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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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见状立刻跑过去。当他的双腿跨过栅栏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穿着浅紫色和服的女人急步跑到野狗与倒在地上的孩子之间,张开双手,面对野狗做出威吓的样子,企图把野狗赶走。
野狗一看出现了另一个敌人,便做出更狂暴的姿势,很快地朝那女人扑过去。那女人不堪一击,跌倒在地。和服下摆敞开,露出白皙的腿。冬木立即奋不顾身地抓住野狗的头,并顺手抄起脚边的木棒。
野狗此时已经失去战斗的意思,只是挣脱了冬木的手,威胁似地摆摆身体,然后低低地咆哮了一阵。便夹着尾巴穿过栅栏跑走了。
冬木随即把旁边的女人扶起来。女人的身体因惊吓而显得很僵硬,不过看起来倒没有受什么伤。
“谢谢你。”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害怕。她急忙走到还躺在地上的、似乎已经吓呆了的男孩身边。
“阿勉!”女人不安地叫着,并抱起了男孩。孩子的左颊和膝下有爪痕和齿痕,并且流了血。肘部也在流血。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赶快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女人点点头。冬木先抱着阿勉跨过栅栏,让阿勉自己站在路边,然后再牵着女人的手要她跨过栅栏。不料女人的和服下摆太窄,脚抬不起来,冬木只好抱起她的身体,像抱阿勉那样越过栅栏。在肉体接触的那一刻,某种感觉触动了冬木的某种意识。
住宅区出口处有一家外科医院,冬木用他的车子把这个女人和男孩送到了医院。
幸好阿勉的伤口并不大,而且野狗没有咬伤阿勉深层的皮肉,院长直说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再打一针狂犬疫苗,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到l5分钟,检查与上药就全部完毕,冬木又用车把女人和男孩送回住宅区。
在车上,女人告诉冬木她叫朝冈美那子,这男孩儿是她的独子,他们也住在这个住宅区。阿勉今年5岁,在刚才那个幼稚园的大班。冬木说那阿勉就和他女儿是同学。
阿勉很快地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对冬木的问题却有问必答,也没有赖在妈妈身上的样子,美那子也不再查看他的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痕。冬木想,要是换了他的女儿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会抱着妈妈哭个没完没了儿。两个孩子还是同岁呢,男孩子与女孩子就是有这么大的差别。
冬木把朝冈母子送到他们家门口。那儿有树木栽成的篱笆,围着红瓦的平房,院子里随风飘散着丁香花的香味。
美那子下车后绕到冬木的车窗前,向他频频致谢。在寒冷而黑暗的夜色里,美那子的脸孔显得更洁白——这一瞬间,冬木头一次为美那子的美而怦然心动。美那子的容貌以世间的标准来看是十分的美,白皙透明的肌肤,充满智慧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匀称的身材……这些固然使冬木心动,但最吸引他的却是美那子全身所包裹着的那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只要当了母亲,都会有一种母亲的风度,也就是说美丽的女子结婚之后,她的美就会变成“俗丽”。尽管母爱也是很伟大的,但以寻常男性的眼光来看,总觉得变了味儿。但是。美那子的身上却没有那种俗气,这或许是被她的气质掩益了,也或许是她懂得生活而没有染上那种俗气吧。
总之,一种无法说明的不可思议的透明感把美那子包了起来。冬木突然联想到紫色的玻璃蔷薇,是的,美那子就像一株紫色的玻璃蔷薇。
当晚,吃过晚饭后,冬木把傍晚发生的事说给妻子郁子听。阿勉和女儿缘子在同一所幼稚园,郁子对美那子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冬木期待着能从郁子那里多知道一些关于美那子的事。
郎子一边收拾餐桌上的碗盘。一边听着冬木的?述。冬木才讲完,郁子那细小的眼睛便似乎已有所领悟,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这附近的人都在说阿勉的妈妈对阿勉管教的十分严格,所以那个孩子看起来很懂事,也很少去粘妈妈,很独立的。一说起来也真是,那个女人竟然能面对一条凶狠的野狗而不害怕?”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冬木看着妻子那圆胖而有雀斑的脸孔,存心逗她。
“要是我呀,我一定抱着孩子赶快逃走,不过,那条狗还是会追上来的,两个人都会倒楣。看来那个女人毕竟是很镇定的。”
然后,郁子假装很郑重其事地压低了声音说。
“那个太太,在这附近还有很多传闻呢!”
“怎么说?”
“这是听眼科医生井口的太太说的——”
喜欢到处聊天儿的郁子,情报来源相当广泛。
“阿勉在3岁或4岁的时候,有一只眼睹因角膜发炎或其他原因使角膜变成了白色。”
“看不见了吗?”
“那只眼看不见了。那时候只有等有人捐赠眼角膜用来移植才能治疗。但是因为愿意捐出眼角膜的人很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得到。”
“后来呢?”
“朝冈太太很着急,她每天都在等眼角膜银行提供好消息,可是却都失望了。她实在无法再等下去,就跟医生说她愿意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阿勉。医生夫妇听了都大吃—惊,因为法律上规定只有死人才能提供眼角膜,如果朝冈太太的角膜移植给儿子,就是犯法。朝冈太太苦苦要求医生做秘密手术,井口先生一口拒绝了。朝冈太太非常失望,当场就号啕大哭,令人十分同情。”
“可是,阿勉的眼睛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是啊,半年之后,他眼睛的病症像奇迹似地完全消失了,到现在一直好好的,大概是他母亲的爱心感动上天了吧……”
还好!冬木霍地站了起来,熄掉手上的烟,站到朝北开的窗户前。窗外一片黑暗,冷风夹着小雨。吹得每保树都抖个不停。
从这个视窗看不见美那子的家,冬木心里有点遗憾。他想着想着,美那子的脸孔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郁子所说的那些话深深地印入了冬木的心里。
但是很奇怪,他同时又只情愿看见美那子那种透明感,并希望她保持这种透明感。而不要一些所谓的“母亲的伟大”那一类的行为。
半晌,冬木才发觉自己竟然兴奋起来。
4
第二天早晨。才过9点。冬木就离开了家门。本来今天应该是上“午班”的。但是他想起昨天在外科医院时美那子说过今天早上还要带阿勉击看医生。冬木就无法待在家里了。
冬木开着车子,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眼睛注视两侧,露出有所期待的眼光。昨天那又冷又强的风已经停止,春天的阳光照在住宅区的大地上。
有一些人在赶着上班。冬木看到美那子的背影夹在行人中,就在住宅区出口的路上,那苗条的身体穿着剪裁合身的青磁色的和服。她的步伐很快,而且是孤身一人。
冬木在十字路口把车停住,正好停在美那子身边。美那子显得有点惊讶,直到认出冬木才露出白色的牙齿微笑着。早晨清澄的阳光把美那子的皮肤照得更为透明。
“昨天的事谢谢您了。”美那子很有劄貌地鞠躬。
“阿勉今天怎样了?”
“托您的福完全没事了,刚才我还带他去医院看了一下,现在送到幼稚园去了。”
“你——要出去吗?”
“是的,我要去三轩茶屋附近的牙科医院。”
“我送你一段吧。”
“这个——”美那子微笑着,似乎不想打扰,但是冬木说好正顺路,而且他又把后面的车门打开了,美那子只好上车。
美那子去的牙科医院是在三轩茶屋到涩谷间的路边,从住宅区到医院只要几分钟的路程,这其间冬木和美那子都没有说话。冬木不知道该说什么,美那子也很沉默。在医院门前车子不能停得太久,因此美那子等车一停就急忙下了车。
第二天早晨,冬木又假装无意间碰到美那子,当然又顺便送美那子到了医院。其实,冬木是刻意计算好美那子送阿勉上幼稚园的时间而等在路边的。
第三天,冬木打开前门,让美那子坐在自己的身边。由干并排而坐,两人谈起话来也比较方便,冬木知道了美那子的先生朝冈隆人是光阳银行的国外科科长。他们一家有三口人。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10天,这期间,除了早班与晚班之外,冬木都会等到美那子。短短的车程他们并未做太多的交谈,但是,他们二人之间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冬木33岁,美那子28岁,或许是美那子成熟而稳重的态度常常使冬木觉得美那子与自己同年,有时并且陷入一种青梅竹马的错觉。这种错觉使冬木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到了3月中,阿勉的伤痕完全好了。美那子的牙齿也应该差不多了—一然而。当车子停在医院门前时美那子却“咦”了一声,原来医院大门上挂着“临时休诊”的木牌,旁边贴了一张条子,大意是说因家人临时发生意外暂时休诊,明日照常应诊。
“今天看不成了。我们去兜兜风如何?”
冬木很自然地说了这样的话。他一想到明天还可以载美那子,不禁掠过一阵快意。美那子看了冬木一眼,有点僵硬地说,“好吧。”提起驾车兜风使冬木很自然地想起了海。战后数年至小学毕业。冬木都是在能登半岛西岸的海边度过的,他的心里经常充满着恋海的乡愁。和一个心仪的女性第一次外出,他当然要选择海边了。
驶出第三京滨高速公路出口后,车子折向西,沿着公路前进。这一天是周末上午。
驶过一片绿色住宅区不远,就可以看到蓝空下的相模湾了。车子沿着鸽沼至平塚的海岸来到海边。
开进疏疏落落的松林间停了下来。
“我们去散散步吧。”
“好。”美那子的微笑仍然很擅硬。
车外的空气让人感觉有点儿冷。这里的海岸线蜿蜒伸展,从左边可以看到江西,而右边的海角似乎伸入了云里。在这仍然充满寒意的海边,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冬木慢慢地走向海滩,美那子跟在后面。离开马路越远,周围就越发显得安静,隐隐约约的海浪声也越来越清楚了。松林被一公尺高的不定形石墙切断了,石墙之后便是海滩,可爱的海浪就在眼前。
冬木先跨过石墙等待着美那子。美那子抬起脚略显迟疑,或许石墙对她是太高了。冬木仲手给她,美那子犹豫了一下,才抓住了冬木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按着膝盖,跳过石墙。一个蹒跚,美那子差点儿摔倒,冬木及时抱住了她。
“啊!”
美那子发出小小的惊呼,并做出反射性的抵抗。
但她的身体很快静止下来不动了。美那子的脸在冬木的瞳孔中放大,他的唇轻轻地压在她冷而硬的唇上……
一周后的傍晚,在横滨港附近一家小小的旅馆里,冬木得到了美那子。和接吻一样,就那么自然地发生了,但是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淫荡。要是一个淫荡的女子反而会伪装羞耻或假做抵抗的。
冬木心里丝毫没有后悔或罪过的感觉,虽然这是自6年前结婚以来头一次和妻子以外的女性发生关系。他确确实实觉得这是认识美那子之后势必发展成的结局。
美那子的脸轮廓分明,她的身材修长,虽然略瘦了些,但脱去衣服却又显得成熟迷人。她温柔的姿势吸引着冬木,似乎在等侍着他的侵入。当他感觉到这一点时,久违的新鲜而强烈的激情涌上全身心,他再也无法自拔了。
这以后。每隔5天或一个劄拜。在阿勉的幼稚园还没有放学的午后,冬木又正好不当班时。两人便相聚在一起。冬木要是值晚班。第二天必定休假。
他们便一早就到海边去兜风。经过东名高速公路到大矾海岸,车子停在真鹤岬。早春的海边渺无人迹。
33岁的冬木与28岁的美那子常常像20岁的少年少女,席地坐在沙滩上看海,一边说着知心话。
他们的话题总是与两家人有关。从冬木的身份看,美那子家庭所发生的事。他是没有插足的余地的。美那子虽然也了解这一点,但她还是想说出来,这样心里才好过。
“我先生和我之间。好像没有这种情绪。”
美那子说话的时候眼睛凝视着前方,她似乎在想更适当的说法。
美那子出生于九州福冈市。她和朝冈是经由相亲而结婚的,婚前她一直都住在福冈。
美那子的伯父在光阳银行任职。是朝冈的上司。
他看朝冈这个人不错,便替他们两人做媒。由于东京和福冈距离很远,美那子和朝冈相过一次亲以后,也没有再深入交往,就决定嫁给他了。
“朝冈比我大9岁,这一点使我有些不安,但是他的人品和条件,确实没有什么缺点……我自己只是短大毕业,又没有一技之长。”
“实在太单纯了,你们女人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的一生委托给一个男人。”
冬木以带嘲弄的口气说着,但是他也觉得很意外,聪明的美那子,竟也会在被动的情况下与朝冈结婚。
“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好在伯父伯母把我抚育成人。他们的教育很严格,我不敢拂逆他们的意思,因此……”
说到这里,美那子的双颊突然变得绯红,露出羞怯的表情。这是冬木头一次见到她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另外有意中人。因此失恋了。”
“不是,没那么严重!”
美那子微笑着接下去说。
“短大毕业后,我去补习英文。在公共汽车上有个男孩每天给我一封信,并且和我同一站下车,他的热情有点儿叫我吃不消……”
但是美那子最后却嫁到东京了。
“那个男孩子不就失恋了吗?”
冬木对于这样的话题比对她的家庭感兴趣。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自杀了吗?”
“不至于吧,不过那个丹野……他叫丹野蜻久,听说后来一直都是独身,没有结婚……”
美那子双眼凝视着远空,似乎在回忆着那段甜美的日子。
“你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在福冈他没认识人,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他。”
然后话题又回到美那子的家庭。
美那子虽然有所保留,但冬木可以想像朝冈是个十全十美、没有差错的丈夫。他认真稳重,从不酗酒,每天按时下班回家。
“你的家庭实在是很美满啊!”
冬木确实没有半点儿讽刺的意味。如果只听美那子所?述的家庭状况与朝冈的为人,的确称得上美满二字。
“先生是个正派的人,阿勉又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家庭真是没的挑了。”
“才不是那样!”
美那子听了冬木的话却突然变得很激动,眼睛睁得大大的,鼻翼翁张,不一会儿,却又垂下头来,郁郁地说:
“我虽然生为一个女人……但是,我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美那子把头转过去。
冬木觉得很意外,他抱住了美那子。美那子双唇紧闭,眼角渗出泪珠,双颊的肌肉拉长。冬木知道美那子一定有很大的烦恼——看到她的表情,他反而不好问什么了。冬木本来想问问阿勉的事也打住了。他觉得美那子对阿勉的态度好像很漠然。
赴越南的两天前,冬木约美那子到他们最早去兜风的鸽沼海岸,此时他们已认识一个半月,发生亲密关系已有20多天了。
他们在春寒料峭的午后在海边散步了一会儿,然后来到旅