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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海岭荒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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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既然是海神庙,为什麽又被废弃了?像这种风格特殊的洞中庙,应该也算是海陵城中不可多得的一道风景。”
  蕲麟魄回答道:“海岭原来不过是一个海岬,後来经过变动才成为现在岛屿的模样。而这座海神庙的废弃大约也是在那个时候,或许是当地人认为海神已经不再满足於这狭小的庙宇,於是在别的地方建造了新的。”
  这样说著,他们已经沿著台阶攀上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往後面看,海神庙的大殿就已经只看得见黑漆漆的屋顶了。
  “还要走多久?”凌厉问蕲麟魄,“你确定东篱不破的坟墓就在这海神庙里?”
  蕲麟魄点了点头,还没有说话,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光。隐约传来了一个男声。
  “蕲麟魄……蕲麟魄………………凌厉…………”
  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之後,凌厉猛地转身。陶如旧一手抓著秦华,一边小心地在漆黑的地下洞穴中行走。若不是沿路一直绵延不断的绳索,他几乎就不会相信就在地宫第三层,竟还有这样一个天然洞穴的存在。
  控室值班人员打来的那通电话,让他知道了东篱不破已经脱离别墅外法阵的桎梏,现在极可能正朝地宫赶去。陶如旧不知道蕲麟魄和凌厉敌不敌得过东篱不破。但若是让蕲麟魄他们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遭遇袭击,结果实在是难以想象。
  更不用说,海神庙本来就是属於东篱不破的地方!
  陶如旧不敢再往深处想象,他立刻冲进了屋子将秦华推醒,拉著他朝地宫跑去。在他看来,只有花开才能够阻止东篱不破做出什麽不计後果的事。
  仅仅是怀著这样简单的想法与救急的冲动,陶如旧便一口气跑下了地宫三层。又按凌厉留下来的路标绳索找到了海神殿。
  可是绳索的尽头拴在了河边的栏杆上,他要找的人却丝毫不见踪影。
  这时花开也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突然想要和陶如旧说些什麽,无奈身边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纸笔,只能一个劲地比划起来。陶如旧看不懂手语,只当他是怕黑,就低声安慰了一阵子,又说只是要他来做些调解,不会对东篱不破有任何的伤害。可秦华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双眼不住地向四下里张望。
  “你在看什麽?”
  陶如旧正在询问,忽然感到黑暗而阴冷的洞穴中起了一阵阴风。他一个寒噤,不自觉地转身,余光正看见一个白晃晃的东西从身後退进了黑暗中。
  “啊!”
  他确信那不是错觉。因为秦华同时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那白色东西绝非人类,只有薄薄一张纸片的厚度,飘飘乎乎。
  陶如旧将秦华挡在身後,定了定神去照那白影消失的地方,三重牌坊的後面是黑洞洞的海神庙门口。
  一切都是静悄悄,什麽活物都没有。
  这时候秦华又狠狠抓了一下他的胳膊。陶如旧反射性地转身将他抱住,退了几步向後张望。
  不知道什麽时候,他们身後的地上已经积了一片水迹。
  陶如旧大惊失色,又朝洞壁边连退几步,却冷不防撞上了什麽东西。
  这东西又是不坚硬的,正像是纸片或者布帘,只一撞就缓缓地飘开了,在陶如旧的脸上轻轻擦过。
  却很痛!
  陶如旧觉得脸上像被纸片的侧锋轻轻拉了一记,迸发出瞬间的痛楚。他猛地将秦华护进怀里,紧跑几步横穿过神庙前的空地。
  可哪里又是安全的地方?
  幸好那白影之後就再没出现过,陶如旧很快再度镇定下来,在安慰了同样惊恐的花开之後,他决定先试试运气,看蕲麟魄与凌厉在不在这个附近。
  “蕲麟魄……蕲麟魄………………凌厉…………”
  事实证明他是幸运的,就在高声唤出那两人的名字之後不久,死寂之中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到半分锺,黑洞洞的庙门里射出了一束灯光,紧接著跑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是凌厉。
  “陶如旧!”凌厉高喊著:“你为什麽到这里来?不知道危险麽!”
  “我……”青年刚想解释东篱不破的事,却被凌厉一把捉住了下颌,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脸。
  “你脸上……是怎麽回事?”
  陶如旧怔了怔,这才觉得脸上一阵湿热,用手去摸,颊上竟有一道两寸的伤口,细细长长。
  “不像是被石头撞出来的。”凌厉的手指在伤口边缘轻轻抚过,“你遇到过什麽离奇的事麽?”
  陶如旧立刻回想起了那白影儿,刚要开口,却听蕲麟魄冷不防地问道:“你身後挂著的那是什麽!”
  陶如旧怔了怔。而凌厉立刻将手探到他背後,摸了几下,竟然抓出了大大小小七八张略带黄色的纸片来。
  这些纸片每张大约有16开笔记本大小,无一例外地被剪成一头圆而一头长的模样。陶如旧一看就觉得和刚才的白影儿十分相似。
  蕲麟魄走过来拈起其中一张,只瞥了一眼,便确定道:“是纸人。”
  凌厉应声道:“还真有点像。”
  陶如旧再去看那纸片,圆的那头上还另开了三处小孔,做成眼目的模样,隐约透出一股朴质阴森的感觉。
  这世上的可怕,很多时候都隐藏在那些看似纯朴,无邪的东西上。好像初生的婴孩,好像美丽的娃娃,好像这简单的白纸人。
  “这是东篱不破的东西麽?”陶如旧慌忙地问道,“今天早上他就从别墅里跑出来了!”
  “什麽?”
  蕲凌二人都吃了一惊。但蕲麟魄首先冷静下来。
  “不是东篱。”他分析道:“现在是白天,鬼魂行动受到限制,东篱不破不会这麽快就赶来。这海神庙里一定另有古怪。”
  话音刚落,秦华突然又挣脱了陶如旧的怀抱,拼命地向凌厉比著手语。
  (这里我梦见过!)凌厉讶异道,“你梦见过这座海神庙?”
  花开连连点头。
  (以前东篱大哥附体的时候,我眼前就会出现一些景象,经常能够看见这座海神殿,有时候就是眼前的模样,有时候则是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样子……)
  蕲麟魄忙问他:“那你可曾见过白色的纸人?”
  花开又胆怯地看了一眼凌厉手上的纸片,点了点头。
  (见过,而且见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在那里……)他将手指向海神殿方向,又比划道:(那里面有个浑身白色的女人,只要她一出现,我就会醒过来。)
  “是白子!”凌厉冲口而出,“我刚在的确在庙里面看见了全白的塑像。”
  “我明白了!”蕲麟魄总结道,“花开看见的景象,其实都是东篱不破的记忆。也是这几百年来海岭城中的历史。 ‘浑身白色的女人’其实就是东篱家族中经常出现、并且被奉为神子的‘白子’;但是这和我们刚才看到的白纸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陶如旧疑惑道:“难道我刚才看见的白影不是 ‘白子’的鬼魂?”
  蕲麟魄摇头:“我刚才和凌厉已经到过海神庙的深处,确实没有发现其他魂魄的存在。白子的鬼魂应该早就去投胎了。”
  “可是你刚才分明说有别的古怪存在的……”陶如旧指出了他话中的矛盾。
  蕲麟魄皱了眉道:“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麽?我刚才的确是说可能会有古怪,却没说一定是魂魄。充满了戾气的水流本身也算是一种没有生命的灵怪,我走在海神庙里,也感觉到了和这些戾气非常相似的气息,但以为就是水流发出来的。直到看见你背上的那些小纸人,才知道完全是两回事。”
  凌厉问道:“那些小纸人有什麽名堂麽?”
  蕲麟魄点头道:“那些小纸人为什麽要贴到陶如旧的身上?这是古代的一种咒术,借由纸人控制他人的行动,基本上,就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意念附在纸人身上,然後将纸人贴在别人身上,再让自己的意念渗透主宰他人的魂魄。”
  “控制?那为什麽我没有被控制?”陶如旧更加迷惑,他低头,想要去看那地上的小纸人,却被凌厉一把揽到了身後。
  “你没有被控制,那是因为蕲麟魄将你的魂魄进行了特殊的保护,不是麽?”他解释道,“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附入你体内,而你又把花开护在怀里,间结保护了他的安全。”
  蕲麟魄点头表示赞同,并补充道:“其实这小纸人的真实面目,与那河水中的戾气类似,它们都是人类的执念所化。白纸人的怨念,来源於海神庙里历代供奉为神子的白子们。他们一方面忍受著来自於家族的压力与痛苦,另一方面又甘心情愿成为压力与痛苦的牺牲品,代代看护著海神庙。如果我们要强行掘开东篱不破的坟墓,恐怕会遭到它们顽强的阻挠。”
  听到他这麽说,众人心中又沈重了几分,不约而同地沈默了一会儿,还是蕲麟魄先开口道:“不要浪费时间。”
  凌厉随即拍了拍陶如旧的肩膀:“走吧。”
  陶如旧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秦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大家的面前。
  (求求,求求大家,不要伤害东篱大哥!)
  他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扯住蕲麟魄的衣袖,顾不得别人是否明白他的手语,拼命比划著。(东篱大哥只是太关心我了,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你们要责怪他,就该先来处罚我!!)
  “你这是做什麽!东篱的事,不需要你来负责任!”
  看懂了手语的凌厉,赶忙要将花开扶起来,明白过来的另外两个也过来帮忙。但花开却不知哪里来的大力气,硬生生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愣是不愿起身,更激烈地摆动著手臂,似乎已经是在喊叫。
  (没有了东篱不破,我活著也没有意思……你们如果想要毁掉他,那就连我一起杀!)
  “凌厉,他说什麽?”陶如旧隐约看懂了什麽。
  凌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照样翻译了出来。话音刚落,蕲麟魄忽然扇了花开一记火热的耳光!
  他怒骂道:“愚蠢!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永远厮守吗!”
  听见这响亮的耳光,陶如旧吃了一惊,立刻就要去看花开的状况,却被凌厉拦住了。
  “等等。”一向维护花开的男人,这时却显得出奇沈稳,“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陶如旧心中一震,随即又听见了蕲麟魄的喝斥:
  “你以为魂魄游荡在天地之中,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麽?东篱不破亏得有哪些地下水里的戾气支撑,换作普通的幽魂野鬼,魂飞魄散不过是五百年之内的事,你道地宫里的那三个鬼魂为什麽如此急切地要寻找替身?就连我也必须寻找附体的对象,你就安心看著他一点点消失?!”
  “不 。”他停顿了一下,纠正自己说过的话:“你是看不到他消失的那一天了,因为你的寿命不过百年,百年之後你投胎到了别处,而东篱绝不可能离开这片地下水流去到海岭以外的地方找你。到时候你也不会再记得有他的存在,於是东篱不破就在你所不知道的某个角落,一点点消失!这样的结局,你就满意了?”
  秦华捂著被打得疼痛的面颊。
  他也明白蕲麟魄的话完全正确,这些都是他从来不敢考虑的事。他不愿让东篱不破消失的,但如果立刻毁了这座海神殿,东篱大哥也会离他而去。这两难的选择,区别只不过是长短不同的煎熬。
  万般的犹豫之中,少年不觉泪流满面。他抖著手问凌厉:(你们现在不就是要将东篱大哥赶出海岭麽?这样……他不是一样要消失?)
  “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消失。”蕲麟魄耐心解释道,“我们是要送东篱不破再入轮回。等他投胎之後,我可以再领你去看他。”
  (可是……)
  听起来似乎存有一线希望,但花开明白,万一自己真这样做了,与东篱不破这一世说不定就再没有重聚的机会。先不说自己与重生後的东篱不破十六年的年龄差,他甚至不能确定东篱不破是否能够顺利投生为人。
  然而另一个方面,如果自己的任性果真导致了东篱不破的消逝,那他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任何一种决定都是残忍的分离,却又容不得他再有半分的犹豫。
  这时候凌厉走到他身边,安慰道:“事情没有那麽糟糕。或许我们可以将东篱不破的魂魄暂时存放起来,然後去找一举合适的躯体,到时候你们就还可以在一起……”
  听他这麽一说,少年眼中顿时显出了一丝希望。与此同时,陶如旧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蕲麟魄,却得到了一个否定的叹息。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花开稳住。而算算时间,东篱不破很快就会赶来。
  四人又在牌坊前面站了一会儿,蕲麟魄交待凌厉看好陶如旧,自己则抓了秦华。一起走回海神庙中。陶如旧从未见过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古代建筑,心中的一点恐惧早已经被惊讶所取代。若不是凌厉牵了他的手向前,他几乎就会忘记自己是来做什麽的。
  绕过影壁走进正殿,昏黄的灯光照亮的依旧是那几件蒙尘的物品。蕲麟魄护著花开,很快就找到了通向後院的小门,然而凌厉手上的灯光,却偶然扫见了一件与刚才大不相同的事物。
  “……蕲麟魄。”他低声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人,“刚才我们看的时候,那白子身上是不是穿了一件衣服?”
  蕲麟魄立刻停下脚步,回忆片刻之後肯定地回答:“有,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很宽大,不像是泥塑。”
  凌厉点了点头道:“现在这件衣服不见了。”
  陶如旧立刻将手电朝殿堂正中的那两尊雕像照去,左边较矮的那尊确实是一身全白,穿了件贴身长袍,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泥塑而不是额外穿上去的织物。他正在想著这里面有什麽问题,又听见凌厉说道:“我也记得是一件很宽大的衣服,而且有些破烂……不对,不应该形容成破烂──好像是很多碎片粘合在了一起。”
  蕲麟魄立刻联想到了什麽。
  “那不是一件衣服。”他说,“那就是我们见过的白纸人,一大片紧紧贴在泥像上面,看起来好像衣服。等到需要行动的时候,纸人们就会从依附的泥塑上脱落下来,就好像出巢的蝙蝠。”
  听他说到这里,众人都凛了一凛。忍不住去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正粘著什麽东西。
  蕲麟魄又安慰道:“凌厉的命格我就不多说了,陶陶的魂魄经过上次的事件之後也不会再被外力操纵。所以我们只要保护好花开就不会有问题了。”
  说著,一手揽了秦华的肩膀,低头在他额上画了个符咒。
  “这样只能起到寻常的保护作用,聊胜於无。”
  秦华并不太明白这是要做什麽,但是从蕲麟魄严肃的语气上已就能够感觉到现在的处境对於自己非常不利。
  (这里……有鬼?)他问凌厉。
  凌厉安慰道:“有是有,但这里既然是东篱不破的地盘,这些白纸人应该不会对你做什麽,你说对不对?”说著,他竟然转向陶如旧寻求同盟。
  陶如旧怔了怔,立刻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他还无法完全自在地与凌厉进行交流,但面对著惊恐又伤心的秦华,他始终做不到袖手旁观。
  “是……是的。”
  他勉强附和道,“东篱不破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你作出什麽坏事来。”
  然而蕲麟魄却并不认同他们的这种判断。
  “你们要是这样想著,放松警惕的话,後果会是不堪设想。”
  他揽过花开的手臂,把人带到自己身边,“仔细想像花开的前世是怎麽死的。就知道东篱家族的人根本就不容许花开与东篱在一起。”
  陶如旧心中一紧,随即想起东篱不破附体时自己所见的幻象。
  的确,传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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