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长-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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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告别时,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邓妈妈后,我更是克制不住自己,放声恸哭,邓妈妈拉着我的手说:“丽丽,要坚强。你周伯伯很坚强。”我想,是啊,周伯伯跟敌人斗争,跟疾病斗,跟坏人斗,跟修正主义斗,从来都很坚强。我要学习周伯伯。
回到家,我仍然是悲伤不已,坐在沙发上哭了一下午。后来我想起邓妈妈的话,脑子突然清醒了。以后,我记住了邓妈妈的话,我要坚强。
山高水长 在历史的转折点上
于无声处听惊雷(1)
父亲从邯郸回京后,虽然名义上还是中央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但实际上他一直赋闲在家,基本上算是靠边站了。
他期待着国家出现重大的转机。虽然自己一点点老去,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够为国家出力。
周总理去世不久,王震到301医院探望父亲,说到“四人帮”,王震激愤地表示:对江青一伙诬陷周恩来等的倒行逆施思想不通,就是一死,也要同他们拼了!
父亲冷静地提醒王震说:“这一场决战不可避免,但你不要打单炮,要注意斗争策略。”
1976年9月9日,一代伟人毛泽东远行了。当时,父亲的身体也很不好,心脏病频频发作,整天卧床休息。当秘书把这一惊天噩耗告诉他时,他凄然泪下,过了好一会,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们要搞分裂,怎么办呢?”
大伙心里都明白,“他们”指的是“四人帮”。
自从总理逝世,邓小平再次被打倒之后,父亲就忧心忡忡。尤其是听说毛泽东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时,他更是感到忧虑。他担心“四人帮”跳出来,真刀真枪地动手。如果让他们得逞,中国的局面将无法收拾。
父亲对江青一直没有好感。据说,当年毛泽东在延安和江青结婚,父亲就有不同意见,因为他听到不少有关江青的议论。
他对江青的反感,主要是从文化大革命开始的。她煽动打倒一切,上窜下跳,“文革”中的冤假错案,不知有多少是她促成的。在人民大会堂开会也好,在中南海开会也好,只要江青在,父亲几乎就不说话。
父亲曾经和叶剑英多次议论过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他们有一个共识:投鼠忌器,还不到动她的时候。
毛泽东追悼会期间,按照中办的安排,中央领导人轮流守灵。轮到父亲守灵的那天,恰巧他的心脏病又发作了,医生的意见,必须卧床休息,这样父亲就不能参加守灵了,他让秘书陈克勤代他写报告向中央请假。
陈克勤按照当时的惯例,在报告的结尾加上了一句:望江青同志节哀保重。这在当时是很正常的。然而,稿子送到父亲手里,他认真看完后,说:“把最后一句勾掉。我是向中央请假,不要写那么多。”
当时正是“四人帮”气势汹汹的关口,父亲这么做,再次显示了他的爱与憎。
毛泽东追悼会之后,父亲感觉到,“四人帮”加紧了阴谋篡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权的行动,他们的野心昭然若揭。父亲为党和国家的命运深深地担忧,思索着解决的办法。在当时,邓小平被软禁,其他老同志基本上都是靠边站了,能够起到定海神针作用的,只能是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的叶剑英。父亲相信老战友叶剑英,相信他能够在历史的紧要关头勇敢地站出来,为了党和国家的前途,再做一次惊天之举!当年,在南昌起义之前,在长征途中一、四方面军会合之后,叶剑英都曾有过改变历史的壮举。
9月21日,杨成武来探望父亲。他们关上门,小声地谈起了对“四人帮”的看法,他们都感觉到,最要紧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形势异常严峻,刻不容缓。父亲深知,“四人帮”依靠江青的特殊身份,在中央会议上经常耍赖,蛮横不讲理,如果采取党内斗争的正常途径来解决他们的问题,恐怕无济于事。于是,他咬咬牙,坚定地对杨成武说:“成武,你立即到叶帅那里去一趟,转告我的意见:‘四人帮’是一伙反革命,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要有所警惕,防止他们先下手。如果他们把小平暗害了,把叶帅软禁了,那就麻烦了。只有我们先下手,采取断然措施,才能防止意外。”
杨成武郑重地点点头。
父亲又说:“华国锋现在是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是毛主席指定的接班人,所以要注意争取得到华国锋的支持。”
杨成武向父亲敬个礼,带着父亲的重托走了。据说他很快赶到叶帅那里,转达了父亲的意见。叶帅听了后,说:“你转告聂帅,请他放心,就说我也有同感,聂帅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完全同意他的意见。”
叶剑英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后,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为防万一,马上搬家。他还诙谐地对杨成武说:“狡兔三窟哟,我要立即搬家。你告诉聂总,也要注意安全。”
杨成武马上又赶到我家,把叶帅的意见转告给父亲。父亲心里踏实了许多。
那段时间,父亲像重新回到战争年代那样,时刻警惕着,思索着,也期待着。10月5日,叶剑英通过杨成武,转告我的父亲,说:“对付‘四人帮’的问题已经商量好了,请聂帅放心。”
父亲意识到了什么,连日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10月6日,江青、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拘留。在中国大地上横行了10年,造成了无数人间悲剧的这个反革命集团,终于被一举粉碎。
于无声处听惊雷(2)
于无声处听惊雷。有人说,我的父亲在粉碎“四人帮”的过程中,使的是“暗劲”。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在事关党和国家命运的重大关口,父亲尽到了自己一个老兵、老帅、老共产党员的历史责任。
而前面的这一切,我,甚至我的母亲事前都不知道,父亲的嘴巴太严实了,原则性太强了,不该说的,他一个字也不露,所以很多事情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
大约是10月7日那天,我在办公室听人悄悄说起,“四人帮”给逮起来了。虽然中央的文件是几天后才传达的,但在当时的北京,很快就私下里传开了。
我心里暗暗高兴,也很兴奋。傍晚回到家,见父母正准备吃饭,我坐在他们身边,以为父亲会告诉我一点内部消息。耐心等了一会,见他面无表情,一点反应没有,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拿过三个酒杯,放在他、母亲和我面前,然后又倒上酒。
父亲望着我,说:“你干吗?”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
父亲问:“知道什么了?”
我忍住笑,说:“‘四人帮’的事呀。”
父亲又问:“‘四人帮’,怎么了?”
我说:“给逮起来了呀!”
父亲这才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我说:“外面早传开了。来,我们干一杯,庆贺一下。”
父亲说:“好!”
他举起杯子,母亲也举起来,我们碰一下,干了。感觉好痛快!至今忘不掉,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发生在眼前似的。
十月惊雷,云开日见。从此,我们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全国大多数人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多灾多难的中国大地,开始了她缓慢的复苏……
从拨乱反正到小平出山
1976年10月以后,来看望父亲的人明显多了。我听到,老同志们议论最多的话题,一是大家互相倾诉文化大革命中遭受的苦难和曲折经历,二是必须拨乱反正,把错的改正过来。
如何拨乱反正?父亲认为,当务之急是要解放大批老同志,尽快恢复他们的工作。老同志里面,死的死了,没死的也扒了几层皮。需要解放的人里面,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邓小平。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从青年时代一起留法勤工俭学,在革命洪流中过从甚密,更主要是父亲深切了解邓小平的人品和才能,中国革命需要这样的领袖人物。
父亲一开始就是这个态度。
1976年12月,邓小平因前列腺的问题住进301医院。虽说邓小平还未“解放”,但父亲听说后,执意要去探望他,还让管理员买了个大西瓜抱去了,因为西瓜利尿,对前列腺有好处。两位老战友见面,自然会谈起邓小平出来工作的问题。父亲越来越感到,邓小平必须出来工作,而且越快越好。
很快,父亲找到叶剑英,提出请邓小平出来工作的事。叶剑英是粉碎“四人帮”的“主心骨”,为党和国家立了殊功,当时他说话最有分量。
叶剑英表示: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大家积极做各方面的工作。
当时很多老同志都是这个想法。他们在各种场合,积极向当时主持中央工作的华国锋建议,应请邓小平复出。
这是历史的潮流,不可抗拒。在这种强烈的呼声下,华国锋在1977年3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上讲话,肯定了邓小平与1976年春天的“天安门事件”无关,这就为邓小平复出扫清了部分障碍。华国锋同时表示,对邓的工作问题,要等到召开党的正式会议时解决,做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1977年7月,中共十届三中全会正式做出决定,恢复邓小平中共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委、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职务。从此,邓小平为开创中国历史新时期,做出了最为重要的贡献。
接着,父亲又积极支持为刘少奇、彭德怀、陶铸等人平反。关于为彭德怀平反的问题,早在1975年5月7日,邓颖超妈妈来家看望父亲时,父亲就提出:“彭老总已经逝世,他有很大的战功,为人刚直。一位共和国的元帅,红卫兵把他从四川押回北京时,在火车上就遭受到残酷折磨,竟被打断了几根肋骨,令人非常气愤。请你转报恩来同志,建议为彭老总平反昭雪。”
在当时毛泽东还在世的情况下,为彭老总平反昭雪还不可能做到。但是,父亲在那个时候就有这种迫切想法,可见他后来为平反冤假错案积极呼吁奔走,不是心血来潮。一直拖到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才为彭德怀平反作出决定,父亲感到欣慰,我记得父亲说过,这下彭总可以瞑目了。后来,父亲看到《人民日报》上报道彭总受到北航“红旗”造反派骨干分子刘汉如横加迫害的情况,十分愤慨,当即让告杨尚昆同志,对此人一定绳之以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1983年3月,彭总夫人浦安修来看望父亲,谈到彭总的历史功勋,父亲感慨万千地说:“要不是庐山会议时彭总受了委屈下台,林彪不敢这样放肆,‘文化大革命’也许不致造成这样大的损失。”说到这里时,他的眼睛湿润了。
此外,父亲还努力为彭真、薄一波、杨尚昆等一大批老同志平反做工作,要求对他们做出实事求是的结论,并恢复他们的工作。为了给刘仁、邓拓平反,他曾给胡耀邦写信,讲:人虽殁,冤必雪。
正是由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搞得彻底,才使得中国很快走出“文革”的阴影,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在那个激动人心,然而又是复杂多变的历史阶段,父亲的头脑一直是很清醒的,他与叶剑英、邓小平、徐向前、陈云、彭真、李先念等老同志一起,为维护稳定党、国家和军队的大局,应该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从本质上说,父亲是位军人,在新的历史时期,他关心最多的,仍然是军队建设。
粉碎“四人帮”后,叶剑英重新主持军委工作,父亲重新担任军委副主席,协助叶剑英工作。后来,邓小平担任军委主席,父亲又协助邓小平工作。在他有生之年,他一如既往关心军队的现代化、正规化建设。
1979年6月的一天,邓小平与父亲谈话,让他负责调整、配备新一届解放军总部、军兵种、大军区领导班子。这是邓小平对父亲的信任。父亲奉命与总政治部及干部部门领导反复研究,并找一些干部调查了解,提出了各级班子的人选,最后经军委邓小平、叶剑英、徐向前共同讨论,确定下来。这次配备班子,认真贯彻了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要求,上上下下比较满意。
“这个聂老总,考虑得真周到。”
老同志出来工作后,随着时间推移,干部年轻化问题又显得尤为重要。这个问题现在似乎不那么严峻了,但在当时,想打破高级干部终身制,是有很大难度的,矛盾也很尖锐。父亲在这个问题上非常想得通,他不迷恋权力。为了让更多年富力强的人进入党和国家的领导岗位,1980年8月8日,他给中央写信,请求辞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职务。1982年9月,在党的“十二大”上,他看望解放军代表团时说:“我已经83岁了,应该交班了,我请求交班。”1985年8月23日,他写信给中央,请求退出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
他一直想在这方面带个好头。
党的“十三大”召开之前,1986年夏天,为了进一步推动干部年轻化,中央内部提出了老同志全部退下来的方案。父亲立即在中办送传的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回他是下决心辞去党内外一切职务,无官一身轻了。
7月30日下午,王震突然来了。党内一般称王震为“王老”。当时父亲住在玉泉山,陈克勤秘书陪着他。陈秘书热情地把王老让进客厅,父亲和他寒暄几句,王老就把此次来访的意图讲了。
原来,王震是为“十三大”的人事安排而来的,他是中央指定的人事安排5人小组成员,受中央委托,来征求父亲的意见。有个重要安排,中央想听听父亲的意见,那就是,邓小平提出来:“十三大”上,他也全退。
王老说:“老帅,你拿个意见,我去报中央。”
这是个十分重大的问题,父亲异常慎重。陈秘书注意到,父亲当时沉默了好一阵,房间里静得出奇。他一定是在认真地思考。许久,父亲才开口缓缓说道:“我认为,现在是过渡期,局面还不稳,小平暂时还不能全退,他可以不参加常委会。他全退了,不当军委主席,一旦有事,怎么号令全军?只有他能镇得住,他在,军队就不会乱。所以,小平还不能全退。”
王老频频点头。交谈一阵,王老就离开了。
据陈秘书回忆,王老走后,父亲起身到院子里散步,散步时一语未发,只是沉思。散完步回到客厅,说:“还是写个正式的意见吧,说准确些,让王老带到北戴河去。”
当时中央领导集中到北戴河研究“十三大”有关问题。陈秘书根据父亲的意见,连夜起草好了。第二天起床后,陈秘书念给父亲听,父亲反复听了两遍,才点头同意,并说:“就叫‘备忘录’吧。快请王老来带走。”
“备忘录”里说:“7月30日王震同志来谈关于中央人事安排问题,因时间仓促,未得详细说明想法,故今日再请王老来谈。我总的想法是:我们党要有自己坚强的领袖……现在,我们党实际上的领袖就是小平同志。他是众望所归,自然形成的,无论党内外、国内外,一致公认他是我们的领袖。在当前形势下,小平同志不是退的问题,应该是继续进。他的健康情况也允许他再领导大家奋斗几年。由于我们现在没有党的主席职务,那就在政治局常委中仍然保持小平同志的重要的领导地位……当然,我们的事业还需要更多的新生力量,在政治局常委中再增加两三位年轻一点的同志也需要……人们对包括小平同志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