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作者:纳兰卿(晋江2012-07-28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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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松袖垮着一张小脸，跟在后面。
苏子衿走在后面，见状只得叫住松袖，“你且宽心，少夫人那里有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也上了马车。
松袖瞪了一眼车夫，转而在车门外坐了下来，忍不住细声嘀咕，“少夫人家人这是怎么了？要出门也得先通知一声嘛。”弄得少夫人平易近人的性子变成这样。不过也对，换做是她，要是嫁出去才三天，家里人就瞒着自己不见了，自己也会很生气的！
是夜，清凉如水。
夜风穿过窗户，房间里没有点灯，一道暗青色的身影坐在桌前自斟自酌，独特的清涩酒香在空气中漫延。
“厘水清酿果然只有在厘城才能喝到最正宗的味道。”放下手中的酒杯，他朝房间里说道：“说。”声音低沉，听上去威严无比。
“爷，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批人马也在打探云家的事。”声音来自坐着的人身后，一抹黑色的影子。
“继续。”男子执起酒壶，再为自己添了一杯，送入口中。
“他们行事十分严谨，属下可以肯定，是都城里的人派来的。他们都在找云家的下人寻问三天前的事情。”
“那个人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吗？”男子放下酒杯，用手抚了抚额头，人说厘水清酿好是好喝，却不能多喝，否则醉了就是大梦三天，现在看来，还真没错。
“是的，他的人马来得太及时了，似乎先前就在厘城。”
“你们也没打探出云清砚的下落吗？”
“只知道当日的饭菜被云家的厨子下了迷药，而那人已被人灭口。属下办事不利，请爷责罚。”黑影说完便单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长时间的沉默，黑影见男子起身站起，头垂得更低。
“告诉月华，计划有变，叫他拟封信，明日早上就送到云梧手中。”
“是。”黑影应声，人一晃，房间里只剩下男子一人。走到窗前，伸手拉上窗户，割断了街上打更人的更声。
……
“阿梧。”只睡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云梧睡得很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唤她。
“阿梧，我能进来吗？”
是苏子衿站在屏风外说话。
“等一下。”云梧应声，忙掀开被子，套了件外衫，这才穿了鞋走出屏风。“是不是有消息了？”
苏子衿摇头，“没有，云府的下人确实是被你爹娘遣散的。”他注意到云梧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变化，难道她早就知道了？“但那些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连云演也不清楚。”
云梧一听，之前星光闪烁的眸子黯淡下去，失落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不可能呀，连书信或口信都没留下吗？苏子衿大概也有所怀疑了吧？她知道瞒不过他，索性就告诉了他，她确实早就知道云府所有人会被遣散的事情，只是推说爹娘想换个清静点的地方生活才这样做的，真正的原因她没讲。
“天色亮了。”她突然开口，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看向东方泛白的天际。
今天苏锦生要奉旨进京，苏子衿会同去，苏家举家迁往朝颜。她、不想去。留在厘城，也许爹娘会回到这里来找她，还有云里，云里要是回来，连家都没了怎么办？所以，她不能走。
“你若想留在厘城，那我和你便不去就是了。”
云梧没有听错，苏子衿说的是“我和你”，他打算陪她留下来吗？苏锦生怎么办？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苏子衿在云梧开口说话前道：“我本也不愿去，爹那里我自有办法。你先梳洗一下，我在大厅等你。”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等云梧来到大厅时，苏锦生虽气归气，也还是无可奈何的打算一个人上路。
“有人给少夫人送来一封信。”苏管家走进来，递上他刚在外面接到的信件。
“我？”云梧接过来问道：“可有说是谁？”信封上没有署名。
“没有。”
纳闷的拆开信，“小里！”
苏子衿抬眼，云里？可是看到云梧读了信后的奇怪表情，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到了那封信上。
用完早点，回到西院，他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云梧将信展开给苏子衿看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爹娘在此，速往朝颜。”
“这是小里的字迹没错。”云梧认得出来，朝颜是东陵国的都城，爹娘往朝颜去了？可小里怎么会知道？在途中偶遇的？小里曾为暗军首领，是她知道云家的事后命人查的吗？
摇了摇头，把心中的怀疑压下去，又看了一眼信纸，信尾处有一朵小小的云团模样，这是小里的习惯，她喜欢在信尾画云团来说明自己是谁。这是小里写的信。
☆、第 12 章
云梧靠在马车的一角假寐，不理会车厢里的另外两个人，苏子衿和棣永。
这已经是第五日了。五天前，云梧最终决定还是前往朝颜，因此与苏子衿一起在苏锦生出发后才动身。才刚走至大门处就遇上了棣永，非得同乘马车一起回都城。云梧这才知道棣永是都城人士。
马车走在官道上，四月末的阳光已不复早春的寒冷料峭，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
“云梧，前面就是墨泉城了，听说那里的文房四宝很是有名，不如我们去瞧瞧吧？”棣永看过来。
“好啊。”云梧一听，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这五天来吃睡都在马车上，又为女儿身，也不曾好好梳洗，现在能找个地方舒服的休息一下，她是求之不得呢。自从收到云里的信，得知爹娘安全，她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轻捂着嘴角，云梧笑得灿烂。
苏子衿不经意间看见她微弯的眼角，车外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眉梢柔和。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墨泉城。
“掌柜，三间……不，两间上房。”棣永原来说的是三间，后来赶紧改口，对着云梧不怀好意的笑，“我够贴心吧？我在这里，你们几日都不曾亲热，现在给你们机会。”
“棣永！”云梧脸色绯红，狠狠地瞪他，一连几日他都要调侃她和苏子衿，每次都被他气得够呛，现在人来人往的，他也不知道收敛。
“你若是真觉得妨碍我们了，就赶紧自己走。”一直不会在棣永开这种玩笑的时候说话的苏子衿突然闲闲的开口。
“云梧，你看他，见色忘友啊！”棣永手一抄包袱，愤愤的念叨。
身后有人经过时不经意间撞了一下云梧的肩膀，云梧奇怪地看了那人一眼，而那个人在跑到客栈门口时，也回过头来，冲着她一笑，一脸阳光，继而跑远，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事情一样，风风火火的就离开了。
她没放在心上，抿嘴一笑，款款上楼。
“什叫夫妻同心？这就是！”棣永小声嘀咕着，也跟着小二进了自己房间。
苏子衿像没听到，对掌柜吩咐道：“准备些热水，和饭菜一起送到房间里去。”
“噔、噔、噔。”
“进来。”云梧扔下擦脸的帕子说道。
“客官，您要的饭菜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热水和饭菜？她没叫人送啊。
等都送到房间里后，店小二又说：“您的夫君让我转告您，他有事先离开，您不用等他用饭了，一个时辰后他就回来。”
“嗯，有劳了。”苏子衿？云梧暖暖的笑，本以为那人不会注意到这些，没想到他考虑得如此周到。
……
“喂。”
云梧回头，蓦地见到坐在楼梯上的男子。直到晚饭时候，苏子衿和棣永都没回来，因此她一个人用了晚餐便在客栈的□闲逛。“叫我？”这里除开他，就只有她了。
“你是厘城来的？”男子咬着苹果，一张娃娃脸，依着普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是？”云梧退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你可叫云梧？”男子一扔苹果，娃娃脸上绽放出笑容，眼睛半弯如同弦月。
云梧的疑惑更深了，她一脸戒备的盯着男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脸，白天在客栈里撞了她一下的人！当时她跟棣永在说话，他从旁边经过听到她的名字就记下了，这也不足为怪。只是她不喜欢举止轻浮的男人。也没再回话，她转身便走。
“小树苗！”
后背一僵，云梧停住脚。这个名字，太过印象深刻了，全世界会这样叫她的，就只有一个人。
“阿墨？”
云梧不敢确定的问。
“哈哈！我就说你肯定记得我！”被唤作阿墨的男子一跃而起，跳到云梧面前，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
“真的是你，阿墨！”云梧差点跳起来，十二年不见，竟然还能遇到！当年阿墨离开之后就杳无音讯，她在很长时间内都念念不忘，后来很多年后，她才惊觉，那股青涩的情愫还来不及说便没了斯人踪影。没想到他还能认出自己。
扯着他的袖子，云梧忍不住上下打量。
“小树苗果然长大了呢！”阿墨任她看来看去，嘴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他真的好想念好想念她！
“那是，这么多年，当然长大啦。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梧好奇地问。
阿墨撇了撇嘴答道：“因为这里叫墨泉城。”
有冷汗从额角滑落，因为叫墨泉，所以就过来了吗？还真是阿墨的说话风格，一点都没变。
“跟你一起的那两个男的是谁？你怎么会来墨泉城？”阿墨忽然问道。
“唔……我朋友，苏子衿和棣永。”云梧敷衍的回答，扯着阿墨的衣袖边上楼边说：“我们要去朝颜。”
正巧赶上苏子衿见她不在房内，便出来寻她。她一脸欣喜的喊道：“苏子衿，他是阿墨，我们从小就认识的。”
她很开心，认识她这么多天，他从未见她笑得这么灿烂。苏子衿沐浴在夕阳中的身影翩翩而来，表情叫人看不出喜乐，只微微点头当做打招呼，经过两人时，连停顿都没有径直回了房间。
“他怎么了？”阿墨凑过来好奇地问。
“喉咙痛。”云梧没好气地说。
风和日丽、草长莺飞、行人如缕，四处一片繁荣景象，只是……
“不行。”云梧一口回绝，她不愿意阿墨放弃自己的生活陪她去找爹娘。在墨泉城停留两日，阿墨已经融入到他们三人当中，也知晓了云家的事情，如今非得要跟去朝颜。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去。”阿墨干脆耍赖，一屁股坐上马车，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阿墨……”
“让他一起吧，人多热闹。”棣永不知从哪里牵来两匹马，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我跟子衿骑马走。”
“多谢。”阿墨一转身钻进马车赶紧坐好，笑话，等下云梧的倔脾气一上来，硬是不准他跟去怎么办？还是先找个地方坐好了再说！
苏子衿牵过马，走到云梧边上，“上车吧，时候不早了。”他答应过她，只要找到不嫌弃她过往、真正爱她的人，他就放她自由。阿墨知晓云梧已嫁人后，并没有弃她而去，倘若阿墨真是她的良人，他会信守承诺。
看着云梧也上了马车，苏子衿这才翻身上马。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让他突然心烦意乱，马鞭一挥，扬尘而去，留下一脸心知肚明的棣永徐步跟在马车旁，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
“小树苗，你别生气啦。我们这么多年才重逢，这不是要跟你话话家常嘛，再说了，墨泉城我也待厌了，左右孤寡老人一个，你带我去都城见识见识吧？”
话家常？孤寡老人？云梧又好气又好笑，是在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闷声闷气的应道：“好啦。”她所有的好脾气在阿墨这里全没了踪影，同样，她所有的小情绪在他这里也变得毫无底气。阿墨对她而言，是独特的唯一。
没多久，苏子衿策马回来，在棣永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皆面色沉重，有意无意朝后面看了一眼。
云梧掀开车帘，问：“怎么了？”
“有人一路跟着我们。”苏子衿来到马车前，骑马与之并行。之前他以为是错觉，可当他一个人走到前面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他才发现不对经，立刻折了回来。
“会不会只是恰好同路而已？”
“也许，总之小心点吧。”他也不敢确定，他们几人不显山不漏水，实在没什么好图的。
一直到傍晚，那种被跟踪的感觉突然消失，他们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确定真的没有人在后面，这才停下来安顿。
苍茫的夜色里群山显出深深浅浅的青色，前面不远就是一条小溪，五个人在原地升了火堆，车夫将马车赶到一边去，拿出草料来喂马，阿墨闹着要下溪去捉鱼。
“你去吗？”云梧问苏子衿。一路上他都闷闷的，她不知道怎么了。
“不了。”背靠在树干上，苏子衿看着远山出神。棣永兴致勃勃的开始挽袖角，“我去！”说完一溜烟的跑去溪边，跟阿墨一起站在浅水滩。
“那好吧。”云梧起身，拍落身上的枯枝树叶，无奈的也朝溪边走去。
“小树苗，你还是不敢下水吗？”阿墨站在水中央促狭的冲坐在岸边把脚伸进水里的云梧笑，弯腰，手在水面激起一层浪花扑向她，害得她惊叫连连。小时候的她也是这样在岸边不敢下水，他便在水中泼得她一身湿。
“阿墨！”云梧抹去额上的水，气呼呼的瞪着他。
☆、第 13 章
“云梧怕水？”棣永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手中的树杈停在半空，任由溪水里的鱼在脚间游来游去。
“你们干什么？”云梧看到两人不怀好意的朝她这边走来，连忙往后挪，脚还没离开水面就被阿墨一把捉住。“啊！”扑通一声从石头上掉下来，溪水漫过她的膝盖，冰凉的让她浑身一颤。
“哈哈……”棣永和阿墨笑得开怀。“来。”阿墨扶着她往中间走，她便死死的抓住他的手，生怕他再恶作剧松开她。她一看到暗不见底的水就头脑发晕。摇头，“不要。”
“五步，走五步就好。”
“真的？”云梧怀疑的问。
棣永和阿墨点头。
小心翼翼的在水里往前迈了五小步，她就再也不走了。棣永在三步外看她，阿墨真的没有松开她。
“嘘，别动。不要出声。”阿墨小声说话，扶着云梧在溪底的石头上站稳脚。一时间，四周安静下来，连岸上不知名的虫鸣声都可以听到。
没多久，云梧感到脚间有什么东西轻轻在碰触，又痒又滑，她低头，正巧月光出来，照在水面上，她可以清晰的看到水底的鹅卵石，以及在她脚间游来游去的小鱼。
“看到没有？小树苗。”阿墨轻轻在她耳边问，“它们很可爱吧？”眼睛弯成月牙状，在清冷的月光底下如同一泓墨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