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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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任之良坚持要回家,徐树军出面解围,说:“这会儿夜深了,不去也罢,今天的承诺,长期有效,骆局长记着,哪天兑现都成。”
于是,骆垣也就不再坚持了。
任之良回到家中,李丽娟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怒气,任之良习惯了,也就没有理睬,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把脸睡觉。不料李丽娟追到卫生间,大吼一声:“你还叫人活不活了?啊!”
任之良笑笑,说:“你轻点,轻点好不好呀,邻居们都睡了。”
“我就是要让邻居们听听,哪家的男人,天天半夜三更才进门的呀!”
“你看我不是有工作吗!”
“工作?你看看你酒气冲天,撒谎都不打个草稿,哼!”
任之良刚刚喝过酒,酒味甚浓,他就是有十个嘴也说不清楚,于是也就不说了,任她怎么唠叨,一声也不吭,匆匆洗把脸,进了卧室,一头栽到床上,在李丽娟的叨叨声中,酣然入睡。这几天,他实在是太劳累了。
灾情报告一经政府确定,立即赴省上汇报,市上原打算由主管救灾工作的副市长带队的,后因主管副市长要接待一拨一拨的慰问团,接收外地的救援物资,指挥抗震救灾工作,一时抽不开身。于是由甄恪带队去,这主要是考虑甄恪在省上熟人多,好办事,在这方面他轻车熟路,同时也乐意做这方面的工作,真可谓一举多得。
带点什么礼物,一向是对外交往中一项十分重要的事,而任之良偏偏又不善此道,也不大愿意做这方面的工作,这点,徐树军十分清楚。因此,在这种事情上他从不指派任之良,尽管这是任之良职责范围内的事。相反,骆垣精于此道,徐树军对他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出的“慷慨大度”和那些摆不到桌面上的事,颇有微词,对他在办理这些事情中的猫腻也略知一二,但骆垣是主管局长,自己又很积极,还是让他去办了。
骆垣就此事请示甄恪,甄恪说你们局里是啥意见么。骆垣说,邻近的马场生产一种酒,叫春宝,在附近地区非常畅销,听说已经打入首都市场,颇受首都人民的喜爱。甄恪说那就这春宝了。骆垣问,弄三十箱够不够,甄恪说再加十箱,四十箱吧。
办好礼物,甄恪带徐树军一行向省城奔去。徐树军和甄恪同乘一车,走在前面,任之良乘拉酒的越野车跟在后面。到了省城,他随前面的车进了一家豪华酒店,停车后,任之良前往大厅登记房间,他看着大厅里的价目表,价格高得吓他一跳,他觉得太奢侈了,又拿不定主意,就去请示徐树军,徐树军看着甄恪,甄恪没好气地说:“我们是来办事的,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办事方便就行,何必住这么高档的地方!”
徐树军觉得甄恪说得在理,就按甄恪的意思,找了一个普通的宾馆,此处设施一般,价格适中,住得人就多,向阳的、楼层好的都住满了人,只有一楼,还是阴面,有几间房空着。
任之良办好了手续,带甄恪他们去住。甄恪进了房间,满脸的不高兴,无缘无故地给徐树军发了两次火,徐树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顶头上司。估计是对住宿不满意,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是按他的意思办的,再说了,堂堂一个市委领导,不会为这么点小事无缘无故地发火吧!尽管这样想,在晚饭的安排上,他多了一个心眼,再也不要随随便便的了。他指示任之良在一家酒楼安排了一桌饭菜。不料他又错了,甄恪到了酒楼前,愣是不下车,他满脸的不高兴,叫过徐树军,训斥道:“出门办事,该省的就得省着点,随便吃点面条什么的就行了,何必讲这个排场。”
徐树军也满脸的不高兴,他叫过任之良,没好气地说:“把这饭菜退了!”
任之良找大堂退饭,大堂说大菜已经做好了,要退得交违约金,并提出了一个数,任之良不接受,就和大堂纠缠在一起。徐树军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之良出来,气冲冲地找到他,就骂上了:“不就几个臭钱吗,给她算了,书记还在车上等着呢!真是!”
任之良只好交了钱,上了车,左拐右拐拐进一个小巷子,随便进了一家小餐馆,每人要了一碗面,匆匆地吃完,闷闷不乐地回到住处。
不久,甄恪带着徐树军开越野车出去了。任之良松了一口气。闲来无事,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修补一下与妻子的关系。地震那天,任之良扔下女儿就往局里跑,老婆就很有想法,她在事后对女儿说,别看你爸平日里捧着你,护着你,到了生死的关键时刻,丢下你就跑了,并且一跑就是几天,还不回家,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可见我们母女俩在他的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那晚加班后又喝了点酒,这李丽娟就认为他成天在外花天酒地,说不上还寻花问柳,更加不依不饶了。
他打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李丽娟又唠叨上了。刚刚无故受了局长的一顿训斥,这会儿再听老婆的唠叨,任之良心灰意冷,想说的话也懒得说了,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这时甄恪的司机老方进来了,他说:“跟哪个小姐约会呢,这么亲热?”
“哪里呀,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报平安呗。”
“老夫老妻了,有啥唠叨的。哎,我说主任,跑了一天的车,也不说带我们出去,潇洒走一回?”
任之良说:“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都‘奔五’的人了,还花心不改。来,过来坐吧。”
见老方坐到了对面,任之良又说:“方师傅呀,你没听人家说,吃来吃去,还是家常饭好吃,喝来喝去,还是白开水好喝,玩来玩去,还是自己的老婆好玩呀!还是坐这儿谝一谝,吹吹牛什么的,要不,拿瓶春宝喝?”说到这里他问老方,“那酒到底怎么样,领导们真的那么爱喝?”
老方就说了:“你没有听说过村支书的故事吗?说有一个村支书,好久没过老婆的瘾了,听说这酒滋阴壮阳,就托人买了两瓶,回家对老婆说,‘你等着,今晚有一下呢。’饭后,支书喝了大半瓶,不料有点醉意,睡倒在沙发上,一觉醒来,天快亮了,一摸下身,软软的,因为沙发扶手太高伤了脖子,脖子就硬硬的,不能动了。支书苦笑道:‘什么春宝呀,该硬的不硬,不该硬的却硬了,真是!’你说,哪有那么灵验呀。”
十
任之良笑笑,突然转了话题,问老方,看上去甄书记很不高兴,是哪里侍候得不合适呀?老方就说了:“任主任呀,你还是陪领导出来的少呀!”
任之良点点头说:“是呀,一个老爷一个脾气,还真不懂这位老爷到底是个啥脾气呀!”
“直说吧,”老方说,“你看你安排住的这地方,哪儿是领导住的地方呀,你再看看你安排的那顿饭,就连我们都觉得有点寒酸。不要说那么大的领导了。不瞒你说,我的任主任,这一趟回去,你这办公室主任说不定也就当到头了。”
任之良说:“这我就有点不懂了,到了星级宾馆,他说我们讲排场,没给我们好脸子。安排到酒店吃饭,他车都不下,扭头就走。后来都是顺着他的意思安排的,怎么反而成了我的不对了?再说了,我一个部门的办公室主任,与他差十万八千里呢,他有什么意见,跟我们头闹去,与我当不当到头有什么关系。”
老方摇摇头说:“你还是和他接触的少,以后慢慢你就明白了。”
任之良还想问点什么,老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这是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必须遵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任之良就什么也不好再问了。他们换了个话题,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甄恪他们就回来了。徐树军一脸的不高兴,进门后他在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心事重重。转了一阵儿,他吩咐任之良出去买点水果什么的,送到甄书记房间里去。任之良出去买了点水果送到甄恪的房间,甄恪情绪很好,跟他客气了一番,顺手拿了一个水果递到任之良的手上,这会儿客气得又让任之良无所适从。
他回到房间,见徐树军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小心地问了一句,徐树军苦笑一声说:“这主儿可真难侍候啊!”
“我看这会儿情绪挺好的呀。”
徐树军说,“当然挺好的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呢!照实给你说吧,这一车春宝酒,现在所剩无几了,带的钱也花得没有多少了,正经事儿还没办一件呢,你说我回去怎么向有关方面交代呀!”
接着他简单地说了说甄恪出去活动的情况,完了又说:“我把什么都向你说了,将来无事便罢,有事,你可得给我作证,我可是没有私花一分钱,私喝一瓶酒啊!”
任之良大吃一惊,之后带着满腹狐疑上床睡了。
第二天,他们到厅里,厅里安排了一个小型会议,厅长、主管救灾的副厅长和相关处室的负责人参加。会议一开始,就放了任之良他们带来的录像带,厅里与会的这些人,都到过地震灾区,一看这录像带,就清楚是咋回事。看完录像带,徐树军又将最近查灾、救灾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之后,甄恪又强调了几点。
听完汇报,会议对他们要求解决的救灾资金、物资等事宜,当场拍板,做出决定。会后,差不多就到中午了,与会人员一块儿吃了顿饭,这项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十一
《机关》第二章
之后,甄恪说在省城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让徐树军他们先回去,就开着他的车出去办事了。徐树军他们急着回去安排救灾工作,就匆匆回去了。
救灾工作忙了一阵子,总算告一段落,在地震发生之后的十多天里,任之良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双休日也顾不上休息。
又一个双休日,他能够放松放松了,于是出了门,在大街上转悠,居然碰上了梅雨婷。他和她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到了君来顺的门口,梅雨婷说,如不嫌弃,就进去坐坐吧。任之良那晚和她聊得还算投机,那天她又去给灾区捐款,给他的印象很好,他稍许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他俩进了主楼大厅,绕过假山,出了大厅后门,这里竟然是一个不小的花园,花园里绿树成荫,花草芬芳,鸟语花香,其间摆了一些小圆桌和竹椅,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任之良啧啧称赞了一阵,梅雨婷就说以后有空来玩,说着带他从另一头出了花园,到了一片居住区,梅雨婷的宿舍就在紧靠花园的一排平房里。
房间是一室一厅的那种,没有怎么装修,但收拾得十分干净,弥漫着一股女孩儿的气息。客厅窗户下面,摆着一张写字台,半新不旧的,上面放了许多期刊和书籍。窗子对面的墙下,放着一个鱼箱,几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悠然自在地在里面游动着,水面上泛着点点波光,确有几分情趣。
写字台前后各放一把椅子,宾主坐下来,就可以面对面地进行交谈。任之良不经意间扫了整个房间一眼,就在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大概是他上班养成的习惯。梅雨婷给他泡了杯茶,说你先坐坐,我一会儿就来。接着,她进了卫生间。
任之良百无聊赖,随手翻看着写字台上的书籍和刊物。他发现,这些书籍和刊物大都是人类学和生物学方面的,因为自己也经常看一些这方面的书,时不时地想一想这方面的问题,对其中的有些问题,有着自己的推理和判断。故此,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认真翻看起里面的插图。他被书中的插图所吸引,不知不觉间,看完了一本书的全部插图,才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和梅雨婷的目光相遇,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他问:“你喜欢这些?”
梅雨婷反问道:“怎么?你是想说,一个酒店的店员,不看菜谱,却关心起人类遥远的将来了,是不是有点自视清高呀?”
任之良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自视清高是人类的通病,所以才有‘万物之灵长’一说。”
“而实际上呢?”梅雨婷说。
任之良说:“实际情况是,我们和飞禽走兽、花鸟草虫完全一样,也是由碳氢化合物构成的,大自然并没有专门为人创造任何一种元素。”
梅雨婷说:“关于这个问题,一百多年前就解决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创造’出专门属于自己的元素,把人从自然界中分离出来。”
任之良说:“你的意思是,人类在改造自然的同时,要加快改造自己,促使人类中少数个体率先发生基因变异,使这些个体获得新的生存优势,走上新的进化之路。”说到这里,任之良神情严肃起来,“我始终认为,现在人类的体内孕育着未来的因子,我把它叫做‘未来子’,改造自身的目的,就是促使‘未来子’发生突变,使整个人类分化成不同的物种。你说是不是这样呀?”
梅雨婷笑笑,她说:“你瞧,我们怎么说起这些来了,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认我们有病呢!”
“那好,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说,我们该说些什么呢?”
“我们到花园里去,如何?”
“好吧。”
他俩来到花园里,坐在一张小圆桌上,就有服务小姐走来,问梅姐要点什么,梅雨婷眼睛看着任之良说,还是泡杯茶,西湖龙井。那小姐就沏了两杯茶,用托盘端来,放在小桌上,说声请慢用,就走了。他俩相对无语,反而多少有点尴尬,任之良不禁转过头向后望去,正巧看见了毛猫,她从梅雨婷对面的一排房子里出来,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于是他有了话题,就问梅雨婷:“上次你说毛猫要和我同事了,不会是开玩笑吧?”
梅雨婷说:“你还不信呀,那你等着瞧,用不了多久,她就去你那儿报到了。”她见任之良一脸迷茫,就说,“你是不是感到意外呀,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不怕你笑话,说句粗话,人家是拿自己的身体换了一份工作,我给你说,这样的事多着呢。”
任之良说:“这样的事,我也听说过,但一直不敢相信。这么说,这都是真的了?”
梅雨婷说:“真的假的,再见到毛猫,你就知道了。”
任之良点点头,意思是我信。稍顿,他问:“是甄恪给她弄的?”
梅雨婷说:“不知道,有一段时间,你们的骆垣常来。后来有一段时间不来了,听说是那个骆垣把她卖给一位领导人了。”
任之良愣了一下,问:“卖了?”
梅雨婷笑笑,说:“这是打个比方,哪里就真卖了,如是,那不就犯法了吗?”她看了任之良一眼,接着说,“我也是给你开玩笑呢,实际情况应该是用来交换了。你说是不是呀?”
任之良说是。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在此期间,任之良一直看着她,她的神情泰然自若,说话字正腔圆,时不时摆一下脑袋,把那乌黑的头发甩到脑后,用手拢一拢,透出一股灵秀智慧的气息,令人想到饱学之士什么的美誉。显然,在他眼前的这位姑娘,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并且一直思考着一些人们司空见惯却又古老的问题。任之良想到这里,对她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不由得赞道:“不简单哪!”
“你是说毛猫?”梅雨婷显然是误解了,她接着说,“其实,这种事很简单的,对于掌握这种权力的人来说,并不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