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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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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生活的村民们,高价让出了自己的地皮,在稍远的山脚下盖起了一幢幢小楼,然后
再回到原先住的地方来卖小吃,卖旅游纪念品,卖胶卷,卖木耳香菌和各种山货……昨
天还在问谁在当皇帝的山民,也学会了将甘薯刻成人形充作千年何首乌向那些兴奋不已
的游客兜售了。
    在发现女峡大半年后,老海又发现了乌猴。
    那年冬天,老海听说,在女峡修路的民工打死了一个怪物,像人像鬼又像猴,便迅
速赶了去。在一排民工的窝棚后面,见到了那个东西。老海一看,便认定了这是灵长类
动物。它全身乌黑,黑手黑脚,连指甲都是黑的。一身蓬蓬松松的黑毛,一张酷似人脸
的面孔躲在蓬蓬松松的毛发中间,也是乌黑乌黑的。老海拿出尺量了量,身长将近80厘
米,尾巴足有一米多长,加上头顶10多厘米耸立的长毛,站起来确实够吓人的。老海问
民工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它的,民工们说,他们在附近山林里下了一些卡子,想套一只野
猪加加餐,没想到套了这么一个家伙。当时它还没死,只是胳膊被夹住了,见那个民工
过去,突然跳了起来,又喊又叫,把那个民工吓了个半死,赶忙跑回去,喊了一些人来,
大家便用石块棍子把它打死了。没有谁见过这种东西,所以也不敢吃,怕有毒,或是什
么鬼怪。老海拍了一条消息:乌啸边发现“乌猴”。同时将这个怪物送回自己的母校,
让生物系的老师们看了。生物系的老师们也说没见过这种动物,但可以断定是猴类。有
的说是一种尚未发现的长尾叶猴的亚种,有的说是黑叶猴的亚种。省林业局和生物研究
所也来了人,基本同意后一种说法。但作最后的科学鉴定,还需要两个以上的标本,最
好是活体,这样才可以在种属上排除是长尾叶猴或黑叶猴的变异体,在产地上排除仅仅
是偶然原因来到乌啸边女峡。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一带还没有叶猴活动的记录。我国现
存的几种叶猴的分布区,与乌啸边已隔着省份了。如果能够最后确定,那将是我国野生
动物研究中的重大发现,不亚于湖北神农架的金丝猴和陕西秦岭的棕熊猫。
    省里立刻组织了一支40人的考察队进山,老海被任命为这支考察队的副队长。在发
现那只乌猴的附近的山林里钻了半个多月,却什么也没有找着。一些人便陆陆续续撤了
回去,只剩老海、得田、林业局的一个科长及县里派来的几个武警战士和林学院的一个
学生。一个多月后,他们终于在离女峡数10公里之外的一条无名峡谷中发现了活动的乌
猴群,一共有四五十只。没有抓到活体,但拍到了一些照片和录像。当时有人建议再打
两只,这样就可以作结论了,但老海不同意。又过了一个多月,他们用围网逮住了一只。
经鉴定,属黑叶猴的一个亚种,但个体比南方黑叶猴大,而且通体乌黑,没有南方黑叶
猴那种白胡子和白尾巴尖。于是,正式命名为“乌啸边黑叶猴”。只是人们已习惯说乌
猴了。这是我国在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之外的地区,第一次发现黑叶猴。而此时,
以上地区黑叶猴的数目正在锐减,有的已经绝迹。
    县志办的一位老先生翻箱倒柜,从明嘉靖的一部野史中查到了有关“乌啸边黑叶猴”
的记载:宁州西部多山,崖陡峡深,树高林密,无人迹至。山林间虎豹豺狼肆行,亦多
珍禽怪兽奇药异草。民间传闻,此间有山魈出没,高七尺,被长毛、通体乌黑,面目狰
狞,人视之即惑,随其而去,少有返者。此物每食一人,则增岁百年。另一篇清人笔记
中也有类似文字:宁西山野有乌魈出没,形似鬼神,毛发漆黑,其骨亦黑,炮制酒药可
祛风寒壮筋骨,常饮可寿至百岁。其胆中有石者,名曰胆枣,贵重无价,治百病。
    一时间,各类由此生发开去的文章,纷纷扬扬出现在各种报刊上,并终于考证出乌
啸边这个地名的源起:“乌啸”,乃“乌魈”也。县文化馆印出了一本《乌啸边的传说》,
后来成为各旅游景点的长年畅销书,每年都要加印。

                                      十四

    “乌啸边黑叶猴”的发现,引起了世界范围的关注,许多国家的研究机构来函来电
希望得到相关资料;日本、美国、法国、澳大利亚要求派人前来考察;有人愿意提供科
研资金;也有一些动物园希望能得到一对该种动物,交换购买都行;有的海外人士开始
不辞劳苦的深入民间,企图用种种方式弄到一只……
    宁县上上下下正把女峡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又热火朝天地说起乌猴来。
    一片绝妙风景,一种珍稀动物,让千百年来默默无闻的、起了一个古怪名称的乌啸
边迅速为人们熟悉起来———像那些一夜走红的歌星。乌啸边,给日益单调无聊的现代
人一个神秘浪漫的梦幻。
    在此之后的一年多中,老海一头扎进山里,拍出了那两部著名的专题片,一部是
《女峡探秘》,获得当年林业部“大森林”杯唯一一项金奖。另一部《乌啸边黑叶猴》
则更是了得,获得了世界自然基金会“人类与地球”奖。据说老海是国内首次获此殊荣
者。由此,老海还得到了令所有同行眼红的一笔8万6千美元奖金和一套野外摄像摄影器
材。
    欧美日本及东南亚十几个国家的几十家电视台购买了这部片子的播映权,给台里挣
了一大笔外汇。
    老阳第一次进山是在六年前。老海让他给那部《女峡探秘》写解说词,顺便在那儿
住一段时间,避避暑。当时,城里的温度已是三十七八度往上走的趋势了。而乌啸边只
有20多度,夜里得盖一床3斤的棉被。
    那时老海还住在县里,正是声名大振万众景仰时节,走到哪儿都被待若上宾,干什
么事都畅行无阻。许多人都以认识老海或跟老海打过交道为荣耀,老阳和他一起上街,
一路都有人和他打招呼,或远远地指点———喏,那个海记者……城关的街市大张旗鼓
地更新着它古旧的面目。几条道路正在拓宽,那些几百年来被磨得光滑柔润的青石被一
块块起出来,然后敷上水泥或沥青,由此又发现了一些碑石、墓葬、遗址及先人们用过
的坛坛罐罐,让这个几乎不为人所知的深山小县突然又有了丰厚悠远的历史。一家家店
铺正忙着用那些时兴的装饰材料包装自己太过朴拙的门面,并重新起一个时新的店名,
天天都有新开张的鞭炮声。货架上已出现各种各样以“女峡”、“乌猴”、“乌啸边”
命名的商品———乌啸边豆瓣酱,女峡牌冰棒,乌猴香烟……
    老阳去的当晚,老朝请老海和老阳到自己家里吃饭,由他的小夫人小米亲自下厨。
老朝家住在县城北郊一座单门独户的小院中,面积之大让老阳咋舌。
    老阳说,你这可超标不止两倍了吧?
    老朝说,我也嫌大,小米做一次清洁得好几个小时。但你还不能不住。你住小了,
你让别人怎么办?
    老阳笑了,说,中国官场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一踏进去,就得同流合污。
    老朝说,尽量同流不合污吧。好了,不说这些了,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后来,他们谈校园生活,谈那些已经各自西东的小同窗,也谈各自的夫人、孩子。
老朝说,当初把老海弄来,一是想让他避避风头,二是趁闲养个儿子,将来也好结个亲
家。没想到来了以后,忙成这个样子,连回去和思思亲热的时间也没有了。
    老海说,思思比我更忙。只要她真想生,我还不容易吗?
    老阳跟着老海去了一趟女峡。那时女峡已快要打通,乌岭镇到女峡的公路正在建设
当中。一路上,一车车进山的钢筋水泥,一车车出口的树木石料,挤挤擦擦,磕磕碰碰。
    那一段日子,乌啸边天天像过年。
    老阳给老海写下了一篇诗情画意文采斐然的解说词,老海又去补拍了一些镜头,然
后编成了一部30分钟的片子。这是老阳与老海的第一次合作,也是唯一的一次合作。
    宁县的晚饭要丰盛多了。
    大餐厅里,摆下了十多桌,进餐的人一下多出许多。不断有人跑来用亲热的乡音与
老朝打招呼、问好或插空谈点什么紧要的事情。本已落座的老朝对县委书记说,换个清
静一点的地方,今天除了老海的事情,别的公事私事一律不谈。
    于是,很快挪进一个包间。老阳、思思、电视台一行人也一同挪了过去。
    晚饭后,老朝老阳思思去大风坳,县委书记和电视台的几个人也说去。

                                      十五

    大风坳进出人员极少,只是将那条小路扩成了一条简易公路。那条简易公路最后终
止在小木屋对面的河滩旁。
    夜色中,他们将车停在路边,向那幢孤零零的小木屋走去。车未停稳,梅丫家的那
只狗就叫起来了。那只狗叫小梅丫。
    小梅丫是认识老阳的,所以那叫唤的声音和来了生人不一样。
    这时,老阳看见梅丫执了一只手电从小木屋侧门匆匆出来,朝暗夜中大喊一声:你
回来啦———
    梅丫说,听小梅丫叫,我还以为是老海回来了……说罢,戚然无语。
    老阳把大家领进那一间平日吃饭的屋子,梅丫去点了灯来,大家便坐在一些大大小
小高高低低的木凳竹椅上。
    老朝说,我们刚刚开了会,明天再次进山去找老海、还调了直升飞机来。我相信会
有好结果的。老海是山里通,又当过兵,打过仗,有野外生存经验。即使是有个什么,
他也会挺过来的。
    老朝把来人介绍给梅丫。介绍到思思的时候,老朝犹豫了一下,说,这是思思……
梅丫说,我知道,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梅丫走到思思跟前,叫了一声姐姐便哽咽起来。
    思思握着这个近年来和老海一起生活的女人的手,说别哭了,别哭了,弄得大家都
难过了……
    老朝问了梅丫老海外出之前的一些情况。
    梅丫说,也就和以往一样。只是最近几次他都没说去哪里。以往他出去都带着小梅
丫的,这几次却没带。他说,背的东西太多,带上小梅丫还得带它吃的。
    老朝问老海都带了些什么。
    梅丫说,带了机器,带了绳索,还带了枪。他说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拍片子。梅丫说,
他一直在拍!每次回来,就开了发电机给他的电池充电。
    县委书记问,有什么人来找过老海吗?
    梅丫说,没有。这几年,除了林业局的,很少有人来。老海除了进山,哪里都不去,
到镇上买东西都是我。我有时劝他,叫他回城里去看看。他总说过些日子吧。
    众人说话时,老阳来到刚才亮灯的房间。这间房除了两张硕大的木床和一桌一柜之
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一张是老海与梅丫的。另一张上面睡着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满月,
是得田与梅丫生的。小女儿叫新月,是老海与梅丫生的。
    老阳转了一圈回来,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准备离去。老朝说,明天一早,我带人过
来,分几路进山。他又对老阳说,如果梅丫有什么要求,你让她只管提。我想过了,如
果找不到老海,或者已经出了什么意外,我把梅丫母女三个都弄到县里去。把她们好好
养起来。要说的话,梅丫应该是我们俩人的弟媳了。

                                      十六

    梅丫对老阳说,几个月以前,老海给了梅丫一把钥匙,对梅丫说,他工作间的顶棚
上,有一只铁箱,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将这铁箱交给老阳。还嘱咐她,这件事不要对任
何人说。
    老阳拿钥匙打开箱子,箱里有十几盘电视台用的那种录像带和几本工作日记。
    老海在工作日记中写道:“省里吴主任来,老朝设宴,让我作陪,同时拍一条新闻。
席上出现一种本地酒厂的新产品,叫‘三乌大补王酒’。县里管工业的翟介绍说,此酒
由名贵药材乌鸡、乌蛇、乌猴三乌之骨泡制而成。我追问这酒是否真的是用乌猴的骨头
泡制,翟语焉不详。纪县长立即说,哪能真用这些东西呢!广告效应嘛……”宴会之后,
老海开始注意乌猴问题。
    那年冬天,老海拍摄乌猴的迁徙。一天,他和得田走过一片林子,听见一声声惨烈
的嘶叫。他们循叫声找去,发现树上有一只乌猴的前臂被什么东西套住了。他们先弄了
一些枝叶杂草垫在地上,以减少乌猴落地的撞击。然后,得田爬上去砍断树枝,那乌猴
便随树枝一起落下来。回去的路上,老海的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第二天,老海让
林业局公安科的人向上面反映,他自己则拍了一条新闻发出去:有人盗猎黑叶猴。这条
消息让县里的几个头头很不快。
    那只乌猴在得田家养了一段时间,伤势有所好转,林业局派人来将它接下山。不久,
老海去县里看它,林业局那人说已经死了。老海问那只死了的乌猴在哪儿?林业局的人
说已经处理了。老海当即打电话将老朝叫来,说这事不作个交代,他老海不会罢休的。
老朝问,那只乌猴到底弄到哪儿去了?林业局的人说,酒厂。老朝大发雷霆,向那人大
声吼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保护野生动物这一行的!你怎么还亲自做这种事?那人
被逼急了,说,是纪县长让我送去的。他的话一出口,老朝便愣在了那里。而老海又发
出一条宁县酒厂用国家珍稀动物制酒的消息。这条消息让风头正健的酒厂挨了当头一棒。
最终,酒厂垮了台。
    老海的铁箱上面还放着一封信,老阳抽出信来,信中写着:
    老阳:
    这里面是我近几年来拍下的一些带子。因为我的幼稚、无知、虚荣与妄想,人类开
始了对乌啸边乌猴和大自然的疯狂虐杀与毁灭。我不知道这些带子最终能否减轻一点我
的罪过。作为一个电视记者,我本应通过我们的媒体向公众表达出来———我前几年也
曾这样做过———打几个折扣,磨去一些锋芒,隐匿一些事实,开脱某些人物……于是,
看起来播出了,实际上与另一些片子混在一起,共同组织了一种更加似是而非的谎言。
    包括我现在所做一切,我都认为是毫无意义的。我这样做,只是一种仪式,为我曾
做过的一切赎罪。
    得田死后,我已经死去了一半。一批又一批乌猴也死了,我已全部死去。当我以死
的形式活着的时候,我才感到了安静。
    老海
    信上没有落下时间。读完信,老阳知道,老海是找不回来了。

                                  (完)
    摘自1999年第6期《新华文摘》

  竹露荷风整理


                                    两颗露珠

                                     朱苏进

                                       1

    清江养目,它仿佛流淌来就是给人瞧的。爷爷瞧着它就像瞧着老也睡不醒的孙女妞
妞。他的目光似断似续地抚摸几下也就满足地转开。它在他身边卧着,不瞧也扑人心胸。
他沿着江堤缓步踱去,浸润在浓稠如粥的空气中。他觉出清江正慢慢睁开眼睛,透明的
墨绿色波动几下又闭上了。爷爷无数次守在床边哄妞妞快睡,自己于悠然哼叽中坠入老
境。雪山似的头颅悬在空中执拗地摇晃,直晃到身子要跌翻时才响雷般醒来,不知破碎
地睡去多久。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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