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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海岭荒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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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厉一身狼狈,额头上撕开一道两厘米左右的口子,血沿著面颊流下,在衣襟上染出一大片殷红,就在刚才拥抱的时候,甚至还有一部分沾到了陶如旧的身上,似乎也将男人正承受的疼痛传递了过来。
  “我没事。”凌厉喘了口气,反手抱住陶如旧,过了好一阵子才放开,再脱下衬衫替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盖上,一边转头问道:
  “找到王白虎没有?”
  听到这个名字,陶如旧脑海中再度映出那血肉模糊的半个脑袋,他立刻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凌厉……”他低声说,“王白虎掉进地宫的第三层去了,他的头只剩半个,一定……一定没救了。”
  凌厉心中已经是有了些准备的,但还是沈默了半天,然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揽过陶如旧的肩膀,将上半身依靠在青年身上,难得疲惫地说道:
  “这是他自作孽,回去不要告诉吕师傅,他受不了。”
  陶如旧应了一声,低头正看见凌厉额上的那道血口子,心中莫名地一紧。正想要用手去碰触,血池外面就传来了小李与郑青龙他们的声音。
  
  地宫里发生的这件事被列为园区的机密。王白虎的女友在送到医院之後不久便醒来,却始终是神志不清,恐怕是留下了终生的残疾。王白虎则彻底地消失在了地宫深处。所幸他孤家寡人,尚不用思考如何安抚他的家人,以及立刻给他们一个交代。
  考虑到影响问题,凌厉并没有去医院,而是让医生到他的别墅来处理了伤口。而後由於失血带来的困乏让他不得不暂时留在床上恢复。
  惊魂未定的陶如旧一直留在别墅里,另外秦华开也自愿留下来照顾凌厉,只是少年和别人一样为了王白虎的事情奔波了一夜,看到他一边倒水一边哈欠连天的模样,陶如旧也有些於心不忍,反而忘记了自己也正需要充分的休眠。
  将少年支到了客房去补眠,陶如旧端著食堂特供的海鲜鱼片粥走到主卧,看见凌厉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眼睛。身上竟然穿著件蓝格子睡衣。觉察到陶如旧的脚步声,男人睁开眼睛笑了笑,说好香的粥。
  “你不是说没有睡衣的麽?现在穿的是什麽?”
  陶如旧没好气地坐在床边上,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然而对方却半是虚弱半是恶劣的表示自己没有进食的气力,青年心中虽然怨毒,但也不得不一勺勺吹凉了送到凌厉嘴边。
  “我只有这一件睡衣,昨天要是给你穿了我光著,或者我穿了你光著都不公平,所以我才说没有的。”
  凌厉满意地咽下第一口粥,如此荒唐地解释道,顿了顿又问:“花开呢?”
  “我看他累了,让他去休息。”陶如旧又喂了几口粥,随口说道:“你怎麽就这麽紧张花开?”
  凌厉听了这句话,只是低笑了两声,并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反倒是陶如旧不满意地抱怨道:“有话不说,真不够朋友。”
  “朋友?”凌厉好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什麽时候变成我朋友的?”
  完全没有预料到凌厉会说出这样冷淡的话,陶如旧顿时觉得像是受到了侮辱,他辩解阿道:“我只是以为,经过地宫的事情之後,你至少不应该再把我当作一个和园区处於对立面的记者。”
  陶如旧的气愤与窘迫被凌厉看在了眼底,却只是让他更气定神闲,甚至恶劣的笑了起来。“可是你的眼睛却告诉我,你想做我的朋友是别有图谋。”
  “是的!”陶如旧忍无可忍地放下粥碗,愤怒道:“我想要做你的朋友,就是想从你嘴里套出海岭城的秘密,挖你的隐私等到报纸上赚钱,像你种人,只知道利用与被利用,根本不配有朋友!”天知道自己刚才在地宫里是多麽的担心他,看到他额上的伤口时还难过了一阵子,可是凌厉却始终只当他是一个凑热闹抢新闻的记者!
  这一切让陶如旧自觉付出的真心受到了践踏、窒息一般的心疼。
  他想要走,立刻离开别墅。可是还没有转身,右手却被凌厉突然拉住了。
  “不要做朋友,那麽想不想尝试一下另一种关系……”
  男人的声音,低沈中带一丝沙哑。竟然是从未听到过的性感与慵懒。陶如旧无缘无故地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被凌厉握住的那只手也开始灼热起来。
  “什麽……关系?”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缠著绷带的凌厉将陶如旧拉回到了自己身边,伸出另一只手来按住他的後脑勺。 两人对视著,脸与脸之间仅剩下几厘米的距离。然後凌厉似乎只是轻轻地朝前迎了一迎,就吻上了陶如旧的嘴唇。
  陶如旧脑中顺时变成了一片焦灼,男人的嘴唇带著灼热的温度贴上来,在瞬间将他的神志点燃。
  温柔的吻,又带著一点点掠夺的蛮横,开始只是唇与唇的贴紧与厮磨。在觉察到对方没有反抗之後便放肆地深入起来,伸出舌尖撬开不知所措的齿列,迷恋地吮吸,然後凌厉腾出手来捏住陶如旧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挑逗起他的软舌,与之纠缠。
  受了惊吓的陶如旧,完全不知道如何阻止凌厉的掠夺,随著这热烈一吻的深入,窒息的感觉逐渐加重,在意识的混乱里他觉得自己被人抛进了幽蓝的大海中,而身边惟一能够攀附的东西便是凌厉。他们互相纠缠又彼此攀附,仿佛共同在海上沈浮。
  这是一种难以呼吸却又十分舒服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体已经先於意识作出了反应,而等到凌厉终於结束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恢复了神志的陶如旧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裸著上身躺在了凌厉的身下。
  “要继续麽?”昏黄的灯光照著男人同样赤裸的上身,优雅得让陶如旧面红耳赤。 他极不自然地将头别过去,尽量不被灯光以及气氛诱惑。然而凌厉却执意不愿意放过他,未待回复,便已经欺身压迫上来。一举一动若非经验丰富,便是蓄谋已久。然而这个时候的陶如旧已经无暇细想。或许此时此刻,真正能够由他决定的,只是让凌厉的那只禄山之爪首先降落到身上的哪一个部位。
  一想到这里,陶如旧就感得头晕目眩。而就在这一片头晕目眩之中,他隐约听见有个声音在叫著他的名字。
  “陶如旧!”
  青年浑身一个激灵,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仅仅过了一会儿,这叫著他名字的声音便再度出现,而且越来越清晰,就好像是有人正一遍呼唤著他的名字,一边走了过来。
  因为凌厉的挑逗而混沌的神志一点点回复清醒,陶如旧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沁出了一身薄汗。
  终於,卧室未上锁的门被推开了,出乎意料之外,那个喊著他名字推门进来的是一只猫。
  “嗨,谁让你进来的。”
  觉察到陶如旧的心不在焉,凌厉也顺著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竟然发现那只号称夜滚坟堆而面不改色的大白猫跑进了自己的卧室,正皱了眉头要下床来驱赶,却被陶如旧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我……我来把猫拿到外面去,你休息……休息吧。”
  青年充满穿好了上衣,红著一张脸逃也似的离开卧室。只留下凌厉一人靠在床上,低低地笑了声,随手抽来一只烟,点燃。
  陶如旧与蕲猫仙出了卧室,一直走到最远的玄关里才停下了脚步。大白猫轻轻跃上了鞋架,抬著头就开始数落起青年来。
  “你要命不要命了?和你说过地宫危险,没事不要去招惹,你还偏选了涨水的时候去,送死不是?”
  陶如旧听了蕲猫仙的话,却总是觉得有点古怪,半天才反应过来。
  “蕲猫仙,你……怎麽又说回白话了?”
  他分明记得大白猫之前一次分明满口“汝”“吾”,一派古人的样子。
  “吾想怎麽说就怎麽说,汝有意见麽?”
  大白猫没好气地蹬了他一眼。
  “和戏班子滚了这麽多年,该怎麽说话我还不明白?第一次见面自然要作些架势,但是长久和你那麽说,我怕你这榆木脑子听不懂我说的话!这不是?才几天就出这种乱子!”
  这时候陶如旧才恍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恐怖经历。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个护身符,说道:
  “我又能够听见你说话了,就证明这护身符没用了麽?”
  蕲猫仙点头道:“那是当然,虽然外面套了个袋子,但是昨天晚上鬼水直接渗入,这下子连补救都不可能了。”
  陶如旧有点慌了,弯下身来凑近了蕲猫仙,问道:“昨天晚上地宫里的妖怪怎麽这麽厉害……难道就是那天我在尸魂镇上遇见的那个鬼,这样一来,花开……”
  蕲猫仙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地宫里的作祟的鬼魂与花开身边的那个不同。地宫里的是几年前死於施工事故的那三个工人的怨魂,长久徘徊在地宫三层的水道里,杀气与怨怼无法得到舒张,反而从铜门外吸取了地宫游客们种种惊悚负面的情绪,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厉鬼,一直等待著冲破铁门的这天,找来附身的身体上来大开杀戒。”
  陶如旧大骇,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被拖进水里成为替身,不由得浑身冰凉。
  一边上蕲猫仙还在说:“我刚才又去了地宫外面转过了,整个地宫区都被封闭。第三层的铜门坏了暂时无法修补,而那三道怨灵也恐怕已经在城内某个阴气较重的地方躲藏了起来。虽然这三个厉鬼迟早会被收俯,但海岭城大,找出它们就需要一段时间。更难保证这期间城里人的周全,不如就让这城里人的暂时搬出去过一段日子。也好让我和不破没有这麽大的负担。”
  “不破?”陶如旧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谁是不破?”
  “东篱不破。”蕲猫仙回答,“就是经常缠在花开身边的那个鬼魂。也是花开七世之前的恋人。我和他的关系算不上多铁,别的事情你要知道,就问它自己好了。”
  “要我问它?”陶如旧骇极反笑,“那个东篱……不破,在尸魂镇的时候是想把我杀掉的啊!”
  “那不过是他以为你在一边偷窥,想要对花开不利。”蕲猫仙不紧不慢地回答,“他对花开是无比的宝贝。你只要对花开好,他就不会把你怎麽样。”
  陶如旧点了点头,又听见蕲猫仙吩咐:“要凌厉立刻把人全都迁出去并不是简单的事,也需要合理的解释与封住众人口舌的由头。然而七天之内必须成功。至少夜间不应该再留人在城里。明白麽?”
  说服凌厉,用什麽样的理由?陶如旧心里虽然有些没底,却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儿戏。於是点头答应。蕲猫仙也替他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建议他与东篱不破作些沟通,说是东篱不破或许有办法让凌厉及时作出决定。
  “只是东篱不破提出的某一些条件,你要是不愿意答应就不要勉强,不然後回也来不及。”
  蕲猫仙将这些事交待完便离开了别墅,临行前交待晚上会拿一些符咒到翠莺阁。陶如旧呆呆地在玄关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凉了,才站起身来摇晃著往卧室走去。
  
  陶如旧呆呆地朝卧室的方向走,一直过了客厅绕道走廊里面,接著却听见卧室那边传来了凌厉低低的说话声。
  带著些好奇走过去,陶如旧从虚掩的门缝望进去。花开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趴在凌厉的床边用手语和凌厉交流。看得出来,少年正因为王白虎的死亡伤心不已,凌厉便在一边安慰,不时轻轻地拍著花开的肩膀,一派温柔与耐心。
  陶如旧静静地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任何理由再回到卧室里。屋外台风过去之後万里无云,他默默转身,将衣襟上所有的扣子整齐扣好,离开长廊,推门而出。
  台风过後的海岭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然而因为昨天晚上地宫里发生的事,孙振道依旧决定闭园一天。回到了翠莺阁,陶如旧看见戏班子的人大多闲散地坐在天井里。看见陶如旧回来,也只是微微地点头打了招呼,而眼中都是对於王白虎的意外所不能言明的悲伤。
  “陶陶阿,你回来了!”唯一不知情的吕师傅面色焦灼地走了过来,“听说王白虎那小子被树砸断了腿,现在情况怎麽样啊?有没有危险?”
  陶如旧略一犹豫,立刻明白这是大家所撒的善意的谎言。心里面虽然也很难过,但也还是微笑著安慰老人道:“王白虎他命大,打了石膏在市医院躺著呢,他说闯了这祸没脸见您老人家,拜托您可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看他呢。”
  吕师傅听了这话,终於又放了点心,骂道:“这小兔崽子,还要我去看他?当然是要他好了以後到祖师爷面前去赔罪!”
  大家看吕师傅这下似乎是完全相信了,於是又趁热打铁地输了些软话。终於把老爷子给哄安心了。陶如旧回到自己屋里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做一个简单的纪录,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刚想要去吃饭,就接到了阿青叔的慰问电话。
  阿青叔在做公务员之前做过医生,所以尤其关心侄儿的身体状况。这次打电话,无非是嘱咐台风过後不宜多吃海鲜,恐怕传染疾病。陶如旧有一半没一半地听了,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凌厉那一双蓝色的眼睛,於是随口问道:“阿青叔,你可知道中国人和哪一国人混血,眼睛会变成蓝色?”
  “蓝色?”电话那头阿青叔皱了皱眉,“理论上是不会有那种情况出现的。深色眼珠和浅色眼珠的人生的孩子一定是深色眼珠。那是因为深色是显性基因……”
  陶如旧离开上生物课的年纪很久了,对显性与隐性也只剩下一个隐约的记忆。他听阿青叔说了这些,最终也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凌厉的蓝眼睛,并不是混血遗传而得来的。
  “阿青叔,那究竟在什麽样的情况下,会有蓝色眼睛的人?”
  “有病的情况下。”阿青叔的回答吓了陶如旧一跳,“不过市面上不是也有那种带色的一隐形眼镜呢?带上去就变颜色了。”
  凌厉的眼睛,并不是戴了隐形眼镜的缘故。若是刻意戴上去的蓝色,又怎麽会再去用墨镜时时刻刻的遮挡?
  那麽唯一的解释就是…病。“阿青叔”陶如旧问道,“那是什麽病?”
  电话那头阿青叔停下来想了一段时间,显然是在回想。他离开医学书的时间其实比陶如旧离开生物课的时间还要长一些,过了会儿,才有慢慢开口说道:“你看过白猫没有?有一种蓝眼睛的白猫,天生的聋子。而人类里也有类似的病症,瓦登伯格氏症候群,具体的你可以自己到网上看看。”正说著,又有人在电话那头叫著阿青的名字,这通关怀的电话也就匆匆结束了。
  陶如旧关掉手机,满脑子都是他所听见的难以置信的消息。凌厉的蓝色眼睛真的是疾病的象征麽?然而男人平时的表现,无论怎麽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甚至在有些状况的处理上更有超越一般人的果断手腕……陶如旧心中越想越乱,干脆打开电脑插了无线网卡,上网查起了相关的资料。
  瓦登伯格氏症候群,是一种以蓝色眼睛为第一特征的综合性疾病。其中包括了种种可怕的症状,却都几乎与凌厉无关。陶如旧一页一页地打开了看了,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到後来并没有得出什麽结论,反而沁出了一身薄汗来。
  他叹了口气仰天躺下,背後触到冰凉席面的同时又突然记起了早上在别墅里的那个吻,温柔的、甜蜜的、戏谑的,难以说明的感觉汇成一片乱麻。他命令自己不去思考,最好是立刻忘记掉,然而天却不遂人愿,那个强行索吻的男人竟然就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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