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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遇见了我 作者:周德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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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
  你会问为啥。
  我告诉你——因为这个脸很白的周德东不是我。
  二、多年前的一张陌生人照片我也是木偶中的一个我撞见另一个木偶我和另一个木偶互相尖叫“木偶!木偶!”
  —— 岩鹰张弓键到北京旅游结婚,他带着新婚太太到编辑部看望我。
  他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他。
  他坐在我的对面,亲口对我讲了前面那个脸很白的周德东的故事。
  我问他打的电话是什么号,他说了8个数,那确实是我的电话。可为啥和他通话的是那个人呢?张弓键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正巧他溜进了我的办公室?
  叫爱婴的那人冒充作家是为了逃避收容。
  那个要扶持天安县文化事业的人是为了骗车。
  哪个人都有实际的目的。
  而这个神秘的人是为什么?
  《新青年》封三上我那个漫画,我见过,画得特别像。接到那本杂志的时候,当时我还感叹半天,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后来,我专门问过那家杂志社的编辑陈大霞,问她那个漫画是谁画的,她说是他们那的一个美术编辑照我的几张照片画的,她还告诉我那个美编姓肖。
  金宝说那个人跟漫画上的我一模一样,就说明他和我很像。
  他竟然和我很像!
  张弓键当时很激动,他说:“太像了,根本分不清!如果您不是这样严肃,我还以为您跟我开玩笑呢!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说:“……只是他的脸很白,比我还白。”
  张弓键的脸就很白。比他还白?那还是人的脸吗?
  他补充说:“他是那种没血色的白。”
  我的心抖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请他和他新婚太太吃了顿饭店。他太太叫花泓,长得挺漂亮,好像在县政府工作,文秘之类。
  送走张弓键馆长之后,我一直都在想那人的长相。
  我最害怕这件事。
  假如他仅仅是长得凶恶,哪怕再凶恶,我都不会这样怕。因为,那种危险是大家共同的危险。而现在,他仅仅是长得像我,没人注意到这件事情,没人察觉到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没人帮助我。就像孩子看见了一个贼可怕的东西,正一步步朝他逼近,但是大人却看不见,继续在灯下织毛衣……我不解的是,他竟然有我的身份证!伪造的?当然,现在连乳房和处女膜都能伪造,造个身份证更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并没有干啥坏事,为啥下这么大的工夫?
  这人是谁?
  我苦思冥想,感到很玄乎。
  虽然我的职业是写恐怖故事,但是我希望生活中所有的恐怖都是故事。
  可是,冥冥之中就像有什么安排——正像我说的,写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比他的想象更恐怖的事情。
  现在我就遇上了,这个恐怖故事刚刚要开演。
  他刚刚开演。
  其实我胆子不大,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就可能让我感到阴虚虚,排解不开。假如生活中有个陌生人一直怪怪地盯着我的眼睛,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超过半小时,我会跟你一样,最后惊慌失措,撒腿就跑。
  这世上的事,世下的事,我搞不懂,咱们都搞不懂。
  但是,我必须表现得腰杆很硬气,神经很茁壮,生命很阳刚。
  这算是我的职业道德吧。
  我是一个写恐怖故事的人。读者在不知不觉中会把作者当成参照物。大家都是脆弱的,都是极富暗示性的动物,如果他们知道,对他们说“不要怕”的人,其实心里更怕,那他们咋办?
  我除了要在故事中做一个榜样,而且我还打算满足读者在来信中提出的各种要求。(除了你跟我借钱。)我的信箱请在我另一本书《三减一等于几?》中查找。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一张旧照片。
  那年,海南电视台有一个导演,飞到古城西安(当时我在编《朋友》杂志),要把我的这个苦孩子的经历拍成电视剧,8集。他把名字都想好了,那名字很俗,听的人都不好意思,在此不提。
  当时《朋友》杂志上还登了一启事,为这个戏选男主角和女主角。
  女主角8个,一集一个。男主角当然是我。我当然是一个。
  报名的信件像雪花一样飞来,都装着照片和简介。那些信堆了半房间。有俩编辑专门加班帮我拆信,每天都干到很晚才回家。
  有个人曾对我说,假如你夜里看不同的陌生人的照片,超过一万张,你就会疯掉。我一点都不信。
  可这天夜里,有个编辑突然叫起来。我问她咋地了,她举起一张照片说:“这有一个男的,跟您特别像!”
  我接过来看,果然像!
  另一个编辑看了后,朝我鬼鬼地笑。
  我说:“你笑啥呀?”
  他说:“周老师,您别开玩笑了。”
  我说:“我开啥玩笑了?”
  他自作聪明地说:“您把自己的照片寄来,骗我们玩。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说:“咳,真不是我!”然后我对发现这封信的那个编辑说:“你把信封找来。”
  她就把那信封找来了,上面的地址是遥远的北京……难道是他?
  我努力回想。他的单位好像是一个叫《卖》的报社。我记得当时我还为这个报纸的名字叫好,我说:“这名字真简单。假如办一份全是各种商品信息的报,名字叫《卖》,那多好啊——《卖》报《卖》报”!
  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那人的名。
  虽然希望渺茫,但我还是决定去《卖》报找找他。
  我要找到这个多年前的一张照片上的人。
  我在新闻出版这个圈子呆久了,很熟,我很快就找到了《卖》报社。那是一座写字楼,里面有很多公司。我走在楼道里,东张西望。
  有个矮个子男人迎面走过来,他跟我打招呼:“曹景记,你回来了?”
  我陡然想起那人就叫曹景记!
  我说:“我不是曹景记,我找曹景记。”
  那矮个子男人走近了我,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他惊叹道:“嘿,你和他长得真像!对不起。您是他弟弟吧?”
  我说:“不是。”
  他斜着眼睛看我,得意地笑了:“那他就是您弟弟了。”
  “也不是。”我知道我遇见的是一个饶舌的人,就避开谁是谁弟弟这个十分不沾边的问题,直接问:“他的办公室在哪?”
  他说:“您不知道?他半年前就跳槽了,那段时间我不在,我表姐生病了……”
  我着急了,问:“他去啥单位了?”
  他说:“一个好像叫24小时的影视公司,听说他去当副总经理,听说薪水特别高……”
  我说:“你帮我找找他的电话,行吗?”
  他说:“你等等,我去采访部问问。他原来一直做记者,他是个很敬业的记者……”他一边说一边走进了一个办公室。
  过了很长时间,热心的矮个子男人才出来,他说:“真抱歉,曹景记跟他们都断了联系。平时,他和同事们的关系都不错,可是……”
  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一个直觉冲击着我的脑海——就是他!
  最后,我终于没找到曹景记的任何联系办法,只好沮丧地离开。
  之后,我像大海捞针一样一直打探这个叫24小时的影视公司。
  其实,这根针就在我脚下——有一次,我跟一个朋友闲聊,说起了这件事。他说:“我知道这个公司呀,前不久,他们还找我写过一个本子呢。”
  我眼睛一亮:“他们在哪?”
  他说:“好像就在你们编辑部附近。等我回去找到名片再告诉你。”
  晚上,我的朋友打电话来,告诉了我详细地址。果然就在我工作的编辑部旁边,三环路上。第二天我就去了。
  我一帆风顺地找到了那家公司。
  那个公司的人也都说我和曹景记长得像。
  一个职员告诉我,曹景记一个月前就神秘地辞职了。而且,他和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
  一个月前正是假周德东在天安县为文学青年讲课的时间。
  我问那个职员:“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那个人说:“我几个月前取资料去过一次,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住那儿。”然后,他把那个地址告诉我了,是玫瑰居一带。
  我当天就去了。
  我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天快黑了。路灯亮了,个别的小偷已经从洞口露出眼珠。
  那是一个很旧的楼,所有的窗户都没有亮光。
  我慢慢地爬上去。楼梯很黑,有一股霉味。我在走近一个可怕的谜底。
  最高一层。
  楼道里没有灯,暗暗的,一片死寂,只有我慢吞吞的脚步声。我甚至怀疑这是个废弃的楼。
  我一边走一边看一个个门牌号。我只有把眼睛凑近门牌号才能看清。
  我的眼睛凑近其中一扇门的时候,那扇门竟然自己慢慢拉开了!
  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他和我面对面地站立。
  我俩都愣住了。
  他和我长得像极了,我遇见了我!
  他的脸很白,是那种没有血的白。
  就是他。
  我先说话了:“你是曹景记吗?”
  他反问:“你是?……”
  我说:“我叫周德东。”
  他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
  我说:“几年前,你不是给《朋友》杂志社寄过一张照片吗?”
  他皱皱眉:“什么《朋友》杂志?我根本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我是个作家,写恐怖故事的,我可以进屋跟你聊聊吗?”
  他也想了想,然后说:“你想进就进吧。”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房子,一看住的就是那种随时要搬走的人。屋子一角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房顶有一只很小的灯泡,昏昏黄黄。
  我坐下来。我印象最深的是窗户上挡着严严实实的帘子。那帘子是黑色的,好像很沉。
  他坐在我的对面。他没有给我倒水,两个人就那样干巴巴地坐着。他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说:“打听的。”
  他继续看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知道,他一直在试探我。我有点紧张。
  只有我和他。
  假如我挑破那个秘密,我能活着走出这间房子吗?
  我装做没事儿一样说:“我记得曾经接到过你寄的照片。因为你长得跟我特别像,所以记得很清楚。现在我到北京工作了,偶尔想起你,就找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找我费了很大劲儿吧?”
  我说:“就是。”
  他说:“真是怪了,我根本没寄过什么照片。”
  我说:“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话说了,很静。
  为了掩饰尴尬,我假装左顾右盼地打量他住的这个房间。
  我说:“这房子采光不好吧?”
  他也四下看了看,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搬走了。”
  我忽然想到,他随时都可能在我眼前消失。也许,现在不问清楚,我就再也找不见他了,而那个事件也就成了永远没有底的谜。
  我鼓了鼓勇气,终于说:“曹景记,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别介意啊。”
  他意会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有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问:“你前一段时间去没去过东北?”
  “去过。”接着,他也盯着我的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我避开他的问话,继续问:“是黑龙江吗?”
  他想了想,说:“是。”
  我又问:“你去干了什么?”
  这句话中加个“了”,味道就变了。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他摸了一下鼻子。我觉得他是在掩饰慌乱。然后,他说:“我去抓一个骗子。”
  我皱了皱眉:“你去抓骗子?”
  他说:“是的。”
  然后他又摸了一下鼻子:“那时候我刚刚调到公安局,正巧接到一个案子,诈骗,罪犯嫌疑人跑到黑龙江去了。但我扑了个空……”
  然后他又盯住我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黑龙江?”
  我毫不信任地说:“我实话实说,不想绕弯子,那段时间,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到黑龙江冒充我,我怀疑是你。”
  说完这句话,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他并没有吃惊,只是说:“是吗?那不是我,你又搞错了。”
  然后他拿出他的警官证,在昏黄的灯光下递给我:“您看看,我现在是警察,不可能冒充你。”
  我揶揄道:“他还有我的身份证呢,所以,我看你的警官证也没啥用。不过,这个冒充我的人到那里并没有骗钱财,反而干了些好事,没啥,我之所以查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很怪。”
  曹景记说:“那可能是变态。”
  我仍然看着他的眼睛说:“也许是。”
  他又问:“他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说:“天安县。”
  他说:“我去的那个地方是方圆县。”
  我说:“这两个县挨着,太巧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
  曹景记站起来,打开门,我看见门外有两个穿警服的人。那一瞬间,我应该一下想到是曹景记犯事了,警察来抓他。可我没有那样想。我当即认定他们是曹景记的同伙。我甚至怀疑他们是被曹景记施了法术的纸人,因为他们的脸也都很白,白得不正常。
  曹景记对他们低低地说:“进来吧。”
  然后,他对我说:“这都是我们刑警队的同事。”
  他们是警察?我觉得他们穿的警服都不合体。
  我忽然想起一个电影,两个人害死了两个警察,把他们的衣服从身上扒下来……那电影中的两个亡命徒跟这两个人还真是像。
  我观察着他们的脸,他们的神情都有些怪,很飘。
  他们进了屋,都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他们坐在我和门之间,也就是说,他们的四条腿挡着我出去的路。
  曹景记把门关上了,动作就像他打开时那样轻。
  我一下想到,我可能真的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了。
  曹景记指指我,对那两个人说:“你们看看他。”
  其中一个人看了我一眼,没有一点笑意,他问曹景记:“这是你哥哥吗?”
  “不,不是。”
  另一个说:“那就是你弟弟。”
  曹景记说:“我的哥哥弟弟长的其实并不像我。”
  那俩人感叹:“你俩真像。要是你当他,或者他当你,肯定没人能认出来。”
  我哆嗦了一下。我看看曹景记,连忙说:“熟人还是能区别出来的。”
  曹景记突然对我说:“要不,咱俩就换换?”
  我一惊:“换什么?”
  他说:“就是我当你,你当我呀。”
  我挤出一点笑,带着讨好的味道:“你真会开玩笑,当一个卖字的作家多苦啊。”
  曹景记也对那两个人挤出一点笑:“你们觉得呢?”
  那两个人都挤出一点笑:“我们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
  这时候,墙上挂的那个破钟敲响了,很刺耳,“咣!咣!咣!咣!咣!咣!……”丧钟为谁而鸣。
  我鼓了鼓胆气说:“曹景记,我还有事,我走了。”
  他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阻止我,他说:“那好吧。”
  我说:“有空你到我那去玩。”这完全是一种客套,我没给他名片,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地址和电话。
  我走过那两个人的四条腿时,也跟他们打招呼:“再见。”
  “再见。”他们是一同说的。
  曹景记说:“我送你。”
  我说:“不送了。”
  曹景记说:“不行,楼道黑。
  出了门,他又轻轻把门关上,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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