走的动态,还要在这个时候做足了大大发展“瑞斯”的样子给所有人看。当然,第一个看高兴的是他的老婆许梅。许梅看见吕显安和王红把文件柜吃力地抬进房间,大黄脸上绽出依然是很黄的笑容。她不仅仅是瑞斯所在的这家五星级大饭店难得一见的最丑的黄脸婆,做姑娘时百分之百也是美丽的青岛小姐中出类拔萃的丑人。吕显安和她相识不是在国内,而是在国外。把她弄大了肚子是在国外,而不是国内。幸亏她怀孕三个月不太显怀时到期回国,而且追到北京来非嫁给他不可。他不能不娶她。因为她肚子里是他的孩子,口袋里的一万八千美金也会是他的。孩子生下来时有气无力,没出满月就死了。吕显安想到过这孩子可能活不了,因为许梅在怀孕时太累了。他可怜她又同情自己。只是四个月前与王红认识后,一天比一天觉得多看一眼老婆会难受好几天。他已经离不开王红。他必须把她带走。他不在乎她过去跟多少男人睡过觉,只要从此以后被他拥有就行。王红从来没干过像样的活,抬完文件柜后差点没累死。不到十点钟他就带她去了康乐宫,洗了桑拿浴,又玩了保龄球,吃完晚饭后才发现都不想回家,索性到首都电影院看了周末通宵电影,一早跑到总统套房来想好好睡一觉,以迎接从兰州来的客户晚上抵达。
  王红穿着粉色的秋衣秋裤,身上盖着鹅绒软被。看见吕显安走进来,赶紧趴在床上,向床边蹭了蹭。吕显安把手伸进软被里,帮她揉着腰。
  “吕哥,使点劲。对,就这样。哎,吕哥,咱俩都不会法语,到了巴黎能找着饭馆吗?”
  “听你这话好像英语多棒呢!就会一句爱拉福佑说得还溜儿点。”
  “讨厌,我不理你了。”
  “红红,你说这些玫瑰会是谁送的?”
  “管它呢,又不花咱们的钱!哎,吕哥,是不是给你老婆打个电话?昨天一天没在公司,看看有什么事儿?”
  “你讲话,管她呢?许梅知道咱们在总统套房等兰州来的人,有事她会打过来。再说,这两个月只做了一家业务,不会有人找。红红,许梅巴不得我和你都不在,公司只有她一个人才好。北京现在兴什么?傍姐儿!”
  吕显安开心地大笑起来。法国。巴黎。他妈的,这回肯定不会再受骗。五年前他出过国。没人骗他可他总认为是被骗了。他在服装厂是一个出色的领班,在生产衬衫的流水线上有一手绝活。从不手忙脚乱,跑的线又直又快。一个像他一样秃了顶的香港人一眼挑中了他。去美国。塞班。美国“托管”的地方。两个合同期。第三年对表现优异者可以自愿留下。他没当上领班,还是留了下来。也就是在“塞班”认识了从青岛来的许梅。她能干,从不休假日,每天加六小时班。终有一天她病倒了,像他一样躺在“公寓”里。他和她都想家,然后都哭了。然后哭着搂在了一起。他安慰了她。她献给了他。苦熬了三个月后终于合同到期,回国。那他妈也算出了一回国!他回来时又黑又瘦,唯一的收获是不仅挣了一万多美元,还“挣”来了一个老婆。结婚后在家足足休了半年,什么都不想干。后来总算是勉强地到厂里上班,干了一个月下来二百多块钱工资,说好了的计件奖金一分没有。厂长也没有。一打听,原来加工的这批出口合同抽检不合格,全打了回来。每人发了十件衬衫,或穿或卖全由了自己。
  他看不出衬衫有什么毛病。因为他是干这行的,而且还出过一次国。厂长苦笑着说,我们整个被外商骗了。外商用尺子量衣袖,量什么?长或短?错。量袖长的距离该有多少针。我们的设备不行,调好针距每台机子的情况也不一样。所以抽检时不可能完全按合同规定“封样”时的标准。
  吕显安明白了。不是厂长骗工人的奖金,是外商骗工厂的钱。把衬衫运到交货口岸不合格就只能原地“处理”,再拉回国内来运费都得往进赔。在塞班岛时对质量要求最严,因为生产的都是“名牌”,但还没有“严”到每一英尺该有多少针。多一针或少一针就为废品!
  这是一个提示。那一天肯定是忽然间冒出一个想法。一个还比较朦胧的构想正在形成。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越想越兴奋。要成立一家公司,走“边缘”地带,寻技术上的缝隙,要做得巧妙。
  他辞了职。开始“学习”各种法律文件,查找所有经济纠纷的报道或案例分析。秃脑门总闪着一道光亮。聪明的头上肯定不长毛。在家憋了二个多月,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应聘了六家贸易公司。他不在乎待遇。工资高低对他来说都将视为“上学”的“奖学金”。经过十八个月的准备,他开始为自己的公司想名字。不能太土,要洋一点。国人喜欢洋名字,就跟洋人喜欢中国的土特产一样。他的公司必须有一个好名字。只有在这方面思维呆滞,大脑枯竭。年末,去过塞班相处的不错的哥几个纷纷寄来圣诞节贺卡。有一张印着“玫瑰”的贺卡令他心动。玫瑰?好。好花。白色的或紫红色的。白的让人感动,红的让人激动。带刺。好东西得到时没一个不是棘手的。正是他的公司要给未来客户的一点味道。他抓住邻居家的一个小学生,拿着贺卡请教。“rose”。啊!肉丝?真够他妈的。不行。怎么会读作“肉丝”?他可不能被吃,因为他是吃别人的。他不信“玫瑰”会是“肉丝”。又找了一个小男孩。傻了巴叽,又聪明绝顶。没有音标小学三年级的知识拼不出读音。“瑞斯”。足够了。
  瑞斯公司诞生了。
  凡是公司都该有个标志。不是听说,是看见的。不是规定,通通这样。他把贺卡上的“玫瑰”复印下来,印在了信封、信纸,也印在了专用“合同书”的右上角。红色的。他笑逐颜开,看着印刷精美的合同书,自己禁不住首先叫出“玫瑰合同”。
  第一份“玫瑰合同”的签署,就是让老婆打回老家去。不能到青岛市,挨着方圆一百公里的县去寻。不要直眉瞪眼的做生意,只是对老乡们渗透信息:瑞斯公司正在为外国厂家寻找男裤的生产厂。第一笔合同的五万条男裤。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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