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3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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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看云黄昏看山
数码相机
你
会被一再删去
像泥
被简单地抹平
你
会被一再虚拟
像雪
落地后再无痕迹
你
会被一遍遍构图
像纸
被一张张撕去
你
会一次次微笑
像树
被一遍遍剥皮
你
会无限量储存
像虫
在黑水晶中一团团蠕动
日常生活
■ 老 刀
浴
一切都是模糊的。
隔着水蒸汽,
看不出他是在镜子的外面穿衣。
我的脸几乎贴在镜子的上面。
一滴水,
划过镜子的速度,
有点像中年人转过去的脸。
先是忍,向下蠕动,
然后加速,
向粗糙的大地坠去。
然后,
一个人在一滴痕里清晰可见。
袖口里的黄昏
■ 殷龙龙
坐久了,便想起你
坐久了,便想起你
我的影子也看见窗上的剪纸
连起来是爱
电线松松垮垮地搭去
追赶平淡的日子
人们都着急
去领免费的早餐
你送孩子上学
今天的学校盖着薄雪蹲在那里
群山却在远方
像老人们在背阴处乘凉
这中间是一片灰色的时光
我不能忘记的女人,跟我不一样
讨薪说
黄昏还在袖口里
它隐约知道那个民工的事
四五级大风正把一座城市拖到离家很远的地方
连影子都陌生了
我看见地上的血已不是红色
我知道塔吊有多高
它在树的左上方,似乎要勾住夕阳
人间的这点岔子
如这条路走到了尽头
一声轻叹如树叶般飘落
你们在拐弯处还议论什么……
骄 傲
地球是为了我们而转的
它不转的时候
我们正在电梯里拥抱
这个书店好像是从兜里抖落出来的
恰好被我们捡到
没有一丝慌乱
它先长草,后来变成牛
我们幸运地走了
春天是葫芦,春天飘摇
美加诗笺
■ 黄港洲
雪中看尼亚加拉瀑布
皑皑大雪在起草一份请帖
邀我来这神秘世界
一切都不是想象
战马越过昨天,新娘刚要出嫁
躲在洁白的婚纱里
羞涩得不肯见人
从洞房里传出一种笑声
整个宇宙都在闪光
不要无休止的哭泣
命运从来都在否定上帝
心灵无瑕,洁白的冰肌
袒露的是柔情和坚毅
好莱坞影城
一湖碧水,用墙作蓝天
拍出一片无垠的大海
塑料制成的思想
吓退了成千上万名观众
白雪堆积的政治和非政治
都浓缩在这座城里
然后化作哗啦啦的新闻
让大家伙儿坚信不疑
人,有时真好欺骗
几个道具就能叫你上当
午夜的幽灵,摇摇摆摆
还在那条街上走过
用手抽一下阳光
哗——
满地就是一片废墟
阿姆斯特丹谒大西洋(外二首)
■ 莫文征
我曾经在太平洋里找到一滴黄河水
如今我相信在大西洋里也淌漾着同样的一滴
整个大地本来是一个水汪汪的球’
江河海洋水水相连,疏远也会变得亲密
这里有太平洋一样的赤道炎热
也有从北冰洋吹来寒潮的凄厉
不管有多少严寒酷暑总是人类相聚之地
既有蓝色文明的踪影也会有黄色文明的痕迹
我寄望中的黄色文明的点点滴滴
一定蕴含着五千年历史的印记
这世界也许只有种种的文明相融合
才能变得生意盎然色彩绚丽
虽然我们曾经有太多的沉默孤寂
但是久远以前也曾屡屡冲破禁地
可正是这种长久的大片寂默
更郁积起绽放和暴发的伟力
无论太平洋、大西洋都同属一个地球
又怎能只由一种文明来单独统治
只有各种文明不受限制的自由展示
这世界才可称得上是生态平衡的世纪
2004.6.2.在返程飞机上 12.22.改毕
特利尔市布吕克街10号
在窄窄的街道上有一扇窄窄的门
没有庭院没有花草树木相伴
干干净净简简单单两间居室
它的主人属于特利尔市普通居民
如果是星期天他会与邻居一起
坐到市中心的布棚下喝杯啤酒
甚至还会拿一本书坐到教堂台阶上
听一听两座钟楼发出的悠扬钟声
他的著作牵动着亿万人们的心跳和命运
他本人却是这样的一个平平常常的人
从前遥远的马克思此刻是如此亲近
亲近中我愈感到他伟大思想的永恒
2004.5.31.特利尔市
在一条粗砺的街道上行走
在一条粗砺的街道上行走
古老的街景淹没了我和我的心情
仿佛一股历史的长风吹拂过来
我感到了古铜色的沧桑和遒劲
看那些巴洛克式和哥特式建筑
就像大地上长出的尖刺直逼苍昊
再看那些庄严和古朴的莽莽楼群
都是千年的风雨雕刻而成
即便是地面上铺的方块石头
块块凹凸不平又棱角逼人
我几乎堕入了一个隔代的恶梦
直觉着沉重的落寞笼罩心头……
一辆崭新的公车呼啸而过
我才意识到一个时代的错位
重新浸润在现代的温馨之中
心中升起无限的轻快和舒畅
2005.4.5.欧洲之行时作 2005.2.20.改成
钢铁的血液或泪水(组诗)
■ 朱建信
甜腻绵软的时代里,
我最大的愿望是:
让自己的诗长出血和骨头。
——题记
谁能做到这些
弟弟妹妹相继被歌星和黄金领走,
我多么孤独!我多么想——
和一棵树站在一起,照张相。
谁能欢迎鸟儿在自己头发里筑巢?
谁能用自己的手把花朵和暴力隔开?
谁能把随身携带的果子当成大家的,
只要肚子饿了,谁都可以拿走?
谁能在泥石流到来时
充当家园的最后一个看守者,
不被活埋,就决不倒下?
谁能做到这些?
——只有树!
谁敢单枪匹马和全世界的沙尘暴肉搏?
谁敢用身体描绘出台风的形状?
谁敢用头颅迎击炸雷和闪电?
谁能用自己的爱把走失的水重新召回?
谁能领着春天穿越烈焰滚滚的沙漠?
谁能保证: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立足,
用骨头竖起一架梯子,
把阳光采摘到地上,
“把地下的水举上天空”?
谁能做到这些?
——只有树!
——亲爱的树呵!
在这个甜软凄迷的偶像时代,
我只有见到你才忍不住想流泪。
现在我学着你的样子,
穿起青草般朴素的衣裳,
听命于一只伟大的手:
把我移到哪里,
就攥紧哪里的泥土,
然后站到高处,
为大地投放氧气和绿荫。
收紧并且等待
像一坛烈酒在时间里收紧
像一块钢铁在火焰里收紧
像一道闪电炸响前在铅云里收紧
我渐渐把自己收紧
在军规军纪的纪律下收紧
在冰雪与烈日的合围中收紧
在弹膛和履带的夹缝里收紧
在匍匐和夜潜的忍耐中收紧
在看得见与看不见的狮子的胁迫下
收紧体内的狮子
我收紧自己,使用减法
像园艺师用手里的剪刀
使一棵盆栽植物收紧
像一枚坚果收紧内心
像一朵蓓蕾收紧芬芳
我把爱收紧,只留下血和火
我把骨头收紧,只留下铁和磷
我收紧自己,等待某一重要时刻
突然释放,把芬芳和锋利
亮出来
把大刀片救出来
能嚼碎铁的牙齿
只能是时间的,时间吃铁
我在华北某地方博物馆里
见到这把大刀片的时候
它已被时间吃得差不多了
刀柄尾环上的红绸布如过水糙纸
已经很难再旗帜般飘动起来
展签上的文字说
大刀片参加过长城抗战
刀锋上六个缺口中
有三个是与东洋刀对决时受的伤
另外三个浅些,是被时间啃的
除了这些明显的伤口
它的整个身体都被锈迹包裹
暗红的锈像带着血丝的骨碴儿
我敢肯定,用石头敲一下
它的身体就会急剧缩小
隔着玻璃,我听见锈层里不时发出叫喊
我被那个叫喊声砍了一刀
——它还活着!
如有可能,我想把它从展柜里救出来
把它从时间的牙缝里救出来
放在自己肋骨上,蘸着泪水磨它
把那个叫喊的声音从锈层里救出来
把闪光的锋刃救出来
——像把新鲜的骨头和血
从陈年老病里救出来
请允许我把心留下
把我的血液给你,你可以浇花
也可以加宽一条小溪
还可以倒进池塘里养虾养鱼
把我的皮肉给你,这东西不好看
你就把它们埋进庄稼地里
让稻子谷子长成24K金子
要不就掺进饲料里喂鸭喂鸡
把我的骨头给你,这是干柴
你可以点燃篝火唱歌跳舞
或者拆开,夹成门前的篱笆墙
小块的,尖利的,就做成
防贼御寇的蒺藜刺
把我的灵魂给你,灵魂无形
不占位置,正好给你当个隐形卫士
不用怀疑它的忠诚
就像不用怀疑你自己的手臂
祖国呵,请允许我把心留下
那支微型火把
按说该给你拿去夜行照路
因为你在里面定居
我才想留给自己
让我抱着雄鸡唤出的那轮旭日
照亮并且温暖我的来世……
军旅诗人自白书
我是阳光的一道裂缝,
和修补裂缝的一颗钉子。
我是孤儿眼里的一滴泪,
和擦去孤儿眼中泪水的一块糖。
我是藏身于钢铁内部的一根鱼刺,
活着就是为了卡住钢铁的喉咙。
我在深夜写诗时关闭台灯,
打开窗户,用星月照明。
关闭声带,打开血管和骨头。
我的诗不要词语,只要火和磷,
以及高强度金属。
我写诗从不梦想让美女失眠,
更不考虑怎样才能使洛阳纸贵。
我写诗的目的是搞破坏:
往缺少泪水的眼眶里揉沙子。
我甚至在稿纸的背面,
暗藏了这样的阴谋:
在我生前或死后,化浆池
吞下一本印有我名字的小书,
造纸厂的胃——
突然被刺出血来。
熔金之焰
熔金之焰:榨干诗人想象的黄,
灼地烛天,呼啸、翻滚、升腾。
油菜花开——江南的激情,
江南内心压抑三个季节的高贵激情,
被春天引爆!
充满侵略性的霸道的单色美。
辉煌的席卷、覆盖,占领和扩张。
微型悲剧频发——
超载的袖珍金色轰炸机失事:
贪财的蜜蜂艰难起飞又沉重坠落;
贪色的风流蝴蝶被芬芳烈焰吞没。
过路的南风变成黏稠滞重的阳光汁液。
呼啸的熔金之焰辉映田野、村镇。
蒸腾的熔金之焰使天空变黄、变低:
天空无法承受高贵的大地反光之重沉沉欲坠。
江南的肺,吐纳灿烂的24K物质。
战争目的
秋风伸出食指
扣动九月的扳机
豆荚炸响,豆粒四溅
胡乱射击
产在豆地里的白发将军
乐得像个孩子——
一不小心,误入了战地
这样的战斗越多越好
打得越激烈越好
这些没带准星的优秀狙击手
这些训练无素的宝贝战士
这样的战斗
才是战争的目的
给诗以温度和硬度
■ 朱建信
我对“派别”、旗号之类一向兴味索然,不过偶尔也有管不住嘴巴的时候,在小报副刊或与友人的通信、通话中,零星散布过几次所谓诗歌主张。好像还在一所军校的学术报告厅里有节制地放过几句厥词,总体意思是当下某些诗歌缺少鲜血和骨头。
我觉得有必要重新明确一下诗的底线(或叫基本标准)。提出这个话题要冒些风险,可能会遭到某些诗人的攻讦或讥讽:诗是最个人化的艺术,而非具有数据指标的工件,何以存在底线?一首诗的长宽高各应是多少?这厮是不是又想搞文学政治化?
一穗谷子没有数据指标,有经验的老农放进手心一捻,拈一粒放嘴里一嚼、一品,立刻就会判定优劣。“诗是最美最善的思想在最善最美的时刻”,雪莱给诗的定义中已经为诗划出了底线,通俗的理解就是健康和美。阅读即审美,眼下的状况是:审美时常审出丑来。有的诗故弄玄虚、云遮雾罩。有的诗皮厚三尺,费半天劲剥开,里面却连一滴清露也没有。大量诗作看似一个美人,你想爱抚时发现没有一丝体温,华服内裹着一个空心塑料衣模。个别诗作,甚至就是脐下三寸的伤口展示。
诗人面临的艰巨工作,就是如何把语言变成处女(克劳斯)。诗的美是通过语言来实现的,现在有些诗的语言不仅距离处女甚远,甚至已经沦落为商女的虚假呻吟和娇喘。面对读者的纷纷退场,一些诗人却往往归咎于社会原因和读者素质,很少面壁自省。让读者伤心的原因,是诗人捧出的文字里缺少血液和骨头。
诗是最能体现作者才华和创造力的文学样式,就创作本身而言,“个人化”这一概念并没有错。问题在于部分诗人假借“个人化”的名义,躲进远离现实、远离人民的洞穴里舔舐自己的伤口(伤口的真假也令人生疑),随后甩出一堆与大众生存状况和感情痛痒毫不相干的文字。诗的“人民性”正日渐丧失(又是一个可能遭到嘲弄的危险话题)。以我的理解,“人民性”和“个人化”并不矛盾。屈原的悲伤是天下知识分子的悲伤,李白的月光是天下离乡人的月光,杜甫的茅屋是天下寒士的茅屋,岑参的白雪是天下征人的白雪,李清照的眼泪是离乱年代天下淑女的眼泪。诗的美、诗的力量,越是个人的,越是天下的。
我们应该跪着捧读传统。谁也无法避开传统,想彻底颠覆传统另起炉灶,只能是提着自己的头发上天。看看“诺奖”获奖诗人,有几个人的得奖理由和继承、发扬了诗人祖国的文化传统无关!汉诗的优秀传统在新中国成立后曾一度发生严重畸变,留下的伤痛直到新时期到来才告结束。思想解放、价值取向多元是社会走向健康文明的标志,但价值多元并非无价值。把诗歌手稿放进抽屉以备自虞者除外,怀有发表目的诗歌写作必须有所承载,诗人必须为土地和人民承担一个精神劳动者的责任和义务。诗人的血肉肩膀扛不起江山,但诗人的骨头里必须耸立着江山;诗人执笔的手不能给人民以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