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岭荒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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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凌厉头上缠著白布,脸色却还不错。他大咧咧地走进来坐到床边,倒是陶如旧极不自然地坐起身,却正好被凌厉逼得贴到了墙根上。
“是因为早上的事麽?”男人问,“如果你不喜欢,说出来我也不会强迫你。”
“不是的。”
陶如旧脱口而出,他原本只是想说自己并没有因为那一吻而讨厌凌厉,却被凌厉理解成默认了这种关系。男人反而将他从後面搂进了怀中,陶如旧立刻慌乱起来要甩开,可是弄出了声响又害怕被人发现。
──毕竟这里是翠莺阁,外面就是天井,而不是凌厉的私家别墅。束手无策之际,青年的心中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温暖,烘得全身暖洋洋。他正恍惚地去思索这种感觉的来源,却记起了蕲猫仙嘱咐过他的那句话。
“地宫的这件事,你打算怎麽办?”他连忙问凌厉,“你应该明白昨天晚上你我撞到的东西不是白天该有的。”
“这件事的确比较奇怪,我相信你心里知道的一定比我还多。”凌厉这样回答,同时放开了陶如旧,只搭著他的肩膀同样靠到了墙上,“第三层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陶如旧点头,“知道一些。也听说了三层发生的事故。应该就是那三个出了事的死人要想要从水里爬出来。”
凌厉点了点头,“想也只可能是它们三人。事情是出在我父亲手里,我也看过档案,他们的亲属的抚恤金早已经发放,身後事已也已经办得妥当,甚至还请了道士来超度过,就是不知为何阴魂不散。”
陶如旧在心里埋怨了一声“知道有鬼还开放幽冥地宫,果然只有奸商才干得出这种事来。”但是表面上却还是按照了蕲猫仙所吩咐的对凌厉说:“铜门破坏,这三名厉鬼应该已经躲进了海岭城的某一个角落。夜晚便会出来行动。为了防止园区里的人再受到伤害,是不是应该将他们暂时撤出去比较安全?”
“要全员撤出并不是一件难事,”凌厉说,“但是这牵扯到的动作不仅仅是‘迁出’这麽简单。其实这海岭城里还有凌氏其他成员的眼线。当年我大伯将海岭城还给我的时候,家族里还有很多人也想要得到这里的土地,挪作他用。若我有一步差池,保不准会被他们捉住把柄。”
陶如旧似懂非懂地听著,只知道要把人全部迁出也有一定的困难。他又听凌厉说道:“当初在建造这整座幽冥地宫的时候,也考虑到风水的问题,已经在幽冥区的护墙里嵌了金刚网,所以就算是厉鬼脱逃,也离不开幽冥地宫的范围。这事我再考虑一下……我也会保证不让城里的人受到伤害。孙振道已经派人去找从前那几个封闭了地宫三层的道士。相信很快事情就能解决。”
“道士几天能到这里?”陶如旧问。
凌厉回答:“四天之内。”
陶如旧心想,这与蕲猫仙的七日之限并不抵触,也就不再去争辩。这时候屋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陶如旧下了一跳连忙甩掉凌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而敲门的人也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门来。
是秦华开。
“花开,你为什麽不多睡一会儿?”
刚才在别墅发现陶如旧不告而别,凌厉便再无睡意。倒是趴在床边与他说话的花开,过了一会儿又被睡魔压低了脑袋。於是凌厉干脆安静地等他睡著了,再将他抱到床上舒服躺著,而自己则悄悄出了门,往翠莺阁而来。
陶如旧见到花开,刚想要打招呼。就被凌厉抢先了一步。看著刚才还亲热地揽著自己的肩膀的男人,居然就在一瞬间转向了别人。虽然是自己主动甩掉他的手,但陶如旧的心中始终还是有点异样别扭的感觉。
(我想和陶陶说话……)花开用手语队凌厉说。同时向陶如旧点头示意,青年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求凌厉暂时回避。
凌厉显然对於两人之间的对谈感到好奇,却被陶如旧异常严肃地请了出去。花开坐在他床边上,拿了纸笔便在上面写道:“听猫仙说,你要见不破。”
陶如旧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差点还忘记了这件事。说实话他并不想见东篱不破,因为那天晚上在尸魂镇的遭遇,让他实在无法对那个鬼魂产生任何好感。不过花开显然不这麽认为,对於陶如旧与东篱不破的见面,他甚至是有著一丝期待的。
(今天晚上我来带你去见他,就这麽说定了。)
陶如旧看著少年在经历了昨夜的事件後,第一次恢复的笑容,实在舍不得去破坏它。
这天傍晚,蕲猫仙果然拿了一叠符纸回来,让陶如旧将它们贴在翠莺阁里里外外进出口的隐蔽之处。这样就能阻止怨气进入。陶如旧也将东篱不破夜晚约见他的事说给蕲猫仙听了,白猫点点头,只是重申了不可轻易答应与他做交易的嘱咐。青年也将凌厉关於撤人的回复告诉给了蕲猫仙。关於他所说的,蕲猫仙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色。
“那地宫外面的确有金刚网,但估计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你不是也看到东篱不破也能够自由出入幽冥地宫麽?虽然他并不是一般的鬼魂,或许这件事你也应该亲口问一问他比较妥当。”
说话间,花开就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我们要去哪里?”
没有纸笔,陶如旧便通过手机的短信屏幕来与花开进行沟通。花开在手机上只简单地打了三个字:“跟我来。”
他们在黄昏时分从後门离开了翠莺阁。照著烟雨江南西边一大片野地走去。那里是专门为了模仿野趣而留下的荒地,生长著一人来高的野花与杂草,也滋生了无数的蚊虫,平日里不会有人愿意接近。然而此刻,花开正领著他向草丛深处走,而且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冷僻。
“花开,一定要到这种地方来麽?”
陶如旧显然是有些害怕了。他甚至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少年究竟是不是平时所见的那个秦华开。好在少年及时回头露出微笑,同时示意就快要到了。
果然,又走了不到十米,秦华开边停下了脚步,陶如旧跟上去,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小块洼地,远处反而是一个为微隆起的小土坡,当中央古怪地挖了两个连在一起的深洞。陶如旧呆立了一会儿,这才醒悟过来,原来那竟然是一眼双穴,棺材拿出以後只留下两个空洞,好像骷髅上黑洞洞的鼻窦。应该是建造时候移出了棺材,却不知怎的留下了双穴。
虽然依旧相信花开并不会对自己怎麽样,但是看见这麽不吉利的场景,陶如旧还是忍不足後退了几步。正好撞到身後一株小树上。
与此同时,逐渐暗下来的树林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日落时分阳气尚未散尽,我只能在这阴气较重的低洼地带出现。若是连这些东西都害怕,又如何面对我……这个鬼魂呢?”
不用抬头,陶如旧也知道这该是东篱不破的声音,如果除掉那异於常人的缥缈与阴森,声音甚至能够说是好听的。然而陶如旧似乎还是没有准备好抬起头,去面对鬼魂那张很可能会挑战胆量极限的脸庞。
两人一鬼就这样在荒地上沈默了一段时间,还是花开又走到了陶如旧的身边,拉拉他的手臂,似乎在安慰他不需要害怕。而东篱不破带著讽刺的声音,也逐渐让他想到了另一个非常喜欢嘲笑他的人。
“怎麽?我记得昨天在地宫的时候你们的表现还蛮勇敢的,现在怎麽反而没有了胆子?难道非得要吓你一跳才能满足,这样我倒是不介意……”
话未说完,陶如旧感觉到花开动手朝著鬼魂的方向做了个动作,东篱不破立刻换了一种口气与少年说话,语调中满是温柔与宠溺。陶如旧虽然并不习惯从鬼魂的口中听见这些,却也的确因此而减轻了不少害怕的感觉。
就在鬼魂与花开对付的时候,陶如旧悄悄抬起头来向那边看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恐怖或者害怕。
东篱不破果然就是那个银面具,穿著古朴长袍,留长黑发的高大男人。说也奇怪,上一次在凌厉的别墅里看得他几乎魂飞魄散的银色面具,此刻看起来也不是那麽恐怖,甚至於的确能够看出一些原始的审美意趣来。
陶如旧缓了缓神,大著胆子开口说道:“您……好,我就是陶如旧。很冒昧打扰到您,事情是这样的……”
这已经是他做记者的经验里,所使用的最为客气的开场白。然而听到在场另两位的耳朵里,却还是天大的可笑。
“闲话少说,要我帮忙的事便直说,说了再谈条件,谈得拢就做,谈不拢便没有下次。”
陶如旧在心里暗暗惊讶,他本以为鬼魂总是那种阴暗哀怨的性格,却不是道其实也如人类般有各种脾气,则为东篱不破看来倒是爽利。这样想著,胆子就更加大了许多,直起脊梁来说道:“蕲猫仙只是叫我来找你,说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凌厉将人撤出海岭城,同时也希望你能够帮助他除掉那三个凶灵。可是……”
他略微顿了顿,惹来东篱不破不耐烦地催促,“可是什麽?”
“可是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按照蕲猫仙的吩咐去做,并不知道为什麽要来找你,甚至连你究竟是谁,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都完全的不知道。”
东篱不破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低头去问秦华开:“小乖,你没有和他说我的事情麽?”
被肉麻地称为“小乖”的花开很习惯地摇头。东篱不破皱了皱眉头,随即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道:“我和这个人解释一下,今天晚上就不再来找你了。你一定要带好我给你的护身符,先回到戏班子去。乖。”
陶如旧站在不远处,看到东篱不破的那个吻,其实只是徒具形式地印在秦华开的额头上,两种不通性质的身体,始终是不能够真切的接触──就好像是上次在尸魂镇外树林里的那场激情,只是单方面满足花开感官的一个仪式。听到了东篱不破的吩咐,花开自然乖乖地离开草丛往回走,。其後东篱不破一直闭著眼睛,实际上是在用冥思跟随著少年,一直确认他平安无事地回到了翠莺阁,方才回过神来,为陶如旧解释道:
“我本是古夕尧城大将之子,同时也是座下先行,我父子率军抗击海寇,战功彪炳,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在战中身亡,死後被乡里作为护城之神下葬於这座海岬。并且戴上了留住魂魄的银色面具。海鹰是出海人的保护神,同时也是我们家族的家神。花开是我七世前的恋人,因我阵亡而投海自尽,後几世一直投生於夕尧城附近,为的就是冥冥之中与我重聚。然而知道这一世,他才来到这早已经成为海岛的海岭城,而且我们也终於再度重逢。”
陶如旧虽然仔细地听著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却还是觉得像是什麽戏文。心中隐约有一丝感动,却又觉得距离自己那麽遥远,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消化了半天,他才又接下去问道:“你是古代阵亡的将领,被以守护者的身份埋在这海岭城中,花开是你的……爱侣,但这些究竟与凌厉有什麽关系?”
东篱不破淡淡地回答:“我父亲膝下四子,除了我早亡之外,另外三位兄弟都替东篱家开枝散叶。而凌厉他便是……”
“是你家兄弟的後人……”陶如旧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害怕,插嘴道,“可是凌厉是姓凌,而非东篱,难道是旁系改了姓氏……”
“不要妄作揣测!”东篱不悦地打断他,“你不知道凌厉还有个娘亲麽?”
陶如旧不好意思地赶紧改口:“对了,你也可以是他娘家人……”
“我是你娘家人……”东篱不破咬牙切齿道。陶如旧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整张脸都羞愧成了红色,急忙将话题扯开去。
“原来是这样,那麽凌厉在别墅里面供奉著的祖先,应该就是你了吧?”
东篱不破点头,“不过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保他六畜兴旺五谷丰登,顶多护他在海岭城里的周全。虽然人们以我为守护者,然而生人尚不能自保,反寄空望於死者,岂不是活得太轻松了?”
陶如旧尴尬地陪著干笑了两声,说道:“那麽地宫里保护凌厉的那股强风就是你化来的吧。可是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为什麽不干脆直接除掉那三个鬼魂。也省得现在的麻烦。”
东篱不破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一不是拘魂的无常、二不是捉鬼的锺馗。况且鬼魂之间相杀也讲理由与规矩,你要我出力,我还没那个兴致。”
陶如旧这才想起来蕲猫仙曾经说过东篱不破是要讲条件的,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究竟如何,你才会有这个兴致呢?”
“我说的条件,你愿意和我交易麽?”东篱不破银色面具下的嘴唇弯了弯,露出恶魔一样的微笑。
“那还请你先说一下吧……”陶如旧突然觉得无力,自觉好像完全被东篱不破主导著谈话的方向,“说出来我才好决定要不要答应啊。”
“我要用你的身体,一个晚上。”东篱不破爽快地回答。
“要……要我的身体干什麽?”陶如旧自然非常意外。
东篱不破依旧一派从容地回答:“不用来杀人放火,好好的借了,好好的还给你。不留疤痕,也不会痛。你怕什麽?”
陶如旧愈发警惕起来:“可是你总不会只是想要借我的身体走走路,看看日出吧?”
东篱不破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我想要和花开过一个晚上。”
陶如旧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东篱不破的真正意思,脸一下子吓得刷白,比见了鬼还要严重。
“你要……要用我的身体来和花开做……做那种事……”
“有什麽可害怕的?难道你以为我和花开在一起,会是在下面的那个?”东篱不破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尽管这件事在陶如旧听来是那麽的荒唐,但却是能够同时满足东篱不破与花开的唯一方法。
“我只把你的灵魂暂时封闭起来,只要我不让你看不让你听,你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也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就是把你的魂魄暂时取出。等天亮了再换回来,你说要哪一种?”
陶如旧只听得那第二种是要把自己的魂魄赶出体外,万一阵风把魂魄吹到那三个厉鬼跟前,那岂不是凶多吉少?这可万万使不得,於是连忙回答说:“第二种千万不行!”
谁知道东篱不破阴阴地笑了一声,说道:“那就第一种,说定了?”
陶如旧这才知道著了他的道儿,咬牙切齿地控诉道:“你……这麽重要的事,你总得让我先考虑考虑!”
东篱不破嗤了一声:“这有什麽好考虑的,你不会有任何影响,甚至连花开看到的也不会是你的模样──我会施幻术让他看到我的脸。”说完,鬼魂沈默了片刻,“我想要碰一碰他的脸,这是几百年来唯一的心愿。”
陶如旧听见这句话,同样陷入了沈默。他承认自己开始同情这一对奇特的情侣,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同意将自己的身体贡献出来成为他们一夜沟通的桥梁。
“你给我两天的时间考虑一下可以麽?”青年犹豫著这样回答,“我现在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你。”
东篱不破回答:“只要那三厉鬼愿意等,我也没有意见。”
陶如旧想起了蕲猫仙说过的金刚网的事,便立刻询问了东篱不破,鬼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可知道那三个亡魂,超度之後为何不去投胎?因为海岭城过去的海岬正是抗击海寇的战场。战死之人虽然轮回转生,但戾气怨气难平,就转移到了心存不满的三个亡魂身上。那个金刚网是确有其物,对於怨气也确实有一定的滞留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