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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唐清推案·宿缘-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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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若虚终于点点头,重新拿起他那晶莹剔透的酒杯,仿佛里面盛满欣赏不尽的味道一样。
   
  明月暗暗舒了一口气,把额前滑落的刘海轻轻挑于耳后,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自己的琴,身后倒地的阿雪轻轻“哼”了一声,憋出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明月却仿佛并未在意,镇静地落下了第一个音。 
   
  唐清听过云烟绝世的琴技,知道云烟并不曾夸大自己的本事,可是明月的琴音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味道,如一阵清风拂面,不似云烟的震人心弦,而是淡淡地,带着午后清雅的和风,温暖的阳光,犹如喝一杯好茶,沁人心脾,连沈研也不自觉地鼓起掌来,在她停歇的当口大声说道,“曲罢意犹未尽,余音缭绕尚飘空,明月姑娘是高手,琴中高手。”
   
  明月的脸稍红,深吸一口气,继续弹下去,渐渐地唐清发觉她已不是在表演,纯粹取悦众人了,而是仿佛沉静于自己的回忆中,细细辨别,曲中是暗含深意地。唐清不由自主地吟出,声音不低也不高: 
   
  “昔有佳人,幽居空谷,蒲柳纤纤,零落无依。世情衰竭,万事随转,兄弟杀戮,骨肉分离,新人见笑,旧人当哭。在山泉清,出山水浊,朝暮倚竹,甘守清平。”
   
  “迸”,琴弦已断,明月倏忽站起,脸色变的很难看,喃喃道:“弦已断,即便有知音,亦不复听,公子,”明月突然一抬头,唐清觉得自己的无礼真正惹恼了她,“明月突然觉得很不舒服,请容我失礼告退。”竟不理会原若虚的回答,抱着琴很快地消失在大家面前。
   
  唐清怔怔地看着这等变故,没察觉有一侍卫模样的人焦急走进,俯靠雷逸云的耳旁,嘀咕了几句,雷逸云一拍桌面,愤愤站起,“反了,反了,在洛阳衙门的天牢之内也敢行凶,原盟主,沈大当家,严威,严威被发现刺死于大牢。”说道后来,声音竟些微颤抖,沈研,沈拓,包括原若虚,那一干武林人士迅速地随着雷逸云离开,只剩唐清站在酒席中间,这就算是曲终人散?恐怕后续之章正在悄悄上演吧。
第五章
  夜,清冷的月夜。
   
  不知何时,四周升起了迷雾,越来越浓。
   
  唐清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碎石小道上,两手伸前欲挥散扑面而来的寒意,怎么什么都看不清呢? 
   
  “清儿——清儿——”声音苍老而凄厉。
   
  突然闪现在眼前的人影,正是久别多日的父亲,脸上布满奇怪而尴尬的笑,“嗬嗬嗬,清儿,为父终于找到静心灯了,为父和沈兄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了,为父马上可以回来和你团聚了,嗬嗬嗬,清儿,你高不高兴啊!”
   
  献宝似地把手中之物举到唐清面前,黑糊糊地,没什么特别呀!唐清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啊?!怎会这样?”父亲突然把手中之物收回,“这是假的,假的!谁骗我?谁要害我?”父亲突然狂叫,手捧头不停地绕地旋转,似疯了一般。
   
  “爹!”唐清着急地想要去抓住他的手,无奈怎么也碰不到哇!
   
  眼睁睁看着那手中的静心灯“彭”地一声支离破碎,随后老父的身体也跟着支离破碎,人似琉璃,很容易就灰飞烟灭地。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啊!”唐清抬头望不到清明的天,低头看不尽绵延的路。“我在哪儿,哪儿!” 
   
  “清妹!”一个冷冷的声音挨近唐清。
   
  她转头看向来人,眼现惊喜,抓住那人的手,“师兄,是你,太好了,快,快带我离开这里。”
   
  颜青的脸色白得很难看,冷冷地挥开唐清的手,眼睛直视前方,声音是淡漠而疏离,“没用的,逃不开了,我们所有的人都逃不开了。”说完竟不理会唐清,自顾自向前走去,没走出几步,突然大叫一声,手捂胸口,直直地倒了下去。
   
  “师兄——”唐清跑过去,瞪大了眼睛看着师兄洒满鲜血的身体。
   
  一阵雾袭来,一眨眼间,师兄躺着的身体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嘛!”唐清欲哭无泪,究竟发生什么了,谁来告诉她!
   
  突然横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唐清心猛地一跳。“阿清!”听到这熟识的声音,唐清真有大哭一场的感觉,“阿拓,你干嘛吓我!你,你真可恶。”
   
  可是阿拓看起来不好,非常的不好,他那以往还算忧郁的眼睛,现在看来简直是绝望的,“阿清,你要救救我,我们都被骗了,被我们至亲至信的人骗了,你一定要小心,我,我不能在你身边,你要小心,小心哪……”
   
  仿佛有一股很强的外力,拉着沈拓的身体渐渐往后退却。
   
  唐清提起裙摆,愤愤地追了过去,搞什么嘛,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不,人间并非只剩无奈和零落,任何事都该有根有据,世上没有阳光洒不到的角落,她唐清更坚持心中的一份清明。
   
  那雾似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她,终于落在一座宏伟的大宅面前,从那高高的台阶一直看上去,高大的朱漆大门“呀”的一声向两边分开,静静地走出一人,没有造势,没有陪衬,他就是他,生于天地之间,独一无二。
   
  原若虚一步一脚缓缓走下,直到那张莫测高深的脸来到唐清面前,嘴角的微笑与眼底的阴戾之气是那样分明,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同时带有两种表情?那这个人的心是否也处于正与邪,明与暗,冰与火之间,是吗?是吗?
   
  “你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你终于还是回到我这里。”他的手缓缓抬起,作环抱状,“那么,还等什么,还不快快过来!”他的声音含着无限诱惑,语调是那样轻柔,真想就这么睡过去,睡过去…… 
   
  唐清再次睁眼,却看到原若虚突然出手,五指成爪状向下抓去,唐清跟着往下一看,那仿佛深井一样的东西,延伸了好长好长一段距离,底下人头攒动,似有无数生命在你推我挤,沉郁幽闷的声音一下子传到井口,“莫理我,莫理我,求公平,求公平……”
   
  “呼——”唐清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头好晕,以手抚额,脸转向一边,红日满窗,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好奇怪的梦,好奇怪的人和事,莫非这几天经历太多,精神不济才会如此胡思乱想?老父早已离去,又怎会回来?阿拓,师兄又怎会惨遭不幸?还不都活得好好的?吃早饭的时候,唐清多次盯着阿拓看,未见任何青白之气啊?呸呸呸,可笑的想法。那原若虚虽然讨厌,但想来应不至于残忍如斯吧。有时候啊,越往坏处想,恶念还往往越会灵验呢,算了,看开一点。
   
  嗯,洛阳真是一个好地方。阳春三月,风光无限好,城内还格外热闹呢,随便抓过一个路人一问,才知道这日正是洛阳城内最大的祭祀活动——踏春节。在这样一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时代,老百姓更愿以加倍虔诚的心,烧香祝佛祈求好日子的延续。
   
  洛阳城内的白马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殿外的广场上云集了各样小摊小贩,有叫卖礼佛香烛的,有吆喝特色小吃的,更有算命卜相,占卦求安的,不在话下。
   
  唐清拉着沈研的手随意行走在街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谁说平凡不是福呢,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辉煌,平常百姓亦有自己的福气。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与沈研归隐田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那读书耕田,知足常乐的清平日子,这就够了。
   
  只不知身边的他是否亦作如是想,唐清偷偷瞄向沈研,却发现他亦满含柔情地盯着自己,虽然这种眼神自个儿已见过好多次,亦知道此时的他心中盛满的只有她,那专注而热烈的情爱只为自己绽放,可是为何还是感到脸红心跳跳,该习惯了啊,他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吗?
   
  沈研握着自己的手突然一紧,五指紧扣她的,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更是向下压来,俯身于她耳边,“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哪,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真令我立刻就想紧紧地抱住你,我要抱了,真的要抱了!”他真的向她贴过来,唐清羞得赶紧挣脱他,往旁边一跳。
   
  沈研“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豪迈俊朗,使他在整条街上更加惹眼,亦有不少年轻的女子以袖遮面,羞红着脸偷偷瞧他,沈研,他是迷人的,不管在任何场合下都是,只是这样的天之骄子……
   
  唐清定住身子,眯缝起眼看他,他的声音还在远远地传来,“清儿,你很可爱,真的可爱!”
  他还在那唯恐天下不乱地瞎嚷嚷,这不,夸张地两手拢嘴作喇叭状,还嫌声音不够大不是?街上的人纷纷向自己看来,唐清的脸更红了,真不习惯这种众目睽睽的感觉,生气地一跺脚,“你,你再喊,好,我不理你了,分道扬镳,再也不理你了。”转身扭头的同时,沈研的身影早早地埋没于纷扰的人群中。 
   
  “马后上车,大师,你恐怕再无退路了。”淡淡的声音响起,一贯的气定神闲。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禅室,禅房燃香,亦仿佛凝结住一室的寂静。有佛则灵,端坐于棋盘前的是一个样貌极普通的中年和尚,一身禅衣早已洗得褪色发白,而此刻和尚的脸色及其古怪,挤眉弄眼,啧啧有声,仿佛有什么放不下似的。
   
  另一个清雅棋客却是一脸含笑的“若虚公子”,轻摇折扇,自信满满地看着和尚,那举重若轻的样子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身后站着的阿雪和明月,各有千秋,脸上俱含深深笑意,只是眼内的“风景”并不为变化莫测的棋局,而是她们的公子,内中乾坤,当事人自知,若虚每下一招,阿雪甚至兴奋地拍起手来,一脸的娇俏,煞是引人。
   
  和尚缓缓举起手中棋子,于半空竟一时僵住,多次想要落地,却终究未曾落地,脸上的神情更为尴尬,几乎整个眉毛眼睛都挤于一处,嘴里更是含糊地喃喃自语,“不该这样,刚才明明还是有活路地,柳暗花明,山穷水覆,怎么转来转去还是到这儿,这个,这个怎生是好?不行,不行!”终于还是收回了吊在半空的手。
   
  阿雪看得好不耐烦,嘟着红艳的嘴唇,“哎,我说老和尚,你敌不过我家公子,就趁早放弃得了,这样子举棋不定,真是急死人了。”
   
  和尚仿佛并无多少风度,竟以白眼一瞟阿雪,似嗔非嗔,“小丫头,快快住嘴,高手过招,岂容你等胡言乱语?”突然用力一拍自己光亮的脑袋,模样着实有趣,“嘿,行了,丫头一催,老和尚顿醒,有趣,有趣!”哇呀哇呀乱叫间,迅即如电地落下一子,这下连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得意洋洋地看着原若虚。 
   
  若虚依然淡雅,不惊不乍,只是些微扬了扬眉,往局中一看,点点头,“荼糜大师这一步,如同醉卧沙场,酒醒红尘,不能不说大师拥有超脱磊落的胸怀,平凡世人看了,亦会有拍案震慑的情态,只是——” 
   
  和尚眯着眼,静静品味若虚公子的赞美,岂料他突然话锋一转,“只是退回一步,静看碧海蓝天,却是世人所仰望不及的,有时退亦无可退,天地虽大,却依然只是掌握在小部分人手中,若你以为可以逃离到天涯海角,转身一望,惊咤为何仍然局限庭内?犹如井中观天,仰天一叹,恍若隔世也。就像现在这样——”
   
  若虚毫不犹豫地抛落一子,和尚的棋就已封死,若虚仍然淡淡一笑,“此招即连环,大师,现在是否会有此生不在的感觉?棋如人生,各中滋味只能慢慢细品,即使到最后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只似镜花水月般儿戏。”若虚的眼神突然一暗,即使手中的悠闲不停。
   
  和尚一把抓过数子,随意洒落局中,“既然道不明,说不清,看不透,那么索性随它去吧,众人皆醒我独醉,醉亦好?醉亦恼?和尚虽是和尚,依然跳脱不了俗世的纷扰,一世的清修却换来心中无数的妄念,看来出家也并非上策,呵呵呵!”和尚自嘲地笑着,“走吧,走吧,一年一度的棋会和尚总是输给公子,修佛修不好,下棋下不好,可和尚的斋菜自认一绝,到白马寺来的贵客,非亲自尝过我荼糜做的斋菜不可,想来公子亦有这等清性,陪老和尚把素酒,吃素斋吧,呵呵呵,走走走。”
   
  和尚的热情邀约并未为原若虚所动,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眼底愈见深沉,阿雪和明月也仿佛变了脸色,阴沉沉地看着和尚,和尚回头,脸现狐疑,“难道公子还对这残局牵挂不已,和尚看来着实不该呀!” 
   
  原若虚扬扬嘴角,“和尚,我原若虚今次来可不单单是为吃你的斋菜呀,斋菜可以放,有些事却不能放,一年一度的棋会,我俩约定若一方为胜,另一方却必须答应一件事,任何事,和尚修佛不精,不会糊涂到连这个也忘了吧,此亦不该。”
   
  和尚再次一拍脑门,轻松说道,“不该,不该,和尚狡猾,妄图以一顿斋饭蒙混过关,可公子贵为武林盟主,年少有为,想来也不会如何为难我这个糊涂老和尚的。”说着,竟小心翼翼地偷瞄原若虚的表情。 
   
  原若虚依然一脸的莫测高深,只是嘴角的笑不知何时早已隐去,心生不耐,“若虚从来无它求,十年来,和尚次次输给若虚,若虚也从来只提一个要求,希望和尚能为我详细解答。”
  说着从身旁拿过一卷轴,缓缓展开,不去理会和尚乍变的脸色。这是一幅很陈旧的图画,画工并不精细,画内有一男一女,女子极为艳丽,男的却是一个孩童,紧紧地依偎着女子,两者亲密无间的样子,似是一对母子。
   
  若虚用手缓缓抚过画面,仿佛极为珍视,喃喃道,“这个女子曾在他的房内看到过,只不知这个孩童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而他们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若虚从一出生身边就带着这幅画,他说捡到我时就已见这幅画,此中有何玄机,若虚,若虚始终猜不透阿。” 
   
  他一双俊美的丹凤眼冷冷地瞟了和尚,和尚只觉浑身拂过一阵颤栗,若虚依然轻描淡写说道: “他把你派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究竟有何玄虚我不管,若虚从来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望大师告知实情,此女子和此孩童究竟,究竟与若虚有无关系?如若不说,也别怪若虚不留情面。”说到最后,语音竟见犀利,其中暗含威胁,和尚是明白深意地,也知道若虚公子决非轻飘飘地话家常,和尚的额上更见一阵冷汗。 
   
  “大师,人人心中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可大师乃出尘之人,修为之深武林公认,大师早该看清一切,亦可怜我等俗世庸人,或为孽情所扰,或为宿怨所困,大师难道忍心看着这些不能解脱的生命继续沉沦下去?何谓修佛,难道不包括拯救苍生的义务吗?若虚虽然渺小,尘世中不值一提的混沌小子,可是大师与我相处多年,亦非常明白若虚的品性和脾气,若虚平生最恨的只有两样:一是遭到背叛,二就是我这不明不白的身世。若虚亦深知大师虽为任务所困,对若虚倒一片真心,大师,大师,你难道真忍心,忍心看着若虚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一生,煎熬着痛苦和无奈吗?”原若虚一声声的呼唤,其情亦真,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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