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3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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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够韩氏再荣耀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所以,他的胜算绝对不高。
而就在这京城一片纷乱的时候,某个带着远方捷报的人终于风尘仆仆赶到了京城。往枢密院投了文书,童贯便回到了自己的下处等候。
他是宫中内侍,在出任监军之前,从来没有出任过外官,因此在京城所置的宅子自然简陋。而踏入家门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内中一团乱的心理准备。他又不是什么朝廷高官,一走就是近十年,指不定那些家人早就都跑光了。
然而,入目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虽然还是那个小院,但是内中却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人日常打理清扫的。而看到他进来,立刻就有家人迎了上来。
“大人可回来了!”
一声大人顿时让童贯犹如飘在了云端中,细看之后,他隐约记得这确实是当初自己雇来的人。但是,这么多年没捎带回来一分钱,居然还有人没走?
“这里就你一个么?”
“大人当初一共雇了四个人,如今大家都在。前时就有人来说大人要回来了,所以我们特意又清扫了好几遍,虽说大人回来又要高升,但也不会这么快换宅院不是?”
几句话说得童贯心中更是烫贴,进了正房之后,见四周无不井井有条,他心中欢喜之余更是惊讶。他在宫中厮混了几十年,绝对不信这些家人会无缘无故地忠心耿耿留在这里,当下便问道:“这些年我在外征战,也没捎回来什么钱,你们都是怎么过的?”
“大人说笑了吧?”那家人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大人每年都托人带回来五百贯钱,一来是充当我们的日常支应,二来则是修缮房屋等一应开销,怎得都忘了?”
一听此言,童贯不禁更是心中疑惑。他长年在外,更没有多少朋友,而旁人也犯不上来对他一个内侍示好——而若是说示好,那每年五百贯钱也实在太少了。但也就是这种日常的情分最是可贵,可究竟是谁为自己想的这么周到?
第二部 经略 第十六卷 针铎相对 第三十三章 有心施恩无心报
“我这些年在西北监军,并没有托人捎带什么钱回来,你是不是记错了。”
童贯在宫中多年,性格早已是万分警醒,这从天上落下来的好处不得不令他浮想联翩,此时看着那家人的目光便有些怀疑。
那家人闻言傻了眼,站在那里好半天,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匆匆忙忙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揣了一本皱巴巴的账本回来,很是郑重地往童贯旁边的小几上一搁。”大人,这是小人这些年记的账,小人就算记性再不好,但这账本总不会有错,上头每一笔开销都清清楚楚。当然,我们四个人每年还支取了工钱五十贯。统共算在一起,至今还有二百多贯的盈余,小人并不敢说谎。”
翻开账本细细看了一遍,童贯登时信了八成,上头的账目明细虽然算不得十分清楚,但一概大项支出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然而,虽说真的相信有人给自己这家里每年送钱,他还是免不了心中嘀咕。
当初以为西北监军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但是由于一连串的变故,他这个监军一当就是将近十年,虽然加官进爵不假,但是,终究离朝廷中枢太远了,更没有人会巴结他这么一个对天子影响力有限的内侍。他原本以为是有人趁他回来之前布置了这场戏,但是,房子没有新近修建的痕迹,也没有什么故作恩情的端倪,这样看来,别人帮他倒未必一定是施恩图报。
“大人!”
他正沉思时,外面又有人匆匆奔了进来:“有人来访!”
童贯此时不过是刚刚回京,这到家里还没坐热凳子便听闻有人上门拜访,脸上不禁有些凝重。虽说在西北,但这一路行来,对于如今京城中的诸般风雨,他心中还是有些数目,更不愿意轻易地趟进浑水中。即便当初天子官家对他还有几分宠信,但是。离开近十年之后,京城的人事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全都需要渐渐揣摩,他不得不小心为上。
“你可问过是谁?”
那家人闻言不禁瞠目结舌,才想讪讪地出去询问,来人却不请自入地登堂入室了。只见那人一身蓝色便袍,三十多岁的年纪,胡须修剪得极为整齐,看上去精神奕奕。别有一番尊贵气。童贯眯眼看了半晌方才把人认了出来,慌忙站起身来。
“原来是蔡学士!”他快速趋前几步,很是恭谨地行下礼去,“我多年未曾归家,他们都不知道规矩,怠慢了贵客,万请蔡学士恕罪!”
听童贯称呼自己学士,蔡攸心中不禁异常得意。童贯虽然累功迁升至皇城使,德州刺史,但是。毕竟是武功出身。和他这个宰相公子,当朝学士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他原本对于结交这样一个阉人并不热衷,但是上次既然萧芷因建议过。他也就顺带留上了心。在他看来,天子官家对阉宦防范极其严格,童贯此番回京,倘若没有人拉上一把,只怕是会闲置很久,因此一听到其人回京的消息,他就立刻上门示好。
“道夫何必这么客气!”蔡攸热络地直呼童贯之字,甚至还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是百战功臣,我这个闲居京城的学士怎么比得上你?只不过这房子看起来着实太不成体统了。你如今好歹也是功臣。若是再住在这种地方,就是圣上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童贯闻言自然赔笑,但心中已是如明镜一般了然。如此看来,只怕自己这里每年地银钱馈赠和蔡攸无关,否则,此刻对方一定会提出此事作为卖好。他城府极深,一面请蔡攸落座,一面招呼家人奉茶,最后才无奈地笑道:“蔡学士。不瞒你说,这宅子还是我离京之前置办下来的,不过是花了几百贯钱,又胡乱雇了几个家人充当使唤罢了。谁知道一去近十年,自然是奢华不起来。”“道夫果然快人快语。”蔡攸本就是存心结纳而来,此时索性装了大方,“说起来我在潘楼街巷倒还有一座宅子,虽说不算十分奢华,但毕竟好过这个地方。若是道夫不嫌弃,我明日让人把房契送过来,你先搬到那里去。”
“这怎么好意思?”童贯心中一跳,慌忙起身推辞道,“我怎好收受蔡学士如此大礼?”
“不过是两三千贯罢了,等你将来大用之时,也就说不定看不上这种小地方了!”蔡攸实在耐不得这种昏暗狭小的厅堂,说完就站了起来,“我此来也就是来看看你这个百战将军,如今看来果然是深得尊师李宪风范。好了,你刚刚回京不妨好好休整几天,我还另有要事,先告辞了!”
童贯连连道谢,当下亲自将蔡攸送到门口,方才回转了来,刚刚的满脸谀笑无影无踪。他不是那种只看到眼前好处的愚夫,当初蔡京怎么对他的,他时至今日仍旧心中记怀。在他看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摊上蔡攸这么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就更加可疑。他可绝对不会相信,天性凉薄的蔡家父子会雪中送炭。
正如他预料地那样,在家里休整了两天,内廷便有旨意下来召见。
由于他曾经是内臣,自然和外臣召见时那种郑重其事的形式不同。天子官家并未正儿八经地在崇政殿召见,而是有小黄门将他带到了御苑之中。
童贯已经有数年未曾回京,此时再见皇宫景象只觉得恍若隔世,一路上时不时偷眼觑看四周境况。倒是那引路的小黄门十分健谈,一路上都讲些宫中旧事,言语中流露出不少提点。童贯起初还不经意,听到后来心中大凛,情知别人是在有心提点自己。
快到御苑的时候,那小黄门便停住了脚步,指着前边的路道:“童大人,圣上便在那边,小人不便过去打扰,你自己顺着这条路走过去就成。圣上此时大约是在骑马,童大人乃是战场宿将,到时候应当知道该怎么说话。”
“多谢提醒了!”
童贯深深凝视了那小黄门一眼,整了整衣冠便向前走去。而那小黄门直到童贯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方才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自顾自地嘀咕道:“要不是曲头吩咐,谁给你提醒这么多!还真是好运气,在外打仗是功臣,回了京城还要高升,唉!”
童贯却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此时此刻,他只在那里一门心思地担忧着自己的前途。若是真的要博取军功,那么,他当然是留在刘仲武军中继续当他的监军,犯不着为了报功而亲自回来一趟。只是,王厚既然死了,那就代表着他在军中最相得的人已经不在了。刘仲武虽然对他一直很客气,但是,那也仅限于尊重——要再重复一次湟州西宁州大捷,再取得那样大地军功,哪怕西凉四州全部取下也没有用。所以,哪怕知道京城这碗饭不见得好混,他也不得不回来。毕竟,监军比不得统军大将,是没有多少前途地。
进了御苑,他便看见场中正在打马球。饶是他眼力很好,也被那骏马飞驰电掣般的速度吓了一跳。西北军前的骑兵算是多地了,但更多的仍然是步卒,虽说这些年也在努力打造骑兵,可没有无数钱粮砸下去,要有一支无敌铁骑谈何容易?所以,当他看到那一匹匹明显就是千里驹的骏马,忍不住露出了十分殷羡的神情。
然而,这一瞬间的羡慕过后,他终于看清了居中一匹马上的骑士,那穿着一身月白紧身骑装的,不是天子官家赵佶还有谁?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骏马是何等彪悍了,他只想到,在这种可怕的速度下,万一赵佶一头栽了下来,谁能承担这责任?
不管他如何观察,御苑中那些内侍和驯马师却没有一个露出任何惊容,一个个都在旁边看得聚精会神,不时还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却让他心里大大捏了一把汗。好容易等到两边暂停,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瞅准了赵佶下马的方向便三两步迎了上去。
“卑臣童贯叩见圣上!”
赵佶正在擦汗,猛地听见这一声,立刻丢下了毛巾。定睛看去,他不由大笑了起来,随意地点点头道:“多年不见,朕看你又壮实了不少,有些百战将军地样子了!起来吧,这里是御苑不是崇政殿文德殿,别摆出那么一副拘束的样子。”
童贯闻言自然欢喜,起身谢过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卑臣记得这大内以前从来不玩马球的,怎么如今……”
“哦,那是伯章的主意。相传唐时君王宗室一直都以马球为戏,是以人人弓马娴熟。我朝以前缺马,马匹供应军需还不够,自然不能够这样使。如今契丹开放和我朝互市,再加上河西已经收复,朕决定日后在宗室大臣中推行这马球之戏!”
第二部 经略 第十六卷 针铎相对 第三十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推行马球?
童贯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知道,大宋自从立国以来,由于吸取了唐朝亡国的教训,把重文轻武的宗旨贯彻到了极致。宗室子弟中也同样是以读书为第一要旨,很少把习武骑马放在重要位置。除了开国那些禁军世家以及后来逐渐崛起的西军世家之外,官宦子弟少有骑术出众的,而现如今,天子官家居然要贯彻马球这种游戏。
如果是童贯自己的意见,那么,他当然认为这一点是可取的。但是,要让马球在大宋复兴谈何容易,首先只怕是大臣那一关就过不了。
大宋自太祖以来,便是推崇和士大夫治天下,而要这些士大夫接受这种看起来玩物丧志的东西……
“圣上之议虽好,只怕……”
赵佶见童贯满脸难色,哪里会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不由笑道:
“你也不必如此为难,朕如今也只是在御苑中和禁卫玩耍而已,要让那些大臣官员接受,只怕是急不得的。你既然曾经在战场上纵马飞驰,只怕是这骑术也是第一流的,日后少不得来陪朕玩两回,如何?”
对于这样的建议,童贯当然不会拒绝,当下便暗自决心回去苦练马术——他确实上过战场不假,但毕竟不是和那些西军将领一样从沙场中拼杀出来的。要是真的让他一个监军上阵杀敌,只怕是这仗也败的差不多了。所以,他的骑术也许比寻常人要好一点,但要真的说娴熟却还差得远了。
赵佶随手把马鞭扔给一旁的小黄门,便问起了西北战况,童贯投其所好,将那些激烈的战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听得赵佶眉飞色舞连连拍手称快。
“想不到你去了西北这几年,着实历练出来了!”赵佶满意地看着这个昔日内侍,颇有几分为自己的识人之明而得意的心思。”你既然是功臣。若是再入宫操持贱役不免浪费了人才。殿前司因为王恩过世,正好缺了人手,你暂时去帮办一下,到时候朕再和他们合议一下,看看给你派个什么样的差事。”童贯闻言不禁喜出望外,尽管一门心思回京,但是,对于自己的未来前途。他还是有些茫然地,此刻听到能够去殿前司这样一个处所,这心头的欢喜劲就别提了。当下他连忙跪下谢恩,起身之后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说起来,卑臣这一次和刘帅西征凉州,倒是发现了一个年轻俊杰。”
“哦?”赵佶闻言大感兴趣,不由追问道,“你倒说说,是什么骁勇的小将?若是功劳簿上确实有他的名字。异日有机会。朕倒想见一见。”
“圣上容禀,这功劳簿上,却是没有这个人的。”童贯见赵佶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心中暗幸自己的欲擒故纵之计到位,连忙又补充道,“并非是刘帅刻意吞没别人的功劳,实在是因为这年轻俊杰年纪过于幼小,而且又和刘帅沾亲带故,所以不便在请功地折子上捎带一笔,但是,不是卑臣夸口,若不是这位少年英雄此次识破敌军诡计,只怕是我军险些中伏。”
“竟有此事?”赵佶的兴头终于被童贯完全拉了起来。”你既然说是少年英雄,只怕是年纪小的,究竟是何人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本事?”
“就是刘帅的幼子了!”童贯笑吟吟地道,“刘帅膝下子女成群,此番建功的便是九郎,大名唤作刘琦。虽说小小年纪,却善于骑射,箭法奇准,除此之外。更是仪表堂堂……”
“等等!”赵佶虽然越听越满意,但心下不免存了疑惑,当下取笑道,“你刚刚说他年纪尚小,怎么连仪表堂堂都用上了?别是你为了卖刘仲武交情,言过其实了吧?”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免不了诚惶诚恐下跪请罪,童贯却不然。他偷眼觑看赵佶神色,知道天子只是不能尽信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俊杰,并非真的怀疑,便连忙解释道:“圣上若是不信,他日刘帅凯旋的时候不妨召刘琦一观,卑臣可以担保,此人绝对令人一见忘俗!卑臣这些年可是没费这样的力气举荐过人,难道圣上还不相信?”
童贯这样说,赵佶倒不好不信了,心下立刻种了这么一个人影。等童贯告辞离去之后,他回到崇政殿,便在发往凉州军前的咨文上又加了一笔,问起了刘琦地情况,顺便召其入京来见。而他这一笔加下去会引发如何地风波,他却一丁点都没放在心上。
次日,童贯就接到了正式任命——暂代殿前都虞候之职。大宋三衙军官向来最尊,更从来没有任用阉宦的道理,然而,此番任命却没有任何风波便通过了。一来是童贯在外监军期间很会收买人心,兼且又会做人,军官中虽然也有人看不起他的出身,但是亦不会因此看低了功臣——此时,他作为李宪地徒弟这个身份,自然也发挥了莫大的好处。而文官之中虽然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合惯例,但由于先前已经破了太多的规矩,因此没多少人愿意为了一个暂代的殿前都虞候而和天子过不去,而蔡京的默认更是让这一任命平安无事地通过了。
上任伊始,童贯压根没去动姚麟王恩留下来的旧例,每日只是去殿前司点卯,然后竭尽全力地和同僚拉关系,其他的什么都不做,而这种方式反而讨了好。而蔡攸虽然之后派人登门送上了房契,他却并没有立刻搬迁,一面磨磨蹭蹭地粉刷新居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