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狐传-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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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寒夜啸取出噬魂铃，微蓝色的光将铃身包裹起来衬着这微黑的黄昏显得妖异又凄凉。狂月轻颤发出蜂鸣声，那铃铛内的魂魄们似乎听到召唤，慢慢逸出飘向狂月，中间架构出一条蓝色的桥梁，看在天狼眼里却是那样的绝望。
“虽然这么多年来我都忙着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寒夜啸苦笑，“但是，只要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每一件都是没完成的。对吧？篱儿？”
“恩……”天狼狠狠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呵呵，还好，至少在你心中，这个入了魔的怪物还有一样是好的。”寒夜啸伸手抹掉天狼脸上的泪水，混合着血液的泪却将他的脸画得更花，他只好不停的擦。
“不……在我心中，你就是骄傲，就是目标。我自有记忆以来，都是以你为目标在鞭策自己。你并不是什么怪物，如果你觉得入魔了就不再是我的父亲，就不能再陪在我身边，那我也入魔。我与你一起入魔道！”天狼使劲摇头紧紧抓住寒夜啸的手。
“魔道，入了魔道就再也见不到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美好的东西了。你听不到欢乐的笑语，见不到美丽的容颜，闻不到沁人的花香，除了屠杀就是毁灭。”寒夜啸似乎有些向往的望着远处慢慢说道：“我要你活下去，就是要让你去体会那些美好。这些都是你母亲教会我的。你是我们的儿子，你更应该学会这一点。”
狂月的蜂鸣声停止，噬魂铃放出最后一脉魂魄落到地面发出轻响。山岩上的风呼啸着一阵大过一阵，父子二人却不再发出声响。似乎谁先开口都会打破这样的平静，而平静过后就是最后的绝别。
“呵呵，人类是个奇怪的生灵。他们虽然年华短暂，可是却能悟出许多其它生灵想不到的真谛。”好半天寒夜啸莫名其妙的说出一句话来。
“父亲……你！”天狼也是一愣，害怕寒夜啸又进入幻觉。
“他们说人老了就会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光。更说过人老了就会开始胡言乱语一通。真是一点也不错。你看这才一天的时间，我就已经老了这么多了。刚才说到哪了？对了，说到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总是会达成的对吧。呵呵，怎么一会工夫就转移话题说了这么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寒夜啸释然的笑笑。
“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天狼尽量调整呼吸做到平稳的回答。
“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你看你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将来要怎样走下去？剩下的妖族会如何待你？我不想再杀下去，却又怕他们来伤害你。”寒夜啸仍然笑着，“所以，我想了个好办法！会一直守着你，谁也害不了你。”
天狼大惊使劲的摇头，莹莹在他体内感觉到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的片断闪过，有他们父子两人去人间游玩时的景象，有寒夜啸抱着天狼飞上天际时的微笑，有婴儿时期的他靠在父亲怀里听着他讲他与寒夜莎的初遇……片断不断变幻着，整整四百年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脑海里，到最后被定格成一句话“啸，我这一生很幸福，虽然与你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可是我很知足，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缘份。我走之后，你忘了我，找个更好的女子与你一起生活下去。只是，请不要丢下我们的儿子，一定要守在他身边……”
那女子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能准确的吐出每一个字，但却饱含了千万分的幸福，温柔的语调平静的心态，与世无争的淡然。仿佛她已经拥有过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一切，所以现在的痛苦在她心里根本不算什么。莹莹顿悟，原来这就是寒夜莎！
寒夜啸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天狼，慢慢伸出手灵力在他手中聚集越来越大，白色的光笼罩在他全身，天狼侧过脸去不敢直视。只听到耳边寒夜啸狂吼一声，湿热的东西喷了天狼一脸一身。天狼转过头去，白色的光还在释放着，但却有更多温热腥味的东西喷洒到他头上。眼睛又被蒙上一层血红，一滴，两滴，一丝，一片，范围越来越大，整个眼睛都被那层血红覆盖，旧的还未流出眼眶，新的液体又再次蒙了上来。反反覆覆，淡红，血红，深红，黑红……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翻转变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
白光散尽，寒夜啸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上。他的右手深深的插入胸膛内，鲜血就从那里不断的流出。浑身颤抖的他慢慢走过去抓住狂月，狂月一声嘶鸣似在呜咽。血液从他的胸膛慢慢流向狂月，淡蓝色的戟身被浸成鲜红色，慢慢被狂月吸进戟身内。寒夜啸转过头来对天狼笑笑，很吃力！
“篱儿，这是我最后的礼物。我用我的血下咒，让狂月永生永世陪在你身边守护你。我的魂魄将永远封印在狂月中，替你镇压被锁在狂月中的所有灵魂，更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一直陪……在你……身边！”鲜血从他口中溢出，边说边流。
天狼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世界被一片红色渲染看不到尽头。体内的元丹异常跳动不断翻腾，灵力四处冲撞头昏脑涨，身体像飘浮在空中，又似堕入无尽深渊。他甚至感觉不到现在发生了什么，神智开始涣散，意识越来越薄弱。
寒夜啸体内的本命元丹慢慢从胸膛跳出来，颜色已经非常黯淡，他无奈的笑笑：“这颗已经入魔的元丹，我本想亲手掐碎它。可是你为什么也要放弃？你要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拒绝生存的权利吗？你的命是莎舍弃了自己的命换来的。你一点也不珍惜，我却觉得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要活下去。”
元丹被他强制的推进天狼的胸口。最后丝力气用尽，他跌倒在地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篱儿，我的儿子，你要……活下去！”最后一句话说完，寒夜啸的身体越来越淡，慢慢的透明得只有一个影子，最后化做淡蓝色的光点，光点围着天狼转了几圈‘嗖……’的钻入狂月中。狂月受到激发，不断摆动拉扯，地上的土块松动起来，它仍在挣扎着，戟身的血红慢慢褪去换成海洋般的蓝色。最后冲破大地的禁锢围着天狼转了几圈，‘铮……’的一声飞出去，在狮魔山盘旋无数圈后直冲天际。
天狼呆在山顶，眼里没有一丝焦距，莹莹只能听到狂月飞行时发出的鸣叫声，等到天狼慢慢抬起头来时，只见到一个蓝色光点消失在天际尽头，仿佛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后消失无踪。
莹莹的视线范围越来越小，开始的一片血红在她眼里慢慢换成无尽黑暗。眼前的景色跟着消失，身边除了寒冷还是寒冷。
“母亲，刚才那道蓝光是什么东西？”有个声音响起，两个模糊的人影慢慢走近。
“也许是一颗寂寞的魂魄回归故乡罢……”女子的声音响起，人影越来越近，莹莹却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瞬间黑暗袭来，她劫落入无尽深渊。身体失去重力一般飘浮在黑暗中。
“糟了，天狼他正关闭心门！”莹莹突然反应过来，默念着苍虹教他的口诀，身体随着口诀在一片黑暗中四处冲撞，却找不到一丝光亮。
“你们都要我好好的活下去，你们总想着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可是我其实早就该死去，四百年前是这样，四百年后又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可以好好的爱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我生存在这个世界？你们可以爱着对方，你们拥有对方，我却一无所有。为什么还要留下我受这样的苦楚……”天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最后转成凄厉的哀嚎。哀嚎过后四周声音被慢慢吸收，再听不到一点响动。
“不……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承载了他们的血脉，是这个世界上他们最重要的珍宝，所以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你活下来的权利。”莹莹大声回答他，但是这些话出口后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以为自己失聪了，又大喊了无数声，却一句也听不到。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无尽的黑暗吸收抵挡。
“难道我就注定被困在这里慢慢随着他的意识消失在这片黑暗中吗？”莹莹想挣扎却像劫进云层中使不出丝毫力气，更借助不了一点外力。看不见周围她甚至不知道她将会飘向何处。
“你清醒一下，他们有了你是缘于爱。他们让你活着也是缘于爱啊！”声音再次被黑暗吸收。在这样的空间里一切都被拒绝，所有的一切都将慢慢被吞没。下一刻是不是连自己也会就这样消失掉。莹莹将所有能使用的咒法全使了一遍，一点效果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莹莹已经挣扎得很累了，没有身体，只有意识的魂魄开始涣散，无法再抵挡这无尽的黑暗，周围安静得让她发疯。她尽力去想象着美丽的落英湖，繁华的人间，灿烂的烟火，甚至是要了她性命的连绵雪山。此刻这些东西都让她无比亲近，她想听到天狼再次高傲的骂她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狐狸，想听他说‘我帮你……’想与他并肩站在树下任随那些花瓣落满肩头。
“好累……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想象那些美好的东西，落英湖已经变成一片焦黑，就像当年我与你第一次相遇时见到的那片漆黑的山头一样，碧玉风铃已经不存于狮魔山，就像以后，你的生命里不再有我的存在一样。”莹莹张着嘴自说自话，虽然听不到，但她仍然想说，她怕一旦停下思维停止动作，下一刻就会消失。
“也许，我应该想象一些痛苦的事情。这样我就可以体会你心中的痛。可是为什么每一次的痛苦都由你帮我承担了大总分？你为我抵去天劫的痛苦，雪山中抱着我承受刺骨的寒冷。跌入无尽深渊时因为有你说你会一直抱着我，所以我感到安心。走不出迷宫，我也因为有你陪伴不觉得孤单。姥祖死的时候，她亲眼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见到她笑了。她笑起来好美，满天的花瓣被冲上天际，那时我恍忽中想起那日你与我看青龙时，你脸上也是这般的笑容。所以虽然我很悲伤，但我知道姥祖是笑着离去的。她若许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痛苦的事情都因为有你相伴而变成了一个个铭刻的回忆！”莹莹大叫，指着黑暗处大声咒骂。
说累了，也骂累了，真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也许下一刻就会消失吧。她苦笑，真的有些不甘心啊，我也才五百多岁啊。就像寒夜啸说的，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还没有去尝试过。就这样死去，不对，这甚至连死亡都不算，而是消失，到何处都不知道的消失掉……真是不划算啊。
莹莹你这个笨蛋，怎么突然想哭了？你只是一缕魂魄，难道魂魄也会流泪吗？不要傻了，你难道还想感觉泪水从眼框里迸出来的感觉吗？这里除了能感受到慢慢消失外，什么都没有……
‘滴……’淡淡的一声轻响传来，莹莹苦笑，已经有了幻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消失了。‘滴……’又是一声轻响。这次比上次更明显，‘滴……滴’莹莹竖起耳朵，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脸颊，是泪水，她竟然可以摸到泪水的痕迹！这是陷入黑暗以来第一次有了感觉，感觉不到脸却能摸到流下来的泪水！
她的眼前出现一副画面：一个女子病重的靠在床前，伸出细长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婴儿，‘滴……’一滴泪水跌进婴儿的脸上，孩子不停的哭着，女子轻声说了八个字：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画面再次转动：小池的泉水氤氲着温暖的水气，池边的男子紧闭双眼坐在那里，在他对面一个紫色的身影看不清长相，却能感觉到她深情的望着那个男子，‘滴……’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来，滴到男子的手上，炙热的感觉让男子的心脏猛的缩了一下。
接下来一双小小的手抚摸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男子说‘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滴……’一滴泪水从他眼中跳出触到小孩的指间，然后两滴，三滴，汇流成川……
这些画面是什么东西……莹莹想触摸那些片断，可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举起手来。难道这些才是天狼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她惊喜的发现里面居然也有自己的身影！一片白光从远处射来，刺得莹莹睁不开双眼，她精神一放松，失去了知觉。
秋日的狮魔山一片明明暗暗的深红色，此起彼伏的林涛带着树叶的清香，深深吸一口气似乎精神了很多。白色的水帘从高处唰唰的冲击下来，击起无数水花，溅湿了水池正中的一块平整的石台。山顶是一片小小的空地，转一个弯就能看到一面巨大的石门，旁边的血红字体清楚的印着‘雷泉洞’三个字！洞内常年的雷鸣声顺着水流慢慢潜入地底，带来一片潮湿与温润。在狮魔山某个山峰的半腰处，有一道悬崖，冲出山体很长一部分，每当月圆之日就会有狼群在崖边徘徊，月到中天时他们会发出长长的嘶吼声，无比凄凉与忧伤。
‘噼……’天空一声巨响，一个惊雷打下来，崖边的男子护住怀中的银色狐狸，一道电光直刺他的后背，他硬生生的扛下这巨大的冲击。头仰得高高的，齐肩的头发甩出一道紫色的辐度……‘轰……’无数的冰雪夹杂着尖利的冰刺割伤男子的身体，可是他却死死的抓住面前的巨大石块，怀中的女子贴紧他的胸膛吸取着少得可怜的一点温度……巨大的石块倒塌下来，顺着水流两人被冲入密道，他说他会一直抱紧她，不会放手……
漆黑的石室内，双眼血红的男子狞笑着一挥铁链重重的击在女子的身上，女子被撞到墙上滑下来口吐鲜血……一片雪原中，男子狂啸一声，惊起沉睡的雪山大地为之震动……温泉池边男子掐着女子的脖子大喊着你给我去死……落英谷洞中男子狂笑着放出噬魂铃重重击伤了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狂风夹杂着无数细沙吹过来打在脸上生生的疼，男子说他也不想这样，他说他要除掉魔性……幼小的男孩牵着父亲的手，慢慢踏上天宫最高点。满目望去全是血，全是尸块。抬起头来，滚汤的血浆滴到脸上涨红了双眼。
那个满脸是血的男子从胸口挖出自己的本命元丹，突然伸手插入小孩的胸膛，鲜血溅了满地，小孩的本命元丹也被他捏在手上。两颗元丹发出细弱的光，男子大笑着说‘那你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这样我就不怕有谁来欺负你了……’他一用力，元丹在他手上碎成数块……
“啊……”莹莹大叫一声坐起来。“刚才的是梦，一定是梦境！”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一眼望去是无尽黑暗！
“果然全都是梦，连我梦到的那些泪水与白光都只是梦！为什么我还没有消失，这样的黑暗还要维持多久！我还要在他的意识里呆多久？”她泻气的跨下肩膀！
四周很安静，但却不是那种静得让人发疯的感觉。她听到远处的风吹过来呼啸的声音似在哭泣。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床前的桌椅，还有从窗口照进的月光。莹莹嗖的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这里是来到鹏族就一直居住的房间。
披了件衣服推门走出去，久违的狂风夹着细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