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护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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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污迹,卡德加一开始还以为是血迹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块融化了的封蜡而已。
“不用,”卡德加轻轻拍了下他的小笔记袋说,“这只是个比我预期的来得难点的挑战而已。”
“以前也有不少人这么说。”
卡德加回身想问个仔细,却发现老仆人已经走了。
卡德加以夜贼般的谨慎在这堆“废墟”里行进着。图书馆里就像是刚发生过一场大战。有些书书脊破损,有些书封面被撕一半,有些书书页严重褶皱,有些书则连作者都没了。这些还算是保存较为完好的了,更糟糕的那些整本书封面被扯掉,桌上的灰尘布满了书的内页。那些书有的是打开着的,但还有一些明显从没被读过,因为书上的封蜡还没被揭开过。
“其实星界法师根本不需要什么助手,”卡德加清理着一张桌子的一端,拉出一张椅子嘟囔道,“他只需要一个老婆。”他朝门口望了一眼,以确认管家真的是走了。
卡德加坐了下去,却发现椅子摇晃不定。他站起来察看,原来这张椅子一个腿下垫了本书,卡德加刚才那一拉正好把椅子拉到书上了。这是一本金属封面的厚重古书。封面相当华丽,并镶有银边。
卡德加一打开这本书,立刻感到其中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像是一滴水银穿过了玻璃管。书脊中似乎有块脱落的金属。
书突然开始嗡嗡作响……
卡德加赶紧合上书。这书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厉的怪声后重归平静,它内部的某种机构被重置了。卡德加小心地将书放在了桌上。
同时他发现了他在用的那张椅子上和其下地板上的数处焦痕。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录用过这么多助手了。”卡德加自言自语,继续往里走。
里边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书籍摊在椅子的椅背和扶手上。在卡德加感觉上,越往里走,情况只有越糟糕。已经有什么动物在书架的某角落筑巢了。卡德加把那个巢从架上打了下来,一块地鼠的头骨从里面掉出,在地上摔得粉碎。图书馆的上层更像是个堆积室,没有一本书在架上,地上的书堆一堆比一堆高,堆成连绵的丘陵,起伏的山脉,还有高不可攀的群峰。
仅有一小块地方可以站人,不过这块地方似乎以前有人生过火,可能是想稍微削减下书堆的数量吧。卡德加看看看这块烧焦的地方,摇了摇脑袋——显然这里还烧过其他东西,因为地上有几块烧剩的布片,可能是一条法师长袍上的。
卡德加摇着头回到他刚才放笔记袋的地方,从袋里翻出一根木头笔杆,一堆笔芯,一块削笔石,一把软刃的裁纸(羊皮纸)刀,一盒章鱼墨水,一个盛墨水的小碟子,一束又扁又细的钥匙,一把长尺,还有个金属蟋蟀似的东西。
他抓起那只蟋蟀,将其背对自己,用一根闪着异光的笔芯逗弄它的背部。这是卡德加完成入门级的卷轴抄写员训练后,贾兹巴送他的奖励,它在卡德加探查肯瑞托内部秘密的时候曾起过极大的作用。它内部有一个虽然普通但却很有用的法术——可以预警视野范围内潜在的陷阱。
卡德加刚放上笔尖,这个金属蟋蟀立刻发出前所未有的高分贝尖叫。卡德加大惊,手上的蟋蟀差点脱手。然后他明白了,这个声音的响度是和潜在的危险程度成正比的。
卡德加环视了下周围的书堆,口中默念着护体咒语。一路退回到了门口,这才停止逗弄蟋蟀。他顺手带出了他之前注意到的那本金属封皮厚书,将其放在门口地上。
蟋蟀的告警声又针对这本书响了起来,只是比刚才声音轻些。卡德加将这本危险的书放到了大门左边,又从房里取出另一本书来检测,这次蟋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卡德加摒住呼吸,希望蟋蟀能侦测到所有形式的陷阱,不管是魔法的还是其他的,然后翻开了那本书。里面是一篇用阴柔秀娟的字体写就的关于三百年前的精灵政体的论述文。
卡德加把这本手写书放到了大门的右边,然后又进房间去找下一本该分类的书。
“我认识你,”次日早上,麦迪文吃着香肠和麦片粥说。
“卡德加,大人。”年轻人回应道。
“就是那个新的助手,”老法师说,“当然,抱歉,我的记忆有点含糊不清了,都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这么多年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将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大人?”卡德加问。
老法师似乎仔细考虑了一会这个提议,然后说:“那个图书馆,年轻的信赖。图书馆的事情进展得如何?”
“顺利,”卡德加道,“相当顺利。我一直在忙于分类书籍和脱落的纸张。”
“啊,按科类还是作者?”星界法师问道。
要人命的和不要人命的,卡德加心里想,嘴上却说:“我想是按科类。很多书没写作者。”
“嗯哼,”麦迪文看上去很满意,“姓名代表了一个人的荣耀和信誉,连名字都不敢署的作品都不值得信任,很好,继续坚持。告诉我,肯瑞托的法师们对莱恩国王的看法如何?他们提到过他吗?”
分类工作的进展就像冰川的融解一样缓慢,但麦迪文似乎并不在意完成时间甚至整理图书馆这件事情本身。事实上,他似乎每天早上都先是很高兴很温和地例行对卡德加还活着一事作惊讶状,然后稍微谈下进展就把话题扯到别的他更有兴趣的地方去了。
“说起图书馆,”他会说,“肯瑞托的图书管理员奎瑞根最近有什么打算没?”
“洛丹伦大陆的人民对精灵报何种看法?他们有在那边出现过么?”
“紫罗兰城里有没有关于一种长着牛头的人的传说?”
约摸是卡德加在这里呆的第二周的某天,麦迪文突然再没出现了。
“走了,”摩洛斯这样解释。
“去哪儿了?”卡德加问。
老管家蜷缩了一下,卡德加甚至能听到他体内骨头松动的声音:“他不是任何人能够说得清楚的人。”
“他到底在干什么?”卡德加追问道。
“没人能说清楚。”
“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能说清楚。”
“他就这么放心把我一人留在塔里?”卡德加问,“他不怕我把他那些人人觊觎的书……?”
“我可以站一旁监视你,”摩洛斯道,“如果你需要。”
卡德加摇摇头,不过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摩洛斯?”
“啥事,年轻的先生?”
“那些幻象……”年轻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要眼罩了么?”老仆人道。
卡德加又摇了摇头:“他们揭示的是未来还是过去?”
“都有,我是说我曾注意到的那些,不过通常我都”摩洛斯道,“习惯无视,无视。”
“那么那些未来的影像,他们真会实现么?”年轻人道。
摩洛斯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气声,卡德加觉得那只可能是他在深呼吸:“以我的经验来看,是的,年轻的先生。有次库克在幻象中看到我打碎了一块水晶,因此她把它们全藏了起来。几个月后,主人突然想要那块水晶用,她就把那块搬出来了,两分钟后我就失手把它打碎了。完全无意的。”他又叹了口气,“第二天她就去配了那副石英眼镜。还有什么事吗?”
卡德加当时没说,但在前往图书馆时陷入了沉思。将图书馆整理到目前这个程度他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胆量。而麦迪文的突然消失令他感到甚为空虚,失去了进一步的方向。
这个年轻的未来学徒进入了图书馆。房间的半边现在堆着那些经蟋蟀推定“安全”的书(和书的残片),另外半边堆的则是被认定有陷阱的(这些书通常也保留较为完整)。
几张大桌上现在铺开的纸张和未开封的信件明显少了,它们被垒成半正规的两堆。书架现在完全被他搬空了,像是个没关任何犯人的监狱。
卡德加下一步可以开始着手分类纸张,但是显然把书籍上架相对简单些。问题是大部分书没有标题,或者是有标题但是封面脱落、被撕、磨损总之无法辨认。唯一确认内容的办法只有打开他们。
而这会令机关再次发动。卡德加看了眼地板上烧焦的痕迹,摇了摇头。
他开始观察,一开始是在看那些有陷阱的书,然后目光转向那些没有陷阱的,最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一本封面上有着钥匙图样标记的书。
可它被上了锁,一圈厚重的金属长条套住了它,锁着一把锁。卡德加翻遍整个图书馆也没找见一把钥匙,不过那并不是很奇怪就是了。封条十分牢固,但这书的封面本身却是块外面套红色皮护封的金属薄板。
卡德加试图将那块金属板从套中拔出,但是那把大锁将他们绑的很牢。最终,靠着他那把小刀的刮擦,卡德加终于把书从锁里褪了出来,而且他把书搬回家的时候,它也没有可怕地滴答作响。
卡德加看了眼他桌上的蟋蟀,它也没有任何危险示警。
摒住呼吸,青年法师翻开了这本厚书,一股古书特有的书香扑进了他的鼻子。
“《圈套与锁》,”他大声念道,这些古文字念起来相当拗口难认,“如……何成为一名出色的……保护机制……破解……者。”
卡德加搬过房里的椅子(自从他为了保持平衡而将其中三条腿锯短以来,比以前矮了些),开始了他的阅读。
麦迪文已经消失了两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里,卡德加已完全将图书馆据为己有。每天一早他起床吃早饭,马马虎虎的向摩洛斯敷衍几句工作进展(实际上老管家和库克也都从未表现出对此事的兴趣),然后就把自己埋进那座宝库了。午饭和晚饭会专程送到他那里,而他时常伴着星球仪那浅蓝色的辉光工作到深夜。
他也逐渐适应了塔里的特殊环境,时常有各种幻像映在他的眼角,其中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在他转过身去注意的时候就会消失。空气中时常飘着没说完的单词。有时候会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又或是一阵莫名的气流变化,好像门窗忽然被打开似的。偶尔,塔本身也会在风中叹息,这座塔古老的岩石已经历了无数个世纪,建成前就早已老化了。
慢慢地,他开始学习一件事,那就是破解覆盖在图书馆里那些最有价值的书上的陷阱。此项研究在他最近的整理工作方面很有帮助。他很快便成为在破解和架设法术机关和重型陷阱方面的专家,就像他以前对付达拉然厚重的大门里那些秘密时一样。其实二者之间有很多共通点,比如为了避免被发现,他需要在已被破解书上制造陷阱仍然未被破解的假象。决定如何破解某个陷阱(无论其十分强大或仅是一个小机关或是完全无保护的)仅仅是成功的一半。
那些被他用各种手段和那把灵巧的小刀破解的书无一例外远远的超越了他的知识范围。它们的内容已经是最高层次的了,而卡德加下决心总有一天要弄懂它们,无论是用他自己的还是来自麦迪文的知识。
很久以后他回想起这件事情,仍觉得十分迷惑,麦迪文究竟是拿这个图书馆干什么的呢?无论怎么看,似乎他除了把珍贵的书籍和旧信纸乱扔在地上外,完全没有真正利用过它。肯瑞托的法师们基本都对自己的档案和资料有或多或少的保护,还一定会把其中最珍贵的那些藏得好好的。但麦迪文把什么东西都扔一块儿,好像他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它们。
除非这是项测试,卡德加想,一项把这个未来学徒蒙在鼓里的测试。
现在所有书籍都已回架,最有价值(同时也是最看不得)的那几本放在上面几层,并用铁链保护住,下层部分则放着民间故事、历史、日记等类书籍,另外卷轴也放在这里,从最普通的暴风城的物品买卖交易单到最珍贵史诗记录,最后是卡德加特别感兴趣的有关艾格文的资料,那个麦迪文所声称的母亲。
如果她真的能活八百年,她以前一定曾是个强大的法师,卡德加想。书架上层部分那些受法术保护的书也许有更多有关她的资料。不过迄今为止,那些书已经抵抗掉了他所有尝试,试图破解它们封印和机关的努力仍无法使他前进一步。他每次按捺不住试图翻开那些书的时候,那侦测陷阱的蟋蟀总是发出恐怖的哀号。
不过,仍有许多其他事情可做的,比如收集和修复脱落的书页,重新装钉散架的书卷,分类(或至少阅读一遍)来往书信。近期的几封信是用精灵语写的,其中还包括一种卡德加完全不了解的文字(从各方面的资料来看,可能是某种密语)。那些信上的漆封标记表明它们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地方,艾泽拉斯、卡兹莫丹、以及洛丹伦、甚至是地图上从没标出过的地方。卡德加看出了一点模糊的轮廓: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在用密文信互相交流,而麦迪文正是其中一员……
有几本上古魔典也用这种密文加密了,大部分内容被处理成黑话并调换了字母顺序。卡德加所了解的密文解读法没有一个能在这用上的。也许他们将各种加密法有机结合在了一起,创造了自己的密文。
结果,靠着死啃图书馆里的精灵语与矮人语初级教程,终于在某天下午,卡德加摸到了解读那些密文魔典的门道——而与此同时,麦迪文突然回来了。
卡德加既没听到麦迪文来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响动,他周围的空气突然发生了一阵激烈变化,就像是一群躲避山林大火的兽群刚刚跑过。青年法师在椅子上转过身去一看,那不是麦迪文又是谁呢,他那宽阔的双肩填满了整个门厅,长袍和斗篷在气流中翻腾,猎猎作响。
“大人,我……”卡德加在椅子上半站起身,微笑着准备汇报情况,却发现主宰法师的头发凌乱不堪,而他那双平日里柔和明亮的绿瞳现在正怒目圆睁盯着自己。
“有贼!”麦迪文指着卡德加大喊,“有人闯进塔里来了!”星界法师指着自己的助手,开始用一种可怕的声音念诵咒语,那声音简直不可能是人类所能发出的。
卡德加情急之下,举起一只手在自己面前划出了一个防护印记。但在麦迪文的法术面前,他所有的努力实质上无非是胡乱地在比划一些粗鲁的手势而已。一堵空气墙在卡德加面前生成,把他连同那椅子一起包了进去。那几本魔典和教程像是几艘遭到了强烈风暴的渡船一样划过桌子,掉到了地上。零散的笔记纸张在空中飞舞盘旋。
惊讶的卡德加被空气墙逼退,撞到了他背后的一个书架。书架振颤了起来,这位未来的学徒这时真怕它会倒下来,令他迄今为止的努力前功尽弃。幸好,那书架恰到好处地保持住了平衡,可是压迫卡德加前胸的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却越来越强了。
“你是谁?!”麦迪文大吼道,“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青年法师在空气墙中徒劳地挣扎着,强忍着胸口的重压说道:“卡德加,”他每说一个词都要喘一口气,“助手、整理、图书馆、您的命令。”他同时想到,摩洛斯说话的风格那么简略,是否也是出于这同样的原因。
卡德加的话令麦迪文神情变得茫然。突然,他就像是一个刚从深度睡眠中醒来的人一样定了定神,然后微微招了下手,空气墙立刻随之崩解。卡德加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