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瑶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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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了?” 是在瑶英走后,他在那张琴旁,看见了锦囊。打开来,里面是他在鹿州买的一对泥人儿。 他忽然明白,她并不是来奔秀菱的丧事,她来,就是为了安慰他的。也许,她早已想到,只有她能开解他,甚至,她也已经打算好了,要用什么样的方法。 她是了解他的,就像他也了解她一样,这种感觉,很踏实。 他将锦囊收在怀里,觉得很安心。 “六福,你好大胆!”邯翊低声怒喝,“快拿出来!” 六福胆怯地后退了两步,却仍然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邯翊伸手,“拿来!” 六福抬起头,极快地瞟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他摇了摇头,说:“小的不能拿出来。” “叫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我的话你也敢不听?” “不是小的不听,实在是……是……”六福跪下了,他的话音中带着哭腔,“公子啊,就算小的胆大包天一回,这东西就是要了小的命,也不敢给公子。小的不是为自己,是为公子啊。公子你不是不知道,王爷那里别的事都好包容,可大公主的事不一样。要是这件事情让王爷知道了,公子你……你……小的都不敢想!” “你把那锦囊拿出来,我收起来,不让人看见还不行?” “不!” 邯翊脸色一变,几乎就要发作,然而他看见六福脸上亮晶晶的,两行眼泪垂下来,便怔了怔。 六福狠狠地用手抹一把眼睛,膝行几步抱住他的腿,“公子得绝了那念头才行!所以这东西不该在公子手里,公子一眼也不该再看见。小的从小跟着公子,真心实意地为公子想,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公子看,公子拿小的怎么样都可以,可是不能拿自己……拿自己……” 他全身发抖,哽咽得仿佛连气也透不过来,用手死命捂着嘴,瞪着两只噙满泪水的眼睛,哀告地看着邯翊。 邯翊不作声了。良久,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也好,你就收着吧。不过千万仔细,要是碰坏了哪里,瑶英可真要伤心死了。”
第四部分第11节 辗转反侧(2)
第四部分第11节 辗转反侧(3)
萧仲宣游玩归来,吉祥街人去楼空,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又换了住处。 到了新宅,细问别来情形。 颜珠像是有很重的心事,景暄的事,也不肯多谈,只说换了新宅便不曾再来过。 言语之间,总是抬眼看一看他,仿佛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却又总是不说。又见一旁的红袖对她使眼色,她也装作没看见。 便找了个机会,将红袖叫到僻静处,追问缘由。 红袖说:“萧老爷,你不知道,徐大老爷案子没事了,昨天刚来找过大娘。” 萧仲宣呆了呆,随即故作欢愉地笑了,“这不是好事?” “好什么?昨天他来了,我问他打算何时娶我们大娘?”红袖哼了声,不往下说。 看神情也知道怎么回事。萧仲宣脱口问:“为什么?” 红袖气鼓鼓地说:“这还有为什么?人家徐大老爷是世家大公子,我们大娘自然是配不上他的。这也就罢了,听了景暄公子的事情,居然还说,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萧仲宣转身便走。 红袖忙问:“萧老爷去哪里?” “我去问他。” 去了不太久便回来,脸色比去时还要难看。 见了红袖,叹口气问:“大娘呢?” 红袖向屋里指指,轻声说:“生闷气呢。”又说:“要是我,也气死了。” 萧仲宣不语,走到门边望去。 颜珠独自坐在桌旁,呆呆地望着手里一把剪刀。 萧仲宣一凛,快步往里走,一面喊:“颜大娘,莫要……” 惊动了颜大娘,侧过身来看,露出了桌上一堆零散绸片。 萧仲宣顿住脚步,不由哑然失笑。仔细留意,绸片上针脚细密,依稀是幅绣像。他知道那是什么,不由有些感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颜珠自己却异常平静,随手扯过一方帕子,将碎绸片包起来,淡淡地说:“有劳萧老爷挂心,其实我颜珠这些年,什么没有经过?这点事么……” 她笑笑,有点自嘲、也有点无奈。 萧仲宣怔怔地看她,忽然说:“你同我一起走吧。” 话出口,自己也愣了。 颜珠倒不意外似的,静静地抬头看着他。 窗纸既然已经破了,萧仲宣也平静了,“案子既然已了,我想离开这里。这些年天界我游历得不少了,凡界却还没有去过,你可愿与我同去一游?” 颜珠没有说话,门边的红袖惊呼:“哎呀,听说那些凡人又脏又穷又蛮,浑身都是虫子,还有病。染上了就无药可医,死的时候一身恶臭……” “我知道的,可不是这样。”颜珠微笑打断,“听说凡界也有好景致——”萧仲宣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颜珠淡然一笑,“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第四部分第11节 辗转反侧(4)
邯翊伤得不重,将养几日,便行走自如。 这天进宫,在乾安殿外,遇见景暄,正与匡郢说话。远远地瞥见邯翊,“哼”了一声,别着脸走了开去,只作没有看见。 匡郢却笑吟吟地上前寒暄。 他向来笑脸迎人,只是生得一副鹰鸷之相,总让人觉得几分阴沉。 邯翊淡淡地敷衍了几句。 “王爷还等着,臣不耽误了,大公子快进去吧。”匡郢身子一让,含笑说道。 邯翊不由狐疑,然而也无暇细想。 进殿面见白帝,说了几件政事,白帝似听非听地,也不说什么。冷不丁,插问一句:“堇王妃的五妹,你还记得吗?” 问得邯翊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问:“石五小姐怎么了?”堇王妃是石长德的大女儿。 “前几天游御苑,她也在,你该见过她的。” 邯翊微微摇头,“儿臣没怎么留意……” 白帝似乎有点惊异,又提醒他说:“就坐在瑶英身边,穿红的那个。” 邯翊回想了一阵。 他记得那天,瑶英穿了件湖水绿的衫子,裙裾绣了几片透碧的荷叶,慢慢地攀上来,在腰间绽开粉色的荷花。她头上簪着金步摇,长长的珠络从她颌畔垂过,笑的时候,便在火光中如水波般闪动。她的身边,总是围了许多女子,她笑的时候,她们便也跟着笑,莺莺燕燕,会引得满园的人都跟着微笑。 他看着她,总觉得有些异样。 她笑着,可是眼神却显得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茫然地逡巡,仿佛想要在人群里找什么,却又迟疑。偶尔他看见她朝自己望过来,然而目光很快地扫过去,没有片刻的滞留。 他心里便忽悠一空。“儿臣想不起来了。”邯翊轻声说。 白帝微觉失望似的蹙起眉,随即又笑,“那天我看那姑娘的模样实在不坏,她的家教又是可以放心的。方才同匡郢说起,他愿意替你做这个媒。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如何?” 邯翊呆了呆,说:“请父王作主就是。只是秀菱才故去,儿臣想等一阵再……” “那是当然的。”白帝很快地打断他,“秀菱……”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才又说:“你的婚事我自然为你作主,可那毕竟是你一辈子的事,也得你自己喜欢才行。所以,你要是看中什么人,自管告诉我,就算身份上差一点,那也没什么。” 邯翊暗暗苦笑了一下,低声答:“是,儿臣明白。”
第四部分第11节 辗转反侧(5)
过两天到容华宫,瑶英一见他就说:“恭喜啊。” 邯翊瞥她一眼,也懒得问她怎么知道得那么快,只淡淡地说句:“别乱讲。” 瑶英手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地说:“我乱讲,父王可不会乱讲。再说了,石家小姐可真是不错——” “瑶英!” “我说真的呀。听说她人品好、性子好、才学也好,模样就更不用说了,那日除了你,别的人谁不在偷偷地看她?” 他不耐烦,“瑶英——”然而话突然顿住。 这么说,那日果然她也时刻在留意他。 他抬头凝视她,看见她眼里掩饰的笑意,也看见笑意中针尖般的一点忧愁。 “你到底要我怎样呢?”他叹息着,“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呀。”瑶英笑嘻嘻地说,“所以我说石家小姐不错——” “求你了!莫要再提这个,好不好?” 瑶英慢慢地眨着眼睛,笑容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良久,她用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可是,你总要再娶的。” 邯翊很想说:“我不会娶别人”,然而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叹口气,隔着桌子伸过手去,想要握一握瑶英的手。 然而瑶英忽地缩回手去,倒像跟谁生气似的,紧绷着脸。 “怎么了?” 瑶英不答,站起来说:“我找小翀说话去。”说完便径自走了,将邯翊抛在容华宫里,独自一人发楞。从小到大,这样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也不是一次两次,实在这次他多少还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但,惟因明白,才更加地无奈。 一瞬时,心里无端地生出恼怒,也不知是气瑶英的不体谅,还是气自己不能堂堂正正地说明白这件事情?邯翊赌气地起身出了容华宫。 时近七月末,风里已经带上些许凉意,偶尔有一两片黄叶慢慢地飘落。宫宇间的长街一片静谧,只有阳光穿过树影,洒下满地斑驳。 邯翊信步走着,起伏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平息下来。 “公子,前面是凤秀宫了。”六福在他身后小声提醒。 邯翊停下脚步,四下一顾,正在坤秀宫墙外。记不得多久没来过这里,只觉得伸出墙头的樟树桠,又更枝繁叶茂。 蓦地,儿时情景奔赴心头。他想起瑶英六七岁时很是黏人,他给黏得烦了,便爬到树上说:“你上来,我就跟你玩!” 想不到她真的上来。 然而毕竟还小,爬了一半便没有力气,挂在半空,扁起嘴仿佛要哭。 他也慌了手脚,一面往下一面说:“别怕,哥哥来了。” 后来他们到底如何落地,他又挨了什么罚,已经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她那时全心信赖的眼神:“哥哥说不怕,我就不怕!” “唉!”邯翊轻叹了一声,而今她看他时,眼中却带着一种忧虑。 内廷副总管王祥走到他身边,六福会意地退开几步。 邯翊恍若未觉似的,依旧抬头望着。王祥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会,有些不明所以。 却听他问:“安排好了?” “是。”王祥低声回答:“按大公子的吩咐,将那位青衣姑娘,安置在坤秀宫了。” “好。”邯翊点点头,转身要走。 王祥忙说:“那位青衣姑娘的名字,只怕……” “噢。”他随口说:“改一个好了。” “请大公子示下。” 邯翊回头看看他,“你随便给取一个吧。” 王祥想了想,说:“那,叫红桃?” 邯翊“噗哧”一声笑了。 王祥说:“小的没念过书,只会取这些名字。” “不,挺好。”邯翊淡淡地说,“反正,早晚会改回来。” 王祥狐疑地看看他,没敢搭腔。 不远处的凤秀宫,传出一阵乐声,隐隐还有人说笑,那份愉悦,似乎透染了整个天宫。 邯翊冷淡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第四部分第11节 辗转反侧(6)
第四部分第12节 最后的一丝宁静(1)
那人的声音和颜珠的眼睛,仿佛一直纠缠不休,直到回到宫中,瑶英还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在阳光下站了好久,灼热的感觉,终于渐渐驱散了心头的阴寒。然后她去乾安殿找邯翊,他却不在,白帝也不在。原来都出宫去了。 胡山病危。 来在他床前的白帝,黯然神伤。 “王爷……”胡山低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白帝忙靠近他。 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像是在积蓄力量,“我有话说。” 白帝命屋里的人都退出去,房门也合上了。 四目相对,已经须发稀疏,瘦得不成人形的胡山,惟有那双眼睛依旧睿智不减,定定地望着白帝,像有许多感慨。 “快三十年了吧?” 胡山口齿不清,白帝分辨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一面回忆着,一面微微笑了:“是啊,整整二十八年了。” 十五岁那年,他在街市上初见胡山,那时他正被差役带走。 铁索加在他颈项间,可是他却像毫无察觉,只是盯着袖口一块锈迹,仿佛那小小的污渍,比一场冤狱还要严重。 惊鸿一瞥,他便决定救他。 然后,是二十多年半师半友。“先生!”往事掠过心头,白帝说出一句心底里的话:“这么多年能得先生襄助,我何其有幸!” “到头了。”白帝激灵一下,“不、不,先生何苦说这样的话?”他低头盱着胡山的脸色,强笑道:“先生就是人清瘦些,怕是天太热,胃口不开的缘故?过几日就好了!” “王爷何须讳言?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胡山喟叹地说着,“我胡山这一世也算风云际会。若说憾事,惟有一件——” 白帝轻轻地打断:“全仗先生,天下已在我手中。只差最后一步,不过迟早之间,先生何须挂怀?” “不是说这个。” “那么,先生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是有一件事。”胡山停下来喘息着,半天续不下去。 白帝不忍心,但心知再不让他说,只怕再无机会。于是起身开了门,要了一碗参汤,亲自端到胡山床边,喂他喝了两口。 胡山闭着眼歇了片刻,重又睁开眼来,“王爷,有件事,我要问一问王爷的打算。” “先生尽管说。” “王爷是否已经决意立大公子邯翊为储?” 白帝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 “眼下姜妃有孕,王爷又有些犹豫了,是不是?” 白帝默然半晌,点头说:“以叔传侄,我怕有后患。” “公子的品性,王爷再清楚也没有。立谁为储,请王爷自专。但,”胡山吃力地说:“倘若王爷不打算立大公子为储,我劝王爷,早下决断。” 白帝浑身一震,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胡山,好一会,方问:“先生说的决断,莫不是要我……” 胡山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杀了大公子。” “不行!”白帝脱口而出。 胡山眼里有一种了然的微笑。“果然如此……”他叹息着,合上眼睛。 白帝沉默了很久,忽然站起身,在屋里走动了几圈。然后重又回到他窗前,轻声地问:“先生,你……你……早就知道了么?” 胡山脸颊动了动,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王爷带那孩子进府的时候,我就有几分疑心。再看看王爷这些年如何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白帝低声说:“胡先生,这么多年,我只瞒过你这一件事,实在是对不住。”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胡山半世辅佐王爷,自问只有两件事,实在是做错了。一件是不该让虞妃进府,另一件就是当日在羽山,无论如何,我也该劝王爷留下先储帝……” 白帝苦笑,“胡先生,就算是错了,也是我的错,与先生何干呢?” 胡山微微摇头,“我想不到这竟成了王爷的心病,二十年来王爷始终解不开这个心结!唉……王爷终究还是心软,哪怕负了自己,也不会忍心动大公子。” 白帝怔了怔,似乎想要争辩,但胡山没容他说话。 “所以,我要劝王爷一句话,无论姜妃生子与否,王爷都要立大公子为储。” 白帝依旧不言语。 胡山有点急,喘息着又说:“王爷!大公子的人品才具,像王爷的地方,还要多过像他生父。王爷只要想一想当初王爷跟天帝的情形,你就该明白,要保大公子一世平安,只有立他为储……大公子他……他……” “先生,你不要急。”白帝缓缓道,“我也不是没这样打算过。只是近来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