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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4268-林黛玉新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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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问紫鹃道:“你说了句什么玩笑话?”    
    紫鹃就把她编造的黛玉要回到自己家的话述了一遍。    
    老太太听了,对着宝玉笑道:“我当什么要紧的话呢?这种玩笑话你也信以为真?就是你林妹妹要走,我也不放呢。”    
    说着,吩咐琥珀去服侍黛玉,命紫鹃过来同袭人等守着宝玉:“吃几服太平药,将养几天。”    
    贾宝玉故意作出佯狂之态,不过是想通过紫鹃的话惊吓王夫人和老太太顺着他。可袭人却真的吓坏了,就沉着脸儿对紫鹃道:“祸是你惹的,事是你闹的,你能请神就得去安神,今夜你守着他,我可得睡个舒坦觉了。”说着,出了宝玉的卧室。    
    这一夜,紫鹃不眨眼地守着宝玉。    
    宝玉问紫鹃:“你为什么吓唬我呢?”    
    “吓唬你你就信哪!老祖宗不是说了吗,就是林姑娘要走她还不放呢。”    
    “就是老祖宗放她,我还不放呢!”    
    “你真的不放她走吗?只怕是嘴上说说罢了。”    
    “难道你也不知道我对林妹妹的一片心吗?”    
    “看是看到了一星点,不过是水月镜花,你若是真心和林姑娘好,为什么这么早就定亲了?”    
    宝玉听了,惊问道:“谁定亲了,定了谁?”    
    紫鹃笑道:“我早听说了,老祖宗给你定下了宝琴姑娘,过两年就要娶过来了。还瞒着我说跟林姑娘好呢!”    
    听了紫鹃的话,宝玉不但不惊,反倒嘻嘻地笑道:“人都说我傻,你比我更傻,那是老祖宗和薛姨妈说的玩笑话,宝琴姑娘如今已经许给梅翰林的公子了。”    
    说着,推被而起,认真地对紫鹃道:“你只要不离开林妹妹,咱们终究一处活着;若不能一处活着,就一处化灰,化烟!”接着就又动手动脚,要和紫鹃办那种事。紫鹃手指室外,悄声说:“袭人在偷听呢。”贾宝玉全然不顾,紫鹃只得推说“二爷养病要紧”,答应他以后找机会,这时刻只让他搂搂亲亲,好歹应付了这一夜。    
    紫鹃第二天回到潇湘馆,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黛玉,只是没说宝玉对她动手动脚、抚背摸胸搂抱亲嘴的那些事。当时,黛玉听了紫鹃述说她巧试贾宝玉的话,联想起宝玉亲口说的“放心”的话,心里甜丝丝的,也不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这种玩笑话以后可别再说了。”


第二部分像影子戏似的(1)

    紫鹃把往事重述一遍,自己以为是很有说服力的了,就得出了她的结论:“那个人听说姑娘要回家,登时就急得昏迷过去;我过去才说了‘几句玩笑话你也当真了’,立马就醒过来。这事,姑娘也是知道的,怎能说那个人原本无情呢!”    
    黛玉心平气和地听着紫鹃讲述的往事。当她说完了,黛玉也只是笑了笑,叫晴雯沏了一壶新茶,取来各色果子,三个人喝着茶,吃着果子,黛玉便针对着紫鹃的那番话,演说起来:    
    “我的事,你俩都知道,也用不着藏着掖着,趁今儿个没事,我心情又好,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咱姐妹把话说开,省得彼此猜疑。说说我自己,说那个人。不过要先说下,我的话若是哪一句捎带上你们俩,可别怪我,我没有给你们难堪的意思。”    
    “说起来,全不怨别人,都因自己没定心,没摆正自己的身份地位。我本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硬要摆出娇小姐的架子,竟忘了自己的身家地位,和这个比,和那个争,这就叫不知深浅;这荣国府不是我的家,梁园虽好,并非久留之地,身在异乡为异客,却不懂得客情,这方面,我既不如史湘云那样随和,更不如邢岫烟那样能委曲求全。你们说那个人真诚地爱着我,这种事,在薛大姑娘没来以前,可以说是这样。可薛大姑娘来了以后就变了,他脚踩两只船。因此上我和他常争常吵,和宝姐姐也时有冷语酸言。紫鹃知我疑心难定,这才去试他。紫鹃想用这件事证明那个人是真心对我好,我过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痴情地盼着能和那个人白头偕老。可是,他真的爱我吗?不是的,我的错,就错在相信了他的瞎话、假话是真心话。我痴情于他,是为了有个归宿,可那个人想的是一箭双雕。在紫鹃试他以后,他和他的宝姐姐更好了,这能说他是钟情于林妹妹吗!”    
    紫鹃道:“一箭双雕也不是坏心,也不能说他对姑娘不痴情。而今姑娘回生了,也是缘分该当如此,就应了薛姨妈‘一床三好、姐妹相称’那句话,也不枉当年痴情一场。”    
    黛玉笑道:“这话,只准你说这一次,再说,我可要翻脸啦。”说完,板着脸儿说道:“不是不念旧情,而是那个人靠不住,是不可托以终身的人。他呀,和他那个珍大哥、蓉侄儿是一路货色,甚至是比那两个更祸害人的淫魔色鬼。”    
    晴雯不敢离开,不得不听;紫鹃只觉得她的话太狠了,太过了,但不敢反驳,就绕着弯儿插话道:“这种话,可头一次从姑娘嘴里说出来。”    
    紫鹃开口了,晴雯这才趁机跟了一句:“风没影儿,话没把儿,从没听姑娘说过这样的狠话。”    
    黛玉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从前我也说不出这种话来,可话没根由还能瞎猜吗?”    
    “姑娘连这大观园的门儿也没迈出半步,怎么就抓住了那个人的把柄了呢?”    
    “是的,我住在大观园这个小天地里,怎能知道他的那些下流事。不过你们别忘了,我可是死过一回的人。我在阴曹地府的时候,也不总呆在城隍府里,也到鬼门关上去过。这事,晴雯也知道,只是按阴曹地府的规矩,没让她跟我同去。”    
    “我到过孟婆亭,离孟婆亭不远,有一座望乡台,两处相邻,紧挨着。管孟婆亭的叫孟婆,鬼魂在她那里喝下一碗迷魂汤,在阳世的一切事情全忘得一干二净。管望乡台的叫孟姐,是个女官,孟姐不姓孟,姓什么的都有,只因第一任望乡台长是哭倒长城的那个孟姜女,以后凡是派来管望乡台的女官都叫孟姐。这一任女官是姑苏人,是我家的远亲,她受了我妈妈的委托,带我到望乡台看轩辕古镜,那古镜里,像演影子戏似的,一出一出把阳世发生过的事一一演出来,看得真真切切。”    
    “孟婆亭和望乡台是有的,这轩辕古镜可从未听说过。”    
    晴雯有些怀疑,紫鹃却照直说出来:“是姑娘编的吧?”    
    黛玉笑道:“我像看影子戏似的,把这府里发生过的事,看个明明白白,不信我就捡几件说说看。先说你们亲身经历过的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就信了。不过,说到谁可别红脸儿。”    
    “就先说你刚才说的,那个人装疯装病,你过去侍候他一夜那件事吧!”她点着紫鹃说道:    
    “那天,老太太问明真相后,吩咐琥珀过来服侍我,把你留下侍候那个人。”那天晚上,袭人窝了一肚子气,对你说:‘你能请神就得去安神。’说完这句话她便睡觉去了,由你一个人守着他,你是怎样安神的?是不是那个人搂着你的脖儿,贴着你的脸儿说着那种话儿?只是当他要和你办那种事的时候,你推说:‘二爷养病要紧,等二爷病好了再说。’你没答应他办那种事。那种事儿是没办,可口红还是被他舔去了。有没有这回事?”    
    紫鹃惊服了,可死也不承认:“这都是姑娘猜想的。”    
    “有没有这么回事,是不是我猜的?你心里比我还明白。这件事的起因,先是在潇湘馆门口,那个人对你轻薄,动手动脚,引起了你对他的怀疑,就决定要试试他。你和我一样,当时都以为,他听说我要走就疯了,以为这是他真心爱我的表现。其实,咱俩都错了,那只是他惯弄的一种手段,装疯卖傻吓唬你,目的是威胁你以后顺着他。”    
    紫鹃深思起来,不再说什么。略停了停,黛玉便指着晴雯道:    
    “我再说一件你知道的事。那年正月,丫头媳妇们耍钱。晴雯你输了,急忙忙地回潇湘馆取钱。晴雯,你一进门看到了什么?看见那个人正在给麝月篦头,是不是?你见了他们那亲昵的样子,就冷笑着讽刺道:‘哦!泥金贴子还没下呢,就上头了。’那个人笑道:‘你过来,我也给你篦一篦。’你呢?醋溜溜地说了声:‘我没这么大的造化!’拿了钱,摔了帘子就出去了。出去了,却不走,仍站在帘外偷听,听到帘内那个人说了声:‘满屋里人就她磨牙。’你唿的一声掀帘进来指问他:‘我怎么磨牙了?’麝月笑着推开你道:‘你去你的吧,又要拌嘴了!’你诡秘地笑道:‘你俩瞒神弄鬼的,以为我不知道呢,等我捞回本钱再和你算账!’你走后,他俩就作起什么事来,不用我再说了吧?你回来后,麝月起来开门,把你推到那个人的屋里,你怎样和他算的账?更不用我说了吧!”    
    黛玉述说她从轩辕古镜里看到的一切,入细入微,晴雯只低着头,涨红着脸儿,既不承认,也不敢否认,不言不语。


第二部分像影子戏似的(2)

    紫鹃已确信无疑了:“这么说,阳世上的事,地府里都知道?”    
    “不是说离地三尺有神灵吗?事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黛玉嬉戏般地说了紫鹃和晴雯两人的事以后,接着便用庄重的言语继续说道:“我不是要羞讪你们俩,只是怕你们不相信,才先说出你们自己的事,无非是要你们相信的意思。我进一趟地狱,才真正认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才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呀,要说和他那位珍大哥、蓉侄儿是一路货色,那可真的抬举了他;其实,他比他那位珍大哥、蓉侄儿更坏更恶。他们俩,只在外面玩粉头,嫖娼妓,串半掩门子。而他呢,不分里外。”    
    “你们想想,他既和这个姐妹好,又和那个姐妹好,究竟和谁好呢?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想着锅里的,在这个园子里的姐妹中,除了他贾家的那三位,什么宝姐姐、林妹妹、史大姑娘他都想弄到手,就连有夫之妇香菱他也要赚点便宜,和那个泼妇夏金桂也打情骂俏,不干不净。钻进姑娘圈里,扎在丫头堆里,有袭人和麝月还赚不够(她故意不提晴雯的名子),又把个五儿糟塌了,把金钏儿害死了。到西府去看戏,抽空儿去和尤氏的丫头们鬼混,什么俊的丑的、村的俗的、荤的素的不管不顾,不挑不拣。”    
    黛玉越说越生气,气呼呼地数落着:“他见了尼姑智能起淫心,遇到纺线的村姑生邪心,和秦钟玩同性恋,把戏子当情人,和北静王不干不净,和侄儿媳妇不清不白,和嫂子混水摸鱼,偷偷摸摸的和妓女云儿胡来鬼混,若不是薛大傻子替他挨了一顿老拳,还不知和那柳湘莲俩会弄出什么事儿来!”    
    林黛玉越说越激动。紫鹃怕她气犯了病,便制止道:“别说了!什么体面事儿。”    
    “不体面的事儿,人家做得出,咱们就讲不得吗?”    
    黛玉被紫鹃这么一挡,略停了片刻,心气平和了许多。但她还要说:“这些事,有的,你们是知道的,或者也听说过,有的则是不知道的。比如那个人和袭人两姨姐妹的事,先是要买过来,袭人坚决不肯,和他争吵。后来背着袭人,仗着贾府的势力,霸占了这位清白的姑娘。为了这件事,袭人和他吵闹过多次。这件事儿晴雯是应该知道的。”    
    “他们俩争吵,总是背着我们的。”    
    晴雯推说不知。黛玉接道:“这是可能的,像袭人那种人,也不会家丑外扬。那么,他和傅秋芳的事呢?傅家的丫头或者老妈子进大观园没人阻拦,到怡红院也不用通报,直进那个人的屋里,这事儿晴雯应当是知道的。”晴雯不得不应承了:“傅家的人是常来给二爷请安。”    
    “这就是了,那傅秋芳是傅试的妹妹,颇有几分姿色,琴棋书画诗赋词曲也都来得,二十多岁也没嫁人。她哥哥倚靠贾府的力量买了个通判的官职,贪赃暴发,用他妹子当香饵,专钓那个人;那个人贪恋傅小姐才貌俱全。一个诚心勾引,一个闻到腥味就上,那傅秋芳的丫头、老妈子,名义上是来给宝二爷请安的,实是替傅小姐和那个人约定私会的时间。”    
    “我原也猜摸着这里边有些蹊跷,可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晴雯证实着这件事儿,却不去肯定是怎么一回事儿。    
    黛玉叹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说栊翠庵那个妙玉吧,一副清高脱俗的外表,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肚肠。你们光知道她跟人私奔了,却不知她和那个人还有一段脉脉私情呢?”    
    “真的?”紫鹃和晴雯同时惊问。    
    “说假话做什么!”    
    “真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今儿就说到这儿,不说啦。    
    “这一切,不过是他花花公子玩弄女人的禀性,而我们却以为他是一片真心了,你说咱姐妹傻不傻,痴不痴。方才咱们说起调包计的事,引出了一番谁好谁坏、怨谁恨谁的话来。说到底,谁也不怨,只怨自己。明白吗,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我林黛玉,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女,何况又患着一身痨气病,谁家娶媳妇肯娶我这样的女人!怡红院里女孩儿多,连平儿也亲口对麝月说,他偏在你们身上留心用意。可那个人也不是对女孩儿一视同仁。和他有私情的就好,怎样都行,和他没有私情的,就冷漠无情。那坠儿,是因宋妈说她偷了虾须镯,不问明真假就撵出去的吗?不是的。还有茜雪,为什么被撵出去的?不就是因为和那个人没有私情吗?至于你,用尖簪子乱扎坠儿的手,全不念同是奴才的情分,俨然以宝二奶奶的身份说话:‘今儿务必打发她出去!’这是不是有些忘乎所以了呢?……”    
    黛玉还要往下说,那晴雯早已是泪如珠落了。    
    紫鹃怕黛玉再说出什么晴雯受不住的话来,就阻住道:“好姑娘,你就别说了。你叫我们往后不再提起那两个字,可姑娘你自己却提名道姓地说个没完没了,往后咱还提不提那两个字了,这规矩还立不立了?”    
    黛玉也觉得自己说多了,也就借机打住道:“我是和你们两个说说知心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咱们从今以后,约法三章:一是在我面前不准提那两个字;二是别劝我和那个人重归旧好;三是别领那个人到我这儿来。”    
    “他自己来了怎么办?”    
    “别说他,凡是我不爱见的人,来了就落下帐子,就说我刚睡下。”


第二部分一僧一道和情虫子(1)

    潇湘馆里的林黛玉,自从回转过来以后,真的就变成另一个人了。独自一人在里屋,坐坐卧卧,无思无想,诵经炼气,四大皆空,再也不那么多愁善感、哭哭啼啼的了。心中一丝不挂,病也就好得快些,自个儿借此修仙养神,别人却不知她安的是什么心机。    
    这一日,雪后天晴,紫鹃、晴雯都劝她出外走走,散散心,黛玉也就依了。    
    走到客室,见一切摆设依旧是从前的样子,王摩诘的着色《辋川图》、郑板桥的怀素自叙贴、唐六如的水墨西湖十景、八宝八洞神仙挂屏、古画、古鼎、铭器、文房四宝……各色齐全,一样不少。走到李纨替她供奉的神像前,落了几滴泪,上前拈了香,轻轻地福了三福,吩咐道:“停会儿把吴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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