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会说我爱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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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但是太贵了。以它的定价来看,设计费大概占了百分之八十。”
贺佳勤以专家的口吻这么说。
“你不喜欢?”孙祈伟问。
“喜欢。但是买东西买得精了,就会精打细算,不想让设计师赚太多不义之财。”
午夜十二点,有人按她门铃。
是谁?难道孙祈伟没搭上飞机,只是骗她的?贺佳勤从门洞望去,看到的是一位中年侍者。
他说,有位先生在黄昏时留下了一张卡片在柜台,要他十二点再送上去。
贺佳勤拆开信封,读到孙祈伟的求婚词:
这样说来也许有点幼稚,可是第一次看到你的微笑时,我就想追你了,而第一次和你一起看海,我就有冲动向你求婚。我凭我的第六感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女孩。
其实我们都不小了。在三十岁之前,你是否愿意好好赌一次,答应我的求婚?也许婚姻路并不那么好走,但我想我和你彼此都值得试一试。
这些年来,我像一艘船,不安让我有点害怕了。看见你“望着故乡海洋的眼睛”,我想我找到了港口。
——伟
“你是个赌徒,不折不扣的赌徒!”
寂静之中,贺佳勤自言自语,她脸上的红晕像一抹晚霞,{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合上卡片的手热得像要融化蒸发。
“你并不了解我的过去、我的现在,你的胆子真大!”
剧烈的心跳和伴随而来的一阵酸麻,使她的人生转了一个大弯。即将驶出原来平稳跑道的心情,使她又兴奋又惶惑。
6。遵循的“规矩”
如果你爱一个人,
你就不会对他的吻感到难以忍受,对不对?
我以为我是把爱情和欲望分了开来;
我以为,我只是不习惯太亲密的距离。
——林菊若
认识杨选后的第二个星期天,菊若依这半年来的“规矩”,到未婚夫赵鹏远家和他的家人吃晚餐。
他的家人转眼之间就会变成她的家人了。赵鹏远是老大,按照中国人的天经地义,是一定要和家人一起住的。菊若和赵鹏远从大学时代就是班对,对他的家人并不陌生。他的家人大致都还算秉性良善,和她相处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菊若对“和家人同住”这件事从未提出异议。
她自己的大嫂,也是结婚就搬到林家来的。菊若的父母会煮饭、洒扫、带孙子,大嫂的日子看来并不难过,因而菊若对搬到夫家住并没有什么惊惧之心。她的父母也认为,女儿嫁出去,理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现成的房子住是最好的,可以少过些捉襟见肘的苦日子。
吃完饭,赵鹏远的父母守着电视,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最爱的“电视冠军”。鹏远的妹妹淑懿出去和男友看电影,念高中的弟弟鹏飞钻进房间做功课。鹏远把碗盘收好,就让菊若洗碗了。
洗碗这个差事,是菊若从订婚后就自动承揽下来的。鹏远的父母都烧得一手好菜,轮不到菊若上场,可是,白吃白喝对她这种“从小在家教良好家庭”长大的女孩来说,是一种近乎无赖的行为。于是她好意把洗碗的差事硬揽下来,也免得在背后有人说她好吃懒做——也许是她多心了,但是在她从小成长的过程中,确实不断听到邻居的婆婆们在聊天时说媳妇没教养,不勤快又好吃。
“做人的媳妇就早早起,透早起来就……”心里无端响起小时候常听的一首台湾民谣的曲调。怎么搞的?她问自己。看着泡在洗洁精泡沫里的双手,没来由的一阵反胃。水声哗啦啦微微冲击着她的手指,她机械式地用菜瓜布搓着碗底。
比起我家的菜,这里的菜太油了,容易腻。她自言自语地说,微微皱起眉头。
冷不防一双大手环腰将她抱住,她吃了一惊,发出一声低吟:“吓死我了。”
“除了我还有谁?”是赵鹏远,“你今天洗碗洗得好专心!”
被她轻轻推开的手,立刻又像磁铁一样吸到她的腰上,“别这样,有人进厨房来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都是一家人了。谁敢对我说,不准抱我老婆?”赵鹏远笑着说。
“赶快洗嘛,要不要我帮你,洗完,我们就可以开始我们的节目……”
“什么节目?”
“就是……”他环住她腰部的手忽然袭击她的胸。如同反射动作一般,菊若像赶苍蝇一样把他的手挥开。
他想要她。
这星期天晚上的节目是从订婚后才开始的。他觉得她一定是他的人了,于是用拗到底的方式要求她的身体,她也觉得大概他就是她惟一的男人了,因而给了他。不过,由于还没结婚,菊若也不想挺着肚子当赵家媳妇,每一次都千叮万咛,要赵鹏远做好防范措施,她也把安全期算得很清楚。
赵鹏远当时是这么说的:“拜托,你还在坚持什么啊?一定要到新婚之夜,别开玩笑,什么时代了?天底下已经没有像我这么尊重女朋友的男人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从认识你那天到现在,都超过七年之痒了。你不会那么忍心让我跟你约会之后都要画地图吧?”
“什么叫画地图?”
菊若那时真的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小学教师,不曾教她成人的玩意儿;她的好友也都是年轻的女人,很少讨论男人的身体。
第一次是在台北仁爱路圆环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她拗不过他,随他进去了,一路低着头,虽然她的熟人不多,但她确实很怕遇到熟人,脸红得像个番茄。
“你怎么知道这里?”她看赵鹏远熟门熟路的,忍不住要问。
“以前当兵的时候,回营时间还没到,就常找汽车旅馆先休息一下……大家都这样……这家我没来过,不过进来的程序差不多,全省都一样……”赵鹏远含糊地交代过去。
认识这么久,她怎么会不知道,当他眼光闪烁时,就是有隐情?她选择他,就是看他个性老实——至少,他说谎时她要知道。没法对她说谎的男人,让她觉得安心。谁教她这种择偶标准的?
菊若并不知道,可能是对父亲的反面认同吧——她的父母至今婚姻关系还算健全,但她从小就受不了当过船长的父亲一有心事就板着脸不说话,把家里的气氛搞得像台风前夕一样。
“你是不是曾经叫过女人?”林菊若想起某一部小说的情节。
“哪有啊?不过以前当兵的时候……”赵鹏远想了想还是说了,“有一次我们有七个人,曾经到台中那边一家旅馆开了两个房间……结果其中有人就叫了小姐进来,当着大家的面……还叫我们其他人一起上……
“结果呢?”
“我没有啦!不过,我们那间四个人有两个人做了。我刚行军完累得要死,只好到另一间去敲门,想在地板上睡一觉也好,没想到另一间那三个同胞也叫了一个女的……我只好躺在外面走廊睡觉了!”
“我不相信!”
“真的,说起来你还帮了我,我一边喊你的名字:林菊若、林菊若……就进入了梦乡。不然,唉,我又不是不正常的男人,你叫我看了人家那样,自己完全不想可能吗?”
他说着,就把身体往她的身上压。林菊若本能地想推开他,却不忍心看着他那种受尽煎熬的样子。都订婚了,不是吗?她对自己说。反正一定会给他的!
除了痛,还有一点难为情,是她第一次惟一的感觉。她又质疑赵鹏远怎么会这么熟练?赵鹏远说:“正常男人哪需要教?天生就会!没看过猪跳舞,总看过猪走路!”
对于和心爱的人做爱,她不是没有憧憬的。看卡德兰罗曼史小说的时候,总爱翻到令人血液沸腾的那几页,反复地看:怎么不多写一点呢?看爱情电影时也一样,总不希望男女主角脱了衣服后就跳到另一个镜头,只因看电影时旁边有人,在镜头陡然跳走后除了惋惜还有些微的心安——她以为第一次的美感一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可是……
可是后来她有个感想:做那件事(林菊若到这时还不敢直接想到“做爱”两个字)像吃刚出炉的吐司面包一样,闻起来味道很香,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吃到饱的时候,又免不了淡淡的失望。
“你舒服吗?”
“嗯。”这是她始终如一的回答,总没有超过一个字。简短的嗯,是不置可否,是不想让自己尴尬,也不想让他难堪。
林菊若忽然感觉到自己一直像一只在沿海礁石裂缝中找寻生存之道的螃蟹,只是在生存。
赵鹏远先回房间去了,使个眼色对她说:“等你,赶快来。”自从订婚后,他们不再上宾馆了,改在赵鹏远的家里。赵家的人对小两口锁着房门这件事,已经理所当然。房门上,就快要贴上“驦”字了,大家假装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关起门来做什么吧。何况,每个星期天的七点到九点,赵家两老一定会守着电视看“电视冠军”。除了广告时间上个厕所以外,他们是不会挪动身子的,更不会移驾到楼上赵鹏远的房间来。
如果外头有脚步声,林菊若就会有做贼心虚的罪恶感。所以,除了每周这个时刻外,她是绝不肯答应赵鹏远的。菊若独自把碗洗完,此时却不想上楼去,又把搁在一旁洗干净的碗筷放在清水下再冲一次,还把瓦斯炉、灶台的台面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菊若,快一点,快八点了!”赵鹏远又下楼来催她。
“知道了。”她有气无力地回答。'4020电子书 4020'
真的就这样要过一生吗?前两天,赵鹏远看电视剧时问她,将来你要生几个孩子时,她的直觉反应是沉默,随着沉默,一种令她不耐烦的恐惧感爬上心头。
7。懂你的感觉
几年前,她可能会说,最好有一子一女,从小要送他们去钢琴班、舞蹈班、蒙特梭利英文班……不,也许没多少天以前,她还不会这么厌恶这个念头。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的人生忽然转了一个弯?
是那个有受伤眼神的男子吗?明知道他并不是为自己伤心的,她为什么要如此母性地怜悯着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安抚他受伤的灵魂?
当他坐在沙发上用盈盈笑眼认真地看着她试新娘装时,她真的希望新郎就是他,尽管当时的杨选对她来说还是那么陌生。
“快来嘛,菊若,你在做什么?要当我们家的媳妇没那么命苦啦!不要这么勤快,你想大扫除,哪一天都行……”
赵鹏远抱住她的腰,半拉半抬,把她捧上楼去了,到房里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上,开始解开她的纽扣、内衣,甚至来不及把她的裙子脱掉……
“发什么呆?”再不敏感的赵鹏远,也感觉到女友神情有异,她的四肢僵硬,也使他多了一股阻力……可是他并没有把这事放进脑里。认识那么久,都将是他的新娘了……“你可不可以热情一点?”
他老是批评她不够热情,老实说,菊若真的不知道怎样叫热情。
两年前,她曾在赵鹏远房里找到一些日本三级片女星拍的杂志(她管这些杂志叫“黄色书刊”),拿来质问赵鹏远。赵鹏远诚恳地和她谈过,哪个男人没看过这种书或录影带?差别只是在是否藏在女友找得到的地方而已。她也就不以为意了,只是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
一定要摆出淫荡的姿势和享受的表情才叫热情吗?她学不会。总是赵鹏远在“搬”动她的身体,万一那个姿势使她不自在时,她还是想要回复原状。她当乖女孩习惯了,四周仿佛有一个隐形的铁笼,只要一超出某种许可范围,就会撞得她头昏脑涨。
赵鹏远喘着气,躺在她身边。她很庆幸,今天这件例行公事很快就结束了。她别过头去,不让赵鹏远看见她眼眶里湿润着委屈的泪光。
“要不要一起洗澡?”
赵鹏远打了个盹儿后,把她的身子扳过来,轻声问。
“不……我……糟了,我忘了,我的朋友燕珊她跟我约好……要看电影,我得走了!”
“这么晚看电影安不安全?要不要我接你回家?”
“不,不需要,还没决定看哪一场……”
她穿好衣服,像逃亡一样逃出赵家大门。
走在大马路上,听见不断轰然作响的车声,她才觉得好过一些。还是早春,风刚吹到脸上时,好像一张磨砂纸在来回搓着她的颊。
菊若并没有要去哪里,脑袋里毫无头绪地出现了各种杂乱的片段。她甚至想起母亲要她回家时带一瓶鲜奶、一条吐司,鹏远的妹妹淑懿希望拿到燕珊报社最近在派发的电影首映入场券,她的小黄瓜化妆水用完了,该到美容小铺买一瓶新的,明天公司可能要加班,晚上又得吃便当……
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是她心情浮沉时最好的享受;菊若是个爱走路的人,即使穿上两英寸的高跟鞋,她一样可以走得很久很稳。如果是在一个小时之内走得到的,又不赶时间的话,她宁可用安步当车的方式前往。走路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生生的,她在周遭不断的改变中反而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宁静。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李燕珊家楼下。菊若在街灯下愣了好一阵子。是的,她像被磁铁召唤一样吸过来了,走到这里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她也不清楚。
但今早到赵鹏远家时她确实有几分沮丧,多么希望是另外一个人打电话给她,做什么都行,燕珊也可以,杨选也可以,即便吃那难吃的蛋糕,她还是会感到唇齿留香的。
不多久菊若理清了自己的心思:星期天晚上,燕珊并未休假,她分明不是来找燕珊的,她想要见的是燕珊楼上的那个人。
该按他的门铃吗?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意呢?会不会太打扰他?
菊若最后决定先打电话。
他用的是答录机,菊若在哔声后拿着话筒发呆,不知道该不该留话。不久,电话接起来了:“谁?林菊若吗?”
菊若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的朋友找我,没有一个拿话筒这么久又不出声的,一定是新朋友。”杨选说。
“找我有什么事?想吃星期天蛋糕?今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来,找你,你已经出去了,所以我做的海绵蛋糕只好强迫李燕珊吃掉……”
原来,他找过她,菊若的心暖了一下。“我……我买了一些东西,如果你饿着,可以一起吃消夜。我刚从公司加班回来——”林菊若看看自己穿的衣服,和上班时的套装并无不同,安安心心地撒了这个谎。
杨选说他还没吃晚饭,菊若才飞快地奔到巷口小吃摊买消夜。
“有个朋友真好。”杨选一边嚼着臭豆腐一边说,“我以前一直以为,男人跟女人之间是没
有纯友谊的——我以为,女人对一个男人好,肯为男人带消夜,一定是因为爱情。”
“燕珊呢?她不是曾经和你一起吃饭?”
“哦,我倒忘了……我到底还是有红颜知己的。不,她不算红颜知己!”杨选促狭地笑了,“她根本是哥儿们;你跟她,不会谈内心的想法,可以相处,可是你会感觉,她对你想要分享内心世界的冲动没有兴趣。她很好,可是……”
“我懂你的感觉。我是和燕珊一起长大的,可是我很少跟她说什么秘密。我们可以讨论功课,讨论填志愿时要填什么,该看哪一部电影,好不好看,她都是个很棒的朋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肯说,像一堵墙,当你面对她的时候,她自动会清掉你多愁善感的部分。你对她,在情绪上是不能撒野的。”
而对杨选,菊若变得多话起来,并不只是这个嗯,那个嗯,似乎一切都不必说。事实上,不是有了心灵相通的默契,只是相处太久,对彼此的言行已经了然明白而已。
菊若瞥见放在墙角的吉他,问:“你会弹?”
“从前会,现在学艺不精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多才多艺,可不可以……”
“老实说,十年没弹,以前辛辛苦苦练的技法,我几乎全忘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弹一首新的歌给你听……”
他弹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