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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慈禧全传_001-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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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李棠阶一死,出了两个缺,一个是军机大臣,一个是礼部尚书,看起来只不过补两个缺,但有人与事两方面牵连不断的关系,所以朝局又有一番变动。
李鸿藻的补军机大臣,是恭王早就与文祥及宝洌塘亢玫模は攘⒍ㄒ桓鲎谥迹鹩眯陆辉蚰旮涣η浚掠谌问拢僭蚩泼贤淼暮蟊玻冉弦子谥富印5比唬蟛茇圭茄跃偃巳氩蚊芪穑且蛭劣险洌⒘舜蠊Γ页錾砭戮煊谑辔竦脑倒剩拼颂乩豢稍晕āK云鹩眯陆嘁屑父鎏跫旱谝皇且擦殖錾恚黄浯危傥徊荒芴停芤芬陨希坏谌胛麾辆樱蛔詈螅芤幸徊闾厥夤叵担蛘吣苋〉昧焦蟮男湃危确侨绱耍退懔Ρ3晒Γ欢ㄓ钟腥怂倒踽咚健R蛭擦殖錾恚傥徊坏偷慕麾辆樱梢允贸隼吹模鹇胍灿兴奈甯觯蛴趾嗡绫穑坷詈柙遄钫急阋说模舱钦庖坏悖砦凼Γ芰焦蟮淖鹄瘢凰当鹣睿凰党暧故Ω担焦蟊愕毙廊恍砼怠
礼部尚书决定由万青藜调补,这是为了好空出他的兵部尚书的缺来给曹毓瑛。曹毓瑛原任左都御史,这个缺虽居“八卿”之末,但总领柏台,号为“台长”,须得科名与道德同高,行辈与年齿俱尊的耆宿来干,所有纠弹,才能使人心服。曹毓瑛当初补这个缺,完全是为了要替他弄个一品官儿,别人看他不象凤骨棱棱的台长,他自己在都察院,声光全为副都御史潘祖荫所掩,干得也颇不是滋味。同时兵部尚书,却又非他不可,如今遍地用兵,调军遣将,筹饷练勇,只有在军机多年的曹毓瑛最清楚,所以调补兵部尚书,是再适当不过的。
曹毓瑛空下来的缺,恭王要给董恂。董恂字韫卿,扬州人,人极聪明,博览群籍,而在讲理学的人来看,他搞的是“杂学”。当然象他这样的人,必定自负,与人交接,傲慢不礼,所以有个外号叫做“董太师”,是把他比做董卓。“董太师”以户部侍郎在总理通商衙门行走,有一套“正人君子”所不屑为的花样跟洋人打交道,颇受恭王的赏识,所以趁这机会拉他一把。
董恂的遗缺,以湖北巡抚郑敦谨内调。他还是道光十五年乙未的翰林,这一科的科运,先红后黑,咸丰初年,声势赫赫,于今只剩下一个年纪最轻的罗惇衍在当户部尚书。郑敦谨年纪大了,而湖北正在剿捻,未免力有不逮,调他来当户部右侍郎兼管钱法堂,算是一种“调剂”。至于湖北巡抚,因为直隶按察使李鹤年,这几个月对剿治马贼,颇著劳积,恭王决定保他升任。
对于这番调动,恭王觉得很满意,相信一定可以获得两宫太后的批准。但是,“兰荪一入军机,虽兼弘德殿的行走,皇上的功课难免照顾不到。”文祥这样提醒恭王,“还得另外物色一位师傅吧?”
“现在稽查弘德殿的是老七,得问问他的意思。”
大家都同意恭王的主意,等问了醇王再说。“还有我,”文祥又说,“我这次出关办马贼,不是几个月可以了事的。呈请开缺,还是找人署理?”
大家都不主张文祥开缺,那就得找人来署理。工部虽居六部之末,但对宫廷来说,是个极重要的衙门。不但陵寝宫殿的修建,都归工部承办,而且京兵的军需,亦由工部供应。近年来神机营改用火器,总理通商大臣,号称懂洋务的崇厚又在天津练洋枪队,所有采办军装,制造火药等事,就是工部的急务。必得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来署理。
商量的结果,找满缺左都御史全庆承乏。全庆字小汀,满洲正白旗人,他是道光九年的翰林,在朝的大老,除却贾桢,行辈就数他最高。所以这样安排,还有尊老之意在内,就象调郑敦谨为户部侍郎一样,借此“调剂”全庆,工部亦是阔衙门,堂官的“饭食银子”,相当优厚。
把一张名单拟好,由恭王收藏,当夜又由文祥、宝洌ゼ纪酰潭颂砼墒Ω档娜搜 5诙炝焦笳偌紫忍咐癫课钐慕浊胄舻淖嗾邸@钐慕资谴劝蔡筇鹊奂涡砥淙耍队谛模丶蛹虬蔚模运摹摆帧保褥筇匾馇胨慈Χā
翰林出身的大臣,第一个字照例用“文”;第二个字,内阁拟了四字:“端、恪、肃、毅”,听候选用。慈安太后肚子里墨水有限,对这四个字的涵义,还不能分得清清楚楚,手里拿着那方“御赏”的图章,迟疑难下。但又不愿跟慈禧太后商议,怕她会笑,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这样想了半天,忽然省悟,这四个字都不中意,何妨另挑?
于是她问:“有‘文清’没有?”
“有!”恭王答道:“乾隆年间刘墉刘石庵,就谥文清。”“那就用文清好了。李棠阶真正一清如水,我知道的。”说着,慈安太后亲拈朱笔,很吃力地写了一个“清”字。
此外恤典中还有命贝勒载治——宣宗的长孙,带领侍卫十员,往奠茶酒,追赠太子太保,赏治丧银二千两,以及赐祭等等,都照礼部所拟进行。
“他的缺补谁啊?”慈禧太后问道:“你们总商量过了。”
“是!”恭王答道:“臣等公议,拟请旨,命内阁大学士李鸿藻,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仍兼弘德殿行走。”
“嗯,嗯!”慈禧太后不断点头,看一看身旁的慈安太后亦表示首肯,便又说道:“这一来,弘德殿得要添人。”
“臣等已会同醇郡王公议。弘德殿添一位师傅,詹事府右中允翁同和,品学端方,请旨派在弘德殿行走,必于圣学大有裨益。”
“啊!翁同和,我知道。”慈禧太后对慈安太后说:“这个人是翁心存的小儿子,咸丰六年的状元。”
“不就是那‘叔侄状元’吗?”慈安太后说:“既然是状元,想来学问是好的。不知道他为人怎么样?”
“此人跟李鸿藻一样,纯孝,为人也平和谨慎。”
“那好!”
慈安太后已有了表示,慈禧太后不便再说什么。其实也不能说什么,又是状元又孝顺,加以平和谨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等殿中有了决定,殿外的军机章京已经得到消息,方鼎锐跟翁同和是换帖弟兄,立刻派人到翁府去面报喜信。
这个喜信在翁同和并不算太意外,他平日所致力的就是这条路子,人臣高贵,无如帝师,而能造就一位贤君,更是千古不磨的大事业。并且翁心存几度充任上书房总师傅,肃顺诛后复起,亦曾受命在弘德殿行走,继志述事,对他的孝思是一大安慰,而父子双双启沃一帝,更是一重佳话。所以信息之来,虽非意外,真是大喜!
厚犒了来使,翁同和第一件事是去禀告病中的老母。接着便有消息灵通的人来贺喜了,他心里喜不可言,却记着崇绮中了状元,那番小人得志,轻狂不可一世的丑态,为士林传为笑柄的教训,所以力持镇静,说是未奉明旨,不敢受贺,而且把话题扯到金石书画上面,倒使得来客自惭多此一贺。
白天不见动静,到晚上才忙了起来,起更出门,悄悄去拜访李鸿藻。早了不行,入军机无异拜相,李鸿藻家的贺客,比他家又多得多,去早了,主人没工夫跟他深谈。
平日很熟的朋友,此时是以后辈之礼谒见,翁同和先道了喜,然后说到他自己身上,自道骤膺艰巨,唯恐力有未逮:“一切要请兰公指点。”
“那当然。”李鸿藻不肯假客气,“说实在的,这份差使的难处,你亦非问我不可。”
于是他把小皇帝的性情资质,目前的功课,细细讲了给翁同和听。自然也谈到同为弘德殿行走的倭仁和徐桐,暗示他要好好敷衍。倭仁是“理学名臣”,为人也还算方正,翁同和还持有相当敬意。汉军的徐桐,当初不知怎么靠他父亲尚书徐泽醇的力量,点上了翰林,近年又依附倭仁讲理学,不过妆点道貌,平日不去手的,是些《太上感应篇》、《袁了凡功过格》这类东西,这自然教翁状元看不上眼,不过李鸿藻是一番好意,他自不便有所批评。
“你请回府吧!”李鸿藻说,“早早进宫,递了谢恩折子,说不定头一起就召见。”
“是!”翁同和又请教:“兰公,你看折子上如何措词?”
“不妨这么说:朝廷眷念旧臣,推及后裔。”
于是翁同和一回家就照李鸿藻的指点预备谢恩折,一面拟稿,一面叫他儿子誊清。翁同和是天阉,他这个儿子原是他的侄子。
也不过睡得一惚,子夜初过,便为家人唤醒。整肃衣冠坐车到东华门,门刚刚开,一直到内奏事处递了折子,然后在九卿朝房,坐候天明。
十一月十二的天气,晓寒甚重,翁同和冻得发抖,也兴奋得发抖。心里一遍一遍在盘算,两宫太后召见会问些什么话?该如何回答?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头一起召见的依旧是军机大臣,然后是万青藜、全庆等等新蒙恩命的尚书,轮到翁同和已经九点多钟了。
这天恰好归醇王带领,引入养心殿东暖阁,小皇帝也在座,等醇王把写了翁同和职衔姓名的“绿头签”捧呈御案,他便跪下行礼。
两宫太后等他磕完头,抬起脸时,细细端详了一番,才由慈禧太后发问:“你是翁心存的儿子吗?”
“是。”
“翁同书是你什么人?”
“是臣长兄。”翁同和答道,“现在甘肃花马池,都兴阿军营效力。”
“那个翁曾源呢?可是翁同书的儿子?”
“是。”
“叔侄状元不容易。”慈安太后问,“你放过外缺没有?”
“臣前于咸丰八年奉旨派任陕西乡试副考官,此外未曾蒙放外缺。”
“噢,噢!”慈安太后似乎想再说一两句什么,却又象找不出话,只这样点着头,转脸去看慈禧太后,是示意她接下去问。
“你在家读些什么书?”
这话很难回答,因为有些书名说出来,两宫太后未必知道,想一想,提了些《朱子大全》、《纲鉴易知录》之类,宫中常备的书。
“现在派你在弘德殿行走,你要尽心教导。”慈禧太后说,“李鸿藻在军机上很忙,皇帝的功课,照料不过来,全靠你多费心!”
这番温谕,使得翁同和异常感激,便又免冠磕头:“臣才识浅陋,蒙两位皇太后格外识拔,深知责任重大,惶恐不安,唯有尽心尽力,启沃圣心,上报两位皇太后的恩典。”
“只要尽心尽力,没有教不好的。”慈禧太后说到这里,喊一声:“皇帝!”
坐在御案前的小皇帝,把腰一挺,双手往后一撑,从御榻上滑了下来,行动极快,似要倾跌,醇王急忙上前扶住。
“你要听师傅的话,不准淘气。”慈禧太后提高了声音问:“听见我的话没有?”
侍立在御案旁的小皇帝答道:“听见了。”
看看两宫太后别无话说,醇王便提醒翁同和说:“跪安!”
等跪安退出,翁同和把奏对的话回想了一遍,暗喜并无差错。于是转到懋勤殿,弘德殿行走人员都以此为起坐休息之处,只见着了徐桐,寒暄数语,告辞而去。
为了怕两宫太后或者还有什么吩咐,同时也想打听一下召见以后,“上头”的印象如何,所以翁同和且不回家,一直到詹事府他平日校书之处息足。
半夜到现在,水米不曾沾牙,又渴又饥,且也相当疲倦。坐下来好好息了一会,等詹事府的小厨房开出饭来,刚拿起筷子,徐桐来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是原派进讲《治平宝鉴》的李鸿藻,在军机上学习行走,怕他忙不过来,毋庸进讲,改派翁同和承乏其事。
听得这个消息他非常欣慰,这不但证明两宫太后对他的印象不坏,而且也意味着他接替了李鸿藻所遗下的一切差使。
“你预备预备吧,”徐桐又说,“明天就是你的班!”
明天?翁同和讶然自思,这莫非两宫太后有面试之意?等送走了客,重新拈起筷子,一面吃饭,一面思量,明天这一番御前进讲,关系重大。两宫太后面试,自然不是试自己肚子里的货色,那是她俩试不出来的,试的是口才、仪节,顶重要的是,要讲得两位太后能懂,能听得津津有味,同时仪节不错,那就算圆满了。
啊!他又想:明天讲那一段呢?倒忘了问徐桐了。这也好办,到徐桐那里去一趟,细问一问,一切都可明白。
估量徐桐此时必已下值回家,他家在东江米巷西口,出宫不远就到。因为有求而来,语言特别客气,问起明天讲什么?徐桐告诉他,该讲《宋孝宗与陈俊卿论唐太宗能受忠言》一节。
“是了!”翁同和说,“还想奉假《治平宝鉴》一用。”
听这一说,徐桐面有难色,但终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取出一个抄本来,郑重交付:“用完了即请掷还,我自己也要用。”
翁同和虽觉得他的态度奇怪,依旧很恭敬地应诺,然后又细问了礼节,起身告辞。
送到门口,徐桐说道:“叔平,你去看了艮老没有?”
这一下倒提醒了他,“这就去!”他说。
“礼不可废!”徐桐点点头,“弘德殿虽不比上书房有‘总师傅’的名目,不过艮老齿德俱尊,士林宗镜,在弘德殿自然居首,连醇王也很敬重的。”
“是,是,”翁同和连声答应,心里有些不明白,他这番话到底是好意指点呢,还是为“师门”揄扬?但也不必去多问,反正在礼貌上一定少不得此一行。于是吩咐车伕:“到倭中堂府里去!”
一见了“艮老”,他以后辈之礼谒见。倭仁的气象自跟徐桐不同,颇有诲人不倦的修养,大谈了一番“朱陆异同”,又批评了王阳明及他的门弟子,然后又勉励翁同和“力崇正学”,意思是今后为皇帝讲学,必以“程朱”为依归。
这一谈谈了有个把时辰,话中夹杂了许多“朱子语录”中的话头,什么“活泼泼地”之类。翁同和虽然规行矩步,往来的却都易些语言隽妙的名士,从不致如魏晋的率真放诞,却尊崇北宋的渊雅风流,所以觉得“艮老”的话,听来刺耳,但仍旧唯唯称是,耐心倾听着。
回家已经不早,而访客陆续不绝,起更方得静下来预备明日进讲。打开借来的那册《治平宝鉴》,见是抄得极大的字,有许多注解,不少注解是多余的,因为那是极平常的典故,莫说翰林,只要两榜出身的进士,谁都应该懂得。
怪不得他不肯轻易出示此“秘本”!大概也是自知拿不出手。翁同和对徐桐算是又有了深一层的了解。
看完该进讲的那一篇,又检宋史翻了翻,随即解衣上床,但身闲心不闲,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得刚有些怡适的睡意,突然听得钟打四下,一惊而起,唯恐误了进宫的时刻。
进宫到了懋勤殿,倭仁、徐桐,以及教授《国语》——满洲话,地位次于师傅,称为“谙达”的旗人奕庆,都比他早就到了。
翁同和是第一次入值,一一见礼以外,还说了几句客气话,刚刚坐定下来,只见安德海疾步而来,一进懋勤殿便大声说道:“传懿旨!”
大家都从椅上起身,就地站着,翁同和早就打听过的,平日两宫太后为皇帝的功课传旨,不必跪听,所以他也很从容地站在原处。
“两位皇太后交代,今天皇上‘请平安脉’,书房撤!”安德海说完,就管自己走了。
于是奕庆告诉他,小皇帝因为感冒,已有十几天没有上书房。就是平日引见,原来总要皇帝出来坐一坐的,这一阵子也免了,那天召见翁同和,是因为要见一见师傅的缘故,所以特为让小皇帝到养心殿。
这也算是一种殊荣,翁同和越觉得自己的际遇不错。进讲还早,正好趁这一刻闭目养神。他的记忆力极好,闭着眼把今天要讲的那一节默念了一遍,只字无误,几乎不须看本子也可以讲了。
到了九点钟叫起。这天是六额驸景寿带班,进殿行了礼,开始进讲。是仿照“经筵”的办法,讲官有一张小桌子,坐着讲,陪侍听讲的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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