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推案·宿缘-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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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牢牢地被锁在了画卷里。女子巧笑倩兮,所有的溺宠对着身边依偎的男孩而发,细细一看,男孩清秀俊美,眉间隐藏着淡淡的一颗痣。
“年年岁岁花相似,慈心一片向君心。”
这个蜷缩在画卷角落,一年比一年显得瘦削的诗句,原若虚也摩挲了十几年了。
画卷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如果女子到了今日,必是老态龙钟的婆婆了,男孩必也长大,成了英姿勃发的中年男子了。
原若虚想,还是停留在画卷中好,凝住悠悠轮转的岁月,锁住万千变化的记忆,还是,停留在这个阶段好。
如果唐清还在,他一定会展给她看,画中女子的笑颜,与她是多么的相像!
他一直在睡梦里也咂摸回味的笑容,居然会在人间女子的脸上也看到了。
他情何以堪,他怎能不偏激执狂。要他忍住,要他就这么过去,他,怕是办不到!
“若虚公子,不过如此啊!”
这也是一个甜甜美美的女子声音,这也是原若虚前几天才认识,这也是除了唐清之外,原若虚任之自由进出他的私人小院的又一个陌生女子。
也很美丽,也很独特,也很聪敏,当然有魅力,从外貌上比唐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原若虚不糊涂,他清楚得很,他把这一个带到这里,与对待唐清是不同的意义。
方云烟不知从房间哪个方向的珠帘后转了出来,或许她一直在外面,现在才挑了帘子进来,也或许她本来就隐藏在房间某个角落,咂摸着不知名的怪异笑容,袅袅娜娜地立在了若虚公子的前面。
她的姿态很好,表情也摆得恰到好处,不过分谄媚,那会降低她的身份,不过分高傲,那会失了自个的吸引力。
她是以一个男人迫切希冀的态度,面对原若虚的,可显然,对任何男人都行的,对两个人却不作用,一个是沈研,另一个就是这几天突然殷勤备至,对她好得她都招架不住的原若虚。
这个男人真奇怪,方云烟仔细审视原若虚细致白皙的面庞,眩惑于刚才他独坐窗前,细抿嘴唇,辗转唏嘘,源源不绝地散发魅惑人心的力量,可能这种力量原若虚自己根本不在乎,可方云烟却是个很会识男人的女人。她立刻就认知到,原若虚实在是不输她的大表哥的。
那么,他,怎么没有成功?他,对唐清的诱情竟一点力量都没有?
那么,唐清实在也是个从骨子里透着奇异的女孩了。
方云烟摇摇头,有点懊恼,几分沮丧,不过眼神更加偏执凶狠,她不会放弃,她说过,要让唐清,沈研,沈家堡后悔的。
“连若虚公子对我那个大表嫂也没有办法啊?”云烟口气飘飘,带着不屑与挑逗。
“方姑娘着什么急?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若虚回过面庞,依然云淡风清。
——唉,我是怎么了?看,对着方云烟这样绝色美女,都能如平常般应付。为何,为何刚才对唐清做不到?我刚才急了,怒了,伤心了,悲戚了,为何我要那样……
若虚瞬间皱眉,可迷惘很快在眉间隐去,对方云烟展开习惯的漠然的浅笑,又成了那个人前的“若虚公子”。
——哎,我刚刚明明看见,原若虚对着镂空花窗,一脸寂寞决绝的表情,还赞叹着那样的男人更吸引人呢!怎么,一瞬间对着我,又成这样了。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还是——只有对着那个可恶的唐清,才是真正的他。这些男人怎么了?全这样!疯了……
云烟更加气愤,口气一贯的冲冲,坦率是坦率了,亦很可怜。
若虚是谁,云烟想控制,亦是不能!
“公子对云烟日间的提议,不是大大赞成?云烟还想,不日能与大表哥单独回沈家堡,而该死的……咳咳,而公子也能如愿抱的美人归呀!”
云烟以袖掩嘴,不住窃笑,另一手抚弄着挂在脖颈间,灿烂耀眼的珍珠项链。她说不要的,若虚硬要陪她去珍宝斋买,说是谢谢她想了那么个好主意,还是她钦点若虚的首席大婢女暗夜飘香去办那件事呢!因为唐清没见过暗夜飘香,以她那个笨脑袋肯定上当。
云烟笑,脸颊更红,手指摩挲得项链亦微微发热了。
若虚夸她聪明,所以要买礼物,弄得她很不好意思。虽然是与若虚在一起,虽然在人多嘴杂的洛阳城里,可天下第一美女就该摆出第一美女的姿态,所以,她娇羞无限,让若虚扶着她上下马车,进出商店。可别以为,她是看上了他,虽然若虚确实引人入胜,不过,她方云烟也不是一般女子,她只是认为像她这样的女子身旁,出现若虚类型的男子,实属应当!
唐清这丫头倒是逃得很快,扶着那个故作受伤的暗夜飘香,跑出酒楼的时候,撞到了他们,云烟看着笑的更欢畅了,哼,唐清笨,肯定中计。这可是她和鼎鼎大名的若虚公子之间的交易呦!
她铺垫好了一切,没想到却在原若虚本人手里搞砸了!
“若虚公子……”云烟还想爽快地再讽刺几句,看重他了,不过如此!
“这个交易不能停,方姑娘,你的提议,我,现在才真正欢欣赞成!”原若虚玄玄的笑,洒脱得可以,这一刻,真的像武林盟主!
“什,什么……”
“方姑娘,你想得到你的大表哥,正如所说,我,确实想要抱得美人,虽然,以唐清的资质实在称不上美人。”
“是,是呀!可公子不就喜欢这一种,真是恭喜。您只要加把劲,唐清那脑子,嗯,绝对抵不了公子的诱情,那时,我们皆大欢喜……”
“不!”
“呃?”
“你还不知道吗?以唐清的脑子,绝对不吃我这一套。所以,我现在发现,诱惑是不够的!”
“呃?那么……”
“呵呵呵呵……”原若虚怪笑,眼神疯狂,嘴角扭曲,妖媚逼人,“那么,除掉了沈研,我不一样能抱得美人归吗?”
“什么!什么!!!你……不,不行,我决不允许……”
云烟想,真正笨的人怕是自己吧,引狼入室怎么写,她算是真正学会了。
“不行!不行!当初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呵呵呵呵,云烟,你真体贴!沈研是个笨蛋哦!嗯,我想事成之后,应该再给你买一条珍珠项链,嗯,你还喜欢什么款式的……”
不,不要那样笑!云烟厌恶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仅厌恶这个声音,更厌恶自己了。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所看到了原若虚,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咣——咣——咣——”
窗外传来了刺耳的铜锣声,仔细辨别,已是三更。
抬眼一望,天上是否又铺叠了一层厚厚的帷幕,为何愈加深沉,幽冥不透底了。
打更的回声不仅震荡在清寂的夜空,更回荡在每个不肯安睡的红尘俗子心头。
“咣——咣——咣——”
心弦也是这么来回弹动,弦上系着的条条心计,也诡异飘忽,极难捕捉了。
第八章
唐清走在这条雾影暗沉的石板街上,洛阳城另一个令她咂摸无穷之处,就是这漫天满地的夜色了,仿佛自己会不由受着吸引,融入其中。所以,这样的时刻走在这样的街头,唐清并不感着害怕。相反,刚才从那个紧张窒闷的氛围中逃出,从莫名多变的若虚公子身边逃出,她还有种无可安慰的轻松呢。
对面前方正走过来一小团零星灯光,是的,不是飘过来,而是沉沉稳稳地走过来,几十年如一日。灯光后头衬着一大一小两团黑影,重重叠叠着,大的是一个人,小的是人手里提着的物事,这一灯一人一物走近了,便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打更者。从唐清身边擦过,略微翻着眼掠了一下唐清,于那翻开的空隙闪过一抹疑惑的目光,仿佛惊诧着此情此刻,这姑娘为何还徘徊在寂寞冷然的街头呢!不过,打更的到底没有多说什么,绕过唐清在后头走得很远了,才扯开了嗓子嘶哑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
联想着刚才远远听到的“咣咣咣”三记铜锣声,唐清仰天深吸一口夜气,在胸中轮转了几圈,而后低头不动声色地吐出,夹杂着含糊的喃喃,“哦,原来,已经是三更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三更过半还相见,似是故人非故人。
老和尚偈语似的诗句犹如闪电一般划过唐清脑际,异常清晰,唐清想,也罢,这会子回去睡觉,怕也睡不安稳,我倒还有精力陪他们转转这个游戏。
唐清抿住一口清冽,嘴角掀然一笑,转个步子,身子已然朝着另一个方向,不出一刻的路程,矗立着雄伟卓越的白马寺。唐清就是往那个方向而去。
她在前面从容地走,有人再后轻巧地跟。
她快,那人也快,她慢,那人也慢,她停,那人突地折转步子,欲藏非藏。她终于转头,暗夜飘香躲不了的清瘦身影直直地落入她的眼帘,从眼帘中把暗夜飘香从脚到上打量个遍,便会受着对方幽幽甜美的笑容的吸引。
暗夜飘香边笑边主动向唐清靠近着,立在她面前,也不说话,也不做动作,等着唐清的反应。
所以,唐清当然不好意思再沉默下去,早点打发也好,她将要去的地方,不希望暗夜飘香也去。
一阵风吹过,拂起了阿夜的裙摆,竟然玲珑清脆地响起了环佩玲当声,不知为何,阿夜在她纤细的腰间别着一个小小的铃铛。先前碰着她时并没有,显然挂上不久,所以,以唐清的功力也会这么轻易察觉了紧随身后的她。
唐清找着了话头,不解地笑问,“阿夜是女盗,在身上别着这样的物事,不怕露了形迹?”
盗有铃铛,也就不成为盗了,暗夜飘香是个资深盗贼,她岂会干这样掩耳盗铃的事?那么她接下来的理由绝对值得一听,不是情非得以,不至如此!
阿夜看了唐清的笑,也跟着笑,唐清有亲和力,阿夜虽然嫉妒她,可也觉着这样的唐清仿佛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阿夜在唐清面前竟然也会难得的轻松,话也难得多起来,“形迹是肯定露了的,大不了以后盗也不做了。他说的话,我又不能不听,我也愿意听,他说,以后碰着你时,都要挂一个铃铛,绝对要挂,他是命令着对我说的。碰到你的事情,他都没有好耐心了!”
唐清一怔,“难道……是原若虚让你挂的,为什么碰到我时,非得……”
阿夜扯扯嘴角,又有点来气了,“傻瓜!”她暗骂一句,这一句极低极轻,唐清未能辨别出来,但是下面断续的几句被她捕捉到了,阿夜说,“他是怕我吓着你啊!”
——他说,我是女盗,来无影去无踪,形迹难免透着诡异。他还说,唐清是个喜欢探险的女孩,难免在这样的圆月深夜,徘徊街头,搜集感兴趣的东西。所以,阿夜,你难免会在无人的街头碰着唐清了,那种时刻,街头除了唐清这个聪明鬼,就只剩下你这个女盗了。你又认识她,难免跟她打招呼,突然出现,吓着她怎么办。他说,阿夜你以后晚上还是挂个佩饰,老远的,也可以给唐清打个预兆。他,就是这么说的。
唐清却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的内心酸酸疼疼,哀哀戚戚,也捣不出什么明晰的条理,理智的思维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非得这样?
这样一来,她根本不好意思深深地厌恶他,还会懦弱地觉着他可怜了。他又有什么好可怜,她干嘛非得淌这趟浑水?
系着环佩,蹑手蹑脚走来,寂寞彷徨,欲跟她打招呼又不是很敢的暗夜飘香,很可恶。
深藏小院,忧郁观望,心思细腻,处处关怀又有着非分之思的若虚公子,更可恶。
唐清甩甩手,摇摇头,她对阿夜直说了,“阿夜,你肯定知道,我这么深夜徘徊,决不只是你那个公子所说的好奇探秘罢了,你肯定知道,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了。虽然若虚叫你牢牢跟着我,他还在撒着那张魅惑的网,可是今夜,求你不要跟来,我要去的地方想一个人去,你明天跟,随你,可今天,你到此为止吧!”
阿夜咂咂嘴,不屑道,“哼,谁稀罕!”
唐清莞尔一笑,伸手捏了一把阿夜细腻的面皮,娇俏无限地说道,“阿夜很可爱呀!直白就是一种可爱!”
阿夜抬手拂去唐清的动作,脸庞微微有些发红,眼睛也湿润柔和了许多,“哼,谁稀罕呢!你的夸赞,谁稀罕呢!”
唐清突然一把扯去阿夜腰间的铃铛,紧攥在手里,阿夜惊呼,欲夺回,可唐清笑着往后退去,踏着细碎的步子,慢慢地跑了起来,她轻快的语调远远传来,“你是女盗,盗也有盗,这个东西,不适合你!以后见着我,也不必这样!管他什么若虚公子呢,呵呵呵……”
阿夜怔愣原地,没有追过去,她想,公子对沈夫人的念念不忘,或许是极有道理的。
唐清的面前是红漆漆的高墙,白马寺是国寺,雄伟气势堪比皇宫。
唐清的视线往上抬,沿着宽阔无比的墙面蔓延上去。红墙上头顶着片片黑瓦,层层密密直往下压。黑瓦外头便是如幕的夜空,散着零落稀疏的星辰。从唐清的角度看,墙内有一颗,墙外也有一颗,两相映照,透着灵犀了。
唐清正在抿嘴笑,她想,这样的墙头,与龙泽县的龙泽山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她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她也不是深藏闺阁的淑女,她会爬山,从小就爬贯了。再来,这样的墙头,真的,不算什么。
唐清快速地解着自个的腰带,无所顾忌,在如此暗夜星辰的爽净夜晚,她,一点也不害怕。
这个三更时刻,连知客僧都休了晚课,早早歇息了。你说,她不翻墙头,怎么进入?她可是迫切要探寻这个深宅大寺的秘密呢!
她是不会武功,可竟然玲珑灵巧地翻过了墙头,而后她穿过大殿,踏着草坪,行如流水,细腻无声。她,一直是淡然浅笑着一路走来。
她溜上了屋顶,险险地趟过一排排嶙峋的屋瓦。她当然知道,这里已经是寺院最幽深处了,这样的幽深地带不藏着高僧,你说,还能藏谁?
那个展着苍老魅力,夹杂尖锐细声的荼糜和尚,就住在这下面的某一个厢房里。
而且——
唐清停住脚步,愈加蹑手蹑脚起来,就在这个下面吧。看到了那晕晕弥漫的昏黄,听到了细碎杂乱的低语,感到了经久沉郁的禅香,所以,一定就在下面。
唐清从屋角颤巍攀下,比上去时还艰险,因为,她一贯擅长上山,却惭愧于下山。她没有什么本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斯拉”一声,她的裙子勾住了屋檐一瓦,她的双脚欲下不下,在廊柱上滑滑蹭着。她的舌头不由外伸,寒毛跟着竖起,紧张异常了,最怕被里面的人察觉呀。
她终于险险地下来,虽不如蛇的顺滑流畅,但总算没有造成更大的声响。
她找到了一个小花圃,她跳了进去,躲在一棵不算很大的柳树后面,当然,完全藏住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有把握这个时候,不会有多余的人到来。因为,荼糜和尚显然正在谈着什么事。
她正对着禅房的两扇窗户,当然,窗户肯定是紧闭的,荼糜要谈的事一定很重要。
和尚光光的脑袋在灯烛的映照下,一个圆圆的影子被贴在了纸窗上,伴随着圆圆光光的脑袋的,还有他通过晕光的折射,显得异常高大的身子,也软软地贴在了纸窗上。此刻没有风,纸窗并未掀动,可和尚贴在其上的影子却在微微颤动,可见是和尚本人在动。那么,他一定思绪浮翩,心志激动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