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幻之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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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奇突然带着颤声地笑说:
“瞧,爱德华,一只黑色的甲壳虫跑出来看我们。它难道不是一只可爱的黑甲壳虫吗?我从未想到过我会如此喜欢一只黑色的甲壳虫!”
她像做梦般地又加了几句:“生活是多么奇怪。我们正坐在一间厨房的地板上,依然能够闻到煤气味道,处在一群黑色的甲壳虫中间,而且感到这儿就是天堂。”
他也像做梦般地小声呓语着:“我愿意永远呆在这儿。”
“我们最好离开,去睡一觉。现在是四点钟。我们究竟该如何向露西解释打破的窗户呢?”米奇心想,好在露西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对她解释事情的人。
效仿露西的样子,米奇在早晨六点的时候走进了她的房间。她对事实进行了如实的叙述。
“爱德华半夜走下楼,把头伸进了煤气灶里,”她说。“好在我听到了他的动静,在他之后下了楼。我打破了窗户是因为我无法迅速打开它。”
米奇不得不承认,露西是了不起的。
她甜甜地笑着,没有一丝惊奇的迹象。
“亲爱的米奇,”她说,“你总是很老练。我肯定你将永远都是爱德华最大的安慰。”
米奇走了之后,安格卡特尔夫人躺在床上思考。然后她从床上蹦了起来,走进了她丈夫的房间,而后者这一回破例竟没有把门锁上。
“亨利。”
“我亲爱的露西!现在还没有到天亮的时候。”
“不,听我说,亨利,这确实十分重要。我们必须用电炊具做饭,并且清除煤气灶。”
“为什么,那一直很令人满意,难道不是吗?”
“哦,是的,亲爱的。但那是那类能够使人们产生念头的东西,而每个人又不可能都像亲爱的米奇那样老练。”
她不可思议地轻快地离开了。亨利爵士发出了一声表示不满的咕哝声后,转过了身子。很快在打了个盹后,他醒了过来。“我刚才是在做梦吗,”他嘟囔了一句,“还是露西确实进来谈论有关煤气灶的事?”
在外面的走廊里,安格卡特尔夫人走进盥洗室,并把一个水壶放在煤气炉上。她知道,人们有时喜欢喝一杯早茶。带着自我赞许,她点燃了火,然后带着对生活的满意以及对她自己的满意,回到了床上,重新枕在枕头上。
爱德华和米奇呆在安斯威克——审讯结束了。她要再次去同波洛先生谈谈。一个可爱的小个子男人……
突然,另一个念头闪进了她的脑海。她从床上直直地坐了起来。“我现在怀疑,”她推理着,“她是否已经想到了那点。”
她爬下床,沿着过道飘进亨里埃塔的屋子,远远地在她进入亨里埃塔听觉所及的范围之内就像往常一样开始了她的评论。
“——我突然想起来了,亲爱的,你可能忽视了那点。”
亨里埃塔睡意朦胧地嘟囔着:“看在上帝的份上,露西,鸟儿还没有起床呢!”
“哦,我知道,亲爱的,是相当早,但似乎刚刚经历了一个十分让人焦虑的夜晚——爱德华和煤气灶,米奇,还有厨房的窗户——还要想想该对波洛先生说些什么,而且每件事——”
“对不起,露西,但你所说的每件事听起来完全是莫名其妙。难道你不能慢慢说得明白点儿吗?”
“只是枪套,亲爱的。我想,你是知道的,你可能没有想到枪套。”
“枪套?”亨里埃塔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突然完全清醒了。“关于枪套有什么问题吗?”
“亨利的左轮手枪是放在枪套里的,你是知道的。而枪套还没有被发现。当然没有人会想到它——但在另一方面,某个人可能——”
亨里埃塔从床上飞身下来。她说:
“一个人总要忘记些东西——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而这是真的!”
安格卡特尔夫人返回她的房间。
她爬上床,很快就入睡了。
煤气炉上的水壶沸腾了,并且继续沸腾着。
第二十九章
格尔达滚到了床的另一边,然后坐了起来。
她的头现在感觉好一些了。但她仍然庆幸没有同其他人去诊所看病。独自一个人呆在屋里很安静,而且几乎可以说是很舒适。
当然,埃尔西,曾经十分和蔼——十分和蔼——尤其是最初的时候。起先,格尔达被逼迫在床上吃早餐,杯碗盘碟送到她的面前。每个人都逼迫她坐在最舒服的扶椅里,使她恢复以前的状态,不做任何耗费精力的事。
所有的人都为约翰的事那么难过。她曾经感激地缩在那起保护作用的模糊不清的糊涂状态中。她不需要思考,或是感受,或是回想。
但现在,每一天,她都感到一种迫切的东西正在越来越近——她将不得不再次开始生活,决定做些什么,住在哪儿。埃尔西已经在举止中表现出了不耐烦的影子。“哦,格尔达,别那么迟钝!”
所有的一切都同从前一样——很久以前,在约翰到来并把她带走之前。他们所有的人都认为她迟钝而愚蠢。没有人像约翰那样说:“我将照顾你。”
她的头开始疼了,格尔达想:“我要为自己弄一些茶。”
她走进厨房,把水壶放在炉子上。在水就要开的时候,她听到了前门的门铃声。
女佣放假了。格尔达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当她看到亨里埃塔那辆外观轻巧的小汽车停在路边,而亨里埃塔自己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的时候,十分惊奇。
“啊,亨里埃塔!”她叫道,她走下一两级台阶。“请进。我恐怕我的妹妹同孩子都出去了,但——”
亨里埃塔打断了她:“这不错,我很高兴。我想同你单独呆在一起。听着,格尔达,你把枪套怎么处置的?”
格尔达定住了。她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茫然而不理解。她说:“枪套?”
接着她打开了大厅右边的一扇门。
“你最好进来。我恐怕这儿灰尘太多。你瞧,今天早晨我们的时间不多。”
亨里埃塔再次急切地打断了她。
她说:“听着,格尔达,你得告诉我。除了枪套之外,每件事都没问题——绝对是天衣无缝。没有东西能将你同案子联系起来。我发现了你藏在游泳池边灌木丛里的左轮手枪。我就把它藏在了一个你不可能放的地方——而且它上面有永远也鉴定不出来的指纹。所以只剩下枪套了。我必须知道你把它怎么样了?”
她停了下来,绝望地祈祷格尔达能迅速做出反应。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生死存亡的紧迫感,但这种感觉确实是存在的。她的车子没有被跟踪——对此她有绝对把握。她是从伦敦路出发的,在一个路边加油站加满油后才注意到自己正驶向伦敦。然后,在一段路程之后,直到她到达一条向南通往海岸的主干线之前,她一直在乡间穿行。
格尔达正盯着她。格尔达的麻烦之处在于她这么迟钝,亨里埃塔想。
“如果你还拿着它,格尔达,你必须把它交给我。我会以某种方式把它处理掉的。这是唯一可做的明智的事,你瞧,它能把你同约翰之死联系在一起。你还拿着它吗?”
停顿一阵之后,格尔达缓缓地点了点头。
“难道你不明白留着它是发疯吗?”亨里埃塔几乎不能隐藏住自己的不耐烦。
“我忘了。在我的房间里。”
她又补充道:“当警察来哈利街的时候,我把它割成了碎片,同我的皮制工艺品一起放在了我的包里。”
亨里埃塔说:“你真聪明。”
格尔达说:“我并不像每个人所认为的那样愚蠢之极。”她把手放在了喉咙上。她说:“约翰——约翰!”她的嗓子哽咽了。
亨里埃塔说:“我明白,亲爱的,我明白。”
格尔达说:“但你无法明白……约翰不是——他不是——”她站在那儿,麻木,并且有一种奇怪的可怜。她的眼睛扬了起来,突然直视着亨里埃塔的面庞。“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谎言——每件事!所有他的一切。当他那天晚上跟着那个女人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神情。维罗尼卡。克雷。我早知道他曾爱过她,当然,是在很多年以前,他娶我之前,但我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亨里埃塔温柔地说:
“但确实是一切都结束了。”
格尔达摇摇头。
“不是。她去那儿,然后假装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约翰了——但我看到了约翰的神情。他同她一起出去了。我上了床。我躺在床上,试图读——我试图读约翰一直在看着那本侦探小说。而约翰一直没有回来。于是最后我出去了……”
她的目光似乎在眼睛深处不断转换,正看着那一幕。
“那天晚上有月光。我沿着小路走向游泳池。在凉篷里有一盏灯。他们在那儿——约翰和那个女人。”
亨里埃塔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格尔达的神情变了。不再有一点儿平素那略有些空洞的和善,而是残忍和无情。
“我一直信任约翰。我一直相信他——好像他就是上帝。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人。我认为他就是优秀和高尚的化身。但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谎言!我所有的想法一点儿都没有了。我——我曾崇拜约翰!”
亨里埃塔像被施了魔法似地注视着她。因为在这儿,在她的眼前,就是她曾猜测并给予生命,用木头雕刻出来的东西。《崇拜者》就在这儿。那盲目的热爱回到了它的身上,醒悟的,危险的。
格尔达说:“我无法忍受这些!我不得不杀死他!我不得不——你完全明白这些吗,亨里埃塔?”
她说这些的时候相当健谈,是以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友好的语调。
“而且我明白我必须小心谨慎,因为警察十分聪明。但那时我并不真的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愚蠢!如果你十分迟钝,并且只是盯着看,人们就会认为你没有弄明白——而有时,在心底,你正嘲笑他们!我知道我能杀死约翰而没人会知道,因为我在那本侦探小说里读到警察能够鉴定子弹是从哪支枪里射出的。亨利爵士那天下午曾给我示范了如何装子弹和开枪。我就拿了两支左轮手枪。我用一支朝约翰开了枪,然后把它藏了起来,并让人们发现我正握着另一支,起先他们会认为是我冲约翰开的枪,接着他们会发觉他不可能是被那支枪射中的,所以最终他们会断定不是我干的!”
她以胜利的姿态点了点头。
“但我忽视了那个皮子的玩意儿。它在我卧室的抽屉里。你把它叫什么,枪套吗?当然警察现在不会操心它了!”
“他们有可能会,”亨里埃塔说。“你最好把它交给我,我会把它带走的。一旦它不在你的手里,你就完全安全了。”
她坐了下来,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格尔达说:“你看上去不太好。我刚才正在煮茶。”
她走出屋子。很快拿着一个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一个茶壶,牛奶罐里,还有两只杯子。由于装得过满,牛奶罐里的奶溢了出来。格尔达放下托盘,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亨里埃塔。
“天哪,”她沮丧地说,“我无法相信水壶里的水还没开。”
“挺好的,”亨里埃塔说。“去把枪套拿来,格尔达。”
格尔达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出房间。亨里埃塔向前斜倚着,把胳膊放在茶几上,然后头枕在上面。她是如此疲惫,如此百分之百的疲惫。但现在一切都将要完结了。格尔达会安全的,就像约翰曾希望的那样安全。
她站起来,把头发从额前撩开,把茶杯举向唇边。这时门口有一声响动,她抬起头望去。终于有一次,格尔达动作相当迅速了。
但站在门口的是赫尔克里。波洛。
“前门开着。”他在走向茶几的时候,一边解释道,“于是我就不请自进了。”
“你!”亨里埃塔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你那么突然地离开空幻庄园,我自然就明白了你要去哪儿。我雇了一辆快车径直到这儿来了。”
“我明白了。”亨里埃塔叹息着,“你会的。”
“你不能喝那杯茶,”波洛说,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杯茶,重新放到托盘上。“用没烧开的水泡的茶喝起来不好。”
“像开水这样的小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波洛温柔地说:“每样东西都很重要。”
在他身后有一声响动,格尔达走了进来。她的手上拎着一个工具袋。她的目光从波洛脸上转向亨里埃塔脸上。
亨里埃塔迅速说:
“我恐怕,格尔达,我是一个嫌疑犯。波洛先生似乎一直在盯我的梢。他认为是我杀了约翰——但他无法证实。”
她故意并且慢慢地说着这些。只要格尔达不把她自己供出来就行。
格尔达含糊地说:“我很遗憾。你喝点茶吗,波洛先生?”
“不,谢谢你,夫人。”
格尔达在托盘后面坐了下来。她开始以她那种充满歉意的、健谈的方式谈话。
“很抱歉,每个人都出去了,我妹妹和孩子们出去野餐了。我觉得不太舒服,所以他们把我留下来。”
“我很遗憾,夫人。”
格尔达拿起一杯茶,然后喝着。
“所有的一切都这么让人担心。每样事都这么让人担心。你瞧,约翰以前总是安排好了每样事,而现在约翰离开了我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现在约翰离开了我们。”
她的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怜而又迷惑。
“我不知道没有了约翰该如何是好。约翰照顾我。他关心我。现在他离我而去了,每件事都离我而去了。而孩子们——他们问我问题,而我不能恰当地回答他们。我不知道该对特里说些什么。他不断在问:‘为什么父亲被杀死了?’也许有一天,当然,他会发现为什么的。特里总是要刨根问底。使我困惑的是他总是问为什么,而不是谁!”
格尔达背靠着椅子。她的嘴唇青紫。
她艰难地说:
“我觉得——不太好——如果约翰——约翰——”
波洛绕过桌子走向她,让她舒服地侧坐在椅子里。她的头垂在胸前。他弯下腰,扒开了她的眼皮。然后他直起身子。
“一种舒适的,相对而言没有痛苦的死亡。”
亨里埃塔注视着他。
“心脏病?不。”她的思想向前跳跃着。“茶里有什么东西?她自己放进去的什么东西?她选择了这样一条解脱的道路吗?”
波洛温柔地摇了摇头。
“哦,不,那是为你准备的。毒药在你的茶杯里。”
“她要杀死我?”亨里埃塔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相信,“但我正在努力帮她。”
“这无关紧要。你曾看到过掉在陷阱中的狗吗——它对任何碰它的人都呲牙咧嘴。她只看到了你知道她的秘密,所以你,也必须死。”
亨里埃塔缓缓地说:
“所以你让我把茶杯放回托盘——你是想让——你是想让她——”
波洛平静地打断了她:
“不,不,小姐。我并不知道你的茶杯里有些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可能会。而且当茶杯放在托盘上的时候,她有均等的机会选择是喝这杯还是那杯——如果你将其称之为机会的话。我个人将这个结局看成是仁慈的。对于她对于那两个纯真的孩子。”
他温柔地对亨里埃塔说:“你很累了,难道你不是吗?”
她点点头。她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