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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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阻挡不住,他们将置人类于死地而后快。”
“他们的美丽使我能生存下去。”韦德庄重地告诉他,“你说他们使我变成了一个不太像人的东西。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诚然,我们必须在思想上、行动上崇拜我们人类种族的纯洁性。但是这种理想化的种族崇拜禁锢着我们的思想,束缚着我们的手脚,使我们过着一种沉闷的,没有生气的生活,这时,一个更优越,更具有生命力的种族在向我们招手,我们难道还要崇拜这种种族的纯洁性吗?当然,我们绝对不会知道这个种族是否就是最优越的,我们也绝对不会知道这个种族将要改变我们,因为改变的过程会很慢、很慢,我们不会起疑心。
我们的决定,我们的行动,以及我们的思维方式好像依然是我们自己的。在我们看来,他们只是一群为音乐而献身的美丽生物,除此之外,他们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奋斗目标。”
麦肯齐说;“假设他们要带我们走上一条路,但是按照我们传统的正义感,我们是决不会跟他们走上这条路的,那么我们就必须服从我们的正义感。我们必须走我们人类应该走的路。人的属性规定我们只能走人的路。说多了也无益,你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韦德说。
“内利已经在放火烧音乐树了,”麦肯齐告诉他,“在跟哈珀通话以前,我就已经打发她去执行任务了。”
“可惜她不能完成任务了。”韦德说。
麦肯齐挺直了身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移动了一下身体,仿佛要站起来,但是韦德轻轻地摇晃着手枪。
“不论我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关系了。”他厉声说,“内利连一棵树也烧不成了。她没有办法烧树,你也烧不成,因为我把你们的两只火焰喷射器全收缴了。铲运车也发动不起来了,我做了手脚。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待在这里。”
麦肯齐朝史密斯指了指,史密斯还躺在地板上。“你把他的生命毽也拿走了?”
韦德点点头。
“可是你不能这么做。史密斯他会死掉的。如果没有生命毯,他就连生的希望也没有了。生命毽能愈合他的伤口,喂他食物,保持他的体温——”
韦德说:“你就更有理由爽爽快快地妥协啦。”
“你的条件,”麦肯齐说,“是我们不得伤害那些音乐树。”
“对!这就是我的条件。”
麦肯齐摇摇头。“我不能接受你的条件。”
“如果你想好了,就走出来叫我。”韦德告诉他,“我不会走得很远。”
他不紧不慢地下了车,走开了。
史密斯需要热量,他需要食物。自从他的生命毯被拿走以后,他就开始发烧说胡话,他的身体痛苦地抽搐过一两次,他的手捂住肋部的伤口。
麦肯齐蹲在他的身旁,竭力使他安静;他想到接下来将要度过的几十小时,就感到一股恐惧的寒流慢慢地流遍他的全身。
铲运车里投有食物,这意味着他无法获得身体所需要的热量。只要他有生命毯,就不必为这种事情发愁——但是现在生命毯没有了。车上有急救柜。然而当他从里摸到外。从上摸到下,摸遍了柜子的角角落落时,他就是找不到他需要的药品。他无法减轻史密斯的痛疼,也不能控制他的高热。治疗这些疾病,他们以前一直是依靠生命毯的。
原子能发动机可以临时用来提供热能,但是韦德已经把点火装置给拆走了。
夜幕将要降临,这意味着天气将要变冷。当然,不会冷到冻死人的程度,但是对处在史密斯这种状况的人来说,是够冷的了,他也许熬不过今天晚上。
麦肯齐蹲坐着,眼睛盯着史密斯。
“要是我能找到内利,该有多好啊!”他想道。
他去找过她——当然时间很短。他曾沿着音乐谷的边上疾走了1公里左右的路程。但是他没有看到内利的影子。他害怕走得太远,害怕离开铲运车的时间太长。害怕铲运车上的那个人,在他不在时会发生什么意外。
史密斯喃喃低语着,麦肯齐把身体弯得很低,想听清他说的话,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能听到。
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向门口,首先他需要热量,然后是食物。他想到应该先搞热量,虽然用树枝生火不是最佳的取得热量的方法,但是它总比没有来得强。
在暮色苍茫之中,铲运车上的那棵音乐树呈现在他的眼前。音乐树根部的泥球指向天空,圆球形的轮廓十分醒目。在树上他发现几株枯死的树枝,就把它们采下来。用它们点火准行。火点起来以后,他就要依赖绿树枝生火,使火烧旺,发出热量,明天他可以寻找到更为合适的燃料。
在山下的音乐谷,音乐树正在调音,准备举行晚场音乐会。
在铲运车上,他找到了—把小刀,他很仔细地把几根小树枝劈成碎片,这样点起火来会更容易一些。他把碎片堆起来,准备用打火机点火。
打火机冒出了一股火苗,就在这时,铲运车的车门口出现了一个小人儿,他蹲在那儿;惊恐地看着火光。
麦肯齐吓了一跳,举着打火机,忘了把它送到树枝下面去。他瞪大眼睛看着坐在门口的这个小人儿。
德尔伯特的思想“吱吱”地钻进了他的大脑。
“你在干什么?”
“在生火。”麦肯齐告诉他。
“什么是火?”
“火就是……就是……唉,你难道连火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德尔伯特说。
“火是一种化学反应。”麦肯齐说,“火分解物质,以热量的形式释放出能量。”
“你用什么生火?”德尔伯特问,眼睛眨巴着盯着打火机的火苗看。
“从一棵树上采下几根树枝,我就用树枝生火。”
德尔伯特睁大了眼睛,他的思想显露出他极度地紧张和惶惑。
“1棵树?”
“对,1棵树。树是很好的木柴,木柴会燃烧,燃烧时会放出热量,我需要热量。”
“什么树?”
“你为什么——”但是麦肯齐住了口,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大拇指赶紧松开,打火机上的火苗熄灭了。
德尔伯特突然又惊又怒地对着他尖叫起来:“这是我的树!你在用我的树生火!”
麦肯齐坐着,一言不发。
“当你烧我的树时,我的树就没有了,”德尔伯特吼叫道,。我说的对不对?当你烧我的树时,我的树是不是没有了?”
麦肯齐点点头。
“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干呢?”德尔伯特尖声喊道。
“我需要热量。”麦肯齐固执地说,“如果我没有热量,我的朋友就会死去,这是我能弄到热量的唯一方法。”
“但是你烧的是我的树呀!”
麦肯齐耸耸肩。“我需要火,你懂不懂?只要是树,不管是谁的树,我都可以拿来生火。”
他又按下大拇指,打火机冒出了火苗。
“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呀!”德尔伯特哀求道,一面还不住地摇晃着身子,“我是你的朋友,我确实是你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
“没有做过吗?”麦肯齐问。
“没有做过。”德尔伯特喊道。
“你们的阴谋诡计又作何解释呢?”麦肯齐问,“你们想骗我带你们到地球上去,是不是?”
“这不是我的主意,”德尔伯特解释道,“也不是任何一棵音乐树的主意,而是百科全书想出来的主意。”
门外出现了—个粗笨的身形。“有人在谈论我?”他问。
百科全书又回来了。
他趾高气昂地用肩膀把德尔伯特顶在了一边,跨上铲运车的车门。
“我看见韦德了。”他说。
麦肯齐瞪着眼睛看着他:“所以你想现在来是安全的。”
“当然。”百科全书说,“你现在用动武的方式解决我的问题是不可能的,你没有动武的手段。”
麦肯齐的手一下子伸了出去,快如闪电,他抓住了百科全书,狠命地紧紧地抓着,然后把他拖进车厢里。
“如果你敢从这个车门出去,”他咆哮着说,“你马上就会发现我动武的方式到底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
百科全书先是僵立在那儿,然后他像只竖起羽毛的母鸡那样浑身不住地打颤。但是他的头脑还是又冷静又沉着。
“我看不出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们会有汤喝。”麦肯齐狡黠地说。
他估量着百科全书身材的大小:“你可以做成很好的菜汤,就像包心菜做成的汤一样。我自己从来就不太爱喝包心菜汤,但是——”
“汤?”
“汤!就是用来吃的东西,又叫食物。”
“食物!”百科全书的思想起了一阵不安的战粟,“你要用我来做食物?”
“为什么不呢?”麦肯齐反问他,“你除了是一棵植物以外,你还能是什么呢?就算你是一棵有智能的植物,但你依然是一种蔬菜呀。”
他感觉到百科全书的思维在探索着,有如手指一样,抠进了他的大脑。
“你找吧,”麦肯齐告诉他,“但是你不会喜欢你所找到的东西的。”
百科全书的思想几乎不够用了。“你对我隐瞒了这方面的知识!”他指责道。
“我们对你什么知识也没有隐瞒。”麦肯齐声明道,“我们从来就最有时间去隐瞒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时间去回想人类一度曾是怎样利用植物的。当然,在某些情况下,我们现在还在利用。我们现在之所以利用的不十分广泛,是因为我们进步了,我们已经跨越需要利用植物的阶段。如果让这种需要重新产生,那么——”
“你们就吃掉我们,”百科全书高喊道,“你们用我们建造你们的住房!为了你们自私的目的,你们摧毁我们以获取热量!”
“别激动。”麦肯齐对他说,“我们正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们现在才能跟你在一起。我们的想法是:我们有权力这样做。因此我们就走出去,我们就摘取,甚至连问一声都不必。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植物对此会怎样认为。当然,这极大地伤害了你们种族的尊严。”
他停止了谈话,移近车门口。从山下的音乐谷里传来了第一支乐曲的旋律。音乐会的调音准备工作结束了。
“等着瞧吧!”麦肯齐说,“我要更厉害地消灭音乐树。对我来说就连你也只不过是一棵植物。你以为你学到了一些文明的知识,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你妄想!你从来就不可能和我划等号。要我们人类忘记过去的经历是相当困难的。在我们看来,你只不过是我们过去利用过的一种植物,我们今后可能还会再利用。我们甚至需要好几千年的时间才能忘掉你是一棵植物,才能开始把你看作是其他东西。但是在这几千年里,每当我们看到其他类似你的东西时,我们就会联想到你。”
“也就是说你们仍然把我看成是包心菜汤。”百科全书说。
“仍然是包心菜汤,”麦肯齐答道。
树音乐停止了,在一个音符演奏到一半时停止了,接着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你看,”麦肯齐说,“稿连音乐树也让你大失所望。”
沉默向他们压来,犹如滚滚的浪潮。在沉寂中传来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得得”的沉重的脚步声。
“是内利!”麦肯齐喊道。
黑暗中一个粗笨的影子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
“是我,头儿,我是内利。”内利说,“我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她把韦德扔过车门,砰的一声抛进了铲运车里。
韦德滚了几下,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身上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噼噼啪啪的厮打声,接着就有两个飘动的身形从他的肩头升起。
“内利,”麦肯齐正言厉色地说,“你不必毒打他,你把他抓回来是对的,但是你不好揍他,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哎呀,头儿,”内利抗议道,“我可没有揍他,我找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尼科迪默斯一路爬着攀上麦肯齐的肩头;史密斯的生命毯也一阵风似地飘向角落,飘在他主人的身上。
“头儿,是我们干的!”尼科迪默斯尖着嗓子说,“我们把他弄昏过去,放倒了他。”
“你们把他打昏过去的?”
“当然,我们是两个,他只是孤身一人,我们给他吃了毒药。”
尼科迪默斯在麦肯齐的肩膀上找到了位置,安顿下来。
“我不喜欢他。”他说,“头儿,他一点也不像你,我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我要和你在一起,变成像你这样的人。”
“他吃的毒药厉害吗?”麦肯齐问,“我希望你们不要送了他的命。”
“当然不会送他的命,朋友!”尼科迪默斯告诉他,“我们仅仅使他病倒而已。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到他意识到时已经太迟了。他再也不能拿我们俩怎么样了。我们就和他谈条件。我们确实这样做了。我告诉他,如果他带我们回去,我们就停止喂他毒药。他正要往这里来,内利突然冒了出来,她上前一把抓住他,话也不说.就直奔这里而来。”
“头儿,”内利恳求道,“请让我伺候他5分钟左右的时间,行吗?我想让他记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含意。”
“不行!”麦肯齐说。
“他把我捆起来。”内利痛苦地诉说道,“他躲在悬崖的一个山洞里,用套索捕捉到了我,然后把我吊在那里,我用了好几个小时才挣脱下来。说真的,我不想伤害得他太重,我只想踢他几脚。”
山坡上传来了沙沙声,仿佛有千百双小脚踩在草地上,沙沙的脚步声正向他们逼近。
“我们有客人来了。”尼科迪默斯说。
麦肯齐看到来的几十个侏儒似的小人,他们是音乐树的指挥。这些人走上来,蹲下坐好,眼睛幽幽地泛着光亮,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们看。
其中有一个指挥拖拖沓沓地向前走了几步,当他走到铲运车车门口时,麦肯齐看清了他是奥尔德。
“有事吗?”麦肯齐问。
“我们来是要通知你,那笔生意我们不做了。”奥尔德用尖细的噪音说,“德尔伯特跑来告诉我们他所看到的事情。”
“告诉你什么事?”
“你们对树所下的毒手。”
“喔,这件事。”
“对,是这件事。”
“可是你们已经同意做这笔生意了呀。”麦肯齐告诉他,“你们现在不能变卦。你给我听着,地球上的人正在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等待着音乐树——”
“不要骗我了。”奥尔德严肃地说,“你们不想要我们,我们也不想要你们。这是一场骗局,一场卑鄙的骗局。但这场骗局不是我们设下的,而是百科全书,他哄骗我们去跟你们做这种交易。他对我们说,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这样做。他说我们应到银河系里所有低级的种族中去,担负起我们传教士的职责。他说我们只有这样做,才能重建我们的植物帝国,才能重现昔日植物帝国的灿烂文明。”
“我们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主意。你知道,音乐是我们的生命。我们创造音乐,已经有很悠久的历史了。在这历史的长河中,在这个昏暗、古老的行星上,在我们的音乐声中,我们已经忘记了我们起源于何时、何地;我们忘却了我们的身世。但是我们忘不了音乐,我们每天都在创造音乐,雷打不动,地震不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