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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海岭荒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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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是男人也没有关系麽?” 
  “谁、谁发春!” 
  陶如旧心虚地小声辩解了一句,起身捡起昨夜被随便丢弃在地上的衣服。谁知刚提起一只袖子,两三枚塑料钮扣就掉到了地上。再去看前襟,本来缝著钮扣的地方,有好几处都被扯出了窟窿。 

  “……你帮我‘脱’的?” 
  对他的衬衫都含有仇恨的人,恐怕只可能是凌厉。 
  “是啊,不过不是故意的。这件衣服很旧了,一扯就破。” 
  凌厉同样下到床边捡起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 
  “说起来我的衣服也脏了,你给我拿一件。” 
  陶如旧好像听见了天方夜谭一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我就带了这麽几件衣服,坏了一件再给你一件,你叫我穿什麽?” 
  凌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过了烟瘾之後跳下床。没等陶如旧反应过来,他就擅自打开了博古架下面的抽屉。 
  “啧啧,你怎麽这麽穷?” 
  抽屉里的情况正如陶如旧所言。除去青年自己需要替换的一件,也就只剩下另一件洗得发灰的黑色T恤。如果说这是一个大学生的抽屉倒还好,但对於一个以与人社交为职业的记者来说,就显得寒酸了。 

  “做记者不是有很多灰色收入麽?对自己也要这麽小气吗?” 
  “我是漏财手,拿不到你说的‘灰色收入’。” 
  陶如旧两三步抢到凌厉面前挡住了抽屉,没好气地回答。 
  “而且,有灰色收入的人还会赖在这里,光用说的来请求得到一个采访的机会麽?” 
  “那你以为他们是如何获得采访机会的?贿赂我?用我最不需要的钱 ,还是…身体?” 
  凌厉靠在墙上嘲笑著陶如旧的幼稚。 
  “无论如何,昨天那杯酒是你泼到我身上的,衬衫一千两百元,给钱还是给替换的衣物,你自己选择。” 
  陶如旧咬牙切齿地回答: 
  “你这是敲诈。” 
  “我要是你可不这麽认为。” 看著青年的背影,凌厉突然心情大好。“你也可以不理会我,不过後果就连我自己都还没想好,要试试看麽?” 
  陶如旧沈默了一会儿,最後还是取出略大一些的那件扔了过去。然後抓起自己要替换的衣服与洗漱用具,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屋子里只留下凌厉一个人得意地笑。 
  等到青年洗漱完毕,走回到天井里的时候,凌厉已经不见了踪影。立刻醒悟到男人根本可以穿著原先的衣物回到别墅去更换,陶如旧很快明白过来,凌厉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在寻他的开心。 

  那又有什麽办法呢,谁叫对方是这座海岭城的主人,年轻有为的社会菁英。而自己则是有求於人的小记者,小心翼翼地经营著过大的梦想。命运之神究竟垂青於哪方,好像已经是一目了然。 

  後花园里小李练完了声,笑眯眯地来拉陶如旧去吃早饭。青年於是很快地将刚才发生的破事抛到了脑後。在院子里晾好了衣服,陶如旧便与其他人前前後後地往後门走。 
  半路上经过花园的时候,他发现鞋带散了,於是低下头去系,正好遇上大阿福从外头溜回来。陶如旧抬头正对上了那只大号的猫脑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就在原地愣了愣。结果还是大阿福抖了抖胡须,主动绕开。 

  而与此同时,陶如旧似乎是看见了猫嘴张阖,冷冷地冒出了一句人话。 
  “愚不可及。” 
  还是一句成语。 
   
  那之後的一整天,陶如旧一直被宿醉的头晕与头痛双重折磨著。花开关心地送来了止疼药,陶如旧是吃了午饭之後吞下药片的,他原本只打算小睡片刻,却没料到再睁开眼睛,屋外已经晚霞漫天。 

  吃了小李带回来的晚餐,精神也觉得好了不少,陶如旧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聚餐时的录音素材还没有整理,正要打开电脑,房门突然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今天早上刚见过面的社会箐英,穿著与身材和身份不相符合的灰黑色老旧T恤,站在门口。 
  “不记得了麽?说好今天轮到我们去瓜地的。还磨蹭什麽?” 
  陶如旧下意识地觉得,要倒大霉。 
  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愿意,却又找不出适合的理由 更何况自己本来就被安排在这轮的最後一个,若是再要找借口推迟,实在说不过去。这样想著,陶如旧也就只有硬著头皮上路。 

  只是从凌厉那墨镜下面冷冷的笑容看来,这趟行程绝对将会挑战到胆量的极限。第019…020章

  离开烟雨江南之後走了大约一刻锺,二人便来到了幽冥地宫的门口。 
  这时候是晚上六点五十分,天色已经有些发暗。远处最後的一抹火烧云像滩血,逐渐渗入大地的尽头。 
  凌厉与陶如旧一前一後地走著,手里各自拿了电筒。经过门房的时候陶如旧支支吾吾地唱出了从小李那边学来的暗语,严重的跑调引来了凌厉的一阵嗤笑。 
  过了门房,再朝前走了几步,二人便看见了影壁後头的叉路口。陶如旧自然是要向左走下去地宫,但是凌厉却停下了脚步,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臂。 
  “怎麽样,有胆子就跟我走另一边。” 
  “那边是远路,会让吕师傅他们久等,我不去。” 
  陶如旧想甩开凌厉的手,却被对方硬生生地拽著朝右边的小路走去。 
  “地面上也是有捷径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 
  凌厉指著地面上不远处的一小片树林说, 
  “过了尸魂镇,我们就在怨鬼路第一个路口右转,走一段草地就能绕过转生街和九棺林,直接到丧魂坡。菜地就在丧魂坡西边。” 
  虽然他说得详细,但是陶如旧明白这其中一定有诈,於是依旧坚持著要走地宫。凌厉见状也没有再多费口舌,由著陶如旧甩开了他的手,朝右边的地宫走去。 
  青年率先来到了地宫的入口处,却就此止步不前。借著手电的微光,陶如旧看见原本洞开的朱漆宫门今天居然紧闭著,上面还加了一挂大锁。 
  “是我让人把门锁上的,虽然不怕失窃,但是万一有人在夜晚误入,出了闪失就很麻烦。” 
  凌厉靠在他得意的骷髅墙上这样解释。陶如旧这才明白凌厉已经精心设计好了一切,今晚自己恐怕真的躲不过去,心中只恨昨夜的残酒已醒,不然借了酒劲一口气闯过去倒也干脆了。 

  他叹了口气,一语不发地转身。 
  “你要去哪里?” 
  凌厉依旧冷笑著跟在後头。 
  “去被你吓个够!” 
  陶如旧没好气的回答。 
  “你不就是想看我出丑的样子麽?不走右边那条岂不是让您失望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回了岔路口,陶如旧正要大踏步朝右侧的树林前进,却又被凌厉一把拽住,拉到了身後。 
  “不认识路的走後面。别把我也带迷路了。” 
  “不就是一条路麽?有什麽迷路不迷路的!” 
  陶如旧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来到海岭城之後,他还没有这麽大声地喊过什麽。 
  凌厉拿著手电,将陶如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接著笑出声来。 
  “别鬼吼鬼叫地替自己壮胆了,你的腿在打哆嗦呢,小鬼。” 
   
  尸魂镇是地上景区中的第一站,就在叉路口那片树林的後面。似乎是要证明“不跟著走就会迷路”这句话的正确性,凌厉走的并不是游客用的石头小路。不过这的确是一条捷径,在翻过一座小坡之後,下风口便出现了一片十来间瓦房。 

  这就是尸魂镇了。 
  陶如旧往坡下看,那十来间瓦房呈东西走向,包围著一条约三米宽的夯土小路。路左右两头围了一人来高的竹篱,头尾各有一个了望竹楼──看起来是很普通的古装小镇。 
  因为瓜地在小镇的另一头,二人必须横穿过这整个尸魂镇。在竹篱的入口处的乱草堆里,斜斜地插了一条木牌。凌厉没有去理会,而陶如旧则好奇地扫了一眼。 
  被暗褐色液体浸泡腐朽的木牌上写著两排警告。 
  “行尸出没,走避。” 
  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噱头,但在看见木牌的同时,陶如旧依然感觉背後有阵凉气绕著小腿攀到了背上。 
  两束手电黄白色的光晕照亮了面前大约一米见方的圆形区域。两边低矮的黑色木板房门户紧闭,没有灯火,更没有任何生息,似乎与其他园区的仿古建筑并没有什麽不同。 
  然而真正走近的时候,陶如旧才发现,那些门板木墙上满布著一条条深深的抓痕,混杂著一片片酱红的血迹破烂不堪。有的地方的墙板甚至被拦腰折断,露出黑黔黔的内室。 
  陶如旧看不清楚室内的陈设,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联想到僵尸腐烂的口。 
  “凌……” 
  并不是真的有事要问,陶如旧单纯觉得四周过分的安静,想要制造些声响。替自己壮胆。不过话还没有出口,嘴就被凌厉突然捂住。 
  “不想被吓的话就不要大声说话。” 
  男人说话的气息轻轻撩动著陶如旧的鬓发。 
  “老实告诉你,我今天也特意让他们不要关电闸,而这镇里的一部分机关是声控。就像这样……” 
  他拽著陶如旧走到路边的一口井旁。 
  那是一座怪异的老井,上面搭了间类似凉亭的建筑,亭顶很高,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 
  凌厉轻声对陶如旧吩咐, 
  “朝亭子顶拍手看看。” 
  陶如旧摇头。 
  “要拍你自己拍。” 
  “胆小鬼。”凌厉嘲笑,“你看著。” 
  说完,他便在亭子里用力地拍了三下。 
  啪!啪!啪! 
 清脆的掌音在一片死寂之中显得异常诡异而且响亮。陶如旧就站在凌厉的身边,警惕地盯著头顶上那一片黑暗。 
  在短短几秒锺的时间里,青年的脑海中闪过数种鬼怪的模样:青面獠牙、面如金纸、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然而直到他将最後一种想象驱出了脑袋,都没有看见亭子顶上有什麽东西垂挂下来。 

  “你让我看什麽?” 
  心中一阵怀疑,甚至以为是机械出了故障。陶如旧继而想到凌厉这下也算是出丑了,甚至很有些高兴地想要转身去嘲弄一番。可是没有料到凌厉的动作比他更快,突然之间伸手捉住了他的後颈,将他摁倒在了井沿上。 

  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袭得手,陶如旧竟产生了凌厉正因为“恼羞成怒”而要“杀人灭口”的假象。他被迫俯趴在井圈上,而脸就冲著黑洞洞的井口,一股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这个……” 
  凌厉在他身後恶作剧地笑。 
  陶如旧这才明白机关根本就是在井里,之所以会有个亭子盖在井上,就是为了将声音聚拢而催动井中的声控开关。凌厉刚才说机关在上面,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後趁机将自己摁倒在井口上。 

  陶如旧咬牙切齿地挣扎著,想要甩掉凌厉的桎梏,反而被对方欺上来压到身下,将自己的双手反剪到了身後。 
  “哈,你不也知道我是要吓你的麽?那就乖乖地等著惊喜,记住不要眨眼睛。” 
  紧压著他的男人以恶劣的口气这样说。 
  其实在这种漆黑的夜里,将头探向深井的陶如旧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什麽东西,不过纯粹的黑暗却更能激发人类潜在的想象,幻化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青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是凌厉强行将自己压在井沿上,那麽过一会儿多半会有机关从井中升上来。然而既然是摆明了的捉弄,总比毫无预警的惊吓要安全很多,其恐怖的程度也毕竟有限。 

  这样想著,青年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凌厉再看笑话。 
  於是他干脆放弃了挣扎,感觉著凌厉这个活人贴在自己背後的热度。过了几秒锺,陶如旧听见了深井中隐约传来机关轻微的“哢塔”声,一股细细的凉风随之扑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青年只能感觉出有东西从井的极深处一点点升了上来,那机械的“哢塔”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几乎每个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奇怪感觉: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被人凝视。那种视线有时出现在身後,有时则好像紧贴在你的脸颊左右。然而每当你转身去查看,却总是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陶如旧现在有很现实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凝视著他的物体,是绝对现实的存在,仅仅隐没在了他正前方极近极近的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儿,机械的声音停住了。 
  在一片死寂之中,有规律的“哢塔”声消失。陶如旧屏住呼吸,等待著下机关下一步的动作。然而他所能感觉到的,仅仅是另一种声音,从井下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是流水声,陶如旧的思维一下子凝滞起来。
尸魂镇的地下应该是地宫,一片旱地怎麽可能会有水声。他开始猜测这是与机关同步的音效。然而又一转念,如果说机关是声控的,那麽音效岂不会起到干扰的作用? 

  那麽这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并不了解声控原理,仅仅只是胡乱揣测,结果自然是越想越恐怖。
那流水的声音并没有停歇,反而在他思索的时候迅速响亮起来,而刚才那股扑面的凉风也没有停息过。
陶如旧能感觉出机关已在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井中此刻没有移动的物体,又为什麽会有风扑面而来? 
  他心中的不安蠢蠢欲动著。 
  “凌厉……” 他小声地喊道,“你要我看的我都看到了,你快放开我罢!” 
  然而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极细、极柔软的触感贴上了自己的面颊。 
  像是蛛网的丝状物体,却没有蛛网的粘滞,反而韧性光滑,甚至能在脸上勒出浅浅的印痕。当时陶如旧尚未阖上双唇,那丝状的物体甚至如生物一般要往他的嘴里钻。
而被这种不明物体拂过的皮肤,则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陶如旧感觉“它”是贴著自己的右脸颊出现的,然後打横拂过了口鼻,紧接著消失在左边的井壁上──这几乎已经是狭小井口的直径了。
也就是说,这片怪异的丝状物体,根本就是从井壁中出现,又凭空消失在了井壁之中。 
  现实中的物体怎可能如此? 
  震惊只持续了一秒锺,陶如旧突然明白那绝对不是什麽机关,他开始挣扎著要避开,然而压在他身上的凌厉却以为青年只是在害怕,反而压得更紧。 
  “放开我放开我,快松手啊!” 
  将凌厉的告诫完全忘记,陶如旧挣扎著将头扬起了一点,大声喊叫。
他脱出了被剪住的右手,想要撑在井沿上抵抗;然而黑暗中他没有摸到井沿,反而抓住了井沿边上一团凌乱的丝状物。 
  与刚才拂过的同样的细长丝线,却更多更杂,蓬乱地丛生、纠结依附在弧状硬壳上。 
  硬壳的另一个侧面,是较为柔软而光滑的皮革。 
  是一颗人头,一颗长发人头。 
  陶如旧触电般抽回手,但那长发留在手心的感觉却依旧鲜明。那人头就嵌在距离他的脸不到二十厘米的井沿壁上,可是黑暗中他什麽都看不见。陶如旧只能感觉到那人头吐出了一股股凉风喷在他脸上,而那长而蓬乱的头发,又从左边一点点蜿蜒过来,如同无数触手,慢慢将陶如旧的头整个儿缠住! 
  紧接著毫无预兆地,另一样比发丝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贴了过来。 
  是脸,松弛的皮肉,冰冷而略带一些粘液,突然撞到了陶如旧的右脸上,然後缓缓碾压,将腐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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